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秋末的一天早晨,古城西安的书画古董商姬顺臣掌柜,正坐在他“积善堂”二楼的古书阁里,非常细心地阅读明代古善本王崇庆的《山海经释义》,隔壁“荣宝斋”的田掌柜突然推门而入。
看着田掌柜又急又激动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姬顺臣便知道田掌柜一定又遇上了个大宝贝。
他合上正在翻阅的《山海经释义》:“田弟好运气,一大早就有人送馍上门了,这可是饥荒之年呀!”,‘馍’是‘货’的意思,古董行里的人口边头的话,掩人耳目而已。
1928——1930年,关中地区遭旱灾大年馑,八百里秦川十屋九空,田地荒芜,饿尸载道,哀鸿遍野,夫卖其妻,父卖其女,军阀混战,官逼贼抢,民不聊生,仅陕西三年之内就减少人口近300万。
这次惨绝人寰的大年馑,姬顺臣老家古周原所属的县乡,就饿死有近10万人之多,灾后这两年,平均耕地的利用率不到原来的3%——5%,元气大伤的八百里秦川,至今还未走出两年前噩梦的阴影。
姬顺臣老家古周原的兄弟叔侄等20多人,拖家带口,前年逃荒过来,已经快把他西安的大宅院挤破了,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在“积善堂”二楼的藏书阁里打地铺。
“鼎,青铜鼎,三个腿的,卖家是……是你们那里的人,和姬兄的……口音一模一样!”田掌柜激动地有些结巴。
“是让我过去看看还是?”姬顺臣站起来,顺手把手里的书搁在架子上问。
“几乎不用看,熟透了的,一点假都没有!”田掌柜很肯定的说。
对于一个出色而富有经验的古董商来说,有时候对卖家情况的判断正确与否,比花气力鉴定古董本身更有把握。从田掌柜表现得十分自信的神情看,货色不会错。
姬顺臣知道田掌柜前天刚吃进了几个“元青花”,手头肯定不方便,一定过来是向他凑钱的:“还缺多钱,田弟尽管开口,咱们俩个不用客气,那一回不是你帮我我帮你呀!”
田掌柜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卖家要响货,鸡*里等着掏蛋,看上去饿急了,还在‘荣宝斋’等着呢,我还差300大洋,等出手了我给老兄一成的利,如何?”
“田弟这是什么话,我这儿不差你那几个利钱,你还是把银子攒着,回头娶个暖炕的媳妇吧!一会儿,我就让伙计给你送过去。呵呵,我昨晚从钟楼路过,看见你又进粉巷了。”姬顺臣打趣地笑着说,田掌柜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
姬顺臣见田掌柜红了脸,马上换了个话题:“我老家多是本份之人,田弟手放宽些,多给些银两。要不是遭了年馑,你不一定能碰上这个宝贝。”
田掌柜点了点头:“那是,那是。老弟决不会亏待姬兄的乡党。”
他凑到姬顺臣跟前小声说:“卖家有块半截老木版,拿出来让我看过了,问我是什么东西?我大概看了看,残版正面是图,背面有字,侧棱是一条木雕的卧龙,类似于把手,雕功非常精致,背面看上去是金文,我只扫了一眼,但我一时吃不准货。卖家说那是他爹给他传下来的,饿死都不卖,只是让我看了一眼,就急忙怀里收了,姬兄是咱长安城古书画行当里的秤砣,要是入了姬兄的眼,一定能吃得准”
“图文还能记起来不?说说!”姬顺臣马上来了兴趣,他知道这种事,田掌柜断然不会对他开玩笑的。
“上面的字我一个都没记下,你知道我对这个字画不是很在行,图是半截图,记了个大概,是这样的。”田掌柜捉起姬顺臣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了起来。
田掌柜捉着姬顺臣的手还没有划完,姬顺臣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抽回手,打了个冷战。
“我怎么觉得这个图有点诡异,像是易卦和河洛图的半个结合体。”
“哦!对了,卖家说他爹是个很有名的风水先生,还给县长和什么司令占过卦呢!”田掌柜说。
“难怪,想着脚底都凉,不过,我倒真想见识一下背面的字是什么。”姬顺臣说。
“卖家你们本是乡党,估计你和他好打交道,这条线我可给谁都没提过,下楼就奔姬兄这里来了,要是那玩意儿真是个藏宝图什么的,咱们舍老本都要拿下。可古往今来,藏宝图没听说会记在木版上的,那不成隔壁阿二了么,要不姬兄过去要来看一下,是好馍就把它吃了吧!”
“看看再说吧,货太邪了我怕把我吃死,再说还是个破相了的半截东西,这类东西的市场价值不大,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