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我没告诉你这些事。这个家伙一直躲在幕后,把一切都安排得丝毫无误。即使他现在就站在我们眼前,我们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证据。
“那件案子再清楚不过,不知为何事隔六年,它又被故人翻了出来。”亦水岑对南宫庶尼说。
南宫眉头紧锁:“我也记得那件案子,那女研究生的男友杀了她,那时很轰动,你这么一说,我基本上都能回忆起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这和顾金城扯上了关系。”
“和顾金城扯上关系?你这是什么意思?”
亦水岑从包里掏出那张画像,扔在桌子上:“还记得这个人吗?”
“这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陈若梅,除非世上有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说这就是那个被杀的女孩?”
“是的,对于受害者的容貌,我是不会记错的。”
“你在哪里得到这张画像?”
“顾金城家的一个暗柜里。”
“什么?!”南宫大叫起来,“你又私自去了现场?!”
“别激动,他那房间的门根本就没关,再说我有华默陪同。”
“华默?他和你一起去的?”
“我需要他的帮助,况且我们的确找到了一些东西,除了画像,还有用于变态游戏的工具。”
南宫凝视着画像:“这事的确很古怪,我要把画像带回局里。”
“别傻了,南宫,你最好别这样做。”
“为什么?”
“你打算告诉科长,这件事情和六年前的一宗案子有关?就因为在当事人家里搜出了一张被害人的画像?拜托!顾金城和陈若梅都是死人,你期望画像起什么作用?再说,陈若梅遇害一案清清楚楚,就连凶手也都自杀了,谁会去鸡蛋里挑骨头?更何况案子是我这个离职警探办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南宫有些迷茫,“画是你拿来给我的,现在你又说根本没有用处。”
“我是说你没必要闹得满城风雨。”
“可顾金城的案子关系到华默和调查局的声誉。”
“这不要紧。你看,顾金城是个不爱与人交往的商店老板,也没家人,他的死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社会反应,而且现在证据确凿,顾金城是个变态,华默开枪是行使自己的职责。这整个就像是一起意外事件,华默的麻烦也会不了了之。”
“别忘了磁带!”
“哦,磁带……这是个孤立的线索,又能查到什么呢?说不定磁带是顾金城本人寄的也有可能。”
南宫长叹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警方按原定的路子行事,而你自己去调查故人和顾金城的关系?”
“是的,但是我可能随时需要你的协助。还有你手头上正在办的占星师的案子,也是个关键。”
“你该不会是说,这些案子都和你那个故人的谋杀演绎有关吧?”
“谁知道。”
亦水岑独自一人在街上走着,他的思绪回到陈若梅的案子上,现在他必须重拾这件案子,画像出现在顾金城的暗柜里,这件事一定大有文章,但六年前的案子看上去是那样完美。
更头疼的是,现在还有驯兽师和占星师这条线上的疑问要调查,阿阳的失踪也同样让人担心,还有工匠和农夫的关系,这一切不知有着怎样的内幕。
手机铃声响了,是一条短信:来野人酒吧相见。臭豆腐。
亦水岑赶到野人酒吧时,臭豆腐正和一个女孩有说有笑,看到他进来,臭豆腐便叫女孩走开了。
“你终于来了,你让我办的事办好了。”
“我让你办的事?”
“你让我盯着驯兽基地的负责人,摸清他的行动规律,难道你忘了?”臭豆腐掏出一张纸条,“我都写在这上面了,一个叫白铁的人,想了解什么的话,最好问问他。”
亦水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白铁的行动规律,以及驯兽基地的相关情况。亦水岑笑了:“你干得真不错。”
“为侦探办事不能草率,”臭豆腐说,“查出什么后跟我说说。”
驯兽基地这段时间不见任何人,就连正常的驯兽活动也减半了。按照臭豆腐的观察结果,那个叫白铁的人每天中午都要从后门出来回到附近的公寓去。
这天,当白铁从后门出来时,亦水岑出现在他面前:“请问是白铁先生吗?我想和你谈谈。”
“该死!”他叫道,“你们这些记者想干什么?我说过,事件的具体原因现在还未查明!”
