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带着欧阳若、方可奇等人,再次进入白杨店镇马蹄村,是在段明晖和程韵命案发生大约半年之后,时间已经是第二年的2月。
2月17日这天,马蹄村有一对老年夫妻被人发现横死在家。接到报警后镇派出所所长老熊立即带人赶到现场,经检查确认死者系中毒身亡,考虑到有可能是人为投毒,老熊于是向市局刑警大队求援。
龙毅带人赶到现场后才发现,死者竟然是段明晖家的邻居,也就是宋宝弟的父母宋琅和纪玉珍夫妇。
法医芮雪检查尸体后说:“两名死者均系砒霜中毒死亡,死亡时间应该是前天,即2月15日晚上。”
龙毅向老熊询问案发经过,老熊说发现两名死者并报警的人,是一个叫曹旺的村民。
曹旺今年已经五十多岁,是宋琅的表亲。他每天早上出去干活儿,都会从宋琅家门前经过,每次经过的时候,宋琅老两口都已经早早起床,有时还会站在大门口跟他打招呼。可是昨天早上他经过宋琅家门口时,大门却紧闭着,下午收工回家,宋琅家的门仍然没有打开,他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
今天早上他再次从宋琅家门口走过,发现老表家的大门仍然是从里面关上的,他心里就越发奇怪,站在门口喊了两声,屋里没有人答应。他绕到房子侧边,透过窗户缝隙往屋里看了一眼,却见宋琅两口子都横倒在卧室的地上。他知道出事了,立即叫来几个人把大门撞开,奔进卧室一看,发现宋琅夫妇七窍流血,早已气绝,而且尸体都已经僵硬了。他吓得腿脚发软,赶紧打电话报警。
老熊带人赶到现场后,发现卧室床上有两摊呕吐物,并散发出蒜臭味,怀疑两人是中毒身亡,于是打电话向市局报告。
芮雪从死者呕吐出的饭菜中检测出了砒霜成分,由此推测毒药应该是混合在当晚的饭菜中被两名死者吃下的。
从现场情况来看,两人吃过晚饭并没有立即出现中毒症状,直到收拾完饭桌,洗干净碗筷,上床睡觉之际才感觉到不适,两人在床上呕吐过后,挣扎着痛苦地爬下床,从两人把手伸向房门的姿势来看,有可能是想开门求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两人的手还没有碰到房门,就已经毒发身亡,死在冰冷的地上。
龙毅问:“能检测出砒霜到底是下在哪一种饭菜里的吗?”
“现在还没有办法搞清楚这个问题,”芮雪摇头说,“从呕吐物的成分判断,两人晚餐大约吃了三至四种菜式,有可能每一种菜里都有毒,也有可能只单单某种菜里有毒,或者饭中有毒。具体情况现在还无法判断,必须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测才行。”
龙毅想了一下,对欧阳若说:“你到屋里找一下,看能否找到剩下的砒霜,或者用来盛装砒霜的包装材料。”
欧阳若明白他的意思,问:“龙队,你怀疑他们俩是自杀?”
龙毅说:“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女儿十年前惨死,唯一能依靠的儿子最近又因杀人入狱,很可能要判死刑。老两口在儿子被抓走后苦苦支撑半年,已经感觉到心力交瘁,再也无法把生活继续下去,于是一起服毒自杀。这种可能性并不能被排除。”
欧阳若点点头,带人在屋里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用过后剩下的砒霜,也没有发现任何疑似砒霜包装材料的物品。
龙毅把报案人曹旺带到一边,问:“你跟宋琅是亲戚,与他们应该很熟吧?”
曹旺点头说:“是很熟的。”
龙毅问:“你觉得他们有自杀的可能吗?”
曹旺仰起下巴想了一下,说:“这个嘛……如果是在以前,是有可能的,但是现在肯定不会了。”
“这话怎么讲?”
曹旺说:“宋宝弟被抓走的那一阵,他们两口子整天以泪洗面,伤心欲绝,感觉到没有了儿子,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有过寻短见的念头,但都被我们几个亲戚劝住了。最近听律师说,宋宝弟因为认罪态度好,可能会被判无期徒刑,如果在狱中表现好,坐十几二十年牢就会被放出来。他们两口子顿时觉得生活有了希望,还合计着要养好身子,再活二十年,等儿子从狱中出来。你说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会服毒自杀呢?警察同志,我看肯定是有人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是有人毒死了他们。”
龙毅“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问:“那你觉得最有可能下毒害他们的,会是谁?”
“那还用问,”曹旺扭头朝邻居家望了一眼,脸上显出愤愤不平的表情,“除了段一山,还会有谁?”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段一山干的?”
