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响,一个篮球高高飞过围网,落进了街头公园外一个树丛里。
“该死!”二十六岁的林胜跑了过去,试图拨开树丛。他真想不通,明明出手的角度和力度,甚至公园的风向风速都很完美,篮球却没有进篮筐,居然飞出了围网。
这是个长满了淡红色树叶的不知名树木的小林子,仿佛到处都是嫩芽,空气中富含不知名的馥郁花香,但林胜并没有看见花。
他往树林深处走了十几米。
然后他就愣住了——在这片面积大小不过几百平方米的树林中心有一处凹陷。
凹陷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篮球。
暗红色的、黑色的、灰色的……塑料的、皮质的……新的、旧的、好的、破的……各种各样的篮球。
这些篮球滚在干枯、落满灰尘的杂草丛里,猛地一看,就像一个个变形的人头。
凉风吹过,林胜一个人站在树林里看着一地的篮球,背上倏地起了湿淋淋的冷汗。
淡红色的树叶在树梢沙沙作响。
“110吗?我在十九街拐角发现一个树丛,树丛里有好几十个篮球,很阴森,很奇怪……”林胜打了个电话。
在他的背后,淡红色的树叶下雨一样沙沙地掉落。
“……就在街头公园围栏外面,不怎么起眼的一个角落,这里的树全部都长嫩芽,是红颜色的……”
芸城市警局110指挥中心的接线员很有耐心地回答:“好的,如果辖区派出所没有紧急警情,我让他们去检查一下……”
“啊?”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线员愣了一下:“先生?”
“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咔嚓”一声。
是手机四分五裂的声音。
“又怎么了?”关崎非常烦躁,关于“费婴”的案件还没有新的头绪,突然间芸城市又冒出来一个离奇怪案,什么红树林报案人神秘失踪啊……他现在最烦的就是怪案!
沈小梦看着手里的材料总结:“根据报警人的手机号码查知,失踪的报案人叫林胜,失踪时正在报警。在通话当中,接线人员听到惨叫,出警民警找到树林的时候,发现了五十九个篮球和报警人碎裂的手机,但没有发现报警人。”
关崎接过了材料:“五十九个篮球?这种时候连篮球也来捣乱?有没有查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欠债逃跑,还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自己找个借口躲起来了?或者他只是在搞恶作剧?”
他的助理小警察沈小梦最近总有些无精打采,他把材料里的照片一张一张摆在关崎面前,并没有多解释。
第一排的照片拍的全部都是篮球,第二排的照片是地表生长的枯草,第三排的照片是一个碎裂手机的细节图。
关崎扫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这些篮球新旧不一,有些仿佛已经留在那里很久了,而那个地方并不是人迹罕至的荒野。
那地方就在街头公园的围网外面,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没有任何人进去?而这些篮球的主人又在哪里?
“确定过了不是拾荒者在这里暂住?”关崎狐疑地拿起一张杂草的照片,那些杂草看似已经死去非常久了,草梗上积了很厚一层灰土,而杂草周围的树木却非常干净,每一片叶子都是新芽。有些篮球已经瘪了,而在这些破损的篮球周围没有丝毫新草生长、环绕、然后又死亡的迹象——也就是说地上的杂草很像是这些篮球掉在这里之前就已经死了。
可是这些枯死了那么长时间的杂草居然没腐败变成肥料,就像时间停滞了,一直保持着形状留在那里。
更奇怪的就是报警人林胜的手机。
它可不是掉在地上摔坏的。
手机屏幕上有一个着力点,像是有大力的东西撞在了手机上,导致它四分五裂。
可是地上并没有相应的痕迹,关崎看着那痕迹——那痕迹谁看谁都觉得像被子弹射中了一样。
涉枪?这可是大案。
难道报警人是在这个树林中被人持枪绑架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林胜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十分茫然,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躺在一堆树叶里面。过了足足十分钟,他才想起来他原来应该是站在一个小树林里,他看到了一堆篮球……
林胜猛地坐了起来,一滴温热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从额头滴落,用手一抹才知道是鲜血。
对了!正在他打电话报警说小树林有可疑之处的时候,手机突然受到巨力脱手飞出,有什么东西重击了他的背部、头部好几下。当他回头的时候却没看见任何人影,就在心惊胆战的时候,额头又受到沉重的一击,立刻昏了过去。
林胜捂着头,踉跄地站了起来。
时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他躺着的地方是一堆厚厚的落叶,光线从头上投射下来,这个地方好像是个比较深的坑洞?林胜往口袋里一摸,钱包还在,似乎从他摔在落叶堆里之后并没有人动过他。那究竟是谁殴打了他?又是为什么打他?
稀里糊涂地在坑洞里转了两圈,林胜发现这里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洞穴,虽然尘土很多,但是墙上隐约还可以看见墙砖的痕迹,这里是个人为的窑洞。但他明明是在树林里受到袭击,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到了一个窑洞里?
