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然低头喝茶,牙齿泛酸地听着两人假惺惺地互相恭维,并且毫不脸红地接受夸奖,知道这是双方在释放一个友好的信号。
就算是两个坏人,合作也要建立在表面的互助互信的基础上,互相认可可以说是合作的第一步。
互相夸奖完了,威廉姆斯直入主题,“看得出来唐总是个爽快人,我就不兜圈子了。贸然地问一句,唐总这次办唐朝主题古玩展,重点是不是为了推出这枚五色宝石金花钿?”
“不是‘重点为了’,而是‘就是为了’。”唐泽纠正了一下,“我还没有穷到要靠拍卖家里的古玩过日子。可如果仅仅拿一枚金花钿出来做展览,也未免有些不像话,所以其他的只是个陪衬。但是我相信我要找的人一定会明白,他一定会在一屋子的古董中,看见这枚金花钿。”
“是。”威廉姆斯道:“唐总这个主意非常好,只是这件事情……嗯,太过隐秘了些,所以我根本没想过还有知道它的人存在。直到那日听了您的一番话,回去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威廉姆斯虽然是个外国人,却是个中国通。外国人研究中国历史,虽然因为文化背景的不同可能有些地方会吃些亏,但在有些地方也有优势。同样的一段文字,正统的学者可能只会从一个方向去想,但是一个外国人可能会有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的理解,有时虽然让人啼笑皆非,但有时却也有意外的惊喜。
在钻进牛角尖后,换一个角度看问题,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那您现在相信了?”唐泽微微一笑,“大家的时间都是非常宝贵的,如果这次威廉姆斯请我来还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那吃这顿饭可就没意思了。”
“自然不会浪费唐总的时间。”威廉姆斯也笑了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威廉姆斯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保镖将放在一旁的保险箱拿了过来,在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后,啪的一声箱子开了。
箱子里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盒子上光滑平整连雕花也没有。这盒子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色,但是在灯光下细细地看却流光溢彩,仿佛有金色的液体会从中渗出来一样。
威廉姆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盒子展示出来,然后静静地看着唐泽。这是个试探,看看唐泽到底知道多少。威廉姆斯这几天细细地想了想,如果能找到一个有足够能力的人合作倒不是件坏事。并不是说他愿意和人分那一份宝藏,而是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难度太大了。
如果是在三十年前,哪怕是在二十年前,他也不会有半点儿与人合作的想法。没人嫌钱多,金山银山少了一半的感觉也十分不好。可现在不同,他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去找了。二十年或者十年,甚至五年,岁月不饶人,他不确定自己还能有多少年充沛的精力。时间对他来说太宝贵了,不能浪费在没有头绪的寻找中,宁可舍去一部分换一条捷径。
保险箱一打开,包厢里众人的目光便都被吸引了过去。看起来除了威廉姆斯,这里还没有人见过这个盒子,哪怕是薛文斌也没有看过。
“这就是鲁班盒?”唐泽言语中难以掩饰的复杂,有惊叹,有意外,让威廉姆斯心中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儿。只是他不知道,其实唐泽最惊叹的是,这个盒子和林默然做出来的那个竟然是如此的相像。甚至让唐泽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这个盒子是从林默然房间里拿过来的一样。仔细一看,细节部分还是有些出入,一个经历了千百年历史的木盒,无论保存得多细致,也难免会有些细微的磨损,而这样的磨损,不对照实物,是根本无法模仿的。
不过现在这不是唐泽关心的,他仔细地看了一下鲁班盒之后道:“威廉姆斯先生,我的助理想要确认一下盒子的真假,您不介意吧?”
