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之下 第11节

我在出租屋里使劲抽动着鼻翼,想要嗅出些许血腥的气息。但我在这儿除了见到与易秀莲的合影之外,几乎毫无所获。临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在香山街二十九号七楼C座搜索得到的结果,于是如法炮制般拾起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狠狠摔落在地上。

在有机玻璃的碎片之中,我看到了一把钥匙。拾起钥匙,如我所料,上面也写着“罗马假日”与一个四位数号码。

罗马假日洗浴中心的广告语就是,“全年无休,二十四小时营业”。

离开出租屋后,我立刻招了一辆出租车,驶向了罗马假日洗浴中心。

进了洗浴中心,我拿着钥匙直奔更衣室的保管箱。找到钥匙上号码所对应的保管箱,我迫不及待地插入钥匙,轻轻扭动。然后,我看到保管箱里搁着一个似乎用塑料层层包裹着黑乎乎的玩意儿。我伸出手,试图把那玩意儿从保管箱里取出来,当手触到之后,才从质感上发现,那不是由塑料包裹的,而是保鲜膜。

在取出的过程中,我的手指捅破了一点保鲜膜,一股腐烂陈旧的气味随即涌了出来,还有一阵阵腥臭味。而保鲜膜内包裹着的东西,介于软和硬之间,有点像搁得太久的面团,又有点像泡在水里太久的木块。

当我取出那玩意儿之后,几乎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立刻把它塞回了保管箱里,扣上门,加上锁,又用钥匙反锁了一圈。

保鲜膜里包裹着的,是一个面具,上面密密麻麻用强力胶粘贴着鼻子、小指的面具。

层层包裹着的保鲜膜,就是为了防止有异味传出。冯自强Ⅱ干得相当聪明,把面具放在洗浴中心的保管箱里,时间这么长了,居然之前一点异味也没有散发出来。

不过,刚才我不小心捅破了保鲜膜,想必过不了多久,这个保管箱里就会散发出异味。虽然罗马假日的保管箱一向以其私密性而著称,但如果真有异味渗出,或许他们会以为对方搞恶作剧,把死猫死狗丢尽了保管箱里,所以不得不打开保管箱进行检查清理。当他们看到里面竟然藏着一副粘贴着鼻子手指的面具,用脚后跟也能猜得出,他们一定会报警。

割鼻杀人狂的案件,在一年前掀起满城风雨,但公众所知,也只有杀人狂作案时,会割去鼻子和小指。至于受害者体内的氯胺酮成分和凶手曾经戴着粘满鼻子和小指的面具,却是警方刻意隐藏了的线索。当警方看到保管箱里的面具后,自然会与割鼻杀人狂这桩公案联系到一起。

对了,保管箱里还有我的指纹呢!

而易秀莲遭遇割鼻杀人狂时,我也曾经被当做嫌疑人,警察特意到我家里来套取过指模。

不行,我不能把这副面具留在保管箱里,绝对不能!否则,警察就有充分理由把我抓起来,保管箱内的指纹,已经足以把我送入监狱里。

我重新取出包裹在保鲜膜里的面具,朝衣物下胡乱一塞,便匆匆离开了洗浴中心。

我不敢乘坐出租车,更不敢搭乘公交车,因为我怕面具散发出来的气味会引来旁人的瞩目。

幸好离开洗浴中心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街上没多少行人。我径直向附近一个公园走去,在路上,我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又买了一瓶烈酒、一盒火柴。在公园里,我摸黑用匕首削去了面具上的鼻子和小指,又在树林里挖了个坑,把鼻子和小指埋入地底。至于那个面具,我则换了个地方,在人工湖旁,我在面具上淋了整整一瓶烈酒,然后划燃了一根火柴。

看着面具渐渐变作一团灰烬,我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我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精神病疾控中心的那位李林奇医生打来的——我给他的那张记者名片上,留着我的真实手机号码。

他这么晚了,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