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认带傩面具的高手中有范啸天之后,大天目一下被惊住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那天夜里偷入东贤山庄的刺客竟然会是一众聚义处的人。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是,如果不是一众聚义处的高手,又怎会瞒过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一众聚义处的高手,又怎么会在东贤山庄高手的重重围困下依旧镇定自若、有恃无恐。但是一众聚义处是由周行逢直接统辖,而周行逢和唐德的关系世人皆知,他们又怎么会盯上唐德的?是周行逢亲下的指示吗?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大天目是个明眼人,而明眼人除了一对眼睛不同凡人外,心眼也是玲珑如仙。她联想到东贤山庄的一夜混战,联想到几国秘密力量齐聚楚地,联想到敢叫明三天内便要了唐德性命的那个人,联想到那人只用几个不知真假的信息便可以驱动几国秘行力量为自己所用。
“应该是这样的!”大天目在这一刻似乎完全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确定之所以会发生这么蹊跷的事情,这么多的事情,是因为唐德涉足了他不该进入的范围,而且无意间拿了别人想要的东西。而这个别人,除了那几个国家外,应该还有周行逢。
这件事情大天目没敢立刻声张,只担心自己会不会辨认错了。于是反复盯住范啸天进行观察,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告诉她,此人便是彼人,绝不会有错。
确定之后,事情反倒变得更加难办。这情况如果告诉唐德的话,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佐证,这样自己倒有可能落个挑拨他们翁婿间关系的罪名。如果不告诉唐德并及时采取相应的措施,解释误会、证明自己,那么就会陷唐德于不忠不孝的境地之中,最后可能连解释和证明的机会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大天目决定还是先找大悲咒商量下。他们原属五大庄的五个头领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结义兄妹,虽然大傩师年龄最长,但其实真正的老大是大悲咒。因为大悲咒在他们中除了功力、能耐最强外,而且心性灵通,仙凡双悟,不管俗务玄事都能一眼看出本质来。另外,五大高手只他们两个随唐德来到潭州,大天目除了大悲咒外也再无其他人可以商议这种尴尬的事情。
大悲咒听大天目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细节关联后,很慎重地冥想了好久,然后才缓缓说出比较成熟的看法:“从你的发现来看,上德塬与一个巨大宝藏有关的事情楚主应该早已知道,并且派出一众聚义处的高手暗中行动,与其他几国秘行组织争夺这个秘密。但偏偏是对此宝藏秘密毫不知情的唐庄主为了盗挖墓财之事灭族上德塬,将青壮男子都擒拿了。而楚主并不清楚唐庄主此举的意图,认为他是心怀鬼胎,想要瞒着自己出手夺了那宝藏,所以让一众聚义处的人潜入庄中调查。而唐庄主从东贤山庄出来后用障眼法押着上德塬的人掩身而遁,偷偷来到天马山。如若是其他刺客和秘行力量这也就再难将我们找到,但是一众聚义处的人要想找到这地方却是非常容易的。所以继续以各种名义过来窥察。”
“这些都能说通,我只是奇怪,如果当时潜入之人都是一众聚义处的,那么为何要放言三天内刺杀唐庄主?又为何将一些关于宝藏的信息告诉其他国家的秘行力量?”大天目始终有些关节没有理解。
“我们出来后一直都没得到庄里的消息,应该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而你也发现那些自称刺客并说三天内刺杀唐庄主的人也都到了潭州。现在想来,当时他们说自己是刺客其实是想隐瞒一众聚义处的真实身份。而说三日内杀死庄主的那人,他的本意可能是暗指要将庄主夺取宝藏、图谋不轨的事情报告楚主,让他没几天好活。至于将一些信息告诉其他国家的秘行力量,并且利用那些秘行力量与我们对抗。一种可能是信息中含有虚假成分,将那几路秘行力量引上歧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确实有些真实信息,但他的意图是要将庄主逼出老巢。你可以想象,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东贤山庄,一众聚义处的人能这么随意就见到上德塬的人吗?与我们对抗其实很简单,一是他们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是为了下一步行动的需要,也是生怕让庄主知道后釆取其他应对措施。还有是要保住一些上德塬的证据,不能全让唐庄主握在手里,比如说那个姑娘。”
“这样说的话,整个事情可能就是个误会,应该让唐庄主赶紧向楚主说明情况、解释原委。”大天目其实早就觉得这其中存在着误会,而唐德现在还完全蒙在鼓里。
