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哈哈大笑著:“不要动!也不必紧张,方才所发射的只是一枚蜡弹头的子弹,只是要告诉你这张桌子裡装置著电动机枪。”
吕奇低头一看,衬衫上果然有一块黑色的油渍。他情知有了意外的转变,但他却无法想到毛病出在何处。
他吸了一口长气,冷静地说:“我不明白大老板此举的用意何在?”
“希望你保持安静的态度。”
“我懂得如何守组织纪律。”吕奇还抱著一丝侥倖之心。
“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位临时情妇小林美雪方才在‘饭田组’总部裡作了一件傻事!”
“噢!?”吕奇本能地发出一声低呼。
“她暗杀了饭田清朋手下三个干部。”
“真的么!?”
“不必假装吃惊!”大老板阴沉地说:“你应该相信她有那种能耐,朋友!现在已到说真话的时候了。”
吕奇暗喊糟糕,但他并未责怪松本千代。她出手杀人,必有其原因,看来要功亏一篑了。
他内心震骇,表面上却力持镇定地说:“大老板,请不要以为我和小林美雪有何连带关系,在来此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不待他说完,对方就冷声接道:“行了!现在再加以掩饰,可说是极为不智。你没有吹牛,的确够资格称为一个超人,但是,黑道之中绝不可能有你这样一个上好之才。X夫人早就有密电提到过你,想必你就是J.A.S.的干员吕奇先生吧!?”
吕奇仍然力加辩解:“我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大老板冷笑道:“吕先生,何必抵赖?有你这样一位对手,我感到十分光荣。你也应该因你的大名而感到骄傲才对。”
“我否认。”吕奇抵死不认。
“你否认也没有用,只要我心裡肯定就行了。我方才忽略了许多,不过我现在却都发觉了。你不是一个长年在海上漂流的毒枭,因为你的皮肤没有被盐霜侵蚀的痕迹,这是无法掩饰的破绽。”
吕奇耸了耸肩头说:“大老板既然一口咬定,我也不作辩解了。”
“事实上,你也无从辩解。你那位情妇身藏淬毒飞刀,空手道的造诣也非常深厚,会是一个下流的风尘女郎吗?”
“我不敢相信。”
“哈哈!你不相信,我相信。吕先生!失败者应该认输,你这样一味抵赖,就太不像一个男子汉了。”
只要对方一按键钮,电动机枪就会置吕奇于死地,吕奇也深深明白自己所面临的危机。对方不但是一个残酷的黑色人物,也是一个狡诈之徒。目下情况,似乎已很难瞒骗对方了。
一念及此,吕奇立刻以恫吓的语气说:“大老板,你的想法也许对了!不过,你该想想本身的危机,警方已严密地控制了你的大本营……”
“哈哈!”大老板以震声狂笑打断了吕奇的话。“恕我说句大话,即使一隻老鼠也别想接近我的大本营。”
“别太自信!”
“也希望你别太信赖警力。”
“请问你要如何发落我?”
“这还要请示X夫人。在夫人的指示未到之前,我不会亏待你,但愿你也守到作客人的本份。”
说到这裡,他按动了一个键钮,铁门打开,好几个精壮的大汉蜂涌进来。将吕奇的双臂挟持住。
吕奇丝毫没有挣扎,挣扎只有徒费精力。
大老板挥了挥手,吕奇就被推了出来。
在走道上,吕奇看到了饭田清朋和长谷明川,二人默然无言,但是却对他投射出愤恨和憎恶的目光。
吕奇的确未遭亏待,他被送到一间有床的房间,壁上还有柔和的灯光。如果他沉得住气,尽可安静地酣睡一番。
然而,责任心却迫使他忧心如焚。
二十分钟后,松本千代也被送了进来。
她头上裹著纱布,显得很软弱。吕奇扶她在床上躺下,当电动铁门关上后,他才轻声问道:“千代,伤得很厉害吗?”
松本千代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以自责的语气说:“吕奇,我感到抱歉。”
“别说这些,我想瞭解是怎么回事。”
松本千代虽然仍有些昏眩的感觉,不过,她却振作起精神将她所遭遇到的情况述说了一遍。
吕奇听完后,神色平静地说:“千代,你没有错!”
