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县公安局接到了来自省公安厅的电话。据可靠消息,今晚有人抢劫,目标可能是金行也可能是金库。抢劫者是网上通缉A级在逃犯,人数不详,这次是有计划的预谋抢劫,线人可能也身在其中。
小小县城,一年里连杀人案都出不了几次,忽然得到这么大的线索,整个警局都轰动了。局长亲自下令,今晚全体行动,每个警员都必须参加。根据统一调度,警察们埋伏在城里的四家金行,还有存放全城银行现金的金库附近。消息来源太靠谱,几乎所有派出所的警员都空了,只剩下女内勤接电话。
同样集体行动的还有政府大楼的保洁部,工人们今天收到的是天大的惊喜。
晚上七点半,政府大楼里的人早就下班了,保洁部的人也完成了最后的打扫任务,正窝在地下停车场里的小房间,蹭着公家的电用电磁炉煮点热乎乎的饭菜。一个戴着大眼镜的学生模样的姑娘找上门来,自称是什么公益公司,要送大家免费的现金抵价券,每人两百块,但只有在发券当天晚上,超市关门前一小时使用才有效。
那姑娘自称是刚被总公司分到这个县城的新业务员,看起来很清秀,一口普通话也很标准。平时政府大楼里的公务员们都不正眼看待的扫地工人们,被这个漂亮姑娘给打动了,多好的姑娘啊,笑起来也和气,还给咱送钱!
虽然姑娘说的什么公司什么公益一大堆名词听不太懂,但钱是真的就行,工人们赶紧吃完饭,撂下碗筷就奔超市去了,有些两口子都是保洁工人的能领到四百块的抵价券,这可赶上半个月工资了。不到八点,全体保洁工带着孩子老婆直奔超市,偌大的停车场,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根据消费券上的时间,超市十点才关门,工人们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的。
晚上九点,埋伏在金行和金库附近的警察们早已就位,大概是以为那帮歹徒不会这么早就行动,大家还不是太紧张。可才九点一刻,情况发生了变化。好几辆改装摩托车把油门轰得巨响,在街上飙来飙去。开车的人一个个穿着黑色的皮夹克,戴着五颜六色的假发,脸上画着浓妆。
局长很快接到了报告,发现可疑目标,他也在自己的潜伏点发现了同样的飙车党。说来也巧,那几辆摩托车转悠的地段附近正好有两家金行。为了不打草惊蛇,局长吩咐大家继续观察,提高警惕。
同样提高了警惕的还有政府大楼的保安。今天正好是周末,没人加班,大楼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外面冷,保安们不愿出去,都窝在监控室里看NBA。忽然值班电话响了起来,保安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一听到对方的声音马上肃然起敬地站了个笔直。
“家属楼都着火了,你们这帮废物还在干什么?”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却铿锵有力。
那声音大家都熟悉,是县委领导一把手,每天在办公大楼进进出出的,谁都知道他脾气不好。
完蛋了,一把手亲自打电话来了,小保安吓得脸都白了,只见监控器上家属楼那边果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这可是玩忽职守啊。全体保安连同队长一起冲了出去,有人忙着打电话给消防队,有人忙着找灭火器。
匆忙中,保安室的人都走光了,门却没关上。奥胖和西装男闪进保安室,两人很快换上自带的保安制服,并关闭了停车场里的所有监控摄像头。
两辆SUV开了过来,胖子没有给他们登记就按下了进入停车场的闸门。等这两辆车进入,西装男已经把保安室里 “暂停服务”的黄色告示牌给搬了出来。在那两辆SUV出来之前,他不会放任何车辆进去。
SUV在地下停车场里拐了一会儿,最后停在距离小库房最近的停车位,车门打开,露出身穿全套黑色作战服的小禾、南柯和李先生。三个人全都戴上了只露出眼睛的头套,为了避免留下指纹,手上还戴了手套。李先生保持了他的神秘作风,一直没有在南柯和小禾面前露出真面目。
“是,我们已经进来了,最多十五分钟,请您放心。”李先生接了个电话,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冲南柯和小禾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快点下车。三个人身后,还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司机,他们看起来更像打手,手里拎着两个小桶,还有两个箱子。