“那倒不一定,谁知道庄主在针对上德塬下杀手时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谁知道他在获晓上德塬人中藏有宝藏的秘密后心里到底又是怎么打算的?你我只是被利用的工具,真相不会让我们知道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不管唐庄主之前有什么意图、之后有什么打算,我们至少应该提醒下他的处境。”
“不!他们这是家务事,我们只管看着。然后尽量搜集有用信息,随时准备抽身走人。”大悲咒断然阻止。
“搜集信息?走人?”大天目若有所思。
“对,别人能争能抢的,我们也能抢能争!”大悲咒这句话说到最后舌尖翻卷,绽出震撼人心的低沉雷音。
大天目当然明白大悲咒的意思。他们当初也算是草莽英豪,霸踞一方。被周行逢招安之后,如果给个职务官衔,他们也就死心塌地追随周行逢了。问题是他们虽然被招安,却是辅佐唐德做事。表面上看似乎跟的是周行逢的女婿,实则却是无名无分、无权无职,根本不入官家名册。而做的事情又是盗挖古墓、寻找墓财这类晦气、丧德性的事,还不如他们原来做盗匪劫富杀恶。所以大悲咒心中一直都有其他想法,想找个最佳时机脱离唐德的盗墓组织,东山再起或归隐山林。
而眼下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如果能够利用周行逢对唐德的猜忌,挑起他们之间的争斗,然后再趁着混乱将掌握宝藏秘密的上德塬人找到,自己带着原来的手下将宝藏启出,那么东山再起也好,拿了大笔财富逍遥自在也好,就全由着自己的心意。
所以范啸天他们虽然已经过来三次,大悲咒、大天目都不曾将此事捅破,也没有刻意妨碍他们的行动。只是在一旁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自己能否结合他们的行动意图,找出上德塬这些人身怀宝藏秘密的正点子。
范啸天最近一直很得意,他一次大胆周密的举措不但瞒天过海骗过了周行逢,而且还顺利找到了倪大丫。但这还在其次,最为得意的事情是在第二次进入盗挖营地时他还发现了一条活道,这是在多重守卫的严密布置上找到的一道隙儿,这让倪稻花迫切要将上德塬族人都救出的愿望成为可能。所以他决定在第三趟进入盗挖营地时无论如何都要与倪大丫接触下,一个是将自己携带的皮卷交给他,完成自己的活儿。还有就是给他指出那道隙儿,并且和他约定时间,让他们从那里逃出,自己则带着哑巴和稻花在外面的相应位置进行接应。
其实这一次范啸天仍然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最终还是决定采取行动。万一这次之后自己再没机会进入营地近距离接触到倪大丫,万一发现到的那道隙儿被守卫及时弥补了,那么所有已经成熟的条件都将化为泡影。
至于盯住自己的那双眼睛,范啸天也仔细感觉和权衡过,并最终确定那只是一种正常的防备、警惕,实际上并未发现到什么具体破绽,否则不可能让自己再有机会进来二次、三次。而自己的行动虽然始终被这样一双窥破力极强的眼睛监视着,但他却有足够的自信可以用巧妙的技法瞒骗过去。可以顺利地将要传递给倪大丫的信息和东西在不动声色中传递到位,并且不让包括那双眼睛在内的任何一双眼睛看出丝毫破绽来。
但是有好多事情不是光有信心和技法就有用的,江湖诡诈之术、兵家计谋策略都有个前提叫知己知彼。而范啸天正是犯了这个大忌,无论他的自信还是他将采取的技法都只是知己而不知彼。
首先他并不知道那道守卫布置上的出现的隙儿其实是故意留下的,就为诱惑那个身怀宝藏秘密的人由此逃离。这是唐德的鉴别方法之一,他觉得身怀宝藏秘密的人应该是个正宗江湖人,和上德塬其他靠手艺吃饭的人不同,可以发现到这个隙儿并设法由此逃出。而其实在外围,有个更大的兜子罩在这隙儿上,不要说人了,就是只鸟儿都很难飞出去。
范啸天也不知道一直盯住自己的那双眼睛是大天目的,而且大天目已经确定他就是那夜在半子徳院墙上化身墙垛的那个人。但范啸天更加无法预知就在他即将与倪大丫的接触中,大天目将直接看破他所采用的手法,锁定倪大丫。
也难怪范啸天会那么自信,他的手段真的算得上既高明又隐蔽。进入盗挖现场后,他只是和其他戴傩面具的人一样到处走走看看。有时抓些泥土捻开看看土质,然后很随意地扔在干活拖沓散漫的某人身上。有时捡起块石头看看,然后随手放在经过身边的挑筐里。让人感觉他就是个精通盗挖古墓的老手,而且还是个经常督管盗挖现场的监工。
当倪大丫挑着装碎石块的担子经过范啸天的身边时,范啸天也同样很随意地将一个石块丢在他的挑筺里。虽然这样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其中其实包含了很多的异常细节。但是,这些细节至少让三个人直接发现或有所觉察。
大天目一直都盯着范啸天,所以她直接看到范啸天的这个动作。在那一刻大天目真的有些疑惑又有些恍惚,因为她明明记得在丢下那块一尺多长的长条状石块之前,范啸天并没有从弯腰捡过石块。
这块长条状石块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更早的一次他捡起了两块石头,其中一块丢掉了,而剩下的这个长条状石块一直都拿在手中。只是由于他侧向朝着自己,在身体遮掩下自己没有看到他另外一只手中还有块石头。
不,不对!他上一次放下石头的也是这只手。即便是拿住了,也不大可能将一只手很费劲才拿住的两块石头丢掉一块留住一块。所以刚刚那块长条状的石块是这善于变形掩形的高手凭空变出来的,那是一块不同于一般的石头。而由此推断那个挑石头的人也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且不管他是否与宝藏的秘密存在关系,但起码可以肯定他是一众聚义处要找的人、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