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莉怎么也不会想到贾兰德会给她这样一个吻:优雅,温婉,让人感觉回味无穷。她知道,这是一个试探。
她的心一阵颤抖,脉搏跳动声声如雷,体内不知道什么地方像爆竹在噼啪作响。夏莉一时间木然了,感觉透不过气来,任凭贾兰德吻着她,任凭他去感受她的唇线,品尝着——确实是在品尝——她双唇间湿润的温情。夏莉的手死死抓住贾兰德圆领短袖衫的前襟,双眸圆凸,极力在他的脸上搜寻着什么。
一个吻对夏莉来说真算不得什么,也不过就是在无数次的吻中又增加了一次无足轻重的记录而已。但是,贾兰德这样一个吻却几乎把她身体完全熔化了。
贾兰德停下吻,抬起头,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夏莉的脸,夏莉这才有了呼吸的知觉。她的内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躁动过,因为贾兰德的吻已经把她化成了水。面对这样一个几乎不是真实存在的吻,她不应该做出如此剧烈的反应。她也曾经被不少男人吻过——有的还是真心投入的吻——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能让她享受过今天这样的感受。
“医生。”贾兰德垂头看着夏莉,他的目光是他这个捕食者所特有的,也是她所熟悉的。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嘴角上的笑意不见了。他不但高大性感而且还高度危险。夏莉对他太了解了,太熟悉了。
刹那间,无数条理由一个跟着一个地在她大脑里竞相闪现,劝阻她不要再跟他继续玩下去了。但是,欲望似乎压过了理智,最终把这些理由吹得灰飞烟灭。夏莉现在已经不是想不想的问题了,她的感觉中只剩下了本能的需求。
“贾兰德。”夏莉手抓贾兰德的圆领短袖衫,踮起脚尖,给他回吻过去。她的吻是那么的火热,那么的撩人心弦,让她自己也快要晕过去了。
“叫我迈克尔。”贾兰德跟着夏莉调整着位置,让嘴唇始终紧跟着贴在她的嘴唇上。
又有千万条理由轰击着夏莉的大脑,要她赶快离开贾兰德。用名而不用姓来称呼他似乎过于亲密,表明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某种关系。她近来一直处心积虑地想建立关系,可是,不管是在地球上,还是在天堂里,抑或是在地狱里,贾兰德肯定是那个她最不愿意与之建立任何关系的人,也是那个她最不愿意与之有任何肉体接触的人。夏莉明白,如果她自己现在不叫停的话——不是现在,而是即刻——她就必然会身陷一片沼泽而万劫不复。但是,如果心有所求而有所得,那应该是快乐的最高境界,肉体同样也是如此。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是纯粹的化学关系,是动物之间本能的相互吸引,就像地球的磁力作用一样,她是无法抵御的。他们贴在一处的嘴唇此时微微分开——尽管只有区区几毫米——也让她立即悸动不已,因为激情正在她肉体深处熊熊燃烧。
也许,她现在仍然还可以鼓足勇气,转身离他而去。但是,她又觉得他们两个之间现在发生的事情的确就是一场梦而已。
贾兰德的眼睛仍然死盯着夏莉的眼睛不放,他在等待。如果夏莉要想得到她想要的,那她就必须为此付出改变对他称呼的代价。
“迈克尔。”夏莉终于叫出他的名字,听起来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的,让她难以相信这是自己的声音。听到夏莉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贾兰德的嘴唇微微颤动,一丝笑意挂到唇边,目光如电地低头朝下盯着夏莉的眼睛。
“夏莉。”贾兰德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舌尖上品咂着这个名字的滋味。她的心像被铁锤敲打着,身体如同着了火似的燥热难耐。贾兰德可以不急不躁的慢慢推进,但夏莉急不可耐地松开抓着贾兰德圆领短袖衫的手,向上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贴近了他的躯体。
夏莉热情似火地贴在贾兰德身上。尽管得到了贾兰德的一些响应,夏莉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引诱一尊健硕无比的雕塑。就在这时,贾兰德双臂合拢抱到她睡衣下的后腰上,把她更紧地贴到自己身上。透过光滑的肌肤,夏莉可以感受到贾兰德的手臂像钢铁一样结实,像火炉一样滚烫。
“你知道吗?明天早上一觉醒来,你就会因为今天夜里的事而恨我的。”贾兰德在她耳边小声说。夏莉觉得这既是进入状态的信号,也是一个警告。听到贾兰德这样说,夏莉只是摇了摇头。
“不会,我不会的。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我们等着瞧吧。”对夏莉来说,现在除了贾兰德、除了贾兰德给她带来的感受之外,这个世界已经不复存在了。
贾兰德炽热地吻着夏莉。她被吻得热血沸腾,光脚上的脚趾尖使劲地往脚下沙滩的深处里钻。他有力、滚烫的嘴唇专横武断,似乎要拥有一切,控制一切。
他如饥似渴地在夏莉嘴里深耕细挖着,那种贪婪,那种急迫,让她神迷意乱。