“我不是记者。”
“那你是什么?警察?”白铁讽刺地笑笑,“那为何不出示证件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我也不是警察。”
“那你是什么?”
“我曾经是警察。现在是以冯嘉朋友的身份来找你。”
“对不起,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只耽搁你半个小时,保证不给你带来麻烦,如果你执意要拒绝我,我只好把这个小后门告诉那些记者,相信他们会每天中午都蹲在这里的。”
“好吧,就半个小时,”白铁无奈地说,“你最好到我公寓里来。”
“你想知道什么?”白铁说。
“我听说你是冯嘉的上司?”
“对,驯兽师都归我管。”
“冯嘉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出色的驯兽师,不过在做人方面他表现得很低调。”
“听说他是你们基地的招牌人物?”
“可以这么说。”
“既然他这么优秀,为什么会被狮子咬死?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这种事情很少发生,猛兽伤人在训练中倒是常有,有时驯兽师会被伤到胳膊什么的,但仅此而已,送命的情况真的是极少发生。”
“如果野兽忽然发狂,一般会是什么原因呢?”
“这很难说。有可能驯兽师某些行为激怒了它,也可能是某段时间身体和情绪本来就出现异常,就像人一样,总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不开心也不至于咬死人吧。”
“这可说不准,当时在台上表演,观众的欢呼声让气氛十分热烈,动物的野性一旦复苏,做出任何行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亦水岑想了想,“还可能有其他原因吗?”
“我想你听说过这个故事,一名驯兽师在剃须时刮伤了脸,结果狮子在血腥味的诱惑下咬死了他。鲜血的确很容易激发动物的野性。但冯嘉上场前身上并没有伤口,至少我不知道。”
“如果是药物,会让动物狂性大发吗?”
“我只知道药物能让动物镇静,不过,既然有镇静的药物,应该也会有让它们发狂的药物。”
“驯兽师在驯兽过程中,能用人为办法控制动物的情绪吗?”
“当然,作为驯兽师,随时都要注意动物的情绪,并且不停地调节和控制。”
亦水岑点点头,“冯嘉是什么时候成为驯兽师的?他没有家人吗?”
白铁瞪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亦水岑很不解。
“你不是说你是他朋友吗?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是这样,在他出事前的几天,我们才刚刚成为朋友,碰巧我以前是个警察,所以我想私下调查这件事,因为,你知道……那个占星师作出了关于悲剧的预言,让事情蒙上了诡异色彩。而占星师几天前也死了。”
“可以理解,”白铁说,“我们也都觉得事情很古怪。而且动物咬死人,会给别的驯兽师带来极大的心理负担,这段时间,一些驯兽师甚至拒绝接近动物。”
“那两只狮子呢?”
“依然关在笼子里。”
“有没有对它们进行身体检查?”
“兽医进行了初步检查,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总不至于把每只狮子都开膛破肚化验吧。不过,现在没人愿意再去碰那两只野兽。”
“嗯……之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冯嘉是什么时候到驯兽基地的?”
“他在这里已经八年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有五年时间的独立驯兽经历。”
“独立驯兽之前呢?”
“不是任何人都能当驯兽师的,一开始你必须在基地里进行综合锻炼,如果证明了你能当驯兽师,再跟着师傅学习。即使你成了驯兽师,也不一定有独立表演的资格,只有到了一定程度你才能独立和猛兽待在一起,那是需要很高水准的。”
“而冯嘉在这方面发展得很顺利,是这样吗?”
白铁皱了皱眉,“不……如果他的师傅不意外离开,他还不会那么早走上舞台。”
“他的师傅?怎么了?”
白铁看了看亦水岑,好像是不知该不该说。
“你尽可以相信我。”亦水岑敏锐地感觉到,有些特殊的往事要被他讲出来了。
白铁犹豫着开了口:“其实他师傅,就是在遇到意外后离开的……”
“你是说他师傅也是被狮子咬死的?”
“没死。他师傅姓王,是个很优秀的驯兽师,那只叫做洛克的狮子,当初是个棘手的角色。因为它性格暴戾,很多驯兽师都拿它没办法。王师傅却认为洛克是上等货色,越暴戾的动物越是可塑,于是他执意要把洛克训练成优秀的表演狮子。当时冯嘉是他的助手,在一次驯兽过程中,狮子忽然发了狂,扑上去攻击王师傅,冯嘉在一旁吓傻了,工作人员迅速赶去救出了王师傅。”
“这位王师傅现在怎么样了呢?”