南柯和小禾陆续下车,不知怎的,南柯居然没把鞋带系好,走了没几步差点摔到在李先生身上。
“搞什么!”李先生很生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以前都是幻想而已,今天居然是玩真的。”南柯赶紧解释,并蹲下来把鞋带好好绑紧。
三个人很快进入库房,这里堆了不少破旧的办公家具和旧宣传资料。那个装满计划生育宣传手册的木箱就在墙角,李先生让小禾跟南柯把箱子挪开,他自己掀开了那块脏兮兮的地毯。一扇一米见方的黑色金属门就出现在眼前了,门上贴着的两张黄色封条,看起来就像一把大叉。
南柯虽然不会开锁,但这并不影响他打开这扇小门。
门是金属的,锁也是金属的,不论里面是多么复杂精巧的锁芯,只要是金属,就通通怕腐蚀。南柯的办法,就是用酸——强酸。理论上这个办法是完全可行的,虽然目前大部分锁芯都是黄铜的,而黄铜跟硫酸基本上不反映,但是锁芯中的锁簧不一定是黄铜的,只要能破坏锁簧,锁就能打开。
实际上,他们也用南柯提供的配方在别墅里试验过,两种不同比例的酸混合在一起,效果很强大,的确可以在短时间内破坏锁芯。不能确定的是这个小门上的锁芯究竟是什么类型,于是强酸准备得多了些。
李先生冲身后的两名打手打了个手势,他们马上把手里的两个小桶和箱子送了过来。两个小桶里是盛着的是不同的两种强酸,箱子里还有些催化剂和防毒面具。两股淡黄色的粘稠液体被浇在小门上,黑色的油漆立刻开始冒泡,白色的酸雾也凝结升腾。
酸雾熏人且有毒,再小的泡沫或者酸液溅到身上,都马上会烧出一个洞。司机们没准备防毒面具,李先生让他们退后些,小门前只剩小禾、南柯和李先生三个人。南柯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酸液的反应,随即又弄了些催化剂倒了上去,泡沫越来越大。小禾则拿着一柄防腐蚀的玻璃小棒不断地朝锁芯附近试探着,那锁变化不大,但是门板和锁芯链接的部分出现了小洞。酸液已经蚀穿了铁板,露出中间的空洞,下面还有一层金属板。
设计这个门的人也高估了政府大楼的保安工作,门锁再好,门板不结实也是枉然。更多的酸液从小洞中导入,浓郁的白雾下面,空洞越来越大,最后足以容纳一只手伸进去。南柯把一面后视镜从洞口探过,观察了一会儿,从里面打开了门锁。
咣当一声,大门向上掀开,密室里的感应灯自动开启,照亮了门下的小小楼梯,蹲在楼梯口,下面的风光还未可知。小禾骨架子最小,李先生正好用他当探路的小狗,让他先下去。第二个进入的是南柯,李先生走在最后。
这里的确可以被称之为小金库,地方着实小,十多个平米,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居然满当当地摆满了长长短短的卷轴,靠着墙角的,是堆成小山的各色名酒。另一堵墙边,还有个老式铁皮文件柜,虽然上了锁,但这可难不倒南柯。正好手里还有不少酸,再加上撬棍,没过多久就打开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柜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上百个小盒,有名表,有金条,还有翡翠玉器的珠宝和古玩,宝光灼人。三个人看得眼花缭乱,李先生定一定神,催大家时间紧迫,快点找手机。
于此同时,茉小芭也完成了任务,她冒充促销人员送给保洁工人们免费券后,又忙着去政府大楼后面的家属区。两地相隔只有两三百米,保安是共用的。茉小芭当然不是去送免费券的,这回她干的是扇风点火。并不是真的纵火,为了把保安们弄得团团转,搞些垃圾和树叶点燃,以烟气和火光吸引大家的注意。为了让保安们多在外面待上一会儿,她必须多放几堆火。
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一直埋伏着的警察们也有了新发现,就在距离政府大楼四条街的金行门口,有一辆外地牌照的面包车停了下来。几分钟后,那些飙车党们都聚拢了过来,车门打开,跳下来五六个男人,他们全都穿着迷彩服,戴黑色头套,手里还拿着几把AK47。
“不好,歹徒出现了,大家上啊。”队长拔出枪带头冲了出去,难得的立功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店了。副队长忙着垫后,赶紧打电话给局长汇报,请求支援。
整队警察冲了出来,飙车党们莫名其妙,脾气爆的几个人已经跟警察们吼了起来,为首的一个黄毛调子特别高,“干吗?你们这是干吗?”
