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羁押室走出来,方可奇快步跟上队长,有点儿兴奋地说:“龙队,犯罪嫌疑人已经彻底交代了,这个案子我们是不是算是破了?”
龙毅回头看他一眼,说:“不,杨金良虽然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但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核实。而且我觉得他的口供里面,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方可奇一怔,问:“什么漏洞?”
龙毅说:“他刚才交代说自己偷走孩子,逃跑时走的是公园后面那条碎石路。”
“对啊,他就是这么说的,这个有什么不对劲吗?”欧阳若问。
“当然有不对劲的地方。”龙毅看了他们俩一眼,说,“我问你,那两个绑匪周虎和嗝屁,以为自己绑架孩子得手了,从公园后门逃走时,走的是哪条路线?”
“也是走的那条碎石路啊,只不过他们俩是开车,开的一辆面包车。”欧阳若回答。
“这两人开车上路的时间,大约落后杨金良多久?”龙毅问。
欧阳若想了一下说:“据周虎他们交代,他们先是看见杨金良站在婴儿车旁边逗孩子,然后缩头缩脑地在假山后面躲了两三分钟,再伸出头来窥视时,杨金良就不见了。根据杨金良的口供,我们可以理解为,这个时候他已经抱走孩子。周虎他们并不知道这时婴儿车里没有孩子,把婴儿车搬上面包车后,沿着碎石路一路逃窜。如果算时间差,他们跟杨金良走出公园后门的时间,应该只相差几分钟而已。”
龙毅眉头一挑,说:“这就对了,杨金良抱着孩子在碎石路上步行,几分钟后周虎他们也把面包车开上了同一条路。按常理推测,周虎他们数分钟之内就能追上杨金良。除非杨金良会隐身术,否则周虎他们就一定能在那条路上见到他。”
欧阳若与方可奇对望一眼,想了一下,同时点头说:“那倒也对。周虎他们已经在假山后面见过杨金良一次,如果这时遇上,应该能认出他来。”
龙毅说:“可是我们并没有听周虎他们说在这条碎石路上又见过那个高瘦老头儿。”
方可奇说:“也许是周虎他们慌乱之间,没有注意到路上这个行人呢?”
“这个情况,必须问过他们才知道。”龙毅问,“周虎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
方可奇说:“还拘留在我们这里,正准备转看守所呢。”
龙毅说:“先别急着把他们送去看守所,我还有事情要问他们。”
来到关押周虎和嗝屁的小屋子前,龙毅隔着铁栅栏窗户向二人问话:“你们在那条碎石路上开车逃跑途中,有没有遇见过什么人?”
“有啊,”嗝屁点头说,“遇见过一个人。”
龙毅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印象吗?”
周虎说:“是一个女人,当时我刚把车拐上碎石路,路上有一个坑,车子颠簸一下,差点儿撞到那个女人。后来我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那是一个中年妇女,三四十岁—”
龙毅打断他的话问:“除此之外,还遇见过别的人吗?”
周虎看看嗝屁,用不太肯定的语气说:“好像没有了吧。”
嗝屁点头确认,说:“对,没有了,当时那条路上根本就看不到人影,这也是我们在踩点儿时选定那条路作逃走路线的原因,对吧老大?”
周虎瞪他一眼,没有理他。
龙毅见他俩总是说不到点子上,只好点明话题:“一路上你们有没有看见在公园假山后面见到的那个高瘦老头儿?”
“没有,”周虎和嗝屁一齐摇头,说,“如果遇见他,哪怕只看到背影,我们也肯定能认出他来,绝对没有在路上见过他。”
“看来杨金良并没有真的老实交代啊!”离开关押两名绑匪的地方,龙毅在走廊里边走边说。
欧阳若说出自己的疑虑,道:“会不会是杨金良看到后面有辆面包车驶来,心里害怕,所以事先找地方躲了起来?”