这是个非常小的洞穴,头顶上的洞更小,就像个井口,依稀还可以看见外面的杂草和树木。林胜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打晕之后,顺着树林中间的那个凹陷滑进了这个小洞穴。但这种像进漏斗一样的遭遇显然不一般,伸脚在地上的腐殖层里拨了拨,林胜感觉到那一大堆枯枝败叶里面有别的东西,有直的有圆的,至于具体是什么,他没胆子扒开来看。
也许他是个幸运儿?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好像没受什么伤?林胜摸了摸身上,除了几处瘀青和血肿之外四肢完好,就在他摸索的时候,几片树叶从他身上飘了下来。
这是什么?林胜拿起一片,那是片黄绿色的小树叶。翻了两翻,他奇怪了,树林里的叶子不是红色的吗?
光线在迅速暗下去,外面显然已经是黄昏。林胜摸索着墙砖,突然手掌探到了一个空洞。他吃惊地发现在墙上有一个半米见方的小木门,那木材好像曾经被人破坏过,也看不出是从里面破坏的还是从外面破坏的,总之这扇“门”上有个足够一人出入的洞,木材也早已腐朽,他用力一掰就能从上面掰下一块来。
而在他掰开七八块朽木以后,发现小木门后面是一条非常狭小的通道,远远地似乎有光从通道尽头射来。
林胜抬头看了看遥远的洞口,犹豫了一会儿,钻进了通道里。
林胜的亲人并不居住在芸城市,他失踪之后,也并没有人给他家里打勒索电话。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无论是那片树林还是林胜家里都没有带来新的线索,一切无声无息,除了林胜的合租室友确认少了这么个人,就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但关崎是经历过几次异种怪案的老手,越是不合常理的案情,越是不由得他不往坏处想——或许在那片树林里“有什么”……
有什么人类尚未了解的东西存在着。
“沈小梦。”关崎敲了敲办公桌,“发什么呆呢?”
“啊?”沈小梦从一堆材料里猛地惊醒,“我在想上个月那起当铺的杀人案,因为还没有破,所以……”他手里抱着好几起案件的材料,难怪他看得头昏眼花,精神萎靡。
提到在“瑞祥宝记”当铺那件杀人案,关崎的脸色又黑了黑:“我在和你说现在这个案件呢,如果现场没有新线索,那些篮球呢?技术科从篮球上提取到DNA没有?”原来,实在没有线索的时候,关崎出了个主意,在现场提取的篮球上寻找DNA,希望找到这些篮球的主人,询问关于篮球的疑问。
“哦……”沈小梦猛地惊醒一样,“技术科提取到了一些DNA,正在比对。”
关崎点了点头,挥手叫魂不守舍的沈小梦出去。最近这小子越来越紧张兮兮,出于心底一丝若有若无的疑问,他也不像从前那样让沈小梦全程参与案件侦破。
电话铃响了,关崎接了起来,技术科的小马打来的电话:“老大,篮球上找到的DNA比对出来三个,但很可疑的是这三个人全都报了失踪,没有一个能找到下落。”
关崎猛地坐直了:“全都失踪了?”
“是啊,”小马忧心忡忡地说,“现场提取的东西不只有篮球,还有一些风筝、气球之类的残片,都在我桌子上。我想这个是不是一起连环失踪案?之所以那个地方堆了那么多篮球,就是因为它在那个公园篮球架后面,经常有人去打球,一旦有球飞过围网掉进那片树林,打球的人就会去捡。而当他们一进入树林,人就失踪了?”
“有可能,你把风筝和气球一起检测了,能找到多少人算多少人,我要再去一次现场。”关崎推开椅子,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他的意料,如果在那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曾经发生过多起失踪案件,林胜的事情就只是其中之一,那就不是持枪绑架这么简单。
那里或许真的“有什么”。
林胜在只有半人高的通道里痛苦地爬行,那点若有若无的光就在前方,却好像永远也到不了。爬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了个恐怖的想法——在这奇怪的井下,神秘的地下通道,一点缥缈的灯光——在通道那一头飘来飘去的不会是鬼火吧?
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把自己吓得浑身冷汗,而在这个时候,通道前方有一堆东西堵住了他的去路。
然后林胜发现其实远处的灯光并不“缥缈”,它只是被这堆东西挡住了大半,所以看起来忽闪忽闪,仿佛正在移动。
那堆东西质地很脆,林胜奋力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开,继续前行。
他在漫长的通道里遇到了三堆这样的杂物,终于爬到了通道出口。
出口处也是一个半人高的烂木板,林胜推开木板,面前发光的东西居然是书柜上的一面镜子。他看着一个浑身是血、衣衫褴褛的怪物从墙里面钻出来,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好半晌才明白那个怪物就是他自己。镜子反射的是屋子里一些东西的光。
林胜惊奇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钻出来的地方是一个房间,仿佛是一个书房?这个屋子没有窗,除了他钻出来的这面墙外,其他三面墙都是书柜。书柜在发光,那上面仿佛被涂了一层荧光的液体,却涂得并不均匀,形成一条长长的抹痕。那层液体的光是微微发蓝的,在完全的黑暗中很明显。除了书柜在发光外,地上也有一条长长的荧光拖痕,像有什么体积较大的东西在地上拖过。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些较为细小的拖痕。这些痕迹发出的光强弱不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一些颜色斑驳的碎片挂在林胜身上,他对着镜子抖了抖衣袖,一块弧状的碎片滚落下来,掉在地上那条荧光痕迹上。林胜低头一看,那个他一直以为是树根或者碎石之类的东西,有着一排牙齿。
那是一块人的下颌骨。
他全身都发起抖来。
人的下颌骨。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刚才堵在通道里的三堆杂物不是杂物……那是三堆……人类的骨骼?