“我们干吗?我倒要问问,你们要干吗?”队长站了出来,看着这帮像妖魔鬼怪的小青年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就是开个化妆舞会吗,这也犯法?”黄毛叼着烟,满不在乎地晃着腿。
“化妆舞会!”队长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没看到这里有家KTV吗?我们不跳舞难道要去抢银行啊。”黄毛挑衅地把烟喷到队长脸上,手指的方向的确是有家KTV,艳俗的霓虹灯正刺眼地闪烁。
“既然要开舞会为什么还不进去?”队长的怒火在酝酿,除了领导,还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午夜场酒水打折嘛,大哥,我们不犯法吧。”黄毛吊儿郎当的样子相当欠揍。
“哼,给我搜!”队长被惹怒了,抬抬手,示意手下搜查这帮不良青年。
“喂,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黄毛很跩地弹掉烟头,正要说出那个名字。
“我管你爸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搜!”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从队长的牙缝里蹦出来的,站在他身后的警员们也白耗了一晚上,吹了一夜的冷风,正好没地方撒气,下手时动作不轻。
从头到脚都搜了一遍,外加检查身份证,没想到这帮人的包里全是搞气氛用的小玩意,真的只是来开舞会的,就连刚刚吸引队长注意的AK47也都是仿真玩具,塑料做的。听完报告,队长的脸色挂不住了,大大地吼了一嗓子:“他娘的,再给我搜,仔细搜,我就不信搜不出名堂。”
“大哥,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我想你现在就把那二十万转到我账上。”南柯忽然转过身来,他的手在身后做着什么小动作。
“你急什么,忙完了大事再说,那点小钱我不会黑你们的。”虽然看不见李先生的脸,但能听出他很不满意。
“您看。”南柯摊开掌心,露出一个老式摩托罗拉贝壳机,“东西在这,您不用着急,还是马上转账吧。”
“把手机给我。”李先生眼前一亮,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要找的是什么手机,但能出现在这间堆满了值钱货的小金库里的老款手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那个。
“还是先转账吧,正好我的账户开通了电话银行,不会耽误太久。”南柯不紧不慢地说着,另一只手掌摊开,里面是个新款苹果手机,那是李先生的。
“好小子,身手不错啊,我看低了你。”李先生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人来。到这时他这才意识到,南柯被鞋带绊倒有点不合情理。他还倒在自己身上,一定是趁那时偷走了手机。
不仅是李先生,就连小禾也很吃惊,刚才他俩站的地方相距不过一米,他根本没看出南柯什么时候动的手,更没看过那个凭空变出来的旧手机。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不过他还是没露声色。
“不用夸我,我知道自己手艺还不错。”南柯一改之前的谦卑,按下了银行二十四小时客服电话,让李先生报出账号和密码。等候转账时,他还回头冲小禾挤挤眼睛,见李先生红着一双眼睛恨不能生吞下自己,又笑眯眯地说:“放心,一会儿出去了就把手机还你,你可以马上打电话改密码。”
“钱已经转给你了,把两个手机交给我,我们一起出去。”李先生的脸因愤怒而变得通红,他伸出手,朝着南柯一步步靠近,“否则,我就叫我的人过来。”
“好好好,我给你,全给你。”南柯配合地把两个手机都递过去。
李先生的注意力都在那个最最要紧的旧手机上,手也朝着那边一寸一寸地探过去,他没看到,就在这时南柯给小禾递了个眼神,小禾忽然爆发,飞快地冲了过去。南柯的身体朝着旧手机的方向一送,整个人再度撞上李先生,说来也怪,就这么一撞李先生立刻觉得手脚发麻,使不上劲来,就连小禾把他脸上的头套给扯脱也没能躲开,两个手机全都落到了小禾的手里。