“也许你在宽慰我。”
“我绝不宽恕有任何错误的部下。事实上,即使你不如此做,也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我觉得罗江和我都该负责。”
“你们没有责任,只因为对手太强。如果真有责任,那是我的。不过,A长官可能无法追究我的失职之责了。”
松本千代睁大了眼睛凝视著他,语气迟疑地说:“吕奇,你的意思是……?”
吕奇接口说:“千代,你不会畏惧死亡之途吧!?”
“当然不。”
“那是我们眼前唯一的道路。”
“毫无转机吗?”
“除非出现奇蹟,不过干我们这一行,是不可仰赖奇蹟的。死不足畏,只是失败得太可惜了。”
“你已有了收获吗?”
吕奇点点头说:“二位博士果然在此,他们已作出了研究报告;那就是X夫人所想要得到的资料。本来……”
接著,他说出了他的遭遇和发现。
松本千代惋惜地说:“如果长谷明川再晚几分钟发现……”
“千代,在决定性的时刻中,几分钟犹如一个世纪,即使几秒钟的差别,也会使整个情况转变的。”
“现在他们会怎么样?”
吕奇喃喃地说:“另外派一个人将二位博士的研究报告送出去,顺便请示X夫人,应该如何处置我们二人。或者……”
松本千代接口说:“或者那位大老板会暂时停止送出那份研究报告,因为他必须先瞭解一下他置身在何种情势之中。”
“也许。那也不过使我们的生命稍获延缓。对整个情势已无可扭转。我们已注定失败了。”
“吕奇,你洩气了。”
“绝不。但是也不能抱侥倖之心。”
“罗江既已乘机飞去东京,此刻必然已和‘田中老虎’取得密切联繫。相信他们一定会採取紧急支援。”
“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所置身的地狱城在何处呀!?”
吕奇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松本千代心田中微弱的希望火苗扑熄了。她默然地闭上了眼睛,太阳穴处的伤势隐隐作痛,脑部也有轻微的昏眩。她不再去想什么。柔软的床榻和吕奇坚实的臂弯足可以使她安然入梦,也可以使她暂时抛却死亡的威胁。很快地,她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吕奇却无法安然入睡,他清晰地听到腕表上的“滴塔”声,那种声音虽极细微,却像一把巨大的铁锤敲在他的心坎上。
紧闭的铁门忽然打开,吕奇第一个动作不是察看有什么人进来,而是低头察看腕表——凌晨四点。
铁门重又关上,当吕奇抬起头来时,他看见一个身穿银色衣袍,戴著一副和大老板相同的魔鬼面具的男人。
“我是本会的总管。”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也是这裡的第二号人物,想和你谈一件事。”
吕奇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浓厚的友好成份;而且对方隻身前来,未带武器,也显示出未具敌意。这不禁使吕奇大感讶异。若说对方有求于他,那似乎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他楞了一下,才反问道:“要谈什么?”
“大老板现在不在此地,我有绝对的指挥权。所以我可以让你和你的女伴安然离去,不过,却有一个条件。”
吕奇大感骇异,“黑龙会”的第二号人物会萌生反叛之心吗?那么,这个组织就毫无神秘可言了。
因此,他肯定对方是在故作引诱,目的是要他落进一个圈套之中。然而吕奇却不动声色,故作讶异地说:“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你必须深信不疑。”
“姑且相信。”吕奇缓缓地坐了起来,然后问道:“有什么条件?”
“不知你是否能够做得到。”
“你先说说看。”
“据我所知,地狱街在半个小时以前,已经来临了不少不属于本地的便衣特勤警长,看来本会的秘密根据地将要遭到彻底的摧毁。如果你能确保我的安全,不被警方诉诸法庭,我就可以掩护你离开。”
吕奇心中不禁一动,这大概就是他所企盼的奇蹟。不过,他却又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因此摇摇头说:“我不敢相信你的话。”
“你不相信什么?是怕我没有诚意?还是怕我无法掩护你离开?”