“当然,当然。”威廉姆斯做了个请的动作,“应该的。唐总爽快的性格我喜欢。和您这样爽快的人合作,是一件最痛快的事情。”
唐泽笑了笑,转脸对林默然点了点头。林默然非常专业地从口袋里摸出副白手套戴上,又摸出副眼镜戴上,唐泽看得十分无语。林默然的视力非常好,但做鉴定的时候,偏偏喜欢戴一副平光镜,也不知道是为了显得自己更像是个学者,还是为了装酷。
林默然对鲁班盒鉴定得十分仔细,从顶到底,从四边到四角,再到上面插入金花钿的五处钥匙孔,一处处细细地看下来,足足看了有四十分钟。
其实在接触到盒子的几分钟里,林默然就已经能肯定东西是真的了。他这么仔细地看,是为了能更多地记住它的特征。唐泽知道林默然的意思,一点儿也不急,云淡风轻地等着,也不说话,生怕声音会影响他的记忆。
威廉姆斯虽然有些心急,可也不好催促。古玩鉴定本来就是个细致的活儿,一个小戒指拿放大镜看一天的人都有,何况那么大的一个盒子。不过因为他坚信东西是没问题的,所以并不惧怕细致的检查,就是心里有些嘀咕。
古玩鉴赏是一门不但需要极其丰富的知识,而且还需要丰富经验来支撑的技术。一般在这方面有资质的,都是些年纪比较大的专家,至少要有个三四十年的古玩鉴赏经验。而眼前这个助理,和唐泽差不多年龄,不会超过三十岁。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唐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来鉴定真的放心吗?
不过事实证明,唐泽是十分放心的,四十分钟之后,林默然终于站直了身子,摘下手套对唐泽道:“唐总,东西没有问题。”
私下相处的时候,林默然都是直接喊唐泽,好像还是第一次那么正经地称呼唐总,自己别扭了不说,听得唐泽也觉得一身的不自在。
不过看着林默然的眼神,唐泽什么都明白了。有时候,他和林默然有种特别的默契,一个眼神也能沟通。可惜他是个男的,要不然真是可以发展成红颜知己啊。
见林默然点了头,东西肯定没问题了。唐泽看向威廉姆斯,嘴角带着点儿笑意,“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威廉姆斯先生的意思是愿意与我合作了?”
拿出自己最大的筹码,如果是对手,那就是挑衅。如果是合作,那就是诚意。
“是的,我有意向和唐总合作。”威廉姆斯道:“这是我的诚意,我相信唐总的本事,所以也没拿个假的出来试一试,那样没意思。但是我也想看看唐总的诚意。”
唐泽笑了笑,往后靠了靠,两手在身前交握道:“我有三枚金花钿,在中国我有比威廉姆斯先生更方便的关系,更广阔的人脉,更多可以利用的资源。诚意这东西不是能说得清楚的,我相信合作之后,威廉姆斯先生一定会对此很满意。”
果然,威廉姆斯在听见唐泽说自己有三枚金花钿的时候眼前一亮,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您有三枚金花钿?”威廉姆斯喃喃地道:“唐总,您是说,您有三枚?”
“对。”唐泽微笑着看着威廉姆斯的失态,觉得这个人已经被抓在掌心跑不掉了。
威廉姆斯这一刻的欣喜难以掩饰,可以说,在唐泽还是少年时候,他就开始找这几枚金花钿了。十几年的时间只找到了二枚,还有三枚犹如石沉大海,茫茫无踪。虽然不久前第3枚出现,现在看来已经落在了唐泽的手里。集不齐五枚金花钿,即使他手中有鲁班盒,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也一度怀疑过鲁班盒的说法,想要强行将盒子打开。他拿着鲁班盒找过许多相关方面的专家,得到的答复都是想要强行打开盒子很容易,直接劈开就是了,但是想要不用钥匙,但是又按照制造者设计的程序打开,这就办不到了。
不过被咨询的人都表示怀疑,一个远古传下来的盒子,第一,里面的东西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估计已经破烂不堪了,就算是拿出来也未必还能用。第二,一个盒子而已,不管里面有什么机关暗器,也没有道理打开就不坏,劈开就坏。何况按照威廉姆斯的说法,里面可能是一张纸,顶多弹出把小刀什么的把纸扎几个洞,影响应该不大。
威廉姆斯最终还是忍住了。中国历史悠远,文化博大精深,有很多无法想象无法理解的事物,你根本没办法想到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那么多事实放在眼前,让你不得不去相信。
如今鲁班盒就在桌上,两枚金花钿在自己手中,还有三枚金花钿在唐泽手中。威廉姆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寻找,终于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金山银山终于露出了一个璀璨的身影。
“是的。”唐泽有些得意地道:“我手上有三枚,如果我猜得不错,威廉姆斯先生手上也有,加上这鲁班盒,我们的合作就可以变得非常美妙了。”
威廉姆斯的激动劲儿过去了一些之后,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早已经冷了的茶,舒缓了一下情绪,脸上慢慢散出微笑来,“是的,我手上有两枚。这一定是个非常美妙的合作,不过我还是想看一看唐总手上的金花钿,可以吗?”