“小兔崽子,快把东西还我。”李先生的真面目暴露在灯光下让他极没安全感,加上此时手脚发麻,脸已经变了颜色。
小禾冷冷地笑着,苹果手机到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启照相功能给李先生拍了张大头照。听到李先生的话,他不作声也不回答,而是继续登陆网站把照片发到了微博里,“不好意思,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现在你的头像已经在网上了。如果我们平安出去,我可以考虑把你的头像删掉,否则的话,我就告诉我的一千六百个粉丝,你逼我做了些什么,正好这些东西做背景,完全没有PS。”
“你……”李先生那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我没什么,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可以要挟我,我当然也可以要挟你。”小禾稚嫩的脸上这才显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你生气也没用,只有我的密码才可以删除照片。”
李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不仅低估了南柯,也低估了小禾。不过他没有马上放弃,他眼珠一转就看到了南柯,这个贪财的家伙,还有利用的余地,他决定利诱,“南柯,你帮我抢回手机,我给你一百万。从此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将来大把赚钱的机会。”
“你要是动手你就不是人!”身后传来茉小芭的声音。
“你怎么就来了。”南柯的一个“就”字透露出许多小线索,李先生脑子里滴溜溜地转。
“我来早了吗?不是你说让我放火后处理掉奥胖和西装男,再来跟你们会和一起干掉这个混蛋吗?”茉小芭的手指着李先生,微微发抖,“你别忘了,答应过什么。”
一想到大人物还在外面等着他,李先生越来越紧张,可手机却不在他手上。不能再浪费时间,可又该怎么办,如果茉小芭说的没错,他的私人助理和两个司机很可能真的被“处理”了,甚至连奥胖也被茉小芭给“处理”了,他很可能连这个小女生也低估了。越想越不对劲,趁着现在南柯那小子还在犹豫,他再次提高了条件,“两百万,南柯你把那两个手机抢过来我马上给你两百万。”
有钱能使鬼推磨,南柯居然真的听了他的话,转而跟小禾夺起了手机,地下室里地方小,周旋不开,李先生本想自己上去搞定茉小芭,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是个练家子,一出手就把他重重地摔到地上,他使尽全身力气爬了起来,也不能再度近身。好个南柯,身手了得,李先生那边节节败退,他却已制服小禾,并抄起一根皮带,把小禾的手牢牢绑在楼梯栏杆上,两个手机也落在他的手上。
“南柯,帮我杀了他,我们带着这些宝贝远走高飞。”茉小芭占了上风,颇为得意地命令道。
短短的话里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也许早在论坛朋友见面之前茉小芭就和南柯认识;也许他们早就是情侣,合伙设计了朋友们,甚至设计了他;也许他们是进入别墅后才勾搭上。不过这种种的可能李先生都来不及分析了,时间紧迫,必须把南柯争取过来。
“南柯,别相信那女人的话,快帮帮我,我能给你的不仅仅是钱。”李先生再也顾不上端架子,几乎是在恳求。
南柯只犹豫了片刻,便倒向了李先生,他邪恶地一笑,捡起地上的酸液二话不说朝着茉小芭洒去。茉小芭万没想到他会出这么一手,来不及躲闪,酸液落到衣服上立刻烧出一个大大的窟窿,更多的酸液还在朝里钻。茉小芭慌了手脚,虽然穿了外套带了手套,但这么强的酸液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一边尖叫着一边忙着脱下外套往外面逃。
“不用追,她逃不了,明天你去医院找好了,以这酸的浓度,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肠穿肚烂。”南柯听着茉小芭痛苦的尖叫,脸色依然镇定如常。
