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累了,找了块树荫下的青草地,坐了下来。大半天过去了,他们嗓子都喊哑了,一无所获。叶湛把背包放在自己的面前,从里面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宋淼。宋淼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口水。叶湛又递过来一块面包,宋淼说:“你吃吧,我不饿。”叶湛说:“我可饿了。”她边啃着面包,边往森林深处眺望,期盼游武强的突然出现。斑驳的阳光从树顶漏落,宛若一面面小镜子在晃来晃去。叶湛不像刚刚进入森林时那么兴奋了,神情有些疲惫,汗水把头发粘在额头上,脸色有些苍白。宋淼也觉得很累,腿肚子又胀又酸。他们不知道这森林有多大,也不知道走了多远。
宋淼说:“我们还是回去吧。”
叶湛说:“你想放弃?”
宋淼说:“我怕晚了没有班车回去了。”
叶湛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早没有班车路过黑森林了。”
宋淼看了看表,都下午四点多了,出来时,他们在车站问过,下午三点半有辆班车路过黑森林到唐镇。宋淼有点急了:“那,那怎么办?”
虽说有点疲惫,叶湛还是充满了希望:“宋淼,要有信心,只要游武强在这片森林里,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他的。”
宋淼说:“那,那晚上怎么过。”
叶湛说:“露宿呀,这有甚么,现在是夏天,晚上又不冷的,你想想,躺在森林的落叶上睡觉,还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多么浪漫的事情。”
宋淼自然地想到了蛇。
如果睡觉时,有蛇爬过来缠住自己,该怎么办。他没有说出这个想法,只是觉得叶湛好像不是唐镇土生土长的女孩子,反而有点像那些喜欢背着包到处探秘的城市女孩。说实在话,宋淼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还是喜欢没有任何风险的安稳生活,如果不是祖母的遗产,他连唐镇都不会来,怎么会选择在黑森林里过夜。
宋淼叹了口气。
叶湛说:“你是男人呀,叹甚么气,不要那么没出息,好不好?”
宋淼说:“好吧,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陪你。”
叶湛咯咯笑起来,说:“这才像个男子汉。你晓得我爹昨晚在你走后怎么说你吗?”
宋淼摇了摇头,说:“说我什么?”
叶湛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宋淼说:“我不会生气的,你说吧。”
叶湛说:“我爹说,他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脸像你这样白的,而且说话那么小声。还说,我要像你一样,他就会更喜欢我了,因为他老说我从小就像个男孩子。宋淼,你看我像男孩吗?”
宋淼被她说得脸红了,说:“还好吧。”
叶湛说:“时候不早了,我们继续找吧,天快黑了,我们再找个地方宿营。”
宋淼说:“好吧。”
他们往森林深处走去。叶湛又开始喊游武强的名字。宋淼没有喊。叶湛喊完几嗓子后,问他为什么不喊。宋淼说他现在听到游武强这三个字,心里就怪怪的,十分不舒服,能不能换种方式吸引游武强。叶湛说,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宋淼说,你不是会唱很多山歌吗,就唱山歌好了。
叶湛想了想说:“好吧。”
接着,她就唱起了山歌:
穷人好比滚油煎,
病倒难寻刮痧钱。
锅头水滚冇见米,
盘中粗菜无油盐。
担担生意系可怜,
肩头担烂骨担绵。
担得重来担不起,
担得轻来又无钱——
叶湛的歌声哀绵而又凄凉,宋淼听得浑身发冷,他说:“叶湛,你能不能唱些欢快的歌,这山歌太凄惨了,听了不舒服。”叶湛笑了笑,说:“好吧,我给你唱些情歌吧,不过,不是很欢快,但比刚才唱的苦情歌要好些。”
宋淼说:“好吧,只要不是太悲就好。”
叶湛又唱了起来:
天上飘来一团云,
又像落雨又像晴。
十七十八有情妹,
又想恋郎又怕人——
歌声清亮婉转,在森林里飘荡。
突然,叶湛看到了一条小青蛇,在草丛中游过来。她停止了歌唱,目光被小青蛇吸引。宋淼也看到了那条小青蛇。他却没有害怕,反而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它,眼睛里出现了迷离的色泽。他们都没有说话,惊讶地看着小青蛇,小青蛇游到他们跟前后,掉转头,竟然像只鸟一样飞了起来。他们像是被催眠了,默默地跟在小青蛇的后面。小青蛇把他们带到了森林僻静的一角。
小青蛇飞进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宋淼和叶湛仿佛从梦中醒来,相互望着对方,用眼神询问对方:“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看到了这样的情景:林中空地上,有个挖好的坑,坑旁边有堆黄土,黄土十分新鲜,应该是从坑里挖上来的土,那堆黄土上坐着一个黑衣老妇,老妇深陷的眼窝是两个黑洞。老妇在吹笛,笛声凄婉悠扬,让人神伤。
宋淼心里“咯噔”一声,这不就是那个瞎眼老太婆吗,她怎么在这个地方。
叶湛也看清了,她就是那个从五公岭消失的瞎眼老太婆。
他们站在那里,不敢吭气,也不敢靠近。
笛声停止了,瞎眼老太婆收起笛子,冷冷地对他们说:“你们来了。”
宋淼心惊胆战。
叶湛壮着胆子说:“你到底是谁?”
瞎眼老太婆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来了——”
她的声音冰冷,宋淼毛骨悚然,他感觉到大难临头,十分后悔和叶湛来到了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