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荷儿出事的那天,她下午就没有按时来拍戏。一想到最近她经常没精打采的,还常常不是一个人发呆,就是表演净出错儿。小段子放心不下,晚饭后就到小金丝胡同去了。
他从来不敢在梦荷儿没有招呼自己的时候贸然前往,就在夜色中的胡同里,犹豫不决着……
后来,他看见了一辆玫瑰红色的卧车,在离梦荷儿家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下。车里走出一位看样子好高贵的妇人,她身材高高的,手里提着一只在夜色下幽幽闪光的银色皮手袋——
显然,那位高贵的夫人没有带着司机,是自己开车来的。
“咱北平城,可没有几个女人自己会开车呢。”小段子感叹道。
他接着告诉大浦,那女人径直推门就进了梦荷儿家的院子。自己当时直纳闷,梦荷儿怎么就不关好院子的大门呢?八成,就是在等待这位高贵女客人的到来?
小段子扛着寒冷,哆哆嗦嗦地站在外面,大约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梦荷儿平日里喜欢吃稻香村的核桃酥,半斤的小纸包提在手里,都快叫自己给晃悠散了,那高贵的妇人才走出门。只见她大步流星地直奔那辆玫瑰红色的汽车,开门往里一钻,打着了火儿便扬长而去。
小段子一看,梦荷儿的大院门,压根就没有被关上,这才朝她家走去……刚到门口,竟又跟一个全身黑衣的家伙撞了个满怀!那人被小段子本能地一把抓住了肩膀——
只要看那家伙裤脚儿扎得利利索索的一身“行头”,便知是个翻墙上瓦、溜门撬锁的贼嘛!出人意外的是,那“贼”却没有挣扎,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张皇失措地指着屋里对小段子说:
“先生您快进去看看吧,屋里有个漂亮女人倒在地板上,流了好些的血……我是个贼,不过今儿个可是什么也没敢拿!我可是不敢见差人的。您赶紧的,该救人救人,该报警报警吧!”
小段子看着那贼人惊惶的表情,觉得不像是瞎说,便松开手自己赶紧进了梦荷儿的院子,直奔亮着灯光的南房,推门一看——
梦荷儿倒在血泊里,手腕子被一把样式挺特别的小刀子,割开了……
小段子说,自己永远也忘不了……梦荷儿姐那张苍白得就像汉白玉石一样的脸。就是被关在这监房里,做梦也还是会时常看见她最后时刻的面影。
当时,梦荷儿的鼻息已经微弱得都快试不出来了。他从那张大席梦思床边的地板上背起她时,看到床上的确是扔着半张纸——
这就是后来东城警察分署来人勘查现场,断定梦荷儿是自杀无疑的证据——死者本人的“绝命书”了。
虽然仅仅是半张纸,但留在上面的话语和她本人的亲笔落款,明明白白写的就是决心去死——那么一个意思。那封绝命书,像是写给某个人的一封信。残留的纸张上,还留着“望你今后好自为之……”之类的告别之语。
可是,被撕去的那上半张绝命书,到底写的是什么?
又为什么不见了?
这信中的那个“你”,又是谁呢?
为什么一封临终前的书信,偏偏就没有了上半张?
到底又是谁,偏偏要留下足以证明梦荷儿确实是自杀的那后半封信呢?
对此,小段子始终是无法释然的。他后悔当时一心只想着,赶紧去看看梦荷儿出了什么事情,便没有扣住那个发现了出事现场的贼人,好问清楚他,到底还看见了什么?
后来呢,小段子手忙脚乱地用块绣花枕头套儿把梦荷儿的手腕子缠住,背起她往外跑……天晚了,往胡同口外跑了快十分钟,好不容易才拦住一辆黄包车,紧赶慢赶地往最近的一家医院送。
当他最终被大夫告知“流血太多,已经晚了”的时候,还直在心里后悔,要是当时拦住了那个开着汽车来过的高贵妇人,把人往医院送,荷儿姐这一条命,一准儿就保住了啊……
可再往下想,他就想得更深、更远了——难道说,那位高个子的贵妇人就跟梦荷儿的死,没有一点直接关系么?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小段子开始有事没事,晚上就到小金丝胡同梦荷儿的家门口转悠儿……
他期待着,还能够遇见那个黑衣贼人,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自己。
无独有偶,那黑衣贼人也怀着一个同样的目的,隔三差五地跑到这一带来转悠儿。但是,他等待的不是段越仁,而是那位贵妇人……
当这两个男人再次在黑暗中相遇以后,他们很快就结成了一个“黑暗的同盟”:一起找到那个当天晚上出现在梦荷儿家里的高个子贵妇人。
那个黑衣贼,就是后来因为当街“持枪抢劫未遂”,反而被副市长夫人冯雪雁的汽车,活活给撞死的姚顶梁。
姚顶梁生前亲口告诉段越仁:那天夜里,自己从后墙翻进梦荷儿的院子以后,只见正北房的灯亮着。窗帘儿上印着一个烫着短发的女人高高的侧面身影,里面并没有任何发生争执的声音或扭打的动静。只见那个女人,就是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跟个假人儿似的——
她微微低着头,好像是在看着脚前的什么东西——就这么一个姿势,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姚顶梁在墙根儿都蹲麻了腿,那女人才终于走出房门来。等人家出了院子,发动了汽车,他才敢站起身来,接近了正北房的窗户……
看到的,竟是还有一个倒在屋里地板上流血的年轻漂亮的女人。
姚顶梁还对段越仁发誓,自己是个“从来不敢跟血肉官司沾边儿”的小毛贼。仅仅在门口,捡到一样小东西。是他亲眼看见,从那个贵妇人身上掉下来的……姚顶梁后来跟小段子一道喝酒的时候,让他看过了那样“小东西”。
这时,严大浦打断了段越仁的话:“一块白丝绸绣花、绣字的手帕子,对不对?小段子——”
那段越仁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眼神儿,也许他是在心里边感叹:这北平城里,居然还有一个不吃干饭、不瞪眼儿瞎掰的警察哩!