“很明显啊,宋宝弟杀了段一山的儿子段明晖之后,他们两家就结下了深仇大恨,尤其是最近听说宋宝弟不一定会被判死刑,段一山更加恼火。他曾在醉酒之后放出狠话,说如果宋宝弟不给他们家明晖抵命,他就杀光宋琅全家,反正自己一把年纪,也活够了……”
“他真的这样说过?”龙毅不由得皱起眉头。曹旺点头说:“是啊,这话他说过不止一次,村里好多人都听到了。”
龙毅摸摸下巴,想了一下,又问:“段一山除了这样说过,真正做过什么威胁到宋琅一家的事吗?”
曹旺摇头说:“这个倒是没有。”
龙毅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并没有再了解到什么新情况。曹旺离开后,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下,觉得曹旺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
首先段明晖十年前杀死宋琅之女宋佳佳,而十年之后,宋宝弟为给姐姐报仇,又于去年8月杀死段明晖,并且间接导致段明晖的女朋友程韵被另一名凶手杀死在山洞里且命案至今未破,两家因此结下深仇,段一山想要报复宋家,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他决定先去段家看看。
宋、段两家是邻居,相距不远。他来到段一山家,抬头一看,段家大门紧闭,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他有些奇怪,难道段一山两口子下地干活儿去了?找到住在附近的村民一问,一个村民说,今天早上,派出所的人刚一进村,段一山就跟他老婆一人背一个背包,急匆匆出村去了。
“是吗?”龙毅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人回忆了一下,说:“至少也应该有两个小时了吧。我当时还问他们是不是要出远门,他俩只顾埋头赶路,根本没有理我。”
龙毅知道段一山夫妇这时候离开,其中必有蹊跷,立即跑到马蹄沟边,看见船夫刘驼子正在草棚里抽烟,就问他今天早上段一山夫妇是不是搭乘他的船过河了。
刘驼子点头说:“是啊,他们两人带着行李,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龙毅又问:“他们过河后,往哪个方向走了?”刘驼子用手指了一下,说:“往镇上去了。”
龙毅抬头看着对面河岸,脑海里想象着段一山夫妇慌张离去的样子。难道宋琅夫妇真的是他们投毒杀害的?如果不是,那宋琅家出事后,警察刚刚进村,段一山两口子就背着行李急匆匆地出远门,那也太过巧合了。
他暗暗计算了一下,段一山是大约两个小时前出村的,从村里到镇上,步行的话,大约需要半个小时。镇上有车站,站里不光有开往市区的公交车,还有许多开往周边市镇的长途班车,可谓四通八达。如果他们来到镇上的车站即刻上车的话,那至少已经乘车离开一个多小时,早已走出白杨店镇了。
现在急需要搞清楚的问题是,他们会坐车去哪里?龙毅回到村里,找到熟悉段一山家庭情况的村民,问段一山在市区或周边市镇有无亲戚。村民回答说:“段一山是土生土长的马蹄村人,他老婆何芹的娘家则在马蹄沟对岸一个村子里,他家的亲戚都集中在河两岸的村子里,外面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亲戚。”
这倒是有点儿出乎龙毅的意料,如果段一山夫妇不是赶到镇上坐车投奔外面的亲戚,那他俩又会去哪里呢?
欧阳若思索着说:“段一山夫妇都已经上了年纪,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对了,他们两口子以前不是出去打过工吗?”她问那个村民,“知道他们以前是在哪里打工吗?”
那个村民说:“他们是在邻近的江海县打工,他们夫妻俩在那里的一个工地上给人家煮饭。”
龙毅立即打电话到镇车站,问从镇上开往江海县的班车什么时候发车。车站工作人员查一下班车时刻表后告诉他:“从我们这里开往江海县的班车只有两趟,上午下午各一趟,上午这趟车的发车时间是9点45分。”
龙毅看看表,现在已经是9点40分,看来这趟车还没有离开车站,他略松了口气,立即在电话里向对方表明身份,说:“我们正在追查的两名嫌犯很可能就在这趟班车上,你们先不要发车,并请锁上车门,不要让乘客下车,警方很快就会赶到。”
他挂断电话后,又请熊所长立即给镇派出所值班室打电话,镇派出所刚好还有两名民警留守值班。
龙毅让两名民警立即赶到车站,搜查今天上午开往江海县的班车,看有没有警方要找的这两个人。等两名民警出发之后,龙毅又找到段一山和何芹的照片,用手机翻拍后发给两名民警。
镇派出所距离车站不远,不到十分钟,两名民警回电,他们已经在该趟班车上找到段一山夫妇并遵照龙毅的指示,将他俩带往马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