“他被伤得已经没有人样了。从那以后他离开了驯兽基地,冯嘉接替了他师傅的位置。他执意要继续驯服那只狮子,他做得很成功。可是没想到最后他和他师傅的遭遇一样。”
“等等。这种狮子伤人的事情并不常见,对吗?”
“小伤是很常见的,驯兽师常会被野兽抓伤或被野兽的牙齿划伤,但那都不是故意的攻击,像这种野兽发狂的攻击行为,我们基地倒是只有这两次。”
“而这两次发生在一对师徒身上,难道不奇怪吗?”
“这也没什么不正常,因为是同一只狮子干的。这说明那只叫洛克的狮子确实是很危险的家伙。”
亦水岑想了想,“那位王师傅呢,我想见见他。”
“没人知道他在哪里,那次事故之后他就消失了。”
“是吗,我相信一般人的确不知道,不过作为驯兽基地的负责人,我想你不会不清楚。把他的地址给我,然后你就不用操心了。”
“如果这件事情被记者翻出来的话……”
“放心,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白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地址告诉了亦水岑。
亦水岑在莱辛城附近一个小镇上见到了冯嘉的师傅,那位被狮子伤害的王驯兽师。
这个小镇风景优美,很适合过隐居的生活。王驯兽师住在一栋独立楼里,他的妻子,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照顾着他。亦水岑向这个女人说明来意,可是女人摇头说:“你走吧,这里没这个人。”
“我不是记者。是白铁先生让我来的。”
“老王谁都不见。”
“他知不知道他的徒弟,驯兽师冯嘉,在几天前的公开表演上被狮子咬死了。”
女人盯着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冯嘉的朋友,我觉得他死得蹊跷,因为这还牵涉到一位占星师。我想要查明这件事。”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不,我有我的目的。请您向王先生转达一声,看他是否愿意见我一面。”
女人疑惑地走进楼里,过了一会儿她出来说:“老王同意和你聊聊。”
亦水岑随她走上二楼的一个房间,一张大大的床前,垂着密集的珠帘,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面朝墙壁,穿着厚厚的衣服,仿佛武侠电影里的神秘大师。
“是王师傅吗?您好。”
一个古怪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亦水岑反应过来,是床上的人在跟他说话。但那声音的确很古怪,即使在大白天也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我……叫亦水岑,是您徒弟冯嘉的朋友……”
“不好意思,我猜你是被我的声音吓着了,我的喉咙受了严重伤害,只能靠声带仪器说话。”
“哦,没关系。”
“你是冯嘉的朋友,找我做什么?”
“不知您听说没有,冯嘉在表演中被狮子咬死了,那只狮子正是伤害过您的那只。”
“……看来你对一切很了解,是白铁告诉你的吧?”
“是的。”
“冯嘉死了,这是他的宿命。”
“不知您是否听说,事情还涉及一位占星师,他预言了您徒弟的惨案。事情太古怪,我想听听您的看法。”
“既然是占星师的预言,你应该去找他才对。”
“可问题是他也死了。”
“是吗,这与我何干?”
“我想知道有关冯嘉的一切,包括那只狮子。”
一阵沉默后,王驯兽师叹了口气:“冯嘉是个聪明的年轻人,除了性格上有点软弱外,他对驯兽这行悟性是很高的。”
“对不起,恕我打断,性格软弱适合做驯兽师吗?”
“这是两码事。他在对待动物上并不软弱,而且他有种非常阴柔的特质,很善于把握动物微妙的感情,这让他易于和动物交流,而这一点正是驯兽师最需要的。从他跟着我那天起,我就看出他是个好手。但是他在前期训练上却花了很长时间,很多东西他并不能很好地掌握……”
“如果他是驯兽天才,为什么学起来会那么慢呢?”