那后来的事情,段越仁说得就比较含糊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没过多久,我就认出她了——敢情那个晚上开着车来过梦荷儿姐家的,就是高副市长的夫人冯雪雁!”
可这位高贵的副市长夫人,为什么要屈尊到一个并不出名的女演员家去呢?
小段子说,自己就是想知道真情而已。正好姚顶梁说,他有个兄弟书读得好,考上了一所什么学“机械”的技校,他正想筹一笔学费呢。小段子就给他出主意——拿着他捡到的那块手绢,去跟副市长的阔太太要一笔堵嘴的银子。
小段子对大浦承认说:“就是我帮姚顶梁写了一封信,约冯雪雁出来见面,让她花点儿钱,把自己那块手绢‘买’回去。只要那位贵夫人心里有鬼,必来无疑。何况这区区二百块钱,对人家一位副市长夫人,实在也算不了什么嘛。姚顶梁丧命的那天晚上,我怕被冯雪雁发现,就站在离姚顶梁不远的地方,偷偷盯着。只见他美滋滋儿地提着盏洋火水马灯,站在那儿傻等。没想到,副市长夫人倒是真的开车来了!可到了约定的地点,连车都没停,‘呼——’地一家伙,就把站在马路牙子的姚顶梁,活活给撞死了!”
小段子叙述着当时那惊心动魄的情景,不得不停下来,让自己喘口气儿,才接着对大浦往下说:
“过了好一会儿,我看见冯雪雁从停车的地方回到撞人的路边儿,弯下腰看了那么一眼……姚顶梁一准是死都想不到,自己一个溜门撬锁的小毛贼,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一步登天’,竟他妈的成了全城闻名的江洋大盗!一个当街‘持枪抢劫’副市长夫人的孤胆绿林!哈哈哈……唉,都是我害了他啊!”
严大浦接着问:“姚顶梁出事以后,你和电影公司另外几个模样长得好的姑娘一起,被请到皇粮胡同二十五号的副市长官邸去,参加了八月底那场舞会,对不对?”
段越仁不无自豪地说:“公司里有个爱为副市长夫人管这类闲事儿的马屁精,我可是花钱打点了他,才把我给顶进去充场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大世面,被那么多穿金戴银的女人们围着,说笑话呢……”
严大浦拿出几张照片:“你看,人家记者还给你留了影儿呢。都说这小伙子长得多帅气!只要有人捧着点儿,将来保不住有多大的前程呢……可你偏要在大观楼的影星评选会上,演上那么一出‘荆轲刺秦’。小段子,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的?你不是在那天高副市长家的舞会上,就看见我这个大胖子,穿着警官服站在那儿喝酒吗?好像你还走来,跟我一起喝了一杯啤酒,问我是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严探长’来着?你抱着花往冯雪雁那儿走时,不也明明看见我……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来着?”
段越仁只是意味深长、不置可否地启齿微笑着。
严大浦继续语重心长地询问:“我说小段子啊,你这不是成心把个鸡蛋往石头上碰?不就是成心的……自投罗网吗?还有,我问你,那天舞会上,副市长夫妇和那位出头为她‘被迫自卫’作证的女先生被人投毒,跟你有关系没有?”
段越仁还是意味深长、不置可否地启齿微笑着。
严大浦接着把小町从费阳家偷拍来的一幅素描和费阳的照片,同时摆在毫不掩饰狡诈油滑的这个小段子面前:
“这是费阳给你和梦荷儿画的像。其实,你是早就认识这个画家女先生吧?”
