何土贵走出山坳,在城里打工十年了,仍是个“三无”农民工,即无积蓄、无职业、无老婆,至今靠打零工口。这天傍晚,何土贵从货运市场返回出租屋,途中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垃圾桶骂些什么。何土贵挤进去一瞧,只见路灯下,有个婴儿正躺在襁褓里吮吸手指,原来是个弃婴。
“娃儿的亲人恐怕就躲在附近,如果没有人抱走,他们就会转移地方……”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知是谁推搡了何土贵一把,有个老姨妈就拉住他不放:“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是你才怪!”
何土贵边挣脱边解释,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真是百口莫辩啊。众目睽睽下,他只得抱起了那个婴儿,悻悻离开。何土贵本想把那孩子悄悄丢在居民楼下一走了之,但那孩子乖巧得很,一松手就哇哇大叫,抱着便不哭不闹,还眯着小眼睛盯着他。唉,看来自己和这娃儿真有缘了。何土贵跺跺脚,哭笑不得。
前几天,何土贵的妹妹带孩子来城里看病,在他的出租屋住过,回家时忘带走了奶瓶和半袋奶粉,这下正好派上用场。糊弄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早起床,何土贵正想着怎样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时,忽然有人敲门来了。
打开门,何土贵眼前不禁一亮,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得漂漂亮亮,像朵花。那女子手拖一只带滑轮的黑箱子,肩挎一个黑包,自我介绍道:“我叫阿芳,进城来做保姆的,刚才听见你家里有婴儿哭声,于是就……”哦,何土贵立即明白了,是个推销上门的保姆。
何土贵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屋子,这套小二室一厅,本来和老乡合租,但那老乡上月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现在就他一人居住。何土贵心头突然一热,暗自思忖,如果把婴儿送到孤儿院就留不住漂亮女孩,如果留不住漂亮女孩就……掂量再三,他最后爽快地应允,还做了个颇绅士的“请进”动作。
何土贵问她每月要多少钱,阿芳倒也直白,说先包吃包住了再谈。她放好随身携带物品,就直奔卧室,抱起婴儿。接着,阿芳在屋子四周打量了一圈,看着何土贵,嘴巴嗫嚅了几下,没吭声。何土贵心里自然明白,阿芳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出这婴儿的真正来历,搓了搓手,抿嘴一笑。
阿芳在屋子里转了转,对何土贵说:“老板,家里好像连块尿布也没有,要不,我下楼去买些回来!”说完,抱着孩子,“噔噔噔”地下楼了。
看着那只带滑轮的黑箱子,不知为什么,何土贵心里总隐隐有一种惶恐不安之感。他曾经当过开锁工,一时好奇心起,找来工具,拨弄了几下,黑箱子“嘭”地启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何土贵差点吓掉魂,倒退至墙角,两条腿仍抖个不停。天啊,箱子里居然装着一颗炸弹,弹壳上还装有遥控装置!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阿芳这时候抱着婴儿出去了,说不准马上就会用遥控器引爆。此时此刻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的是,何土贵在老家种地时当过半年招聘民警,进县城集训时,武装部教官曾教过他们如何拆卸炸弹装置。事不宜迟!他从床底下找出多功能刀具,颤抖着双手,很麻利地卸下引爆装置,再拆开弹壳,小心翼翼地倒出了里面的炸药。
炸弹下面有个塑料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根手指,手指上面还戴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蓝宝石钻戒,指甲涂有玫瑰色指甲油……何土贵的身上又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匆匆忙忙把箱子重新装好,放回原地,才舒缓一口气,可一摸额头全都是冷汗。这时候,他感到有几分庆幸了,要不是这些年干过许多行当,懂得开锁、卸弹技术,不然,自己可能已经粉身碎骨,到阴曹地府报到了。
阿芳抱着孩子回到出租屋,孩子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吮着手指。何土贵仔细瞅了阿芳几眼,从她的装束和举止上看,怎么也不像是个进城当保姆的。他非常害怕,时不时朝那只黑箱子瞄一眼,越来越觉得悚然恐怖。说不定,痛苦与灾难正在向他逼近。
“阿芳,这间房子空着,如果你愿意,那以后就住里面。”何土贵指了指他卧室旁边的那间房子,还有意挪了下箱子,提在手上掂了掂,一脸肃默,“哎呀,这黑箱子装着啥啊,这么重的?”