“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学得快的就一定是天才。实际上,有些人掌握一种技能的时间很慢,但是一旦掌握,就能应用自如。冯嘉正是这样的人,他入门很慢,但一旦学成,就可以达到很高的水准,可惜当时他并没意识到这点,他有些急于求成,这反倒影响了他对技能的掌握。虽然他没将心思表露出来,但我完全看得出来。”
“这么说,他是个有些急躁的天才?”
“我说过他并不把急躁表露出来,他很尊重我,也不狂妄自大。在我的耐心引导下,他也明白了事理,变得能够沉得住气。驯兽这一行是需要灵气的,如果一个人不能沉住气,他肯定不能干得出色。”
“唔,”亦水岑想了想,“那说说那场事故吧,我对驯兽不了解,但是,为什么狮子会忽然发狂呢?或许我不该揭您的伤疤……”
“如果我知道狮子为什么会发狂,我就知道该怎样避免了……”
“这么说,事情的出现可能完全……完全是毫无征兆的?”
王师傅苦笑了一声:“这就是野兽和人的区别。”
“你受伤以后,冯嘉来这里看过您吗?”
“不,受伤后我不见任何人,几乎没人知道我住在这里。”
“据说从那以后,冯嘉就接替您的位置,成了优秀的驯兽师。”
“有关驯兽的事我已不关心,我要彻底忘掉那些与野兽为伍的日子。冯嘉死了,我说过这是他的宿命,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亦水岑离开王驯兽师的住所后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王驯兽师平静得有点不正常,好像冯嘉的死是在他意料之中似的。当然,他可怕的经历也许改变了他的性格。
回到南星大道不久,阳浊就来了。
“我之前来过但你不在,我怕你有事情要做,所以也没打电话。”他说。
亦水岑在心里问自己,这两天的新发现,要对这个律师说吗?最后,他也想不出什么隐瞒的理由,便把刚发现的一些事告诉了阳浊。
听完他的叙述后,阳浊竟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亦水岑觉得律师有点反常,以往遇上什么新情况,他总是乐于作出自己的分析。
“事情太诡异了,让人难以忍受。”阳浊说,“想不到牵扯这么广。”
“顾金城是个关键人物,驯兽师和占星师的死也是必须解开的谜。还有工匠和农夫,以及陈若梅的案子……要同时思考这么多东西,我真是力不从心……这两天故人也不打电话来了。”
“你希望他打电话来?”
“至少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抓住他。如果他销声匿迹,我真不知该怎么办。现在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他控制的玩偶。”
阳浊没有出声,亦水岑转过身,看见律师凝视着那幅画像,呆呆地出神。
亦水岑在他身边坐下来:“怎么,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了?”
阳浊猛地回过神来,他额头上竟出现了一些汗珠,他发现亦水岑正盯着自己时,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他严肃地说:“亦先生,这幅画像给你什么启示?”
“我当然想到那起案件,怎么了?”
“不,我现在说的不是六年前的案件,我说的是持牌人。”
“持牌人?”亦水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说顾金城还是……”
“我是说调色师申宣!”阳浊大声说,“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作画,他是个酷爱作画的人!”
“对啊!”亦水岑也吃惊了,“调色师申宣的确是个爱作画的人,他的家里就像一个大画室。而顾金城则不像一个画画的人,在他家里没有发现任何与作画有关的工具。但就算女孩的画像不是顾金城画的,我们也没有理由怀疑这张画就是申宣画的。”
“你不是说顾金城是个变态吗?说不定申宣就曾是他的小白脸。”
“顾金城不是同性恋,”亦水岑说,“就算他是,又和陈若梅有什么关系?她遇害一案非常清楚,为什么又生出这些枝节来?”
阳浊叹了口气。这时敲门声响起。钝刀站在门外:“你好,侦探。”
“你来做什么?”亦水岑对这个人没有好感。
“反正我无事可做,还不如过来看看你在烦恼些什么。我看见阳律师的车停在门口,料想你们又在商讨一些情况,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加入进来。”钝刀走进屋子,“嘿,阳律师,你看上去愁眉苦脸……这是什么?”他看见了那张画像。
他把画像拿起来:“真是个标致的妞儿。”
“那不关你的事。”亦水岑说。
“让我猜猜,这画像和你的故人有关吧?也许她就是你的故人?呀,亦水岑,我早该想到这一点,这场游戏原来是你和旧情人在调情……”
“你放尊重点!”亦水岑说,“那女孩已经死了,不要亵渎死去的人。”
“哈哈!看看你们的逻辑!人死了就变得神圣了,活着的时候却没人在乎,是吗?”他用手捏了捏画纸,“这张画纸像是有一些年头了。”
“你给我把画放下!”