他居然穿过了三具……三具骷髅?
林胜做梦也没想过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能遇上这种事——而比他在茫然不知的时候挤碎三具骷髅更可怕的是——那些人和他一样在通道中爬行,为什么他们都死了?
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们也是篮球的主人吗?
还有什么是他必将遭遇而还没有遭遇的?林胜浑身都是冷汗,他在书房中到处翻找,希望能找到一根木棍或者砖头什么的用来防身。不想抽屉拉开,一抽屉的刀和匕首露了出来,林胜连退三步,不祥的预感浓烈得仿佛要烧起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为什么准备了这么多刀?
难道是因为“他”也曾预感到即将遭遇到“什么”?
抽屉里的都是短刀和匕首,样式都很轻巧灵便,林胜哆哆嗦嗦地从最上面拿了一把,握在手里。
这间屋子深埋在地下,但它既有书柜,又有门。
不知道紧闭的这扇房门,后边躲藏的,究竟是什么?
关崎叫了萧安一起去小树林,带上一个变形人去失踪案现场显然比较安全。唐研失踪之后,萧安情绪一直很低落,关崎也希望这种疑似灵异事件的案件能让这个年轻人振作起来。
开车接上萧安,关崎到达小树林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
车里皮肤微黑,身材修长矫健的男生就是萧安,下了车之后,他轻轻嗅了嗅空气。
果然,依仗变形人出色的嗅觉,这个可能发生过多次失踪案的地方散发着一种熟悉的气味。萧安摸了摸他口袋里的那个钥匙扣,这个地方散发的,就是和钥匙扣上的木牌一样的香气。
“有什么吗?”关崎看了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地方果然不一般。
萧安皱起了眉头:“这里有葫芦岛上的那种味道。”
“分头找找。”关崎一听到葫芦岛就变了脸色,那种气味不但会让人变异、发狂,更意味着这个地方很有可能又与费家有关。
两个人从树林边缘慢慢寻找,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里的植物并没有多少开花,距离树林中心那个凹陷的杂草更是早就死了。周围淡红色的树叶十分漂亮,关崎折了一根树枝下来,嘀咕道:“这是什么树?枫树?”
“不是吧……”萧安不太确定,他对植物没什么研究,但枫树似乎不应该长着这种细长细长的小叶子。关崎凝视着手里的树叶,这树叶干净得出奇,淡红色,嫩得仿佛掐得出水来。
微风吹过,枝叶摇晃。
“啪”的一声闷响,关崎感觉有人重重殴打了自己的额头,眼前一黑差点倒地,幸好萧安及时扶住了他。关崎捂着遭受重击的额头,他什么也没有看见:“是什么东西?”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站在旁边的萧安居然什么都没看见,只听到一声闷响,关崎就受伤了。
就在这一瞬间,树林纷纷扬扬飘落下许多叶子,闷响声起,关崎和萧安身上几处地方被狠狠重击了几下,也就在被重击的同时,脚下的杂草突然松动,那些杂草下的似乎不是泥土,仿佛是流沙一样。两个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稀里糊涂地就滑进了凹陷处的中心,身下一空,摔进了一个坑洞里。
树林的地面上,持续滑落的流沙和杂草堵住了两人摔下的洞口。地上的杂草本来就布满尘土,当浮动的流沙和杂草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关崎和萧安一头栽进了凹陷处的中心,浮动的流沙和杂草之下有一个不大但足以通过一个人的洞,就像个漏斗似的。随着流沙和杂草以一种奇怪的频率震动,两个人像黄豆一样滚进了洞里。关崎整个人扑在了萧安身上,幸好萧安做了肉垫,两个人几乎都没有受什么伤。
他们摔在一堆厚厚的落叶上。关崎头昏眼花地爬起来,却见萧安“啊”了一声,借着头顶洒下的光,他看见落叶下面伸出一双巨螯,钳住了萧安的腿,飞快地把他往落叶下拖。萧安的整个身体瞬间膨胀起来,抵住洞壁,伤口喷出血液的同时,一只身体扁长、暗灰色的六爪甲虫被萧安从落叶堆下的泥土中反拖了出来。
沙土飞扬,关崎被呛得直咳嗽,眼见那像人一样高的怪虫被萧安拖出来。几乎也就在拖出来的同时,萧安的右手变得像利爪一样挥了挥,甲虫落地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五六块的零碎,甲壳里的液体流了一地,腥臭扑鼻。
“我就知道这里面肯定……咳咳……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关崎还没咳完,“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萧安也是惊魂未定,刚才那一下是本能,要不是变形人属于较为凶猛的食肉物种,他根本就应付不了突如其来的那只虫。
