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了窗帘,懒洋洋地洒在床上时,刘苏却浑身冷汗,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拭去额头的汗液,大口地吐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魂未定地确定,刚才自己又做了那个噩梦。
这个礼拜,每天晚上刘苏都在做同一个噩梦。他在梦里看到一张张萦绕在身边的模糊的面孔,呼喊着他的名字,同时伤害着他的身体。最后,那些恶魔般的面孔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拉扯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刘苏可以肯定,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神秘力量,绝对不是来拯救他的,因为他可以感受到更强烈的敌意。在他的四周,到处都充满了危险与恐怖。
梦中的刘苏心里充满了恐惧,他想呼喊,却感觉自己的咽喉被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扼住了。他根本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四肢早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无力反抗,最终只能在恐惧中沉沉睡去,就像死去了一般。每每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是清晨,全身都是濡湿的冷汗,风从窗缝里掠进,总会令他情不自禁浑身战栗。
刘苏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因为布满青色胡茬而显得颓废的脸,不禁在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深呼吸,然后用冷水洗了把脸。
总算舒服了一点儿。刘苏走到客厅的窗台旁,看到了楼下的那个巨大的帐篷,这个帐篷已经存在整整一个星期了。巨大的帐篷有两层楼那么高,有着蓝绿红白四种颜色的竖条纹。五颜六色的彩灯不停闪动,变换着颜色。清晨,帐篷顶端的高音喇叭并没有投入使用。但一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些喇叭就会放出聒噪的乐曲,还会有个操着带有地方口音普通话的男人大声招徕观众的声音。
“欢迎到金色年华马戏团来观看演出,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头入虎口、刀劈活人、铁钉穿身、少女脱衣,还可以看到最刺激的人头唱歌。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了就会一生难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同样的一段话反复在高音喇叭里播放着,一遍又一遍。闪烁的彩灯从四周会聚到帐篷正面的大门边。在门上,还有被彩灯包围的七个霓虹灯大字:金色年华马戏团。
马戏团里饲养了很多动物,若干只肮脏的灰猴子、两只会识数的山羊、一只病恹恹的花斑老虎、几只学舌的鹦鹉,空气里隐隐充斥着动物身体散发出来的令人恶心的体味。
正是楼下撑起马戏团巨大帐篷的那一天,刘苏开始了他的噩梦。他知道,这个帐篷就是他恐惧的源头。
这一切,都要从一周前马戏团驻扎到楼下空地的那一天说起。
刘苏是从市郊的乡村考到城里大学来的,毕业后很是沮丧了一段时间,因为他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刘苏学的是市场营销专业,说白了,这个专业出来后,只能去做业务员,书本上学的东西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而刘苏和大多数乡村孩子一样,性格内向、言语木讷。他也应聘过几家公司,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开除,因为他实在是适应不了那种依靠嘴皮子功夫为生的推销工作。
从公司出来之后,刘苏考虑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决定不再看别人脸色行事。他买了一台二手电脑,静下心来开始写文章,向市里的报纸杂志投稿。刘苏一直爱好文学,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稿子一投就中,一发不可收拾,五年下来,竟成了小有名气的自由撰稿人。
自由撰稿人是个孤独寂寞的职业。和大多数的撰稿人一样,因为长时间坐在电脑前,刘苏的小腹出现了明显的肚腩——他成了一个胖子。
因为很少接触到阳光,他的脸和四肢都变成苍白一片。更要命的是,老待在屋里,刘苏渐渐远离了以前的朋友圈子,更别说接触异性朋友了,所以至今他还是孑然一身,这也是最让刘苏老爸老妈忧虑的事。
刘苏今年28了,以他这个年龄,老家的同龄人都已经抱上了孩子,可他却依然单身,连女朋友都没有。这一点无疑让他的父母很是焦急。他老爸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的乡村老人,可这会儿也急得老是打刘苏的电话,说:“你这死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真想让我这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老家伙死不瞑目吗?”
听了这话,刘苏总是轻描淡写地说:“爸,你着什么急呢。我在城里能挣钱,就算以后没孩子我也有钱给自己养老送终的。”
老爸自然不愿意听到这话,他粗着嗓子青筋毕现地在电话那头大声说:“你不为自己想,总该为爸妈想一想吧?你爸妈这一辈子最后的心愿就是抱孙子!”