李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这个南柯,远超出他的想象,貌似忠厚却心狠手辣,那处变不惊的冷静,根本不是他可以相比的档次。一时间,他竟然对南柯生出几分敬畏,幸好刚才他选择的不是茉小芭,否则现在被强酸烧身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可以走了吗?保安们应该快回来了。”南柯回过头,平静的脸上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好,我们走。”李先生赶紧答道,不过他立刻就想到,一会儿该怎样把南柯甩掉才好。这么厉害的人物可不能被大人物看到,否则的话,此人取代自己指日可待。
拿着两个手机,留下小禾当顶罪羔羊,南柯最后把他手上的皮带给紧了紧,并凑在小禾耳边说了句什么。小禾满脸的诧异,看着他,看着眼前的巨变,一切的一切完全不是他所想象。
“你跟他说了什么?”走出楼梯回到停车场,李先生越想越不对劲,生怕南柯再搞出什么名堂。
“没什么,我跟他说千万不要跟警察告密,否则的话,他妈和他爸会比他死得更早。”南柯若无其事地说着,却听得李先生更加担心,如此慌乱的变故中,事情的发生完全超乎他们那个所谓完美的计划,可此人却能处变不惊引导着事情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如果有最后的赢家,一定是这小子,他简直太可怕了。
地上还有酸液的痕迹,连同一些血迹,一直朝着大门口延续,看来是茉小芭留下的。李先生正忧心忡忡,经过自己的SUV时发现那两名人高马大的司机兼保镖已经都昏死在地,显然之前发生过一番搏斗。
“把衣服留在这里吧,这样出去太打眼了,车钥匙被小芭拿走了,我们出去打车会比较安全。”南柯一边说着,已经开始脱下自己的黑色作战服,露出一身便装。
李先生手脚发麻的程度越来越强,连动作稍微大一点都痛得厉害,可他不敢在南柯面前表露出来,咬着牙自己脱衣服。南柯动作快,就在等待的时候,他已经不问自拿地从李先生口袋里掏出手机,再次拨打银行电话,从李先生的账户里转出了两百万。
“还好你没来得及改密码,否则的话,这笔钱能不能兑现还是个问题呢。”南柯轻松地笑笑,最后大模大样地把手机塞回李先生的西装口袋。
如果手里有把枪,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崩了这个该死的南柯。可惜,他现在手脚痛得可能要人搀扶着才能行走了,丝毫不能阻止南柯走在自己的前面。
停车场的门口,西装男和奥胖也倒在地上,李先生看在眼里,心里却在寻思:也好,一会儿警察来了替罪羊更多几个,自己的嫌疑也少一些。
南柯大概是刚刚赚到大钱,心里痛快,疾走如风,很快就跟李先生拉开了几十米的距离。李先生还没走出地下停车场,南柯就已经站到大马路上去了,现在十点还不到,街上人来车往,就算警察马上出现也不用担心了。
“喂,快点啊。”南柯真是得意忘形,居然称呼李先生喂了。短短的几十米,李先生走得大汗淋漓,甚至没有力气发火了。就在此时,一辆的士飞快地冲了过来,眨眼的工夫就撞上了人行横道上的南柯。
李先生愣了,他亲眼看到南柯的身体被撞得在半空中转了两圈,重重地落在地上。
路人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马上有人围了过来,的士车的司机赶紧停下车来。那是个老司机,头发都花白了,不过周围的人都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有人报警,有人打120,这可是县政府的门前,好心人还是多的。
李先生的表情先是一惊,随即变成了幸灾乐祸的笑,死了才好,此人可是他的眼中钉。他不再往前走,而是跛着两条酸痛异常的腿朝着旁边的一条小路走去。不知为何今天警察们的反映速度那么快,警笛几乎就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拉响,大概不到一分钟就能赶到车祸现场。
听着那声音,李先生不得不咬牙切齿忍住剧痛加快脚步。
路口,有辆黑色的宾利车在等他。这是他的B计划。
“东西呢?”大人物要的只有结果,丝毫不关心发生过什么。