“我就说这上面的草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关崎喃喃自语,“原来地上的根本就不是土,这一整个大坑都是沙……但沙……沙……这地方哪里来的沙呢?”萧安从地上捞起一把沙土,这沙土的颜色半黑半白,粗细不一,其中还缠绕着一些蜘蛛丝一样的东西,能把松软的沙土黏成一片一片。住在这个井壁似的洞穴里的昆虫吐丝将浮沙黏住,趴在洞眼下面,一旦有人进入它的沙石区,它就抽走黏好的沙土,震动沙土,让站在沙上的人滑下来。
所以进入这个小树林的人就是这样消失的,全都落进了这个洞里,说不定都成了这只怪虫的食物。那些篮球什么的,掉进凹陷区,篮球轻而圆,沙土翻滚的时候就浮在干枯的杂草和沙子上,在洞口堆成了一堆,反而成了诱饵。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样一只虫呢?”关崎敲着黝黑的洞壁,“这个洞看起来可不像它挖的,这是有砖的,奇怪了……”
萧安手里握着“沙土”,轻轻嗅了嗅,说:“这不是沙。”
关崎转过头来,萧安的脸色很难看:“这是粉碎的人骨。”
要积累这么多的“沙子”,那得有多少人类的尸骨?关崎的脸色刷的一下比萧安更难看,这也就是说那些“失踪”的篮球的主人们,的的确确都已经在这里化作了冤魂。
“找一找吧,我有个最新的受害者,叫林胜。”关崎叹气,“上星期失踪的,应该还有尸骨,至少找出来送回去给他们家人安葬。”
两人在落叶堆里一阵乱翻,里面有不少白骨化的骷髅,却没有看到新鲜尸体。就在乱翻的时候,地上一片干涸的血迹露了出来。
血迹蔓延到墙上一个黑洞里消失了。
关崎和萧安相视一眼,慢慢在那个洞前面蹲了下来。
昆虫显然不会筑墙,这个深井似的洞是人修建的。洞壁上有个方形的洞,残留着腐朽的门框痕迹。
这居然是个门。
并且是个从里往外推的门,如果不是这个门已经彻底腐朽,林胜绝不可能从外面钻进去。
关崎眯起了眼睛,拿起警用手电往里照去。
污秽的砖墙上有干涸的血迹。
萧安说:“林胜可能还没有死,先打120,我们进去看看。”
“我有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关崎嘟囔了一声。萧安首先爬了进去,关崎认命地咬着手电跟在后面。
通道中间有腐朽的人骨,被挤压得支离破碎,关崎抽空给局里打了电话,说发现了无名人骨,随即跟着萧安往里爬,很快他们爬进了一间很大的房间。
房间的书架上闪着淡淡的荧光,仿佛有什么能发光的黏液在屋里来回刷了几次,关崎用手电筒光照了照屋子的四角,东北角有一团黑影蜷缩在地上。
“林胜?”关崎试探着问。
那团东西纹丝不动。
光照了过去,一具缺了人皮、肌肉干瘪的骷髅躺在地上,地上血迹殷红。关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人是谁?如果他是林胜,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他不是林胜,他是谁?
“这里有一扇门。”萧安打量着那具尸体前方,“他是不是被门后面的什么东西袭击了?”
关崎凝视着地上的尸体,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地说:“不,他根本没有打开那扇门。”
地上的尸体虽然没有皮肤,却还保留着四肢。死者是顺着门倒在地上的,整个上半身歪在地上,两只手伸得很长,手指扭曲,姿势狰狞。
这个人曾经急于打开这扇门,却没能打开。
这个空荡荡的黑暗房间的一扇门是锁死的,死者没能打开,另一个出口是密道,基本上这个房间就是个密室。那到底是什么袭击了受害者,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萧安和关崎警觉地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关崎用手电照着面前的那扇门,那是一扇普通的木门,门上整齐地镶嵌着四块玻璃,占了门的绝大部分。这种玻璃木门带着几分民国的味道,门把手是球形门锁,伸手一拧,门果然是锁死的,居然从里面开不了。
“外面是什么?”关崎对萧安努了努嘴,他虽然知道萧安是个变形人,却从来没有和萧安一起冒过险,只当所有的异种都无所不能。
萧安摇了摇头,正要回答不知道,回过头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和关崎爬出来的地方似乎并不是个小门。那地方有个画框,居然是一幅画。
他们是从隐藏在一幅画后面的密道里爬进这个房间的,也就是说,这个神秘房间的主人在修建房屋的时候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同时修建了逃生密道。逃生密道出口的木门已经腐朽,谁也不知道密道是否使用过,可是爬进来的人却都已死了。
十九街是一条斜坡路,小小的街头公园和堆满篮球的小树林在斜坡的顶端,这是个山坡地形,这个神秘的房间就隐藏在山坡中。
“只听说过死人下葬要往下挖地宫的,没听说过有活人也喜欢挖地宫的。”关崎壮着胆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除了腐朽的书籍、桌子上寻常的茶杯茶盘、一面镜子和头顶上一盏不会亮的老式电灯之外,屋子里什么也没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有人曾经住在这里?”