钝刀把画放在茶几上,“亦水岑,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的新发现?”
“我为什么要信任你?”
“难道你不信任我,就有必要瞒着我?”
亦水岑看了阳浊一眼,对钝刀说:“画里的女孩和我以前办过的一起案子有关,她在六年前被人杀害。我想故人所指的旧案就是这宗案子。”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是这桩案子导致了今天的一系列事件。”
“只能这么理解。但那案子并不复杂。”
“说不定那只是你的认为。也许给你打电话的故人,正是这个女孩本人!”
阳浊忽然“啊”地大叫一声,亦水岑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个女孩已经死了。”
“谁知道,万一她又复活了呢,万一她根本没死呢!”
亦水岑上前一步对钝刀吼道:“她的死我很清楚,你别在这里装神弄鬼!”忽然他一把揪住钝刀的衣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最好老实讲出来!”
“可笑!真是可笑!”钝刀尖声叫道,“你凭什么怀疑我,你为什么不怀疑阳律师呢!说不定他跟我是一伙的!”
亦水岑不禁扭头看了阳浊一眼。只见阳浊大声骂道:“住嘴!你这疯子!谁跟你是一伙!”
“看看,他演戏演得很好。”亦水岑放开了钝刀,这人理了理衣领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亦水岑,我和律师是一伙的,现在他对我大呼小叫,其实是在演戏,目的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而我故意激怒他,实际上是要为他的表演提供机会。”
亦水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认为我应该把你和阳律师当做是一伙的?”
“不,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你看过那些日本的侦探小说吗?有很多都是这样的情节。”
“又来了,为什么你老提侦探小说,你对此很在行吗?”
“我只是记忆力惊人而已。”钝刀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亦水岑看了看表,问钝刀:“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等客人,剩下的三个人还没来呢。”
“谁?”
“演员、作家和调色师。我替你约了他们。”钝刀说,“难道你不想一起商讨一下现在的情况?”
亦水岑想,让这些人时不时聚在一起讨论也有好处,只是他不明白钝刀为何忽然变得积极起来。很快,路东、庄信和申宣都到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路东说,“明天剧组要开拍我的戏份,到时候会很忙。”
庄信在沙发上坐下来:“亦先生,听说你有事对我们宣布。”
“哦,我想说的是,我们持牌人中有一位,就是我以前提过的商店老板顾金城,前几天死了,而根据我的调查,他和我六年前办过的某件案子有关。”
谁都没有出声。
“故人说他和某件我以前办过的案子有关,应该就是这件了。六年前,莱辛城艺术大学,一个叫陈若梅的女研究生被男友杀死,不知道你们是否知道这件事。”亦水岑一边说,目光一边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在座的人都疑惑地相互望着。
路东望着众人,摊开双手说:“我不知道什么女研究生被杀案,我想这跟我丝毫没有关系。”
亦水岑瞟了他一眼,又瞟了一眼调色师:“我是这样想的,故人既然设了这个局,那这个局就是和案件有关的,我想,这也包括被选中的持牌人。”
“真是可笑!”路东忽然说,“我怎么会和女大学生有关系?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陈若梅,也不知道你六年前的案子。亦先生,我本来认为见你一面是有必要的,但想不到你说的竟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事情是客观发生的,不是我故意编造的,”亦水岑也有些不耐烦,“路先生,那你认为我该和你讨论什么?”
“有关占星师的事,”路东说,“他总是能作出预言,难道这不是最大的疑点吗?”
“可是占星师死了,预言已经终止了。”阳浊说。
“预言终止不等于事件终止。”路东说,“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即使发生,亦先生也没办法。”阳浊针锋相对。
路东摇摇头:“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们浪费时间了。”他起身走到门边,“亦先生,有必要的话随时给我电话。”
路东走后,钝刀说:“这家伙这样匆匆逃跑,你不觉得他有问题吗?”