“老板,箱子装着几套衣裳。”她双眉往上一挑,冲着何土贵嫣然微笑。
“该不是装着什么危险物品吧?”
“老板,你看我这弱女子,难道还是个恐怖分子不成?”
看阿芳仍在装糊涂,何土贵再也忍不住了,索性豁出去:“箱子这么重的,一定装着什么金属物!”
阿芳有些生气了,噘起小嘴,“老板,你不放心,我就打开让你检查。”她掏出钥匙打开黑箱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慌乱中,她将怀里的孩子放在沙发上,盖上箱子,拖起来就夺门而去……
何土贵箭步冲过去,一把拦住她。阿芳惊恐万状:“别拦我,那是炸弹,很危险啊,我把它丢进楼下的水池……”
何土贵告诉她:“那枚炸弹的炸药,我已经给卸了下来,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了。”阿芳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慢慢喘定气。
何土贵关上门,问阿芳,这大清早就找上门来当保姆,箱子里还装有定时炸弹,究竟为了什么事、出于什么目的?看何土贵不像开玩笑,阿芳抓紧他的胳膊,像一只受伤而委屈的小鹿,哇地哭出了声,道出自己的处境。
阿芳是因为表姐倪雪才来到这个城市的。倪雪舞蹈学院毕业,到这个城市发展,很快就签约了艺星影业公司。阿芳随后在公司旗下的一个餐厅当上了服务员。阿芳虽然出身农村,但天生丽质,经过城市生活陶冶,表姐又给她买了两套时装,不久也便出落得青春靓丽,成为男人们觊觎的美女。通过餐厅经理引荐,她结识了一个叫孙久雄的老板。孙久雄出手阔绰大方,经常带她去观看倪雪的舞蹈表演,出入高档茶楼酒吧。几经往来,阿芳禁不住诱惑,搬进了孙久雄的住处,做了地下情人。
前几天夜里,阿芳睡熟了,孙久雄带回几个朋友。他们坐在客厅一边喝酒,一边窃窃私语商量什么。她正好醒来,躲在房门后面偷偷听了一会儿,不禁毛骨悚然。原来,孙久雄正在和几个朋友策划一个替人消灾行动,还说要做好那笔大生意。
阿芳如梦初醒,同时也惊呆了,孙久雄欺骗了她,他并不是做什么贸易生意的,而是以替人讨债、杀人消灾的罪恶勾当为营生。阿芳决定离开那个恶魔,昨晚,趁孙久雄不在家时,便收拾衣物,离开他的住处……
何土贵明白了,阿芳以前是个二奶,现在想摆脱那个魔鬼,才跑到他这里来当保姆。因他长期在外打零工,接触的行当和人等多,他曾听说过,像孙久雄做那种营生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只要能拿到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想到这里,何土贵感到有股冷汗从脊背冒了出来。如果那个姓孙的亡命之徒追到出租屋,他还能保住性命吗?生命比美女重要。他毫不含糊地摆摆手:“阿芳,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
阿芳的眼泪哗地淌了一脸,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放下,哽咽着说:“这位好心大哥,既然你家现在正需要一个保姆,就让我替你好好带这个孩子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力。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要是平常,像阿芳这样的美女不知会有多么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拿正眼看何土贵一眼。这时候却躺在他的臂弯,泪水涟涟地有求于他。看着楚楚可怜的阿芳,何土贵心软了。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吞吞吐吐地说:“恕我冒昧,打……打开过你的箱子。”
阿芳抹了把泪,说:“一定是在我离开时,箱子被孙久雄调包了。如果不是你这位细心的大哥,恐怕我已丢掉了小命。”
“你知道吗,箱子里还有一只瓶子,里面装着一截手指。”说着,何土贵推开阿芳,抓起她的一双手,左看右瞧,“那根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什么?”阿芳赶紧打开箱子,从弹壳下面找出那个塑料瓶。里面果真装有一根断指,上面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阿芳脑子一炸,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可对方已关机。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她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嘴里喃喃骂道:“孙久雄,你们太残忍了!”