萧安觉得很不安,他再扭了一次那个门锁,只听“咔嚓”一声响,那老式球形门锁一下被他扭断了,而门却还是纹丝不动。关崎吓了一跳,却见萧安愣了一愣,一抬手就敲碎了一面玻璃。
“当”的一声玻璃的碎片并没有掉出门去,全部掉进了屋里,随着玻璃碎片一起掉进来的,还有一些黑色的泥土。
关崎的手电光一下照了过去,两人一起看着眼前的奇观,呆了好一会儿之后面面相觑——他们知道为什么地上这具尸体打不开门了——他根本不可能打开。
门的后面根本没有路,就是泥土和山石。
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关崎敲碎了所有的玻璃,门外掉进来更多的泥土。抓起泥土,关崎仔细看了看,变了脸色:“这不是天然的土,也不是岩层。”
“是什么?”萧安全身的肌肉正在绷紧,他并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正在袭来,有什么极端危险的东西在靠近……非常接近……
“五花土!”关崎说,“这屋子根本就不是盖在山坡里的,我看它是盖好了以后,被土埋住的!”
“小心!”萧安突然大叫一声,抓着关崎猛地往上一跳,关崎只觉得天旋地转,人已经到了天花板上。就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一片浓黑如墨的液体从地面沁了出来。这屋里光线黯淡至极,如果不是萧安,关崎根本不可能发现地面上沁出了这样的东西。那些液体迅速涌动成一片,漫过了倒在门口的尸体,随即又没入了地下。
黑色液体漫过的地板上留下了散发着荧光的黏液痕迹。
那具原本残余着一层肌肉的尸体现在成了一具白花花的骷髅。
关崎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是什么?
屋里再度恢复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萧安瞪眼看着地上沁出来的黑色液体,他认得这个东西!这就是费家祖坟里出来的那些黑色怪虫!只不过现在它们融合成了一大片,也不知道它们吞噬了什么,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能消化血肉的程度!看这地上出现的规模,他惊慌失措地想——唐研……唐研在哪里?
唐研身体里有这种怪虫!唐研了解这种怪物!可是唐研……唐研在哪里?
莫名的悲伤和愤怒袭上心头,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关崎一回头,就看见萧安的右手正在变长,全身的肌肉都在往右手涌动,紧接着“咔嚓”一声,萧安的右手从天花板伸下来,深深扎进了地板。
房间的地板轰然开了一个大洞,关崎手里还握着手电筒,光照下去,地板下密密麻麻布满了小孔,就像被成千上万只白蚁蛀过一样。孔洞里黑色液体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萧安带着关崎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关崎刚往大洞里探了个头,空空的洞里突然喷出了石油一样的液体,喷得关崎满头满脸都是。
“啊……啊啊啊……”关崎惨叫着翻滚起来,有什么冰凉软腻的东西用巨大的蛮力往他耳朵里、眼睛里猛钻!他妈的这太疼了!他的眼睛都要被挤出来了!
萧安将喷涌的黑色液体拦腰截断,但关崎已经变成了半个黑人,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办好——关崎将很快变成一具大脑被异种占据、眼球爆出的行尸走肉躯体,可是就算他拼命地抹掉关崎身上蠕动的黑色异虫,剩下的部分仍然在快速钻入关崎的身体。黑色异虫不但快速侵入关崎的身体,也在试图侵入萧安的身体,残留在萧安手掌上的黑色液体正在钻入他的手掌,只是那正“被钻入”的地方瞬间就变成了空洞,让黑色异虫无法得逞。就在萧安惊慌失措、关崎命悬一线的时候,一只人手从萧安背后伸出来,勒住了他的脖子。
变形人虽然可以轻易改变身体的结构和肌肉的强度,却不是无所不能。
它们身体里生长的不是骨骼而是更柔软的脊索,但变形人的呼吸系统却是正常哺乳动物的呼吸方式,它们的气管和支气管充满弹性容易变形,但呼吸同样在肺里进行。它们可以把身体拉得很长,变得很薄,甚至边缘部分可以形成液体状或烟雾状,但该有的脏器一个都不少。而萧安背后的那只手,正好勒住了萧安身体中肺和气管的连接处!
萧安无法呼吸了,即使变形人耐低氧能力很强,他也会被活活闷死。
萧安脖子的肌肉柔软异常,猛地转过来,房间里没有人!这只手是谁的?