他知道如何对付身边的女人,她想,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以深吻相报,好像她不这样做,就会即刻死去似的。夏莉的思维在瞬间熔化了,在她体内日积月累的滚烫欲望不断地在攀升,瞬间烧成了旋风般的熊熊烈火,几乎吞没了她整个人。他们电闪雷鸣般地吻着,夏莉感觉自己好似被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激情卷在空中,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体验。
研究“性吸引”的专家有一个名词,用法语说就是coup de foudre(“一见钟情”)。夏莉此时的感觉却是“排山倒海”。贾兰德拼命地吻着她,好像她的嘴唇从来就不够他吻,给她带来天裂地动的感受。夏莉一直以为对自己的欲望了然于心,知道它有多长,知道它有多宽、多高;可是今天,她觉得自己的欲望爆棚了。
来自贾兰德身上的东西——他的吻、他的爱抚、他的身体抵住她的身体,还有她说不出来的——把她撩拨到激情的巅峰。
“迈克尔,放了我吧。”
贾兰德睁开眼睛,但随即又眯了起来。他垂下头看着夏莉,挤到一处的眉头无法掩盖他眼睛里贪婪的欲火。
“没勇气了,医生?”激情把贾兰德的脸色烧得更加冷峻,除了一抹淡淡的潮红横跨在颧骨上以外,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夏莉松开箍在他脖子上的双手,一路下移贴到他胸膛上,轻轻地把他往外推开了些许。她感觉贾兰德用“医生”来称呼她,是因为她刚才想叫停他的动作。他想以此向夏莉表明,他是要刻意与吸引他们在一起的激情保持一段距离。但是,贾兰德并没有真的把她放掉——她记起他刚才所说的担心——他只是稍许松开抓着她的手,让他们之间有了几英寸的缝隙。他接下来的问话里满是讥讽嘲弄,“准备掉头逃跑了?”
夏莉摇摇头。“不可能。”
如果这是她的梦,如果这是她的性幻觉,她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她要得到想要的,也一定能得到。
贾兰德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夏莉,充盈着欲火的目光在她胴体上扫来扫去,他那最具男人气息的嘴唇此时抿成了一条结实而优美的弧线。
“你真的很美。”夏莉感觉贾兰德把她的腰抱得更紧了,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手臂上充满张力的块块肌肉,听到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你身上之后,我就一直想象着你有一天会以这个模样展示在我面前的。”
想起被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目光如炽如火、油嘴滑舌的在押犯人,夏莉心头不禁为之一颤。不过,她马上扬起下巴反问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贾兰德的嘴角抽动着,目光里带着丝丝的嘲弄。“你怎么会这么性感呢?真是个让男人神魂颠倒的主儿。你说你自己清楚,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连喊带叫地躲开去呢?”
夏莉微微地耸了耸肩。“见你的鬼去吧,我没有躲开,那全是因为我必须要给你做精神分析。不仅如此,我还非常信任那些把你固定在那里的器具。”
贾兰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觉得他没有料到夏莉会说这样的话。他把夏莉拉过来重新贴在自己的躯体上,让她感受欲火焚身的感觉。夏莉的心像被铁锤敲打着,几乎窒息了。
夏莉抬眼看去,只见贾兰德的眼睛里电光火石,预示着让人魂销骨蚀的时刻即将来临。贾兰德紧紧地把她抱在手臂里,两个人的嘴唇又黏到了一处。夏莉的手在他圆领短袖衫下结实如铁的肌肉上、在温暖光滑的后背上来回摩挲着。他贪婪地吻着她的嘴唇,好像永远也吻不够似的。
夏莉紧闭呼吸期盼着。贾兰德的舌尖在她光滑的肌肤上蠕动着,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夏莉双唇紧闭,低呻浅吟,双手深深地埋在他浓密的金黄色头发丛中。
“我要你。”贾兰德对夏莉说。夏莉从来没有听到过从他嘴里吐出这样的声音。
夏莉也要他。她太想要他了,这样的欲望让她一时难以言语,她此时感觉世界上所有与性爱无关、与贾兰德无关的一切都悄然隐退了。
“迈克尔。”夏莉喃喃着,身子肆无忌惮地在贾兰德身上扭来扭去,把她仅有的那一丁点儿顾忌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渴望着他快点,她要他……
一个声响让她大吃一惊。这声音穿云裂石,尖锐刺耳,让人心烦意乱。夏莉像被人抽了一巴掌,猛然睁开双眼,躺在那儿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盯着黑暗。她感觉恍惚迷离,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感觉整个身子滚烫滚烫的,像发着高烧;肿胀的嘴唇给她带来阵阵刺痛。夏莉的内心深处涌动着阵阵难以自持的欲望。
哦,天哪,迈克尔——不对,是贾兰德——的嘴唇就要靠近她的乳尖了。即使她现在处于清醒状态,她还会渴望着他的嘴唇能到那儿。她有意向上弓起身子,向他的嘴唇迎了上去。
他在哪儿?