说到底,威廉姆斯还是谨慎的,虽然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可终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自觉已经把底都兜给了唐泽,不见一见唐泽的底心里不安。
“当然可以。”唐泽道:“不过金花钿我没带在身上,这种宝贝也不能随身带着不是。”
“那是自然。”威廉姆斯连连点头。他把鲁班盒带来是为了给唐泽看看。一来,让唐泽放心;二来,也看看唐泽的眼光,让自己放心。二者缺一不可。
但是唐泽自然不可能把金花钿随身带着。他那展会上还有那么多件古玩,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珍品。虽然展会已经结束了,东西未必会那么快撤走,安保肯定还是很严密的。金花钿被放在那里才是最保险的。
该谈的谈完了,吃饭就轻松随意多了。
“今天中午,谢谢威廉姆斯先生……”唐泽话还没说完,薛文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在和别人的交谈中接电话,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威廉姆斯瞪了他一眼。
虽然骨子里是个骗子,谋财害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但威廉姆斯已经习惯了装,特别注重礼仪。薛文斌是个小混混出身,不拘小节,对于威廉姆斯这种力求将优雅表现在方方面面的所谓绅士,觉得大家都是为了钱,何必装得那么累。
但是无奈谁出钱谁就是老大。威廉姆斯虽然光景不复从前,可资金还是相当雄厚,给出的酬劳也很丰厚。所以拿了钱的薛文斌,不得不凡事多忍耐着。他陪着笑道了声抱歉,赶忙把电话按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一眼。
虽然薛文斌没说什么,但林默然眼尖还是一眼看出,他的脸色变了一下。即使薛文斌在竭力掩饰,却还是克制不住这条消息带来的震撼和恐慌。
唐泽只当作无事,顿了顿继续道:“谢谢威廉姆斯先生中午的款待,我非常满意。今天晚上不如就由我做东,大家再聚一聚,就在西景阁如何,晚上我派人来接您。”
西景阁就是唐泽所住的会所的名字,不是西洋景色而是西湖景色的意思。从西景阁的湖景房中,可以看到完美的西湖景色。西景阁也有餐饮,不过不对外开放,只为入住的客人提供服务,价格不菲,但东西也很不错。
“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威廉姆斯心情很好,“不用您来接我,到了时间我自己过去就好,几步路的事情。唐总事情也多,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也好。”唐泽也只是客气一下并不勉强,起身过来和威廉姆斯握手,“威廉姆斯先生,晚上五点恭候您的大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真正开始谈合作的事宜了,不瞒您说,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威廉姆斯哈哈一笑,和唐泽握了握手道:“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次的相谈十分愉快,威廉姆斯一直将唐泽送到酒店门口,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嘴角还带着笑意,只是转过身的时候,看见薛文斌苦着个脸,才不由地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威廉姆斯有些不悦地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要注重礼仪。唐泽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是我们以前遇见的那些。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对我们没有好处。”
薛文斌的脸色更苦了,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老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威廉姆斯现在最怕听见“出事”这两个字。愿意和唐泽合作,让他分一杯羹,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而任何意外都会无限期地将成功往后拖延。