“给您带来了。”李先生笑得比哭还难看,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旧手机递上去。
“换上你的手机卡,打开看看。”大人物看也不看,冷冷地命令道。
李先生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可一揭开手机后盖他就傻眼了,没有电板,也没有手机卡,这根本就不是他的手机。可刚才南柯还用这手机打电话给电话银行,转走了两百万呢,这是怎么回事?他来不及细想,赶紧又把那个旧手机的后盖打开,完了,彻底完了,担惊受怕地忙活了这么久,空欢喜一场,这也是个模型机。
“我……”李先生哆哆嗦嗦地把小金库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南柯身上,“一定是那个家伙,他动的手脚。”
“那他人在哪儿呢?”大人物的声音听起来不徐不疾。
“他,他得意忘形,一出路口就被车给撞了。”李先生极力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真的撞了?”大人物显然不相信。
“真……”李先生越想越心虚,刚才他甚至没有走近些去看个清楚。
“走吧,你知道该怎么做。”大人物命令司机停车,他不再多说一个字。
李先生下了车,看着宾利绝尘而去,他知道,他的前途也跟着大人物一同远去。以大人物的权势,他不能把这些天来做过的事情透露半点,否则的话,他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现在,他成了弃卒,还是个随时可能被警方通缉的弃卒。小禾的微博上还有他的照片,从此他要做的,只能是逃,离大人物越远越好。该死的南柯,把他的行动资金全弄光了,本打算这件事成功后向大人物再讨点赏,现在也甭指望了,保住命才是真的。一阵夜风袭来,携裹着丝丝冬雨,落在脸上格外冰凉。李先生紧了紧外套,朝着路边一家私人诊所走去,得弄点镇痛药,这双腿痛得连路都快不能走了。
宾利在前方路口调转方向,很快就开回了县政府门口。围观的人更多了,但他们都不是看车祸的,而是围在县政府门前看热闹。而刚才躺在地上的人和肇事的士也都不见了。
大人物让司机下车打听,刚才看热闹的人还没走,大家都说刚才发生的事奇怪,明明被车撞得厉害,结果那人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居然没事,很快就爬起来了。肇事的老司机也没喝酒,说是一个醉酒的乘客把酒洒在了他身上。后来警察来了,给他做了酒精吹气测试也没问题。那被车撞的人说是有急事,拍拍身上的土赶着回家,怎么劝都不肯去医院。见两个人都没问题,警察只好把他们给放了。
司机在县政府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想看看更多情况,只见公安局长正兴奋得红光满面地对着一名记者指手画脚地介绍着什么。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不久,有人抬着三名昏迷不醒的男子出来,一个单瘦的小男生也被人领了出来,不过他头上蒙着衣服,路人看不见他的脸。
警车还没开走,很快就有另外几辆本地牌照的汽车开了过来。路人认出那车的牌照,说是纪委的领导。司机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就回到车上向大人物报告去了。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公安局长接到省公安厅的消息后赶紧布置了今晚的任务,结果守了好几个小时,只抓了几个非法飚车的小青年,还好在他们的车里搜出一些摇头丸,也算没白蹲一宿。正在大家准备收队时,局长又接到了公安厅的新消息,说是县政府的地下停车场里发生了大案子,让大家赶紧去。现场唯一的证人就是线人,一定要注意保护,他会提供重要线索。
这消息其实是一直留守在外面的单子凯发给局长的,司徒颖扮演的茉小芭在放完火后,就跟单子凯取得了联系。单子凯用手机软件修改了自己的号码,连同之前布置的抢劫金行的消息也是他用省公安厅的名义下达的。
也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一直被严密监控的司徒颖又是怎样跟单子凯取得联系的呢?