何土贵看出了阿芳的神情变化,问道:“这截断指,难道你晓得是谁的?”
“我表姐倪雪,平常就喜欢戴蓝宝石戒指,涂玫瑰色指甲油,你说,我能不着急吗?”阿芳黯然神伤,无助地望着何土贵,泪水又涌了一脸,“我总有一种预感,表姐是不是遭到孙久雄一伙暗算……”
“戴蓝宝石戒指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倪雪。”何土贵撕了片手巾纸递给阿芳,劝慰道。
一时间,阿芳不知所措。还是何土贵冷静,他说:“不管这手指是不是你表姐的,我们都应该立马报警。为了保险起见,就对警察说,舞蹈演员倪雪被人剁下了一根指头……”阿芳拿出手机要拨110,可何土贵按住了她的手,“等我先把这根断指交到医院,再用公共电话报案不迟。如果你用手机报警,岂不是惹祸上身,落个嫌疑对象罪名吗?”
何土贵从报上看到过,断指离开人体后,必须存放在医院的特殊保鲜箱里,否则就会坏死。何土贵向阿芳交代:“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也别让娃儿哭闹。”说完,要了阿芳的手机号,带上那个塑料瓶,直奔附近的惠民医院。
何土贵把那根断指交到惠民医院。
医生告诉他:“这截断指已经离开人体几个小时了,医院可以暂时做保鲜处理,但断指再植的最佳时间是六至八小时之间,否则,进行再植成功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走出惠民医院大楼,何土贵在院子围墙边的一排公用电话前,抓起话筒便报了警:“舞蹈明星倪雪,被人砍断一根手指头,现在生死不明,不过,有人已经将那根断手指送到惠民医院了……”他总算轻松了几分,在街头转悠了一会儿,脑海里却时不时晃悠着阿芳的楚楚神态。正想着这时该不该返回出租屋时,手机响了,货运老板叫他过去干活。
刚好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钻进去报了个地址。车子启动后,车载广播响起,插播了这样一则启事:艺星公司的舞蹈演员倪雪听到广播后,请立即与交通电台联系。如果有听众知其下落者,也请及时拨打交通电台电话……何土贵先是一怔,继而又暗暗叫喜,公安局这么快就和交通电台取得联系,开始寻找倪雪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平安无事就好。
司机直摇头,把音量调小了些:“昨晚,我还送过几位客人去看倪小姐的舞蹈表演,怎么,她现在是不是失踪了?”
何土贵想对司机说,倪雪不仅失踪了,而且她还被砍掉了一根手指,至今不知生死,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司机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倪雪如今可是个大红人了,几家公司都想挖她过去,可艺星公司不肯放人,娱乐圈啊,真是太险恶了!”何土贵不懂娱乐圈,只顾给阿芳发短消息,告诉她,警察正在发动市民寻找倪雪。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叫他下车时,何土贵愣住了:怎么开到这个陌生地方?不等他发问,就有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把他请下去。原来,出租车里装有微型监控录像,镜头正好对着何土贵的手机。他发送短消息的内容,都让司机看了个明白。司机凭经验,认为倪雪的失踪很可能与这位乘客有关,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就偷偷给在公安部门上班的朋友发了短信,并用短信联系好见面地点,毫不犹豫地把车子开到市公安局背后的一个侧门边。
在一间讯问室,民警在何土贵手机里找到了他发给阿芳的那条短消息。民警旁敲侧击,问道:“警察寻找倪雪妨碍了你什么?她现在怎么样?”