薛文斌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查文兄弟出来了。”
“什么?”威廉姆斯那一瞬间没控制好自己的音量,问了一声之后也反应过来,连忙压下声音,怒视了薛文斌一眼,“回去说。”
现在他们正站在聚贤楼的大门口,虽然这里清静,没有人来人往,但也不是个说事情的地方,何况是那种绝对见不得人的事情。
薛文斌脸上苦心里更苦,见威廉姆斯已经转头往酒店走了连忙跟上。他此时后悔不迭,将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兄弟曹续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曹续想从中多赚一份手续费,也不会节外生枝,不会给林默然和唐泽可乘之机,让他们和王坤的关系变得如此之好,导致威廉姆斯不得不出手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可这人凶残惯了,直接想一次解决问题永不复发,却没料到唐泽他们命够硬,运气也够好,两个亡命之徒没能把他们解决,自己竟然被警察抓了。
回到酒店,进了房间,关上门,威廉姆斯才沉声道:“怎么回事?”
“查文兄弟他们越狱了。”薛文斌干涩地道:“刚才给我发了条消息。”
“他们怎么会越狱?”威廉姆斯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昨天问不是还说在昏迷中吗?怎么今天就跑了?”
“好像是装的。”薛文斌道:“装病一直在医院就医,今天看守松懈了一点儿就跑了。他们两个是亡命之徒,抓到了也是死,肯定要逃的。”
威廉姆斯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个圈,他自己就曾经是个亡命之徒,所以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亡命之徒。这种人不跟你讲道理,不跟你讲人情,达不到他的要求,他真能做出同归于尽的事情来。
“他们给你发消息说什么?”威廉姆斯停下脚步盯着薛文斌,那表情甚至有些恶狠狠的。
“说……要钱。”薛文斌咽了咽口水,“要一千万,说内地待不下去了,要赶紧离开,还让我们提供方法送他们出国。”
威廉姆斯的绅士形象终于维持不下去了,骂了一句脏话,怒道:“一千万,他们怎么不去抢。还要我们送他们出国,他们那两张脸现在肯定是全国通缉,怎么出国,还没到机场就被抓走了,到时候我们都得完蛋。”
买凶杀人,杀的还是唐泽这样的有钱人,到时候你想和解都不行。人家根本不稀罕你这点儿赔偿,就是要出口气。
威廉姆斯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指着薛文斌道:“你,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这两个人是专业的,凶狠无比,从未失手,事后往边界的深山老林一钻,根本没人能找到……结果呢,人家唐三少还不是好好地站着,除了脸上有点儿伤,一点儿事都没有。事情没办成,我都没让他们把订金吐出来,他们还有脸来找我们要钱?问他们怎么不去死!”
好在房间是铺了地毯的,烟灰缸砸在上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并没有碎。
薛文斌诺诺地应着,不过他当然不敢发短信问查文兄弟怎么不去死,只能在心里想着这次也是够背的,刺杀遇上绑架,绑匪和人质还成了一伙。自己在道儿上这么久,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要不是有那几个绑匪,单凭唐泽和林默然两个人是绝对逃不过这一劫的。不过说起来,薛文斌想想今天吃饭时候文质彬彬的唐泽和林默然,觉得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别看外表都斯斯文文的,把查文兄弟打成重伤,手也够黑的。
威廉姆斯暴躁了一会儿,渐渐地冷静下来,他当然知道事情不是靠骂就能解决的。那是亡命之徒,是脑袋拎在手里的。所谓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事情要是解决不好麻烦可就大了。
威廉姆斯点了支烟,在沙发上坐下,脸色阴沉地道:“先说好话,稳住他们。”
薛文斌有些意外,不由地道:“然后呢?”