这个不该存在的“人”穿着篮球服,肤色惨白,全身伤痕累累,一双眼睛瞪得极大。
他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如墨一样的浓黑在眼睛里盘旋蠕动。萧安激烈挣扎起来,他无法抛弃他的肺,这个人是谁?
黑色的液体从那个“人”的耳朵里慢慢向下滴落,萧安猛地一蹬,踢中了那“人”的胸口。
更多的黑色液体从“他”的嘴里溢了出来,“他”却依然牢牢勒住萧安的脖子。
这个——这个不是人!萧安闻到了浓郁的信息素的气息,惊骇发现眼前这个“人”只是凝聚成形的黑色异种挤进了一张人皮里!而这张新鲜的人皮……这张新鲜的人皮就是林胜!
熟悉的信息素的香味,能让人意识混乱烦躁的甜香……萧安的神志渐渐开始恍惚,他在想难怪蒋云深能够复活——难怪李明能够复活——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复活!是人类被留下了一层皮,被另一个物种当成了工具使用。
难怪“蒋云深”在袭击人类的时候会喷出大量液体。
那些液体根本就一直在他的皮囊里面!
而现在那些液体涌进了“林胜”的人皮里,正要勒死自己。
果……果然没有唐研,我们就是一群窝囊废。
不行!唐研!唐研还没有回来!萧安指尖的利爪暴长,刺入林胜的人皮,“噗”的一声那黑色的液体喷了出来,不但喷了萧安一脸,甚至还喷到了滚在地上的关崎身上。
关崎已经完全成了一个黑人,两眼暴出,那黑色液体喷在他身上,五官都没了。林胜的人皮被戳破之后,几乎立刻成了一堆腐败的垃圾。萧安猛喘了一口气,转身去看关崎,却发现关崎身上的黑色液体起了奇怪的变化。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生物,扑向关崎的和扑向自己的黑色液体居然不能融合在一起,它们立刻凝聚起来像蛇一样扭曲、颤抖起来,互相排斥。
这两堆东西居然在打架!萧安目瞪口呆,连忙把死里逃生的关崎扶了起来。关崎眼睛耳朵都在流血,但幸好眼睛还没被暴,惊魂未定,却连咳带喘地说:“咳咳……蒋……蒋云深……”
果然,关崎也想到了这种夺人躯壳的杀人怪物和死后的蒋云深很像。萧安捂着鼻子:“这里气味很重,一定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外面的味道是从这里散出去的。”
那两堆打架的黑色液体蠕动着往外翻滚,萧安和关崎都想起了蒋云深和李明最后的模样——这种生物侵入人体,攫取人类的智慧进行进化,同时会继承受害者的一些情绪。所以它们会攻击杀死自己的人,眼前这两堆液体互相攻击,大概是因为其中一个曾经是另一个的受害者。
“快走!”萧安和关崎快速返回密道口,开始努力向外爬。
正当关崎顺着狭窄的密道往外爬行的时候,突然远处的出口一黑,他隐约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物体正沿着那一头缓慢地爬过来。关崎吓得魂飞魄散,用脚猛踹萧安:“快退快退,前面还有一个!”
“退不了,后面的追上来了!”萧安回头看,在墙壁画框处的入口,一团黑色的液体已经漫了上来。
关崎的警用手电掉在地上,强光射出去很远,照着前方爬过来的怪物。
那是一个扭动的人形怪物,“身体”上就像有万虫蠕动,不计其数的黑色小虫在表面爬动。关崎吓得快疯了,眼睛一闭,不管三七二十一,四肢乱挥,比爬出去还快地退回了密室里。在往回爬的过程中他感觉到自己摸到了那些黑色液体,但刚才看到的恐怖情景给了他无穷的勇气逃回密室,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萧安和他都已经回到密室里。
那恐怖的黑色人形正在缓慢钻出洞口,这个怪虫的集合体显然比原先房间里的两个厉害多了,三个聚合体在房间里交织扭打起来。关崎惊魂初定,扭动的怪物留下一道又一道荧光的黏液,渐渐地让密室光亮了起来,将怪物的行为照得非常清楚。萧安突然说:“它们在互相吞噬。”
较为强大的聚合体正在强行吞噬另外两个较小的聚合体,当它吞噬另两个一部分的时候,它身上蠕动的黑色虫状物就剧烈颤抖,十分兴奋。
这东西迟早会变异成无法想象的怪物。关崎全身都是冷汗,大脑里只有“唐研”两个字——遇到这种怪物,不能呼叫唐研,天知道要怎么办!萧安一点儿也靠不住!