何土贵有些紧张,明白杀人不是一般案件,那是要坐牢的。他害怕自己受牵连,沉吟半晌,把阿芳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一遍,然后竹筒倒豆粒似的作了彻底交代。
得知这些重要信息,各路民警马不停蹄,找到何土贵的出租屋,通过阿芳,直捣孙久雄的住房。然而,孙久雄的住房是普通民宅,搜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然,民警不会疏漏蛛丝马迹,对何土贵和阿芳的行踪进行了控制。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立即派分局刑侦中队全面展开调查。倪雪所在的艺星公司称,昨晚演出后,她就回公寓了。惠民医院负责人说,他们刚才的确接到了一根手指,目前已作了特殊处理,保养在药物里。至于是不是倪雪的手指,现在不知道。医生强调,如果两小时内,受害者不及时到医院做再接植手术,断指将会坏死。
倪雪是艺星公司力捧的明星,是老板的摇钱树,一时联系不上倪雪,非常着急。为考察那根手指是不是倪雪的,警方在她的公寓卧室收集到几根头发,通过医学鉴定,断指正是倪雪的。艺星公司老板焦头烂额,如果不尽快找到倪雪,她将永远失去一根手指。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失去一根手指,无疑是对艺术生命的剥夺。更重要的是,艺星公司将受到致命打击。
然而,倪雪在哪里呢?
实际上,斩断倪雪手指的是一个叫“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他们打着侦探旗号,实则干着黑社会勾当。孙久雄是这个组织的马仔,并不知道老大是谁,只是听电话安排办事,事成后,信用卡上就会多出他们承诺支付的数目。
几经折腾,何土贵再也没心思去托运市场干活了,给工头打个电话称自己病了,就去了街头一家面馆,叫了碗三鲜面狼吞虎咽起来。
打了个饱嗝,何土贵去柜台付钱时,店主一脸惊喜地告诉他,因他是今天第100位来店里消费的幸运顾客,不收费,还将得到一份奖品。店主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那是总店地址,将有一份神秘礼品等着他去领取。何土贵在街头打零工多年,这奖那奖都与他无缘,这次吃了碗面条,居然中个幸运奖。哈哈,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窃喜。
他乐滋滋地按地址找到那地方,上下望了望,觉得不对劲,这不是一个废弃的拆迁工地吗,怎么会在这里……正愣怔时,忽然从一堵断墙后面闪出一个人,拔出手枪抵住了他的脑壳:“别动,小心走火!”
何土贵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已被坏人跟踪,落入他们的圈套。他忙举起双手,颤着声:“你们要干什么,有话好说……”
“交出那个瓶子,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那人恶狠狠地低吼道。
“什么瓶子,你们一定弄错人了。”何土贵佯装不晓得,但心知肚明,是因为那根断指惹祸上身。此刻,他懊恼万分,真后悔不该一时贪色而留下阿芳。他斜眼瞟了那人一眼,是个光头,不晓得是不是孙久雄,心里直发毛。
“跟老子少废话,就是那个装有手指的塑料瓶。”光头气势汹汹,用枪头戳了下何土贵的脑袋,还重重踢了他一脚,“老子已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只要扣动扳机,你就见阎王去了。”
“那个瓶子,我已交到惠民医院……”
光头在何土贵身上搜了一遍后,当头一棒,将他打昏倒地。一辆小车开过来,光头把何土贵塞进后座。驾车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光头嘀咕了几句,边驾车边打手机:“老大,我们抓到了那土包子,可他把塑料瓶交到惠民医院了。”
“这个情况,我早知道了。命令他30分钟内去医院换回那根手指。”老大在电话里发号施令。
“用什么货去换?”墨镜停了停,问道。
“当然只能用手指换手指。带人速到惠民医院后面的地下车库会合。”
车子开到惠民医院背后的一间地下车库,何土贵已从昏迷中醒来。在那间宽敞的地下车库里,只见两名彪形大汉正挟持着一个弱女子。当看清那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同胞妹妹何土香时,何土贵又惊又恼:“你们这群人渣,到底想干什么?”他扭着胳膊挣脱,欲冲上去拼个死活,可光头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用枪顶住他的腰部。
“土包子,只怪你太多事了,必须付出代价。现在,老大让你用一根手指,去惠民医院换回那个塑料瓶。”墨镜递给何土贵一把刀,嘴巴朝何土香噘了噘,鼻子一哼,冷笑道,“当然不是用你的手指,请你斩下她的一根指头!”