“一个‘黑龙会’的第二号人物绝不会轻易生出反叛之心。如果你想藉此要我说出某些秘密,那你算是白费心机。”
“我不怪你有这种想法,只因为在二次大战时,外界过份渲染了本会的神奇性。其实,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软弱的一面。战后我侥倖逃脱了战犯法庭的审判,但是却逃不过组织的严密箝制,我渴望过宁静自由的生活,即使只过一天,也能使我心满意足。眼前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紧紧抓住,请相信我。”
“你真的具有诚意?”
“请无论如何相信我。”
“那么,何不摘下面具?”
“没有必要了,你是认识我的。”
吕奇不禁暗暗发楞,认识的!?那会是谁呢?他想了一阵,毫无眉目,于是以垦挚的语气说:“你既然要我保障你的今后安全,那你就必须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否则,事后我根本就无法指认你了。”
对方尚在犹豫,久久未曾说话。
吕奇又说:“如果你真的具有诚意,也就没有掩饰你本来面目的必要,只要你摘下面具,我就相信你是确具诚意的了。”
“好吧!”对方点了点头,摘下了脸上的魔鬼面具。
“你!?”吕奇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呼。
的确令人吃惊,这个“黑龙会”的第二头目竟然是那木津川畔“浪人旅店”中的老账房。
“整个地狱街此刻都在便衣警官的严密控制之下,”他神色惶然地说:“我就是来报告这一情况的,大老板前去察看,我们所利用的时间不多,你的女伴受伤严重吗?但愿她还能行走自如……”
不待对方说完,吕奇就从床上跳下来,疾声问道:“你用什么方法掩护我们离开?”
“我会派两名干部到这裡来,他们身上没有武器,你以闪电手法将他们击昏,然后和你的女伴换穿他们的衣服。出这间屋子后,向右转,遇到一盏绿灯时,再向左走到底。我会为你们打开通道秘门,外面就是出口地道,可以一直走到‘浪人旅店’的一间储藏室,储藏室的门我已经预先打开了。”
“你自己呢?”
“稍后我会找机会离开,然后去警署投案。”
“我保证你不会被警方提出控诉,必要时我会动用贵国特警部的力量作你的后盾,使你达到理想的自由生活。”
“谢谢!”
“不过,另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请吩咐。”
“我此行的任务就是要拯救石原、大岛二位博士,请立刻派人先将他们二位送到这裡来,然后才……”
“抱歉!这事我已无能为力。”
“为什么?”
“二位博士已由饭田清朋先一步带走了。”
“大老板发现情况不妙,还会释放他们吗?”
“那就不知道了。”老账房边说边向外走去。“快唤醒你的女伴起来淮备,两名干部立刻就到。”
说完之后,在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无线电遥接开关按动了键钮,铁门打开,他就疾步走了出去。
待铁门关上后,只听松本千代说:“吕奇,奇蹟终于出现了。”
“哦!千代,你的伤势不重吗?”
“干我们这一行的,生命力都是很强的啊!”
“我们的谈话,你都听清楚了?”
“他一进来,我就醒了。”
吕奇忧心忡忡地说:“有此转机,我们或许可以脱险了,但是任务却是彻底失败,二位博士的安全问题大为堪虑。”
松本千代坐起来,以充满信心的语气说:“吕奇,不要说失败的字眼,只要我们能离开此地,就有机会展开追逐,成败还未可知哩!”
“对……”
他刚说了这一个字,铁门又打开了。
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大汉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低叱道:“站起来,跟我们走。”
吕奇从床上站起来,突然闪电般扬掌向其中一个较为精壮的大汉颈项上劈过去。立刻将那大汉劈昏过去。
待他转身对付另外一个时,发现早被松本千代击倒了。
“千代,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别忘记我和你受的是相同训练。”
“快!将他们的制服脱下来穿在身上。”
仅仅二分钟,吕奇和松本千代已走出了那间囚室。他们遵照那老账房的指示向右边走去。见到绿灯,再向左边转弯,那是一个狭窄的甬道,约莫有五十码,他们刚走到尽头,一道暗门就自动打开了。
裡面漆黑无光,但是此刻已不容犹豫。吕奇一把拉住松本千代的手飞快地衝进了漆黑的地道,身后的门又自动关上了。
二人摸索著前进,松本千代低声说:“这是名副其实的地狱。”
“千代,我们的遭遇好像太戏剧化了一点。”
“吕奇,你以为我们投进了一个圈套之中了吗?”