萧安的想法显然和关崎一模一样,满脸都是绝望。
正在疯狂缠斗的三个怪物无声无息地在房间里滚动,对他们俩来说时间仿佛很长,但其实只有一瞬——那两堆较小的黑色液体被人形虫怪完全吞噬,那体积骤增的怪物蓦地弹起,将萧安整个吞了进去。关崎不假思索,抡起桌子前面那张腐朽的木椅对着怪物砸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木椅碎屑纷飞,一个东西从碎屑里飞了出来,远远掉在屋角,发出“啪”的一声。那龙卷风似的黑色怪物受了一击毫发无伤,但它席卷着萧安,扭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紧接着根本扭不动了。关崎惊奇地看着它,只见从它内部渗透出千千万万丝一样的东西,随即一只利爪剖开一条裂缝,萧安从黑色怪物的体内冲了出来。
那只两人高的黑色怪物内部布满了白色的蛛丝一样的东西,高密度的细丝将它牢牢粘住,任它不住蠕动、化作千万只细虫或凝聚成人的形状都无法挣脱。
这简直就像落进蜘蛛网的一只大虫!
这成千上万的丝线是从地上一个极小的东西里蔓延出来的。萧安冲出来以后又想回头过去捡,可是那被粘住的黑色怪物还在动,他迟疑了一下。就在他迟疑的瞬间,关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块浅灰略带紫色的水晶模样的东西,也就拇指大小。
所有的白色细丝都是从这块晶状物周围蔓延出来的,随着白色细丝越长越多,黑色怪物在慢慢萎缩,仿佛其中宝贵的水分被白色细丝逐渐夺走,而那些白色细丝越来越晶莹剔透,直至变得像一张冰凝的巨网。
在这个黑暗恐怖的密室里,最终留下的东西是一张晶莹璀璨、华丽精致的巨网。
它像花朵一样绽开着,凝聚着胜利的形状,静悄悄的一动不动。
而那黑色怪物最终成了几条非常细小的钩状黑色小虫,干瘪在地上。
关崎做梦也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的:“这是什么东西?”
萧安怔怔地看着面前漂亮的巨网,眼神仿佛既惊奇又很迷惑:“那个是……我捡回来的……”
“你捡回来的怪虫大杀器?”关崎逐渐感受到了“活到最后才是胜利者”的兴奋,他开始到处摸索,刚才砸椅子的时候好像有个什么东西飞出去了,那藏在椅子里的说不定就是什么关键的东西。
“……是我捡回来的,坏了的唐研的核。”萧安轻声说。上次在黄封市的溶洞里,费婴将唐研的“遗传之核”和另一块已经死亡的核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块死亡的灰色晶体,扔到角落里。在溶洞起火以后,他到处找惊鸿一现的唐研,然而什么都没有找到,他就把这枚晶体捡了回来。
谁知道它居然能出现这样的变化。
“唐研的核?”关崎刚刚捡到椅子里飞出去的东西,闻言猛然回头,“他是不是没有失踪?”
萧安呆呆地看着几乎遍布整个房间的华丽大网。
唐研是不是没有失踪?
他是不是就在他们眼前?
可是这个融合而成的遗传之核,这张没有思想的大网,真的就是唐研吗?
“他是不是还活着,活在这个水晶里面,然后吸取了刚才那个东西的体液,就长成了这么大一片?”关崎说出这些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离奇,“如果我们弄一大盆水把他泡在里面,他是不是吸够了水就会活过来?”
萧安迷惑地伸手去抓那些丝状物,那些美丽但脆弱的细丝一抓就断,就像普通的蜘蛛网,他一边抓一边怔怔地说:“不……不会吧?”唐研是充满液体的生物,可……可是好像也不是这么容易养活的……他的头脑中一片混乱,不住拉扯那些白色细丝,“唐研?唐研?”
关崎看他有点被吓傻了的样子,耸了耸肩,拿起手电筒照了一下自己捡到的东西。
那是一把钥匙。
挂着黑色的木牌,木牌上雕着一朵花。
他心里咯噔一下,又是钥匙!
在鹰馆咖啡馆门前,他也拿到过这样的一把钥匙,和这把几乎一模一样。
就在萧安失魂落魄,关崎心事重重的时候,头顶突然“轰”的一声巨响,天摇地动,无数沙石从房顶滚落下来,这个地方竟然要塌了。关崎大吃一惊,连忙拉着萧安,两个人沿着密道快速地钻了出去。
当然在离开之前,萧安从一堆白色细丝里拿走了那块灰紫色的晶状物。
那块晶状物和原来一模一样,既没有因为生长出如此多白色细丝而变小,也没有因为被剥离那些细丝而损坏。
就好像那些吞噬了黑色异虫的白丝根本不是它长出来的一样。
关崎和萧安钻出井壁,到达树林的时候,天还没黑,他们只在密室里待了两个小时不到,却感觉像过了一整天。树林里一片喧哗,到处都是人,居然还有一台挖掘机,关崎震惊地看到一排排特警如临大敌地站在那里,沈小梦灰头土脸地蹲在一边,同事们正往两辆救护车里抬人,地上血迹斑斑。
“发生什么事……”关崎刚开口问,只见一辆挖掘机的车铲往井口附近的土层里一插,周围树叶叶落如雨,噼里啪啦的鞭炮似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却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引起的爆炸。地上的浮沙被震动,等车铲再往深处一插,“轰”的一声巨响,地上多了一个深坑,几棵树冲天飞起,关崎吓了一跳。而和他一起出来的萧安在人群里晃了几晃,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老关啊?你真是给我们找了个大麻烦。”旁边消防大队的大队长过来拍拍他的肩,“你就知道叫人来挖尸体,也没告诉我这里面埋着生物炸弹!炸伤了我好几个兄弟!”