段越仁仍然是那样意味深长、不置可否地启齿微笑着。
严大浦也笑了:“看样子,你这小伙子还挺仗义的!好吧,我也实话告诉你——你这个案子,上面压得紧。当众行刺政府高官的夫人,怕是不能随便就开了这个先例。我的话,意思你明白。你年纪轻轻,真值得去代人受过吗?”
段越仁这回不笑了:“老戏上有过一句我特喜欢的台词——‘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您说‘代人受过’,这意思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原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值得我去代她受过、代她受死。如今,她却已经走了,走得那么不明不白,走得离我那么远……我段越仁一条小命儿,还值得代谁去受过呢?”
小伙子的眼睛红了。他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严大浦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
“严探长,怨不得连狱卒子都说,您是个厚道的性情中人。今日相会,果然是名副其实。谢谢您好酒好菜的款待,小段子该说的,今儿都对您说了。这会儿也该回自个儿的号子里去啦——”
是啊,小段子真是说出了严大浦预想中更多的事实真相,唯独除了他跟费阳的关系,滴水未漏。
紫姨叫人去送信,请费阳先生到家里来吃一顿便饭——法国晚餐。信中特别告知费阳:自己的厨娘,过去在一位法兰西驻华公使家的厨房里做过,特地想让曾在法国留学的费先生,“屈尊前来指教”。
这是极少有的情况——把一个外人,请到十九号院里来用饭。
费阳依时从容而来,捧着两盆花期正茂的可爱的铃兰花。迎接她的,是整个紫町牌友俱乐部的成员。其中唯一让她不免露出一丝惊讶的,就是便装在座的警署探长严大浦。
让所有十九号院儿的老常客们出乎意料的是,紫姨主动请这位萍水相逢的费阳女先生,参观了所有的房间……
走进大客厅时,首先映入费阳眼帘的,就是那幅紫姨在副市长家舞会上花了三百块“竞拍”到手的女童肖像画。这当然是女主人为了表示出对客人的敬意,特意挂在钢琴上方的墙上,一个相当醒目的位置上。
费阳并不知道,坐在客厅里那些“紫町牌友俱乐部”的老牌友,心里有多么地……“妒嫉”自己——
紫姨说:“费阳先生,我想请您这位美术家为我房间的布置,提点儿建议……”
她让秋姗推着自己的轮椅,亲自领着费阳,从大客厅开始参观家居的每个细节——
十九号院儿的主体建筑,天花板很高,估计超过了一丈一。大厅后面的两侧,共有四间门扇相对的房间:主人卧室、书房、牌室和洗浴间,分别被套建在这“大屋顶”下的东西两侧。因为墙体结构的厚重,室内冬暖夏凉。从楠木壁板镶到齐胸高的正厅,拐进宽不足三尺的走廊,左侧有房门相对的两间:
窗户朝着院子向南的一间,用作主人的卧室。一排西式的刻花面玻璃窗户,能够透进明朗的日照。直接绷在窗扇上的,是仅宽一尺半的绿色府绸,打着细密的皱褶,显得十分女性化。从天花板降到地板的丝绒窗帘,是猫眼绿色的,白天总是被很优雅地挂成“人”字型。
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也是中西合璧式的:舒适而又实用的席梦思床上,罩着落地的大花手工织锦床罩。临窗是雕花玲珑而繁琐的红木梳妆台,正中一面宽镜,左右两面窄镜,宽镜前是放满化妆品和梳子之类的悬空台面,左右两侧的窄镜下面,是细长的抽屉柜子……
紫姨显然颇以这架梳妆台自豪。她对费阳说,它的打造工艺堪称“智慧的结晶”——那两个柜子上面的小抽屉,简直就像一个有形的谜语——拉开来,一目了然的容积空间,其实仅仅是实际内存量的三分之二不足。只有女主人自己知道,隐藏着的几个小暗屉,形状各异,可以用什么方式揭示出来。
挂放衣服的是靠北墙整块厚樟木板镶里的日式壁柜,深而宽大,从天花板一直装修到地板,空间大小错落有致。里面几乎装满了一个富有女性的整个人生——
作为年龄相仿的中年女性,费阳当然可以通过这些服装感受到,一个女性岁月的记录:从青春时代花色艳丽的衣裙,步入中年质地讲究的行头,春、夏、秋、冬,棉麻、丝绸、呢绒、皮草,新的、旧的、中式的、洋式的……