见何土贵迟迟没动,光头急躁了,“老大下了死命令,限定你30分钟内换回那根指头。”说着,他一把夺下何土贵手中的刀子,牙帮子一咬,斩下了何土香的一根手指,用纱布包好,装进一个塑料瓶。
何土香只哭了一声,就扑地晕过去。
“我们已作了详细调查,那根手指放在惠民医院七楼703室冷藏柜里,由值班主任王从医保管着,现在需要你马上去用这根指头换回来。医院门前停着一辆黄色面包车,你拿到手指后,交给面包车里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如果王从医不予以合作,你就用这东西对付他。”墨镜递给他一把枪,耸耸肩,“这是无声麻醉枪,不会伤及生命。”
“你放心,我们是拿钱办事,只要你换回那根指头交给我们,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兄妹。你将那个塑料瓶交到车上后,我们会迅速把你的妹妹送到惠民医院大楼的电梯里。不然的话,我们只好按老大吩咐行事了。”
何土贵不明白,妹妹前几天带孩子来看医生后,早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怎么会被这群歹徒抓到地下车库呢?看她晕倒在地,何土贵心里跟着流血。为了抢时间,他不能莽撞,只能智取。何土贵愣愣地盯着墨镜,又看了眼那把麻醉枪,全然不知这伙歹徒究竟为了什么。那根指头对他们非常重要吗?可他身处绝境,已成为他们摆弄的木偶。为了妹妹的生命,何土贵只好按照他们的意思,带着妹妹的指头向惠民医院大楼跑去……
王从医年近五旬,是惠民医院的外科主任,从事人体再植术研究多年,而且有很高的造诣。医院收到那根断指后,就交给了王从医,并随时准备给受害者做再植手术。
这时候,王从医正心情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时不时看一下手表。因为那根断指已开始出现坏死征兆。不知何时,办公室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拿着一个沾满鲜血的纱布包。王从医推了推眼镜,惊奇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闯进703室的正是何土贵。他在室内环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冰柜,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他喘了喘息,语无伦次:“王大夫,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我要用这根断指,换回一小时前我交给惠民医院的那个塑料瓶……”说着,递上手里血糊糊的纱布包。
断指,又是一根断指!王从医呆呆地望着他,轻叹一口气,没吭声。此时,何土贵心里有些发虚,他的手已插进裤口袋,按住了那柄麻醉枪。王从医打开纱布包,用镊子夹住手指,摇了摇头,放进了一个存有液体的玻璃瓶。没等何土贵抽出枪,王从医竟主动从冰柜取出那个塑料瓶子,交给了他。正是那个塑料瓶,何土贵看见了里面的那根断指,断指上还有那枚蓝宝石戒指。
何土贵飞快走出电梯,跑向医院大门,可门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黄色面包车。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光头的声音:“现在,你把塑料瓶放在医院大门左侧的石狮墩上。”
“我妹,她、她……”何土贵心急火燎,不知妹妹是死是活,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已挂机。
何土贵按指令把塑料瓶放置好,人却躲藏在一个电话亭子旁。只见墨镜男子闪身而出,左右扫射一周,径直走过去拿起那个塑料瓶。就在他折转身的瞬间,一辆小车停在他身后,跑下来两个人把他拖了上去。
墨镜见势不妙,想逃出小车。而拖他上车的是两位便衣民警,想逃没那么容易。民警命令墨镜打电话,将手指交出去。墨镜发现事情已经败露,妥协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称对方老大,说他们已接到那根手指,问要送到什么地方。老大或许感觉出什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最终没能明确告知塑料瓶所要送达的地方。
民警给专案组汇报案情时恰逢塞车,墨镜趁机跳下车,冲向街头。民警乘胜追击,鸣枪示警。岂料,墨镜毫不投降,反而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朝天打一枪予以对抗。顿时街头大乱,一片恐慌。墨镜狗急跳墙,扑向行人,抓住一个妇女揽在怀里,用枪管顶住她后颈。墨镜和一个民警持久对峙,展开心理战。另一民警抓住时机,几个翻滚绕到墨镜侧面,“噼”的一声,击中墨镜。遗憾的是,那个塑料瓶已被车轮碾得稀烂……
其实,早在墨镜和老大通话结束时,监听定位系统已经锁定老大一伙所在的详细地点。一路民警奔扑本市最豪华的金威大酒店,直捣老大的巢穴。当那个老大出现在面前时,所有参战民警都惊愕了:老大竟是飞梦影视公司的老板刘飞梦!