“恰恰相反,他只是过于自大而已。”庄信说。
亦水岑想起庄信说过路东是个一心想出名的演员,他刚才的反应的确有其合理性。
“也许他想在思想上摆脱现在这个困境。”阳浊说,“让自己恢复一个名人的架子。”
“亦先生,”庄信说,“你说那个死掉的顾金城可能牵涉到六年前的案子,能不能详细说给我们听听?”
亦水岑点点头,他把六年前案子的细节讲了一遍。讲完后,在场的四个人都沉默不语。
“那个陈若梅,真的是很可怜……”钝刀说。
“不用你来说这种废话!”亦水岑说。
“可是,案子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庄信说,“凶手已经死了,故人这是什么意思?”
“哼,”申宣鼻子里哼出一声,“说案子很清楚,只是你们警察认为,也许故人并不这么想。”
“你是说案子还有内情?”钝刀说,“可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申宣并不回答,作家厌恶地对钝刀说:“没有谁是该死的。”
钝刀笑着摇摇头,眼睛望向阳浊。
“你看着我干什么?!”阳浊忽然很愤怒,“你干吗老跟我较劲?!”
“我什么也没说,你激动什么?你看,侦探,我们的律师根本沉不住气。”
电话响起,又是陌生号码。
亦水岑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里面果然传来了故人的声音:“亦水岑,让我猜猜,你现在正在开会吧。”
“故人!你在哪里?”
在场的人全都屏住呼吸。
“亦水岑,我想你的表现不错,你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很好,继续在你的舞台上表演吧。”
“你之前说的案子是不是六年前陈若梅遇害一案?你和这件案子有什么关系?你如果……”
故人打断他,“既然我之前没有答复你,现在又怎么会告诉你什么呢?你只管相信自己的判断好了。我打电话来纯粹是出于对你的勉励。继续努力吧,亦水岑,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故人挂了电话。
“上次我们在场时,故人打电话来也只说了几句话。他这次干吗打来?”阳浊说。
“向我们示威吧。”作家说。
“他的言语中并没有示威的意思,有时我真的感觉,他就是我的一位老朋友。”
“嘿,我想起一件事。”钝刀说,“我们的电影明星刚刚离开,然后故人打来电话说他知道咱们在开会,而且还说亦水岑知道了一些事,这不让人生疑吗?”
“你是说那电话是路东打来的?”阳浊说,“别开玩笑,他干吗要这样做?如果连你都想得到,路东不至于这样傻吧。”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钝刀怒目而视。
“好了,你们俩为什么总是要斗嘴?”亦水岑说,“现在我需要静一静,你们都回去吧。”
早上,亦水岑接到南宫庶尼的电话,约他到占星馆附近的咖啡馆见个面。
“怎么,占星师的案子有头绪了?”
“没有。”南宫说,“询问了几个相关人物,他们都不知道那天夜里占星师和谁见面。”
“这么说这成了一桩悬案?”
“恐怕如此。占星师是被毒死的,这点无疑,但从动机上来说,想杀死他的人成千上万。”
“就因为他预言了晚会的悲剧?”
“你没看记者的调查吗?四成以上的人认为他的死是罪有应得。”
“真是奇怪的逻辑,不过,如果他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问题就在于我们不知道。”南宫盯着亦水岑,“我想你倒可以提供点线索给我。”
“我?”
“亦水岑,我昨天一直在想……既然你告诉我顾金城和你那位故人的谋杀演绎有关,那么,占星师是不是也和你的那些事有关系呢?我猜你对我隐瞒了相当一部分事情。”
亦水岑摇摇头:“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会告诉你的,但我的确一点线索也没有。”
南宫显得很苦恼:“你看,如果故人和顾金城一案有关,那就搅进整个案子了,因为顾金城的死和工匠及黄昆被杀有关,而占星师曾经预言过工匠的死。这些事情全部被串联起来了!如果是谋杀的演绎,这家伙完全有可能继续杀人,所以我觉得占星师的事也是他干的,甚至驯兽师的死也很蹊跷,你不这样觉得吗?”