可以在那里找到紫姨情感的旅途、审美的变迁、生命的辉煌与沧桑,可以看到女主人极为自爱也特别爱美的天性。
窗户朝着后院向北的一间,是主人的书房。四面沿墙的樱桃木书架,也是从天花板装修到地板,排列着成套或单本的图书。书脊有烫金文字的外文精装书和中国古老的线装本,费阳挺惊讶,紫姨还有收藏大量的连环画儿……有着数不清的册数。
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明式风格的宽大书案,上面有一盏彩绿色玻璃罩子的西洋古典台灯、一部黄铜镀金的电话机,水晶墨水瓶、象牙裁纸刀、金属或木质的大小镜框,还有五支永远被削得很尖很尖的铅笔,并排放在一叠永远雪白的洋信笺右边……书斋里看不到朝北的后窗,无论白天晚上,都要打开枝型吊灯,让橙黄色的光芒充满这仅仅属于主人的咫尺方圆。
同样是从大厅进门后向右,拐进一模一样的狭窄走廊,靠北是一间大大的洗浴卫生间。铺满雪白的防水“塔伊鲁(TILE)”,里面安装着带兽头盆脚的西洋白磁大浴缸,带着镜子的大理石洗脸池和西洋坐式的冲水马桶。还有供人休息、抽烟的小藤躺椅和茶几……
向北开着一排窗户,虽然光线并不充足,打开来可以看到一丈开外的后院墙。那里也不失为是一番风景:墙下的竹篱笆,夏天就会开放小碗一般大的蓝色牵牛花,含着清晨的露珠儿;墙头墙壁上,“爬墙虎”叶子,浓绿得令人心生怀疑……
紫姨见费阳将目光停留在窗外的后墙壁上,会心地微笑了……
她告诉费阳,北京秋冬的季节,那又是一番萧瑟的美——枯藤残叶仍然攀附在灰墙上,仿佛充满了无声的叹息和严峻的思绪。为此,在室外寒冷的日子里,自己经常喜欢一个人坐在卫生间的那张小藤躺椅上,面朝着被阳光忽略的北窗,久久注视着后墙,如同是在欣赏一幅“法国印象派”风格的朦胧画卷……
朝着北边,就是那条叫“灯芯”的小窄胡同。一扇小后门儿上,常年挂着一把古旧的铜锁。
卫生间的斜对门,就是那间小牌室,窗户也是冲花园朝南的。房间里,团团围着一张中式雕花矮腿圆桌的,是一圈深色的真皮沙发。其中一只单人的,上面搁着个大大的圆形靠枕,厚棉布枕套上有着英国十字刺绣的玫瑰花,五彩斑斓,招人喜欢。显然,它标志着这是女主人固定的座位。
西侧墙角处置放着一套原色的核桃木酒吧,那是一位高明的苏州籍木匠,特地寻来一张老百姓家上百年的大床,按照紫姨自己画的设计图,用老料打造出这套风格拙朴的小吧台。只上光油不涂漆,木质本身的纹路色泽十分耐看。还特地配着两张高脚杯形状的圆椅子,养女小町给它们起名叫“吊脚凳儿”。
东侧墙角则摆着一座工艺精美的西洋落地座钟,黄铜色的钟摆旁边垂着链锤儿。钟声会在每一个正点的时候,自动发出清脆、深远的鸣响……
这间牌室的窗户,悬挂着厚重的金红色丝绒窗帘。需要打开它的时候,拉动窗户旁边环形的绳子,帘子就会巧妙地以波浪的形式向上收起,露出靠外边一层半透明的麻纱帘子。这就是一间外国人常说的所谓“美室”。
费阳显然不是一个乐于轻易表示恭维的人。但是看过这间小牌室,她微笑了……
“紫姨,请您让那个五岁的小丫头,住在这间屋里来吧。其实呢,挂在您的卫生间里也很不错……您的主客厅对于她来说,空间太大了些。我觉得,与她那过于平凡、纯朴的形象,也不太和谐。是不是?”
这是她对紫姨提出的唯一的改良意见。
在紫姨的院子里,费阳说:“紫姨,我很喜欢您摆在客厅里的那几件磁州民窑的器物,更加羡慕您的……那口小井。”
紫姨再一次感受到了,费阳与其他人所不尽相同的审美标准。
“费先生,我真高兴您能够这样在意我这口不起眼的小井。其实,对于我来说,它是这座院子里最珍贵的东西。每年炎夏,我用泵上来的水浸泡瓜果;隆冬时节,我的女儿早上还能用它的水洗脸刷牙……它是我父亲在我出生那年打的一口深水井。因为水是微甜的,父亲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蜜儿井’。等会儿我就用这蜜儿井的水,给您泡茶、冲咖啡……刚才我的那些朋友,还有我的两个老家人,他们没有一个人认真对待过我的这口小井。我真希望,身边永远有您这样一位……成熟、冗智的同龄伙伴。”
秋姗不禁暗暗感到有些惭愧。如果不是费阳今天来到这里,自己还理解不到我们的紫姨,同样深藏着童年的难忘的记忆,如同这口大家已经司空见惯却从未在意的小井——名字叫“蜜儿”,泵上来的水,是“微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