“然后?”威廉姆斯冷笑一声,“一千万,连两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都解决不了的杀手,也配要一千万,你觉得我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我就怕他们这个时候坏我们的事。”薛文斌有些犹豫,“可千万不能让唐泽……”
“这是自然。”威廉姆斯打断他的话,“所以才要稳住他们,告诉他们,钱有,但是不连号的现金不够。筹钱需要时间,让他们小心躲好等几天,筹到了就联系他们。”
薛文斌依言将消息发了出去,心里也有些不痛快地道:“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便宜他们?”威廉姆斯吐出一个烟圈,“没那么好的事情,一千万……我宁愿花一千万去找一队雇佣兵把他们切成块儿,也不会被他们威胁。这俩人真是不守诚信,不过话说回来,幸好找了两个饭桶,要不然的话,也没机会知道唐泽身上有三枚金花钿。”合作倒是能省不少事,若是地宫中真有传说中的宝藏,哪怕只有一半也足够了。
不过威廉姆斯开始说的几句话语气太阴森了,让自以为在黑道中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薛文斌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只是此时的威廉姆斯只是说气话而已,几个小时之后,他却是真真正正地恨不得将这两个人切成碎片。
晚宴设在西景阁的听风楼,包厢不大,正中一张十人桌,旁边一组沙发。屋顶美轮美奂的水晶吊灯,仿的是三潭印月,将窗外的景和屋内的形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似幻似真,如梦如镜。
约的时间是五点,威廉姆斯提前十分钟到了,唐泽也已经准时等在了包厢里。不过只有他一个人,林默然并不在。
对于那个年纪轻轻却被唐泽誉为大师的小伙子,威廉姆斯印象还挺深刻,他左右望了一眼道:“咦,怎么林先生没来?”
“小林下班了。”唐泽道:“他是我请来负责鉴定工作的,今天晚上没有需要他鉴定的,倒是这几样东西需要威廉姆斯先生鉴定一下。”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三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唐泽见威廉姆斯进来后,也不急着请上桌吃饭,而是对着茶几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明白要是不给威廉姆斯看看东西,这顿饭他估计吃得心里也不安稳。
茶几边还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子。虽然一动不动,但是从他们胳膊上鼓起的肌肉就能看出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身手,这是唐泽请来的保镖。唐泽以前不觉得自己已经精贵到了需要请保镖的地步,但是这几天想了又想,跟威廉姆斯这样的人打交道还是小心为上。
威廉姆斯在看见盒子的时候,眼中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直接走了过去。唐泽微微一笑,过去将盒子一一打开,展示在威廉姆斯面前。包厢里的灯光非常明亮,盒子打开,三枚金花钿映入眼帘。威廉姆斯此时深深地庆幸自己的心脏非常坚强,虽然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却仍能控制住情绪。
“请随便看。”唐泽一抬手,“这几枚金花钿都是我这几年找到的。找大师看过了,都是真品。”
真品与否,对金花钿研究了这么多年的威廉姆斯,自然是能分辨出来的,想要糊弄他绝不可能。所幸他们也没有在这里作假的打算。
威廉姆斯自然不会客气,茶也不喝一口,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掏出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第一个是真的不代表第二个也是真的。前两个都是真的,也不代表第3个是真的。威廉姆斯在这方面一点儿侥幸心理也没有,一个细节也不愿意忽视。一个小时过去,终于他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脸上欣喜的表情已经是无法掩饰。
鲁班盒有了,金花钿齐了,那么下一步就可以打开盒子了。无数的珍宝仿佛在不远处招手,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唐泽一直耐心地等着,直到威廉姆斯确认无误,才挥手让人将东西装起来,并吩咐服务员上菜,“东西没有问题我们先吃饭吧,金花钿再好也填不饱肚子啊。”
威廉姆斯现在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听唐泽这么说哈哈一笑,拉开椅子坐下,“是的,是的,让唐总久等了,请不要见怪。我找这几枚金花钿很多年了,今天实在是太激动了。”
唐泽摆了摆手示意不算什么,“我完全能理解威廉姆斯先生的心情,我也是同样的心情,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打开鲁班盒。”
唐泽笑了笑,“既然威廉姆斯先生也找了金花钿这些年,想来鲁班盒里有什么也是明白的,我们心照不宣就不用多说了。”
虽然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但太张狂的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在巨额的财富面前,谁知道谁会起异心。
威廉姆斯给了唐泽一个明白的笑容:“是的,是的,我明白,我明白。”
“那我们这就算是正式合作了?”唐泽举起酒杯,“五五分成,合作愉快。”