亦水岑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头绪。
“好了,现在我们去那家占星馆看一看。”南宫说。
“你带我去犯罪现场?为什么突然开窍了?”
“说不定你能受到一些启发。”
占星馆里现在显得阴沉无比,墙上那些具有抽象意味的星图和命盘,此时更像是生与死的见证,看上去神圣而诡异。亦水岑看着角落里那张桌子,占星师就死在那里。
亦水岑走过去站在桌边,回忆着当初与占星师的长谈,这并没给他多少启发。桌子已经被警察仔细搜查过,早已没有案发时的原貌。
他们走上二楼,那里是占星师的起居室,简单而整洁。南宫熟练地走到一张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一摞书和资料:“唯一特别的就是这些占星的资料了。”
“怎么没带回局里?”
“带回去了。实不相瞒,从中毫无发现,于是我把它们放回了原位。对于占星师来说,这可能是他最宝贵的私人财产吧。”
“你是想给我看看吧。”亦水岑笑着说,“承蒙你看得起,不过我以前也只是个警探,并不是电影里有如神助的侦探,你别指望我能从某个烟头中推断出整起案件。”
“不是烟头,是书和资料。”南宫一边说一边打开那些资料,“你看,这上面有占星师的笔迹。”
亦水岑看了看,大都是一些符号和毫无意义的划痕,偶尔一些汉字也是星象学上的用语。
“你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我对星象学一窍不通。”
“问题就在这里,”南宫叹息道,“我们唯一能了解的似乎就是这些资料了,可我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析。”
“可能和案子毫无关系。”亦水岑翻看着一个笔记本。
“我忘了告诉你,案发那晚,二楼的台灯是开着的。”
亦水岑抬起头,“这就说明,占星师当时正在看书或者做什么,忽然有人来访,于是他下一楼去,坐在桌子后面和那人聊天,结果被杀。那么台灯下面应该摆着书和资料。”
“当时这些资料都摆放在桌面上,但书和本子都是合上的。看来他在下楼之前整理了桌面。”
亦水岑合上满是专业术语的笔记本,顺手翻开一本用订书钉装订的薄薄的资料,从外观上来看,占星师似乎经常翻看它。里面都是杂乱无章的东西,亦水岑看见倒数第二页上画着一个大圆圈,里面有些小圆圈,页角有些看不懂的标注。
他仔细看了半天,觉得实在不是自己头脑能及的范围,于是将目光移开了。
他们回到一楼。
“占星师是个简朴的人。”南宫说。
“对,看样子他的精力都用在占星术上。对了,有没有发现他有亲人或是银行账户之类的?”
“有个账户,上面有一笔不小的存款。但没有联系到他的任何亲人。我们曾想调查他的遗产受益人,可是一时还查不到。”
“真是奇怪。南宫,你认为前前后后的命案真的有联系吗?为什么死去的人都是单身汉呢?”
“我说过,这些案件看上去是串联在一起的。占星师预言过工匠的命案,这就让他和之前的面具杀手案联系起来,而面具杀手案自然和顾金城联系在一起,最后扯到了你六年前办的那桩案子,你看,事情是不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亦水岑眉头紧锁:“南宫,实际上,在驯兽师出事之前,占星师预言过的案子还不止工匠被害这一起。”
“你说什么?”南宫很吃惊,“他还预言过什么?”
“还有一个农夫也死于非命。当时我和占星师在谈话,他一时激动告诉我他还能作出预言,说城郊某处会有血案发生。我按照那个地址去了,结果真的出了命案。”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毫无意义。那个农夫叫杨能,被人掐死在一片小树林里,这个案子是当地警局负责的,你们根本没有留意到。”
“可是一个普通的农夫能跟他们有什么瓜葛?我是说占星师或故人。”
“本来我也这么想。直到最近,一个村里的孩子告诉我,死掉的农夫和工匠很久以前认识并颇有渊源,我才越发觉得事情都是设计好的。”
南宫呆呆地看着亦水岑,好长时间不说一句话。
“南宫,别怪我没告诉你这些事。这个家伙一直躲在幕后,把一切都安排得丝毫无误。即使他现在就站在我们眼前,我们也找不到他的任何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