“生物炸弹?”关崎挠挠头,“什么玩意儿?”
“你不知道?”芸城市燕尾区消防大队王大队长苦笑,“我也不知道,就这树——我看是个新品种——这树会爆炸啊,你看那红彤彤的叶子,我都已经研究半天了!这树叶本身是绿色的,但它的树汁是红色的,这种红色的树汁会挥发,一有点小摩擦、小火花啊,或是遇上静电啊就爆炸,爆炸的力量相当强……”他指着挖掘机,“刚才一铲子下去,就炸开一个窟窿。”
关崎这才明白一开始那莫名其妙的被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突然反应过来:“王队!等一下别挖!”
“轰”的一声,紧接着又“轰”的一声,一连串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痛,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整片红叶树林彼此牵连,像一串鞭炮似的被炸得支离破碎。随着树林支离破碎,十九街所在的这个山坡开始往下滑沙,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地面已经面目全非,凹陷下去一大块。
底下的密室已经完全塌陷了——关崎的心里雪亮——这些树绝不是天然生在这里的。
它们是被人种在这里,为了防止有人挖掘地下的密室。
但地下密室吞没了这么多条人命,里面还出现了钥匙,怎么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关崎对王队说:“这下面有一条砖砌的密道,密道里有好多人的骸骨,密道通向一座密室,密室里还有一具尸骨我怀疑就是林胜的。这个地方一定要挖,这个地方挖开了,说不定能破解几十起失踪案件。”
当初种植这种树的人应该不会想到,若干年后前来寻找真相的人虽然平凡,却拥有强大的力量。
一个月后,十九街整个山体被挖平,倒塌的密室露了出来,令人惊奇的是这一大堆泥土下掩藏的并不只是一个房间。
它其实是三个相连的建筑。
那个密室的门外面真的有路,只不过完全被泥土填满了,它通向一座亭子,而亭子附近又有一个新的建筑物。
那是一个庭院,屋子里还留着几件女人的衣服。
这个地方的地下同时有多具骨骸,还有那鬼魅似的黑色异种怪虫,地上种着会爆炸的奇异树木,这整个地方都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擅入者死”的气息。谁都看得出那间倒塌了的书房、亭子以及庭院原本都不是在土里的。
是谁埋葬了它们?
又是谁种了那些树?
这个地方距离燕尾街只是一步之遥,直线距离不过八百米……关崎在办公桌上将这些距离画了几遍,将笔一摔!
在费家大宅的旧址范围之内隐藏着奇异的杀人异种——而那些怪物的行为像极了蒋云深,而蒋云深正是被人扔进了费轻楼跳的那口井里才被异种吞噬利用的——所以答案很简单——被埋没的这几个建筑当年就是费家大宅的一部分。
一户人家应该只有一个书房。
也许就是因为那些吃人的黑色怪虫在这些地方横行——不!这些是费轻楼的书房和卧房——关崎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思绪在疯狂地运转——传说费轻楼跳井而死,他的妻女也跟着神秘死亡——会不会……会不会在那黑暗的地下密室里相互搏斗的人形怪物,其实就是当年死亡的费轻楼和他的妻女?
因为费轻楼“死而复生”变成了怪物,而受他攻击的女子们也变成了怪物。费正和才掩埋了那部分的房屋,又在泥土上种植奇树,意图永远隐瞒费家发生的一切。
可是既然费家人意图将这些永远隐藏,那条密道和钥匙又是怎么回事?
关崎想起了还没有找到的费婴的第三部分尸体——费正和很可能将他埋在“宝库”之中。
难道……费正和后来又另挖了一条路将费婴的一部分尸体送去和费轻楼做伴,将他们埋在了一起?可是当他“送去”的时候,那些黑色怪物应当还没有在书房里横行,否则费正和怎么能全身而退?也就是说应该是在费正和离开以后,那些黑色液状异虫才开始在地下肆意横行。
关崎看着手里的钥匙,他见过两把钥匙,几乎一模一样。
费正和将费婴埋入费家宝库。他想将变异的费婴和费轻楼,以及可怕的“瑞祥宝记”珠宝一起永远埋葬。
可是不但变异的费婴和费轻楼在这地底横行,连“瑞祥宝记”的珠宝都出现了流落在外的情况。
一条打开的密道。
两把相似的钥匙。
这里面应该有一个人——在费正和背后复制了钥匙,从费家宝库里取走了什么东西。
这个隐藏在所有故事背后的人,或许才是费家一起又一起悲剧真正的凶手。
关崎把玩着手里的钥匙,虽然地下已经挖了个底朝天,可这把钥匙能打开的那个“宝库的门”又在哪里?
打开那扇“门”,也许就会有所有谜题的答案。
可那扇应该存在的门,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