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你可不是我所希望的。”警察局长法雷尔在楼梯口说道。
“很高兴见到你。”卢卡斯正说着,一旁站岗的身着军装的警察避了一步,让他通过。上次他走过这些台阶时,这里还是一片漆黑,但即使是现在这个点儿,这里也还是昏暗不明的。
法雷尔一手端着一杯咖啡,另一只手推开了安迪·勃兰特公寓的大门。“你上头一定有人吧?”就在他说这话时,卢卡斯从他身边挤进了房间里。
一个人正坐在一张临时的办公桌前,背对着他们,手指急促地翻阅着那堆材料,正如卢卡斯所看到的,其中正包括了角落里那个属于西蒙父亲的蓝色文件夹。
卢卡斯对行动如此迅速并不意外。他给麦克米伦上校打的那个电话,暗示了安迪·勃兰特可能参与了间谍活动,以推动当地德国势力的发展。卢卡斯在学校的信箱里收到了一份传唤通知,要求他赶往哈里森大街公寓。
“所以,你和这个勃兰特一起工作的?”法雷尔局长问道。
“算不上,他是另一个系的——但我认识他。”
“他当然认得你。”法雷尔说,当卢卡斯追问他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办公桌旁的男人转过椅子,开口道:“一张照片胜过千言万语。”
让卢卡斯震惊的是,这个人竟是和他一同租住在公寓中的泰勒。那个工厂员工,反正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看看这些。”泰勒摆出一些照片。
这堆照片中至少有一打照片都是偷拍的:卢卡斯和德兰尼一同在纳索大街散步,在博物馆画廊里,一群学生将他们俩围在了中间,还有他在卡普托太太屋前台阶上吸烟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站在盖特馆的大厅内,也就是安迪的实验室所在之处,凝视着凯斯内斯郡人雕像的照片。
“噢,他还拍了些你女朋友的照片。”泰勒说完,卢卡斯从一堆照片中抬起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继续,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好,”卢卡斯问,“首先,你在这里做什么?”
泰勒将手伸进夹克的胸带中,掏出了钱包并打开。透过塑料封套,可以看见一张联邦调查局的身份卡。
“现在该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了,”泰勒说,“为什么勃兰特要偷拍你?他是爱上你了还是怎么了?”
卢卡斯盘算着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联邦调查局有没有可能并不知道战略情报局在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敢说,生怕再把麦克米伦上校交代的事情搞砸。“这你得问他。”
“要是可以的话我早就问了。每个人都想找到他,但谁都找不到。”
泰勒收回照片并倒扣在了桌上,接着躺在椅子上,重新说道:“好吧,也许这些事情更适合你,教授——如果不太麻烦的话,你也许能够告诉我这些东西到底写的是什么?”
他打开那个蓝色的文件夹,抽出几张纸铺在桌上。卢卡斯看见上面写了些阿拉伯文字,一些象形文字的解释,还有一些基督教符号。“首先,这家伙是谁?”泰勒说着,拿起了一页折起了一角的古董画。“他在这堆资料里出现了好多次。”
卢卡斯端详了一会。上面是一个穿着长袍的长须者,对着一群嚎叫着的长着尖角的恶魔,挥舞着某个曲柄的东西。“这是圣安东尼。”
“那个旅行者的守护神?”
“不,那是帕多瓦的圣安东尼。这是更早的那个——埃及的圣安东尼。”回想着西蒙告诉他的内容,他又补充道,“他是隐居在荒漠的隐士,根据《圣经》中记载,一群恶魔逼迫他屈服于世间的诱惑,放弃对神明的信仰,他正是与这群恶魔展开了恶战。”
“最后他赢了吗?”
“传说是赢了。”
“以防万一,我还是想问一下,”泰勒有些困惑,“他究竟是怎样打败恶魔的?”
“看到那个东西了吗?那个手柄有些奇怪的东西。”卢卡斯说,尽力回忆着西蒙曾告诉他的细节,“他将它举向天空,上帝便通过它赋予了他力量。”
“呃,我待会儿一定要记得为这个东西填一份申请单。”接着他拿回了画,将它反放在其他资料的顶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讨论的是那个间谍,他为什么对这类东西感兴趣呢?”
的确,为什么呢?卢卡斯心想,除非他接到了明确的指令让他这么做。那些指令只可能来自柏林,来自第三帝国的最高层。那些德国佬对这石棺真正了解多少?这石棺根本没到过柏林,更别说去到希特勒的私人住所了。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卢卡斯说道,试图岔开话题,“你们为什么要监视我?”
“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要告诉我你和我住在同一个公寓,只是一个巧合吗?那你为什么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还有你在普林斯顿的工作呢?还有,你要怎么解释足球赛那天,你和我仅仅只隔了几排——难道也是巧合吗?”
泰勒愣了一下,开口:“长官,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
法雷尔不太情愿地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首先,”泰勒回答道,“怕你忘了,我必须告诉你,我是在你之前住进那间公寓的。”
“但你一定知道我会搬回去。”
“第二,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卢卡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不是为了你住在那的,也不是为了你来到新泽西的,更不是为了你坐在看台上的。”
“那是为什么?”
泰勒摇摇头说道:“作为一位常春藤名校的教授,你简直迟钝得可怕。”
卢卡斯还是不懂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问问你自己,还有谁住在莫色尔大街?”
于是卢卡斯想到了泰勒前窗的视野,以及他的灯开关的时间与街对面的人家完全一致……还有在体育馆的那天,他还接近了另一个人。
“你在监视爱因斯坦?”
他没有回答。
“你是他的秘密保镖吗?”
“差不多吧。”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一目了然了。
“需要我告诉你,那是高级机密吗?”泰勒问道。
“不用。”那他为什么又泄密呢?
“那你知道现在国家需要你出一份力吗?”
呵,终于来了,卢卡斯心想。“出什么力?”
“自从那次体育馆的意外之后,你和爱因斯坦博士就熟悉起来了。”
“勉强算是吧。”
“如果你愿意把你们的谈话内容告诉我们,会对我们帮助很大。”
“谈话内容?我只见过他一次。你真的认为我们会在一起探讨相对论?”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有没有提到过,仅仅是提,战争?”
“他说了他希望我们能够尽快获得胜利。”
“那他有说到我们的盟军吗?”
“我们的盟军?”
“是啊,你一定知道的。就是英格兰、法兰西和俄罗斯。”
卢卡斯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一些报纸和广播评论员都批评爱因斯坦对待苏联的态度太过温和。现在卢卡斯知道泰勒的目的了,也知道他们希望他做什么了。“你真的想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我们讨论了卡西诺战役。”
“为什么偏偏是那场战役?”
“因为我是一个艺术史老师,那所修道院被破坏对艺术界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吗?”
“是的。”
泰勒看起来燃起了希望。
“他还向我讨了根香烟,尽管这违反了他医生的要求。”他看到的那封信是罗斯福总统写来的,里面提及了纳粹的一些危险计划的进展,卢卡斯决定先对这件事保密。然而,在他离开前他还想拿走一样东西。
“但我会告诉你我能做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研究这些资料,”他随意地指了指那个蓝色文件袋里的内容,“如果那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我会告诉你的。”
泰勒从方方面面考虑再三,终于松口道:“好。”将资料递了过去。“毕竟这些对我来说太难懂了。”
就在卢卡斯往门外走去时,泰勒警告他不要妄图悄无声息地溜出小镇,紧接着局长也插了句嘴。“我会用我的眼睛紧紧盯着你的。”
“好呀,这样我就多了一只备用的眼睛了。”
楼下的警察闻声笑了起来,法雷尔瞪了一眼,笑声便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