一段更长的悸动,伴随着一阵炽热,跑遍了夏莉的全身。贾兰德刚才说什么了?我要你,怎么说呢?她也要他。
哦,炽热,猛烈,还有……
夏莉一边颤抖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边在脑子里思忖着自己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她终于明白过来了,她眼前盯着看的黑暗背后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白色天花板,而不是什么挂着大大月亮、繁星满天的夜空;她躺着的地方是在床上,而不是在沙滩上。缠绕在她身上的只是床上的床单,而不是什么贾兰德又酷又帅的身体;她所闻到的也不是什么大海的空气,而是床单上残留的具有漂白功效的合成柔化剂的味道。
夏莉的问题出在她刚才被欲望征服了,做了一件近乎自慰的蠢事。在这个过程中,她被从里到外地撩拨得放浪形骸,如饥似渴地想要男人。
老实承认吧,你渴望得到贾兰德。
噢,天哪,她竟然到了这种令人遗憾的地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做了一个噩梦——是的,一个噩梦,却是一个欲望十足的噩梦。
夏莉终于意识到了事实所在。潜意识竟然让自己如此放荡不羁,这让她多少有些灰心丧气。可还没等她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床头柜上的闹钟就闹腾起来,瞬间把她惊得完全清醒过来了。夏莉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联邦调查局租住的那幢海景房里,躺在套间卧室的床上。
很明显,只有闹钟的鸣响才真正地把夏莉从梦中惊醒过来了。她浑身乏力,抬手一拍,闹钟的声音戛然而止。等到夏莉疑惑地斜眼看了看闹钟后,她才知道闹钟上显示的是早上6点15分。当她恨恨地按下闹钟闹铃停止按钮的时候,她突然想到,昨晚在躺下入睡之前,她曾经又坐起来把闹钟的闹铃调成了她与托尼约好一起去跑步的时间。
夏莉躺在那儿,努力想忘却自己身体里如火如荼的欲望,尽管这样的渴望依然挥之不去。她心里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取消与托尼的约定。她想就这样待在床上,因为她现在不但觉得心力交瘁,而且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去把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拖进已经被噩梦搅得乱七八糟的爱情生活中来。她考虑如果此时没有选择,必须要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的话,除了贾兰德外,她更愿意选择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跑步去。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后,夏莉突然想起还在隔壁会客间里的贾兰德,她听到会客间里的电视机还开着。从时间的长度和海盐的效果来看,夏莉基本上可以断定贾兰德应该还待在那儿,因为对贾兰德来说,半夜三更地想要从那里跑掉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一想起贾兰德待在隔壁的会客间里,夏莉就紧张不安。她忧心如焚,内心如同融化的奶酪一样六神无主。她觉得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是——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在与贾兰德见面说话之前,她起码必须先清醒头脑。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贾兰德看出他刚才在她梦里所扮演的某种角色,她很担心贾兰德会从她现在的感受中看出苗头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还是去跑步吧。
夏莉把一声叹息咽了回去,打开台灯,掀开被子,先是把两条腿搁到床边,张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站起身来,朝她的旅行箱走过去。
我好像一夜没睡到觉。
但是,这个想法马上被另外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念头——代替了:假如昨夜她与贾兰德之间的这个小插曲根本就不是梦呢?一想到这种可能,夏莉的脉搏跳动得如同飞驰的汽车,马上又超速了。但是,当她低下头瞄了自己一眼后,她又放心了: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蓝色睡衣,齐齐整整地没有动过,内裤也没有动过。也就是说,她昨晚翻滚到床上时的穿戴到现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是,还记得吗?贾兰德现在的状态和水蒸气的状态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俩可能……
夏莉头脑里又活灵活现地闪现出自己从头顶上褪去睡衣的情景。她急急忙忙地翻看了身上的睡衣——夏莉在上面没有找到一粒沙子。她又到梳妆台的镜子面前把自己检查了一遍:嘴唇没有肿,嘴唇上面也没有爱意缠绵时留下的牙印,更没有什么迹象表明,他们在星光闪烁的海滩上发生过什么激情四射的事情。看看自己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把刚才无意之间屏住的一口气吐出来之后,穿上跑步的行装,把头发拢到脑后扎成一束马尾辫,走进了卫生间。片刻过后,她从卫生间走了出来,脸也洗了,牙也刷了,含有防晒霜的润肤露也搽到位了。一切准备停当,就差出门去了。
但是,她还得先过贾兰德这一关。
绝对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不安。
夏莉记得还在华伦斯岭的时候,她就是这样想的。那个时候,贾兰德仅仅是她的一个研究对象,一个形象帅得要命的连环杀手——根据他在梦中告诉她的,他一直乐趣无穷地想象着她裸体的样子。和在华伦斯岭一样,她现在不能让贾兰德觉察到自己内心的不安,虽然她现在的不安与那时的不安完全是两码事。
她现在的不安是贾兰德会不会看出自己是多么想和他在一起。
杀人犯就是杀人犯,夏莉知道如何对付这种人。但是,面对一个杀人犯的幽灵,自己居然有心与他有一腿?夏莉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打起精神来,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她昂首挺胸地跨进了会客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