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起自从决定参加葬礼后,她就一直忐忑不安。她先飞到都柏林,紧接着转乘火车去纽利市。阿尔马南部被英军称为“强盗之乡”,火车到站后她便从纽利市坐出租车前往阿尔马南部边境的中心地区。
当她到家时,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渴望回来。父亲帕崔克在门口热情地迎接她,他抱着她,在她的脸颊落下一吻。
葬礼庄严肃穆,举行弥撒的地点正是安葬她三个哥哥的教堂。之后她步行回家,又路过了自己被强暴的地点。
她本以为自己会昏过去,但这时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出现在她身后,这让她感觉稍微舒缓了些:她记得在葬礼上见过她。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永远记得她说的话。
记住:不管此刻生活是何种模样,不管你感到多么悲伤,一切都会过去的。
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是这样,但对我而言不是。她当时是那样想的,而这个想法也贯穿了那段漫长而又孤寂的时光。一切都没有过去,所有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清晰得仿佛刚刚才发生。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知道那个女人现在身处何方。
“巴科是我们找到奥麦利的唯一已知线索,现在他却死了。”
尼克松坐在杰克对面。两兄弟推心置腹地讲述完各自的过往,寻思着他们是如何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的,然后在午后温暖和煦的阳光下喝起了冰啤酒。
杰克已获保释,尼克松为他作的担保,保证他在需要时会返回岛屿参加警探死亡一案的法庭聆讯。
“尼克松,我知道自己彻底搞砸了,事态已经失控,但我可以引奥麦利出来。”杰克向尼克松坦承道。
“怎么引?”
“我一直就想跟你说,但你就是不听。”
现在尼克松可洗耳恭听。
“他就是那个在伦敦用毒品陷害我的爱尔兰人,要不是他我才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尼克松似乎看见了希望,但也看见了重重危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想去做,我也必须这样做。操!这可能是我自我救赎的大好机会。”
“你是说你要牺牲自己,是吗?”尼克松反问道。
“随便你怎么说,”杰克答道,“总之,你能抓到人,我也能挽回一些自尊。”
“或者躺进太平间。”
“尼克松,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们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好吗?”
“我会告诉少将,让他来决定。”
“亨德隆那里怎么办?”
“哈里会和他交涉的,”尼克松保证道,“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杰克仰靠着椅背,笑了。
“我还没想好呢。”
林赛站在家庭旅馆对面的商店门口,她想看看这个说会在一小时内来见她的男人是谁,而现在时间已经到了。
骑士桥大道挤满了来来往往的游客和购物的人,人流和出租车将路面塞得拥堵不堪。林赛知道在这种环境下辨认出一个人是有难度的,但是她也绝不可能跟那个男人共处一室,除非她有后援。
去年在威尼斯时她就因为判断严重失误,脱离了尼克松的保护,结果差点把自己害死。她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于是迅速收拾好东西撤离家庭旅馆。重新找个住所才更保险。
林赛注意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旅馆门口。两个男人从后座走出来,都穿着连帽衫,看不清楚模样。司机和前座的乘客留在车上,但下午的阳光折射在挡风玻璃上,明晃晃的让林赛看不清他们的脸。
林赛上前两步想看得清楚些,这时那两个男人走进了旅馆。但愿他们得知她离开的消息后不会为难前台人员。林赛正要穿过马路,两人又走出来了。他们钻进车里,车子驶入滚滚车流,旋即了无踪影,但是林赛早已记下了车牌号。
林赛等了一会儿,才走到旅馆的前台。
“刚刚进来的那两个男人,他们是来找我的吗?”
旅店前台是位年纪稍长的女士,她点了点头。
“我告诉他们你已经走了,他们问你是否留了新地址。”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只是笑了笑,”女人答道,“我告诉他们没有人会留下新地址,只有电影里才这么演。他们看上去像是黑帮匪徒。”
他们就是,而且还是最危险的那种。
“如果你再看到他们还认得出来吗?”
“认不出来,亲爱的,”她答道,“就像我跟他们说的,只有电影里才这么演。”
林赛笑了,这位女士太机智了。她本想请她推荐一个新住处,想想还是算了。林赛突然觉得尼克松不在身边时自己就变得迷茫失措。但她旋即摒弃了这个想法上了一辆出租车。
和伊恩爵士谈过后,哈里开始安排接尼克松和杰克两兄弟回伦敦,这边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一个新的安全屋。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至少大家有时间来做长远考虑。
工作完成后,他锁好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哪知一转身就看到了林赛。对方脸色苍白,上气不接下气。
“我得和你谈谈。”
我知道尼克松告诉过我不要这样做,但我还是来了。我他妈的肯定是疯了。
“长话短说吧女士,”哈里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焦虑不安或是太感兴趣,“我今晚约了人吃饭,我送你出去吧。”
“‘黑色星期五’,你知道关于‘黑色星期五’的事吗?”林赛问道,一边跟着他沿着走廊走向通往出口的楼梯。
哈里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林赛。
“是指2008年的那场股市大跌吗?”他说道,“我还损失了一小笔钱呢。不过我想你指的不是这个吧。”
林赛说了基尔伯恩的事,他一下就警觉起来。
“你觉得奥麦利回伦敦了?”他问。
“前提是他离开过,”林赛答道,“我觉得他盯上我了。”
“为什么这么认为?”
听林赛说了骑士桥的事情,他立即掉头往回走。
“过来。”哈里对她说。林赛初次感到在少将身边心里十分不安。
林赛停在了原地。
“尼克松在哪儿?”她问道。哈里转过来,手里握着办公室的门匙。
“那可是机密信息,女士。我们需要谈谈。到我办公室谈吧,这里更隐秘。”哈里说着,转身将钥匙插入锁中。
林赛往楼梯退去,担心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等到跑到外面马路上,她再一次意识到除了尼克松,没有人能令她真正信任。
她走进白厅路的一家豪华酒店,在大堂里找个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然后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上网。三十分钟后她订好了今晚的住处,就在泰晤士河的桥对面,离滑铁卢车站很近。
林赛拿起手机拨了尼克松的号码,仍然无人接听。现在她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她记得那天自己走进基尔伯恩路的爱尔兰酒吧,找了张空桌子坐下,点了杯金汤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伦敦爆炸案还没有发生,她也没在报纸上看到过罗斯·伍兹的新闻。
她走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但只有一个人被她吸引过来。他坐到她旁边,用最老套的话来搭讪,但现在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大概只有她一半的年纪。不管怎样,有人对自己感兴趣还是让她感觉不错。更重要是的跟他在一起她很自在,仿佛再自然不过了。
她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大家在争论英国是否应该继续统治北爱尔兰。争论变得越来越激烈,而很快她发现自己也被卷入了这场争论,还被要求发表自己的看法,接着就是有人来邀请她加入一个计划。
我愿意为共和军事业奉献一切。
这就是她在那个下午表达的全部内容。数周后,那个计划订好了,她的人生从此截然不同。
“例如?”他当时问道。
“什么都可以,我虽然在伦敦生活工作,但我的心属于爱尔兰。我想做点儿什么,我可以成为你的眼线。因为英国人曾欺辱过我,我恨他们。”
“我考虑一下。怎么联系你?”
她给了他电话号码,三天后他打来电话,希望见上一面。
他们在刘易舍姆见的面。虽然当时不知道,但是就在那天她的命运结局被确定了。现在回想起来,她意识到那一天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