上一周,就是楼下空地驻扎马戏团的那个早晨,刘苏的爸爸又打来了电话。这次他没下最后通牒,也没说让刘苏娶媳妇的事。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让刘苏赶快汇两万块钱回家。
刘苏诧异地问老爸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老爸却什么也没说,只说急着用钱,不让刘苏再问东问西。
刘苏现在的收入颇丰,基本能做到月入过万,所以并不在乎这两万块钱。他没有再多问老爸要这钱去做什么,他心想老爸拿这钱自然有他的用途,所以当天中午就去银行汇了这笔钱。
当他从银行回到家的时候,先是从远处听到叮叮当当敲钉子的声音,走近后就看到了圆形的穹顶,还有飘扬的彩带——楼前的空地平白无故多了一顶巨大的帐篷。那个叫“金色年华”的马戏团驻扎在了这里。
刘苏大学毕业后,就在市郊租下了这幢破败的旧楼中的一间屋,作为写作的地方。虽然现在他有足够的钱了,却也没有搬到其他地方去。他相信这幢破败的旧楼能为他带来写作的灵感,也许正是因为处于这样的城乡结合部,既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又可以体验到城市的气息,再加上周围幽静的环境,才能让他充满创作的灵感与写作的激情。
可是,现在楼下的空地却突然多出了一顶巨大的马戏团帐篷,这无疑让刘苏感到很不适应。他无法想象,如果在一片耍猴弄狮的嘈杂声中,他怎么才可以保持冷静的写作状态。
随着夜幕的降临,高音喇叭播出了蛊惑的广告词,周遭的民工慢慢聚拢,谈笑着走进了马戏团的圆顶帐篷。帐篷里不时传出淫亵的笑声与起哄声,这样的声音实在是令刘苏无法平静下来。
刘苏打了个电话给旧楼的物管,物管却说他们只管这几幢楼,楼外的空地在小区红线以外,他们无权去管理。刘苏又打了个电话给街道办事处,街道却说马戏团交了占道费,只要午夜12点以前停止表演,就算不上违规。
这事难道就没人可以管一下吗?刘苏突然想起自己读高中时一个叫大力王的同学,就在这一片的派出所里当警察。大力王是刘苏读到高三时才转到他班上来的,他本名叫王达黎,手劲大得出奇,两三个健壮的同学与他扳手劲都会输掉,所以大家给他取了大力王这么一个绰号。
说来也巧,刘苏前几天在街上偶然遇到了王达黎,还收了一张他递来的警民联系卡,上面留有王达黎的电话号码。刘苏赶紧找出警民联系卡,给王达黎打了个电话。
王达黎听完刘苏的抱怨后,说只要马戏团的节目不涉及淫秽的内容,警察就没有办法去干涉。他建议刘苏亲自去看看这个马戏团的节目,如果他们演出了淫秽的节目,刘苏就赶快告诉他,他们会马上赶来取缔。
无奈之下,刘苏只好换了衣服,下楼来到了空地上。他想做一次业余“卧底神探”,看一下这家金色年华马戏团究竟在演什么节目。说不定,这也可以成为他下一篇文章的素材,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他一走到空地上,立刻有个相貌猥琐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低声问:“胖哥,来看演出?”这个男人胡子拉碴,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满是污渍。
虽然胖哥这样的称呼令刘苏很是不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男人递过一张脏兮兮的票,说:“胖哥,你来对了,演出刚开始,十块钱。”他眨了眨眼睛。此时,帐篷里又传出了一阵起哄的嘈杂声。
刘苏交了钱后,慢悠悠地踱进了帐篷。帐篷里面,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舞台,周围则是挤满了观众的看台。穹顶上挂满了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的彩色小灯泡,灯泡的光很暗,就像小巷里老式公共厕所天花板上,同时照耀两边男女厕所的那种灯泡一样,正好可以将舞台上的布景照射清楚。
舞台的灯光如此之暗,刘苏知道,这是上一个节目刚刚演出完毕的原因。的确,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光着膀子使劲将舞台中央的一个铁笼子拉到一边,笼子里睡着一只病恹恹的花斑老虎。一股浓郁的动物体味从舞台中心向四周散发开,不由得令刘苏感到一阵阵恶心。
直到帐篷里的野兽气息消散退尽之后,刘苏身后几个言语粗鄙的观众还在高声讨论着上一个节目——头入虎口。
舞台正上方的一盏射灯突然打亮,一道圆形的橘色光柱落在了舞台上。一个漂亮的女孩走到了台上,款款念道:“请看下一个节目:铁钉穿身。”
一听到这个节目,刘苏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一个自虐的表演,演员会当着所有观众,用铁锤将尖利的钉子敲进自己的身体里。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演员将要遭受多大的痛苦,才能把那一颗颗铁钉砸进自己的皮肉之中。
舞台上,一个赤着上身的瘦弱男子站在中间,向观众们展示着铁钉。没得说,那些钉子都是货真价实的铁家伙。展示完毕,这个男人向观众席环视了一圈,两眼发直,面无表情。
这个男人真的很瘦,赤裸裸的上身,凸出一排可怜的肋骨,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变成了褐色的伤口痕迹。
当瘦弱男子拾起铁钉的时候,全场静默不语。刘苏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速度正在加剧,呼吸也变得浑浊起来。他有点儿不敢抬头看这个男人的表演,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就在这时,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刘苏连忙抬头望去,不由目瞪口呆。
几根长长的铁钉已经敲入了那个男人的身体,几丝乌黑的鲜血从伤口里渗了出来,慢慢沿着他的躯干滑落。瘦弱男人却依旧面无表情,看不到一点儿痛苦的神情。在他的眼神里,甚至还有一丝淡定。而更多的,则是说不出来的阴郁与冷漠。
难道他不怕疼吗?