对威廉姆斯这种人来说,越是坦白他越是放心。唐泽这时候将五五分成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个。你要的多,他心里会不痛快,说不定会另起坏心。你要的少,他会怀疑你另有目的。五五分成最公平。
虽然在威廉姆斯看来,他目前出的要比唐泽多一些,但是想了想还是爽快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定了,五五分成。和唐总这样爽快的人合作,本身就是一种财富。”
即便现阶段他出的要比唐泽多一些,但这是在中国的土地上,唐泽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富二代,后期可利用的资源一定会比他多。对半分也很公平。
“如果今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喝多的话,那么吃完饭就可以打开鲁班盒了。”威廉姆斯坐下,看着桌上摆着的一瓶茅台,脸上笑意不散,“不过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很想多喝两杯。”
何止是想多喝两杯,唐泽看威廉姆斯那样子,感觉他简直是想对月高歌一曲了。一扫之前查文兄弟带来的怒火和暴躁,威廉姆斯此时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非常好来形容。当下和唐泽各坐一方,两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菜上了一半,突然,威廉姆斯的电话响了。
威廉姆斯顿了顿歉意道:“抱歉,我接个电话。”
虽然他觉得在与人交际的时候接电话是十分不礼貌的,但是生怕有事情错过了,因此开了铃声放在兜里。
唐泽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随意看了眼手表,心里算着差不多是这个时间了。
威廉姆斯站起身来,拿出电话到了门外,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出去的时候红光满面,可是此时却是乌云压顶,一张脸阴沉得都可以挤出水来。
“怎么了,威廉姆斯先生?”唐泽关心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我看您脸色很难看。”
“没,没什么事。”威廉姆斯虽然说着没事,但脸色一时却转不过来。
“威廉姆斯先生不用和我那么客气。”唐泽大气地说道:“既然大家要合作,就都是自己人。若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唐家根基虽然不在杭州,但是我在这里也有许多朋友。”
“我怎么会和唐总客气,真的没什么事。”威廉姆斯勉强答道,顿了顿又道:“是一点儿私事,不用麻烦唐总。不过,我要回去解决一下,今晚的饭局要失陪了。”
唐泽露出很遗憾的表情挽留道:“如果不是非常着急的话,不如吃完饭。”
“不了,谢谢唐总款待,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这么高兴了。”说着,威廉姆斯向薛文斌招了招手,“合作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再和唐总联系的。”
唐泽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紧张地问道:“不是关于我们的合作出了什么问题吧,我们不是说好今晚……”
“不不,不是。”威廉姆斯忙道:“唐总请放心,是我个人的一点儿私事,可能要稍微耽搁一些时间。总之就在这一两日,我一定会和您联系的。”
唐泽松了口气,“即是如此那我就不强留了,期待您早些处理好手上的事情,我们也好早些开工。据我推测后续的工作量,也会非常大。”
威廉姆斯点了点头,和唐泽告别匆匆离去。啪的一声包厢的门关上,唐泽刚才还紧张的表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轻松。他让服务生把酒菜撤了重新再上一桌,一边招呼保镖兄弟不要客气随便吃,一边掏出手机给林默然打了个电话。
林默然此时正和华语轩一起等在一个地下室里。地下室门口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这车刚刚才从聚贤楼后的临海酒店呼啸而来,车门哗的一声打开了,里面走下两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怀里抱着个保险箱。
地下室大门哗的一声打开,林默然精神一振地迎上去。
“林先生。”抱着箱子的人走进来,将箱子往桌上一放,“东西来了。”
“好,辛苦了。”林默然忙应着,给两人递了根烟。
两个男人并不见外,笑了笑接了,其中一个点了火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我们能看看不,跟夺宝奇兵似的,没想到做古董还做得那么刺激啊。”
这两个男人倒是并不高大,但是非常精干,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给人的感觉像是两只豹子。虽然这一刻是懒洋洋地趴着打哈欠,但是一旦有了危险或者看见猎物,马上可以一跃而起,亮出锋利的牙。
林默然还没说话,华语轩倒是先开口了,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儿兴奋,但是还带着点儿纠结,“哎,我这辈子还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呢,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
众人都忍不住想笑,其中一个男人安慰道:“华老,您可别心理负担太重,和威廉姆斯这样的人讲道理,不是对牛弹琴吗?”