前不久,香港一家大公司欲斥资5000万请本市一家影业公司代言、包装产品。目前,本地只有艺星和飞梦两家公司具备实力承揽。港方曾多次派人到两家公司了解过情况,最后偏向了艺星公司。因为,倪雪的舞蹈才艺令他们满意,与产品结构遥相呼应、吻合。再者,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倪雪在这个城市百姓心目中人气指数非常之高,远远超过了飞梦公司的主打女明星。
飞梦公司的老板刘飞梦对此十分不满,不服气,质问港方代表:“你们准备请艺星公司包装产品,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高鼻子代表眨眨蓝眼睛,双手一摊:“刘先生,我不得不抱歉地告诉你,飞梦公司没有打造出像倪雪这样的明星。倪小姐真是太棒了,我们的产品不能与她失之交臂!”
刘飞梦的鼻子都差点气歪。飞梦公司自从首推的歌手去国外发展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并且一心想整垮艺星公司,明争暗斗不断。刘飞梦再也坐不住了,这块肥肉岂能让艺星公司独吞?决定使出杀手锏最后一搏,争取代理权。
倪雪是艺星公司的招牌明星,其手指被斩,而且人也下落不明,到底是谁害了倪雪?艺星公司想到了自己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飞梦公司。这个城市娱乐行业的大小老板都很清楚,飞梦公司老板刘飞梦身上笼罩着某种神秘色彩,传闻中此人有着黑社会背景。本市那个“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也是由他操纵。没了倪雪,就等于断了艺星公司的财路。当然,艺星公司不敢完全肯定是刘飞梦害了倪雪。
何土贵回到惠民医院大楼,电梯已卡在第五层。他一口气跑到五楼,看见仍处在昏迷中的何土香已被拖了出来,有人正在打电话报警。何土贵扒开人群,背起妹妹直奔七楼,找到王从医,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满脸悲凄,气喘吁吁:“王大夫,救救我的妹妹,纱布包的那根手指,就是她的……”
何土贵老家在偏僻农村,妹妹何土香为孩子看病回家后,服了几个疗程的药见效很快,但药剂是医院配制的,当地没有销售,她只得赶到城里找院方购买。她昨天坐夜班车来到这座城市时刚天亮,打何土贵手机关机,便七弯八拐地找到他的住处。刚上楼,正欲敲门时,楼道洞口突然蹿出一个男子,问她找谁。何土香以为那男子是哥哥的邻居,如实相告。不料,那男子一拳将她打昏,拉下楼后上了一辆车。直到兄妹相见,被人斩断一根手指,何土香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倪雪:昨晚演出结束,刘飞梦请一个内线出面,邀请倪雪到金威大酒店吃夜宵。如果倪雪在飞梦,那5000万不就是铁板一块钉在了飞梦吗?刘飞梦越想越气,几杯洋酒下肚,就直奔主题,称飞梦公司愿意花高于艺星公司两倍的价钱和她签约。可倪雪说,她对艺星公司感情很深,从没想过要离开。
看到倪雪十指纤纤地端着杯盏,刘飞梦恼怒不堪,呸,不就是几分舞姿吗,有什么高贵的?吃完夜宵,刘飞梦愤愤而散。
