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格用手一碰门,门开了,正像之前那个意大利雇主告诉过他的一样。他随手把门关上,插上门闩,然后开了灯。他的眼前是一间单人间,光秃秃的地板,墙上布满了水渍。屋子里有一张铁床,很窄,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垫子,看起来更像一张行军床。床上没有枕头,床头叠放着一条质地粗糙的羊毛经子,上面的斑斑污迹让兰格禁不住猜想,是尿?精液?这里和的黎波里差不多,那时候,为了等利比亚情报局的人来接他到南方的营地去接受训练,他在和这里差不多的地方度过了疯狂的十四天。不过,相比之下,这里有着明显的不同,床的上方挂着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木质雕像,旁边还用念珠和干枯的棕榈树树叶点缀着。
床边有个小柜子。兰格不耐烦地拉开上面的抽屉。里面有内裤、团成一团的袜子、一本卷角的祷书。出于某种不安,他突然朝洗手间走去:水槽里锈迹斑斑,里面放着两个塞子,镜子已经照不出人了,马桶上的坐垫也不见了踪影。
他打开衣橱。里面的衣杆上挂着两套教士服。衣柜下面摆着一双黑色的鞋子,虽然很旧,但还是擦得程亮。兰格用鞋尖把那双鞋弄到—边,露出了松动的底板。他弯下腰把底板撬开。
他发现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放着一捆油布。他把油布打开,有一把斯捷奇金手枪,一个消音器,两排九毫米口径手枪所用的子弹。兰格往枪里上了一排子弹,然后把斯捷奇金手枪插在了自己的裤腰带上。他把剩下的一排子弹和消音器又用油布包了起来。
他再次来到刚才发现的小隔间,看到里面还有两样东西:一串摩托车钥匙——车就停在公寓楼外面,还有一个皮质钱夹。他打开钱夹。里面有一枚高仿的梵蒂冈安全局徽章。兰格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曼弗雷德·贝克,特别调查科,又看了看上面的照片。就是他在苏黎世那家酒店的房间交给卡萨格兰德的。当然,照片上的并不是他本人,不过经过一番精心打扮后,就会大不一样了。
曼弗雷德·贝克,特别调查科……
他把钱夹放回到原处,把底板盖上,然后把那双黑鞋摆好。他看了看这间凄凉又孤独的屋子。应该是某位教士的房间。这时,一阵记忆的潮水向他袭来:萨海恩河上升起了一团迷雾,一直弥漫到弗赖堡一条崎岖的鹅卵石街道上,一个年轻人在街上走过。兰格记得,他当时正处于人生的紧要关头。他饱受煎熬,因为那时候的他不甘过那种孤独寂寞的生活。他想到前线去。奇怪的是,他选择的道路给他带来的居然是一种比普通教士还孤独的生活:更奇怪的是,这一切似乎又把他带回到了原点,来到了罗马这间让人感到绝望的小屋子。
他来到窗前,打开玻璃窗,晚间潮湿的空气向他迎面扑来。大概半公里外就是特米尼火车站。街道的另一边是一座乱糟糟的公园。一个女人正在小土路上走着,路灯的灯光照在她那挑染的暗红色头发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抬头朝打开的窗户看了看,可能是因为训练有素,可能是出于好奇的本能,还可能只是因为害怕。她看到他的脸,笑了,然后穿过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