“这个不可能,”到过命案现场的方可奇说,“碎石路两边都是菜地,没有遮蔽物,视野很开阔,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藏身之处。”
“不是还有一片甘蔗地吗?”欧阳若继续反驳队长的观点,“有可能是周虎他们的面包车经过时,杨金良正好走进甘蔗地抛尸去了。”
“甘蔗地距离公园后门有两公里远,杨金良从公园后门出来走到甘蔗地,步行至少要半个小时,就算是跑步,也需要十几到二十分钟,而且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速度肯定快不了。从公园后门出来后,杨金良只不过领先周虎他们数分钟路程,以面包车的速度,三五分钟之内,肯定能追上他。据此推测,杨金良只在碎石路上步行十分钟左右,就会被面包车追上。这时他最多走出一公里,绝不可能走到两公里外的甘蔗地。”
面对队长精确的计算,欧阳若再也提不出任何异议。
方可奇搔搔后脑勺说:“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周虎他们并没有在碎石路上看见杨金良呢?”
龙毅最后下结论说:“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杨金良在说谎!”
中午的时候,毕成功回到办公室向龙毅报告,说他对昨天现场勘查采集回来的数据还有一些疑问,所以今天上午又带着几个人去了现场,想不到竟然发现了一条此前警方没有掌握的新线索。
龙毅问他:“老毕你又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老毕搓着手有点儿兴奋地说:“我们对现场进行了第二次勘查,而且把勘查范围也扩大了一些,结果发现孩子最初被丢弃的地方,并不是甘蔗地,而是甘蔗地旁边的一个小粪池。”
今天上午,重新勘查现场时,老毕在离甘蔗地不远的一个小粪池边,发现了一些线索,经过痕检员实地勘查,最后确定这里才是凶手最初抛尸的地方。
凶手把孩子尸体抛弃在粪池里,因为已经多日没有下雨,粪池已干,所以孩子并没有沉入池底,而是落在了一层干粪上。后来孩子的尸体被野狗发现,两条野狗先是将尸体拖进甘蔗地,经过一番撕咬,在甘蔗地里留下许多血迹,这也是当初甘蔗地被警方当成第一抛尸现场的原因。后来孩子的尸体又被野狗从甘蔗地里拖出来,一直拖到最后发现尸体的小沟渠边。
龙毅听完,两条眉毛就拧到了一起,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抬头问:“真的可以确定抛尸地点不是甘蔗地?”
老毕点头,十分肯定地说:“可以确定。尸体最初是被野狗从粪池里拖出来的,而且我们在粪池边提取到了一枚新鲜脚印,应该是昨天才踩上去的,是一个37码的女人平跟皮鞋印。”
龙毅提出假设:“会不会是菜农留下的?”
老毕说:“我已经问过,因为没有下雨,粪池都已经干了,那个菜农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有到过粪池边,而且菜农是个男的,不可能留下女人的脚印。从孩子被丢落粪池的痕迹和那个脚印的方位来看,我可以肯定,这个脚印是抛弃孩子的人留下的,而且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
“这么说来,难道偷走并害死孩子的,竟然是个女人?”
老毕说:“完全有这个可能。”
“可是这跟我们手里掌握的情况有很大出入啊。”龙毅把今天上午对犯罪嫌疑人杨金良的审讯结果说了。
老毕大声道:“这家伙肯定在撒谎,第一抛尸现场根本就不是甘蔗地,而是那个粪池。”
“是啊,”龙毅点头说,“根据你重新勘查现场后得到的最新线索,凶手应该是个女人,抛尸地点是那个粪池。可是杨金良他为什么要—”
说到这里,龙毅忽然眼前一亮:“女人?老毕你说凶手是个女人?”看到老毕点头,他一拍桌子,“我好像有了一些新发现!”
他披上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老毕知道有戏,朝欧阳若和方可奇招招手,三人跟着队长走出来。
方可奇快步跟上队长,忍不住问:“龙队,我们去哪里?”
龙毅紧抿双唇,没有理会他,在走廊里拐个弯儿,穿过几排房子,往羁押室方向走去,最后在关押周虎和嗝屁的那间小屋前停住脚步。
欧阳若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打开铁窗户,周虎二人正在屋里打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