“可不是。”另一个也道:“这两天我们集中调查了一下,乖乖,他以前做的坏事可不少,手里的人命恐怕也不少。对这种人你不狠狠地坑他一下,简直不能平民愤。”
林默然默默地研究了一下保险箱,心里想着唐泽这次找的人实在是太给力了。据说,这是群特种兵和特警的组合,现在已经不隶属国家了,是个自由工作组,接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那日晚上打电话约唐泽出去聚聚的,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负责人,多少年的老关系了。本来他们打算找个安保公司来做这些事,但终究觉得差了一点儿。一见朋友送上了门,顿时眼前一亮,绝好的人选啊。
唯一的一点,他们接活儿的酬劳少不了,做什么、为什么也得说清楚,绝不容忍伤天害理。唐泽将事情原原本本的一说,果然对方一拍桌子道,要我们干什么,要人有人、要力有力,直接说话就行。这些人很极端,他们对觉得对的事情会竭尽全力,对觉得应该尊重的人会特别的尊重,但是对他们不屑的又特别的心狠。
保险箱怎么打开呢?林默然毕竟是玩古董的,他习惯了面对各种古人设置的机关,但是对现代高科技就不那么熟悉了。见林默然面有难色,其中一个黑高个儿拍了拍他的肩:“我来。”
林默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退到后面。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个奇怪的工具,捣鼓了十分钟之后,啪嗒一声锁开了。黑高个儿转头向他们眨眨眼,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唔,很厉害啊。”华老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我家也有个这样的保险箱,说是什么先进技术,几十位密码,又是指纹识别又是红外射线,这么看十分钟就撬开了啊。”
被华老夸奖的小伙子谦虚了一下,“不不,这个保险箱还是不错的,您可以放心用。我这是专业的,那些小偷小摸不会有这技术的。”
保险箱被打开,林默然从里面将鲁班盒拿出来。他听着华语轩和黑高个儿的对话忍不住想笑,要是有人夸他撬保险箱厉害,他估计没法子那么得意。这虽然是门技术,但也不是太值得炫耀的技术啊。
华语轩接过林默然手中的盒子,打量了一番,掂量了掂量道:“比你做的那个要轻。”
“嗯,是有点儿不一样。”林默然应了声,打开大灯。别看这屋子不大,却放得满满当当。一张大桌子几台电脑,还有些像是探头一样的东西聚在桌子上方。另外摆着不少工具,一台非常精密的电子秤。看的两个黑衣人睁大了眼睛,只觉得果然隔行如隔山,行行不简单啊。
“小伙子们没事吧。”华语轩看着两个小年轻大眼瞪小眼的,“没事来帮帮,咱们尽快结束啊,免得夜长梦多。”
这边,在林默然和华语轩带着两个前特种兵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那边,威廉姆斯几乎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