倪雪驾车回公寓途中,遭遇一伙歹徒打劫。歹徒把车开到僻静的巷子。倪雪一脸愤怒:“我是倪雪,你们敢打劫我?”可歹徒嬉皮笑脸:“什么倪雪,我看过她的舞蹈,不像你这副臭模样。恐怕你是个山寨版的!”说着,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坤包。看她手指上戴着一枚闪着蓝光的宝石戒指,歹徒想占为己有,可倪雪拼命护着。另一歹徒拔出匕首,残暴地斩断了那根指头。
倪雪被“神鹰007”孙久雄一伙所害。他们斩断手指后,听老大吩咐,装在塑料瓶里用特制的药水泡着。最后,还把那个瓶子和一颗定时炸弹一起装进黑箱子,准备送到艺星公司老板手上,胁迫他们主动放弃港方公司的那笔业务。殊不知,孙久雄因疲惫呼呼大睡时,被匆匆忙忙想保命离开他的阿芳提错了箱子。
民警找到倪雪时,她正躺在一家社区医院,是几位晨练的好心人发现后送她去的。大家正在为那根手指被车辗坏而惋惜时,惠民医院给警方通话了,问他们找到倪雪没有,不然,那根手将无法进行再植了。原来,王从医得知那根指头的来历后,就隐隐感到,歹徒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要去那根手指,便用一根模具手指替代了,不过,那枚蓝宝石戒指却是倪雪的。
倪雪被送到惠民医院抢救,并成功地接植了手指。手术结束后,王从医万分感慨:“像倪雪这样,手指离开人体近十小时能成功接植,这在医学史上简直是个奇迹。”
为给妹妹交手术费,何土贵回到出租屋,准备洗把脸后去找老乡借钱,推门就看到,敞着胸襟的阿芳正在给那娃儿喂奶。何土贵顿生奇怪,一个没生育的女子哪来奶水?他的眼睛一时都看傻了。
阿芳自觉暴露真相,只好向何土贵道出了另一份隐情。
事情是这样的:阿芳和孙久雄同居后,曾为他堕过两次胎。当她第三次去医院做人流时,大夫沉痛地告诉她:“如果这次堕胎,恐怕一辈子就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她感到害怕,决定留下腹中的孩子。几个月过去,趁孙久雄外出跑生意时,阿芳假称生病回老家休息,偷偷生下了孩子。孙久雄得知后,暴跳如雷,把她们母子从老家接回城里,责令她将孩子丢在街头。并且威胁她,如果不抛弃那个孩子,她将得不到一分钱,还要破她的相,让她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阿芳抱着孩子在街头兜了一整天,仍舍不得弃下亲生骨肉。迫于无奈,趁天黑,她把孩子丢在街头垃圾桶旁。见何土贵抱走孩子,她尾随其后,一直跟着,摸清了何土贵的住处。
何土贵像听天书,看着阿芳,目瞪口呆。
阿芳脸一红,读懂了他眼中的迷惑。“你抱回了这个孩子,就表明,我们母子俩和你有缘分了。土贵哥,你能原谅我吗?”阿芳泪水迷蒙,幽幽地说。
何土贵尴尬地捏了捏手,“只怕那个姓孙的找上门来。因为倪雪的那根手指,孙久雄一伙也斩断了我妹的一根手指,正住在医院里,我还得去找老乡借钱交纳手术费呢。”
阿芳扬了扬眉头,走上前,依偎在何土贵胸前,“我在电视上看到午间新闻了,孙久雄拒捕时已被警方击毙。”接着,阿芳又指了指沙发上的坤包,“包里有几万块现金,你要多少,自个儿拿吧!”
何土贵摸了一把阿芳的脸,用纸巾为她擦干泪水,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