刘苏看了一眼节目单,表演铁钉穿身的瘦弱男子叫乌云拉木。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如果没有猜错,从名字给人的感觉,他应该来自于西方边陲的某个少数民族。
乌云拉木在离开舞台的时候,顺便通报了下一个节目——人头唱歌。
精赤上身的大汉抬着一个小匣子走上了舞台,然后把匣子放在了一块木板上。大汉望了一眼观众,然后默不作声地将匣子一面的盖子打开。当他打开匣子的一刹那,帐篷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尖叫声。
匣子里盛着一颗女人的头颅,头颅的眼睛大大地睁开着,眼皮还一眨一眨,调皮地望着台下的观众。
刘苏身后的一个观众颤声说:“哎哟,真是一颗人头啊,还是活的!”另一个观众则情不自禁喃喃说道:“天啊,真是不可思议……”
人头眨着眼睛,张开了嘴,伶牙俐齿地说:“各位观众,感谢大家对金色年华马戏团的支持。小菲在这里祝各位一马当先、二龙戏珠、三羊开泰、四季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玲珑、九九归真、十全十美!”观众席中一片掌声。
掌声中,人头唱起了歌。唱歌的时候,她既模仿了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又模仿了黄梅调,接着竟又模仿起男歌手唱歌。到了最后还学了鸟叫、狼嚎、汽车启动和刹车的声音,称得上是惟妙惟肖。
当匣子里的人头被盖子遮掩住再被取走后,观众席里还在纷纷议论刚才会唱歌的人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时,刘苏不禁哑然失笑。他知道,其实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障眼法。舞台中央有一块木板,匣子就是搁在木板上的。事实上,匣子被大汉捧上来的时候,里面是空无一物的。在那块木板下有一个直立的坑,坑里藏着那个唱歌的女孩,当匣子放在木板上时,那个女孩就直起身子,把头塞进了匣子里。从舞台正面看过去,就是匣子里的人头在唱歌。
刘苏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匣子里唱歌的人头,其实就是一开始报幕的那个女孩。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女孩的口技还真不错,什么都能模仿。
刘苏不禁有些抱怨这无聊的节目,只能欺骗一下少于娱乐的民工们。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个节目,却让他深深震撼,甚至影响了他后来一段时间安稳的睡眠。
表演铁钉穿身的乌云拉木与那个精赤上身的大汉,拖着一个被黑布蒙着的铁笼走上了舞台。黑布蒙得很牢实,再加上灯光暗淡,根本看不清笼子里面是什么。
笼子里,隐隐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声,但却又与野兽的叫声有所不同。这声音,更像是人类遭受痛苦虐待时发出的呻吟。
不知为何,刘苏在听到这声音后,忽然觉得头皮发奓,体内的肾上腺素急剧分泌,两腿竟有些发软。他感到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也许,这恐惧的感觉就是来自那只蒙着黑布的铁笼吧?
乌云拉木与大汉并没有拉开黑布,在突然点亮的射灯下,乌云拉木从裤兜里摸出一把尖嘴钳,一颗一颗拔起了依然刺在身体里的铁钉。在一片惊叹声中,他木然地取出了所有的铁钉,脸上依旧没有一点儿表情。他淡然地看着观众席,然后缓缓地说:“下一个节目,人狼对决!”
他的声音刚一落下,从后台传来一声狼嚎:“呜——”
乌云拉木身边的大汉“刷”的一声拉开了蒙在铁笼上的黑布,里面竟然站着一个人。
铁笼只有半人高,但里面的人的确是站着的。准确地说,里面站着的,是一个侏儒。侏儒,只有小孩的身高,却有一张成人的脸。从面孔上看,他应该有二十多岁了,头发稀疏,全身肮脏不堪,穿着一件很可笑的破旧西装。
舞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射灯静静投影到舞台中间的铁笼上,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乌云拉木与大汉渐渐隐匿,消失在光圈外的黑暗中。
“呜——”后台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观众席里出现一阵骚动,人们窃窃私语,这个节目叫人狼对决,难道真会有一只凶狠的狼出现,与这个侏儒进行搏斗吗?