“我想不会。”
“我也这么想,自由的诱惑力毕竟太大了。”
前进了约莫二百码,他们的脚下触到了阶梯。拾级而上,头上是一块活动的木板,那上面果然是一间储藏室。
松本千代抢先一步推开了储藏室的门,探头向外面看了一阵,然后回过身来说:“吕奇!这注我们押中了,的确已回到‘浪人旅店’。”
“外面有动静吗?”
“没有半个人影。”
“千代,我们现在将工作分配一下,离开‘浪人旅店’后,你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地狱街,然后以长途电话和东京工作站取得联繫,再进一步和S2号罗江联络,将我们这边的情况转告他……”
“你呢?”
“我要去追踪饭田清朋。”
“吕奇,你连一件武器也没有啊!”
“我还有拳头和脑子。”
“吕奇……”
吕奇连连挥著手说:“别说了!为了争取时间,我们立刻分头展开行动。”
“遵命!”
这间储藏室在“浪人旅店”的二楼,二人蹑手蹑足走出来,然后顺著甬道走向梯口。忽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声低喝:“不许动!”
二人不禁一惊,连忙停下了脚步。
“举手,缓缓转过身来。”
仍然是一个人声音,那声音听来颇为熟悉,吕奇和松本千代缓缓转过身去,二人都同时感到一惊。
对方也同样感到吃惊,因为那人就是饭田清朋。
“老板,”吕奇神情镇定地说:“放下你手裡的枪,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否则你会后悔。”
“嘿嘿!”饭田清朋连声冷笑。“别作梦了,想不到你们竟然逃了出来,碰上了我,算你们走霉运。”
“饭田老板,”吕奇再加以劝说:“地狱街已经佈满了警探,你们已无路可逃。只要你现在放下枪,交出二位博士,我保证你的安全,即使你有罪,我也可以出面作证,使你得到减免。”
“你保证我的安全!?”
“当然。我绝不会骗你。”
“我有自知之明,我所犯的罪状可以判处无数个死刑。”
“我保证可以使你获得减免。”
“那也会得到终身监禁的判处。与其一辈子被关在牢狱裡,倒不如死掉还乾脆一些。”
“饭田老板,你是在自投死路。”
饭田清朋低吼道:“少萝嗦!走到那间屋子裡去。一定是内部出了奸细,否则你们不可能逃出来。报告大老板之后,这将是我的一大功劳。”
吕奇缓缓走过去,一面走,一面说:“你该仔细想想清楚,我是你自作主张带进‘黑龙会’根据地去的,在警方未动手之前,大老板就会先杀死你。”
“他会杀死我?”
“当然,”吕奇加重语气地说:“因为你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否则警方不会知道你们的地下根据地。”
“你胡说!”
“饭田老板,你听清楚,我已经用袖珍无线电通话器和警方人员连络过了,在天亮前你们的巢穴就要遭到彻底的摧毁。现在赶快放下枪,这是你此生中唯一的自救机会了。”
松本千代发觉饭田清朋显出犹疑神情,连忙从旁助威地说:“饭田老板,我们并不是逃出来的,而是二老板放我们走的,你大概作梦也没有想到他会是警方的潜伏人员吧!?”
“你胡说!”饭田清朋低声怒吼。
吕奇离饭田清朋约莫有六、七步,此刻对方正对著松本千代怒目而视,执枪的手也在颤抖不住,并非由于惧怕,而是因为激动。不管是什么原因使他的手颤抖,都会影响射击的淮确性。
因此,吕奇决定冒险了。
他身子朝前一扑,就从地板上滚了过去。
“砰”地一响,子弹从吕奇的左肩上端擦过,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已经受伤,但他并未停止向前扑击。
所谓退此一步即无死所,吕奇已根本不考虑对方手中那支短枪对他所产生的严重威胁。
饭田清朋身材瘦小,但却异常灵巧,身子飞快地弹起,使吕奇亡命的前扑之势落空。
但是他却身不由主地退到松本千代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