秘密就在跟李先生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陆钟交出手机前就取出了手机里的内存卡。这种卡只需插在手机侧面卡槽里,指甲一按就能弹出来,很方便。卡里有一个文档,是陆钟在的士上编写的计划。
计划的内容是,在某个时段跟当地公安局取得联系,提供一个线人存在的信息,如果案件成功,要保证线人的豁免权。这个线人就是小禾,他跟李先生制造的那起轰动一时的案子有着难以撇清的关系,只有保证他交代了一切后会被警方豁免,才能真正帮他摆脱这一切的麻烦。
再回到内存卡上,那卡只有指甲盖大小,可以藏在舌头下。第一天晚上进入这栋大楼摸底调查时,陆钟就把卡带上了,一旦脱离李先生的视线,他就到处寻找手机和电脑。办公室里到处都有电脑,他浪费了几分钟找到读卡器,把卡里已经编写好的内容迅速发给单子凯,请他利用工具调查小金库的所在,并在一楼的某个厕所水箱里,留下一个手机。
老韩和单子凯两个人,利用了整整一个白天,乔装打扮进入办公大楼。他们带着金属探测器,有了这个,效率就大多了,排除已经检查过的部分,终于在地下停车场里找到了小金库的所在。找到了地点,又了解了要找的东西,接下来的节奏就可以由陆钟来掌握了。
第二天晚上,大家进入大楼后,陆钟在厕所水箱里找到藏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再次跟单子凯取得联系。这一次,陆钟知道要找的只是一个不知什么型号的旧款手机,让单子凯准备一个充当替代品,另外再准备一个与李先生同款的苹果手机。两个手机,都被单子凯安放在靠近小金库的某台汽车下面,陆钟进入金库前假装被鞋带绊倒蹲下来系鞋带,想办法拿到手机后,最后关头用来掉包。
除此之外,陆钟还让单子凯准备了一小瓶速眠灵,藏在地下停车场的保安室里。李先生他们离开西装男的视线后,梁融扮演的奥胖就把速眠灵取出来,放在热茶里端给西装男喝,也招呼那两名司机喝。天冷,大家都不会拒绝热饮,西装男也不会想到刚刚进入的保安室有问题,只要喝下了那杯茶,这几个人的威胁就算是解除了。最后李先生出来时,看到奥胖也同样倒地,时间紧迫,他没时间确认奥胖是否真的被处理,就赶紧离开了。
司徒颖扮演的茉小芭当然也没有真的受伤,她多穿了好几件衣服,身上一沾上酸液就马上脱掉了,完全没有受伤,夸张的尖叫和地上的血滴全都是假的。
最后一晚,李先生看到茉小芭奥胖和南柯去小房间私聊并没起疑,就是这一次他们已经把这一切全部计划好了。
凭借大家良好的默契,计划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沟通中得以完善和顺利进行。唯一一个并不知情的人就是小禾,计划跟他了解的截然两样,他不止一次对陆钟产生了怀疑,直到最后,陆钟假装再次捆紧他的手时,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放心,其实我是卧底,一会儿警察来你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李先生身上,他们不会怎样你。”
卧底!这两个字对于小禾来说简直是天外福音,难怪他这么胸有成竹,看来这一次真的不用怕了。
再后来的事就简单了,司徒颖是第一个离开的,接下来李先生和陆钟走出停车场时经过了保安室,这是李先生最后一次见到奥胖,也就是梁融。
此时的李先生以为东西到手,正放松了警惕,一心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好亲眼目睹了陆钟被老韩假扮的士司机撞翻在地。其实陆钟的身体并没真的受到多少撞击,碰瓷是最常见的低等千术,入行后大家都专门练过。
梁融和司徒颖都登上了等候多时的商务车,单子凯一看到他们,就马上给公安局长发信息,当然,号码还是省公安厅的那个。局长看到消息,再次来了兴趣,马上吩咐最靠近政府大楼的同事去看看情况,没想到,这回的情报准得不得了,人还没下到停车场,马上就有保安队长来汇报,今晚有人纵火不说,现在还有人闯进了保安室里……等到大家下去一看,不得了,这里居然藏了间密室,密室里还真有个线人在等待自己。
说来也真巧,跟警车同时到来的还有两个央视台的记者,一看那记者证,都是王牌新闻节目组的,他们本来是去临城跑新闻,正好路过此地。局长大人以前见过最高级的记者也就是省台的了,现在这几位居然是央视的,可了不得,光荣大了。
虽然事发地敏感,局长也有些顾忌地方领导,但事关重大,又有省公安厅的领导亲自下指示,便不再担心其他,热心地为记者介绍起案情来。不知道是谁给纪委的人打了电话,总之在极短的时间内,所有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