刘苏暗笑,他只听了一声现场的狼嚎,就辨别出那不可能是真正的狼在嚎叫,而是从舞台音响里发出来的。这只是马戏团搞的无聊噱头而已,天知道过一会儿会出现什么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自己的推测,观众席里又出现了更为剧烈的骚动,甚至还爆发出几声尖叫——舞台中心的光柱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浑身油亮的黑色狼犬!
冲上舞台的,并不是狼,只是一只狗。可刘苏的心还是抓紧了,就连脚指头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知道,即使只是一只狗,但也是狼的后代,血液里的野性并没有完全退化。虽然狗没有狼那么残忍凶狠,但侏儒也不可能有足够的力量进行抗衡。
狗在铁笼边高声狂吠着,它虎视眈眈地盯着铁笼里的侏儒,不时用长舌舔舐着嘴唇。铁笼上的门关闭着,侏儒闭上了眼睛,一副淡然的模样,如老僧入定。突然间,精赤上身的大汉走进光区中,朝地上扔下了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切成块的生猪肉。
黑狗兴奋起来,猛扑在生肉上,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转眼间,那块猪肉被黑狗撕得粉碎,统统塞进了它的肚子。吃完了肉,黑狗仰起头来,得意地长声号叫,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刘苏不禁感到一丝悚然,他开始担心起笼子里的侏儒会不会也遭受那块猪肉的命运。
高音喇叭里传来一个男人麻木的声音:“先生们,女士们,请欣赏今晚的压轴好戏——人狼对决,由本团的台柱阿龟表演!”
哦,这个侏儒叫阿龟,的确是人如其名。他站在笼子里,紧闭双眼,双手合抱,背微微弓起,的确很像一只乌龟。
不等刘苏多作遐想,“吱呀”一声,铁笼的门打开了,那只黑狗急速闪身钻进了笼里。观众席像炸开了锅似的,传出一连串惊呼。前排坐着的观众甚至站了起来,挡住了刘苏的视线。
刘苏连忙踮起脚来,努力想看看笼子里是怎么个情况。当他看到笼子里的情形时,不由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侏儒阿龟已经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钻进笼子里的黑色狼狗,一言不发,眼睛里泛着赤红的颜色,仿佛滴出了血。而那只黑狗则停止了狂吠,趴在地上,肚皮紧紧贴着地面,发出了低沉的呜咽,浑身剧烈地颤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刘苏正在诧异之际,侏儒阿龟突然暴身而起,跃到了黑狗身边。黑狗想要腾身闪躲,但阿龟却俯下身来,用手使劲按住了黑狗的身体。不等所有人作出反应,阿龟已经张大了嘴,一口向黑狗的咽喉咬了过去。刹那间,一股鲜血从黑狗的喉管激射出来,帐篷里陡然出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阿龟得意地放声狂笑,他抬起手,空中扬起缕缕黑色的毛发。而那只黑狗,则死死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停止了呼吸。阿龟停住笑声,再一次俯下身体,作出了下一个令人吃惊的举动——他用双手抠住了狼狗的嘴,然后用力一扳,顿时狼狗的嘴被他撕裂了,溅得他一脸都是鲜血。
阿龟兴奋了起来,他赤红着双眼向黑狗的身体咬了过去,一口又一口。黑狗变得血肉模糊,原本油光滑亮的毛发被鲜血凝结在一起,变成污秽不堪的颜色。
帐篷里肃静了,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血腥的一幕,一言不发。这一幕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刘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方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时,他感到脸上一阵灼热,他知道是有人正注视着他。
刘苏抬起头,沿着芒刺的来源望去,顿时心中一惊——目光的来源正是那个叫阿龟的侏儒!
阿龟站在笼子里,死死望着刘苏,眼里流淌着不可言状的红色物质。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有令人恐惧的力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凄然……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阿龟与笼子里黑狗的尸身慢慢隐匿在了黑暗之中。观众席里这才像清醒过来一般,爆发出持久而又热烈的掌声。在这片掌声中,刘苏恍然如做了一场色彩灰白的梦。节目结束后,侏儒阿龟的阴郁眼神却深深印在了刘苏的心里,怎么都忘不了。
事实上,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虽然刘苏再也没去看过这个节目,但每到夜晚,他都会在梦里看到侏儒阿龟的眼睛,每天夜里都做着同样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