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太阳斜斜地靠在半空,染得腾龙大厦一片昏黄,偶有一两只乌鹊飞过大厦楼顶,却不敢片刻停留,只在离楼三丈的范围外盘旋,发出凄哑的叫声。
一辆接一辆的豪华轿车驶入地下停车场,蒲远亲自带着一班高管们站在大厅里迎接客人。站在蒲远旁边的顾青只略施薄妆,却身着一套淡紫色缎面低胸晚礼服,由于肩上还有猰狳留下的伤痕,顾青给自己披上了一条与晚礼服同色的披肩,既将自己的曼妙身材尽显无遗,又不失高贵大方的知性气度,顿时把那些陪伴豪门贵客来参加酒会的艳妆女宾们比了下去。在男宾热切视线和女宾嫉妒目光的包围下,顾青的微笑从容大度,给每一个走进大门的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只有顾青自己心里清楚,她现在的心思完全落在了宇文身上,下午顾青忙着安排酒会,就一直没有见到宇文的面,也不知他现在正倒腾着什么。刚才送两位财政厅的高官乘电梯时,顾青试了试电梯里的楼层按钮,除了顶楼,其余所有楼层按钮都没有了反应,这一定是宇文做了手脚。一楼和顶楼的消防楼梯间也被宇文锁了,现在宇文将一楼和顶楼之间完全封闭了起来,他准备做什么呢?
十八楼,顾青的办公室里,宇文正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他把自己的整个身躯埋在大班椅里,只留下左手放在桌上,五根细细的棉线从门外引进来,颤巍巍地连在宇文左手的五个手指上,玄罡趴在宇文腿边,低着那毛茸茸的大脑袋,紧闭双眼,却支着一双耳朵。
一楼大厅里聚集的宾客越来越多,不少客人因互相认识,便站在大厅里交谈起来,蒲远被几个浓妆艳抹的贵妇缠着说话脱不了身,便用目光示意顾青去疏散一下这些宾客,让他们有话到顶楼去说。
顾青微笑着将一堆堆客人引向电梯间,无意间发现人群中混有不少身着本公司制服的陌生面孔,顾青疑惑地四处张望,突然一个人影从一旁窜出,站在顾青跟前,把顾青吓得直拍胸口。这突然跳出的人是刘天明,他居然也穿着一身腾龙公司的制服。
腾龙公司的男装制服是蒲远亲自设计的,引用了部分二战时期纳粹军官服的线条设计,虽然德国纳粹惹人憎恨,但人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军服十分帅气。所以身材标准的刘天明穿上制服更显得异常的精神,惹得顾青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刘天明凑到顾青耳边轻声说:“我的弟兄们都穿着你们公司的制服混在客人中,别大惊小怪的张望。”
顾青点点头,说道:“你可不可以让你的弟兄就在一楼大厅和二十六楼宴会厅这两处的范围内活动,如果有打不开的门,也别试着强行破门,好吗?”
刘天明诧异地说:“你的口气怎么说得我们像土匪一样?未经许可,警察也没权利随便破门吧?”
顾青笑得有些不自然:“呵呵……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电梯可以直接到达顶楼。”她轻展手臂,指向那正打开门的电梯。
刘天明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笑问道:“顾主管就这么不待见我啊?我就不能陪你在下面站一会吗?好歹我现在也是腾龙公司的一员嘛。”
顾青倒也不反感刘天明站在身边,也就微微一笑:“只要不影响你的工作,随便你站在哪里都行。”
刘天明露出愉快的笑容,正想再和顾青搭话,却察觉身后有人在拉扯他的手臂,刘天明一回头,一个如同啤酒桶般肥胖的女人正绽开笑脸望着他。刘天明一愣,在一旁的顾青倒先热情地喊了一声。
“哟,朱灵,您也来了,上次在北京分手,还常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呢。”
“呵呵……顾青,你这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了?今天客人多,我本来也不想打搅你,只是你们公司这么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上去啊?”那朱灵已经四十来岁的年纪,说话的声音倒像二十岁的小姑娘。
顾青拍拍刘天明的肩膀,说道:“刘助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李老板的夫人,朱灵。李老板可是西南地区钢铁行业里赫赫有名的人物哦。”顾青口中的李老板是个半秃的小个子老头,此刻正和蒲远热情地拥抱着。
刘天明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腾龙公司的员工,只得在脸上堆积起僵硬的笑容,半弯着腰说道:“原来是朱灵女士,久仰久仰。”他心里却在嘀咕,面前这个啤酒桶和那个“灵”字哪里有半点联系?
那朱女士的一双小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刘天明帅气的脸庞,“哦,小刘,我对陌生的地方特别迷茫,麻烦你引一下路,带我去你们的宴会厅,好吗?”嘴上说着是“麻烦一下”,那手却开始毫不客气地拖拉刘天明,也不知道她怎会这么“迷茫”,以至于完全看不见她身后正敞开大门的电梯。
刘天明就这么被拽进了电梯,他无辜地回头看看顾青,却发现顾青正掩着嘴偷笑。
站在大厅一角的杜听涛冷漠地看着这络绎不绝的人流,手中的一支万宝路慢慢地被揉得变了形,几缕烟丝飘落在黑曜石的地板上。一个旧相识走过来与他打招呼,杜听涛脸色阴沉地扔掉揉烂的烟,从西装上衣兜里抽出一条手绢擦了擦手。那与他相识的人还以为他是准备握手,便热情地伸出手,谁知杜听涛完全没有理睬他,自顾自地转身上了电梯,弄得那人好生尴尬。
这一幕尽数被顾青看在眼中,她心里微微生疑,向蒲远这边望了一眼,却发现蒲远也正看着杜听涛走开的那块地方。
腾龙大厦顶楼的宴会厅平时就是公司员工的餐厅,整整有一千二百个平方,瑰丽堂潢,高大宽敞,顶棚采用了波浪式的设计,既符合声学原理,又显得气派独特。不断穿越在人群中的服务生为宾客们奉上精心调制的鸡尾酒和西式小点,名流淑女们愉快地享受着这一切。
刘天明在宴会厅费尽浑身解数才摆脱那位朱女士的纠缠,正想再回一楼,藏在耳中的微型通话机响了起来,是小李的声音。
“刘队,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只是靠近厨房操作间这边的消防通道门不知被谁锁了起来,要是一会儿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会很麻烦。”
刘天明一下想起刚才顾青说的话,就吩咐小李暂时不去管那被锁的门。他自己也留了心,走到另一个消防通道门前,用力试了试,也已经被锁上。“难道这样就可以防止凶手上来?”刘天明苦笑着摇摇头。
眼看大多数来宾都已经去了顶楼,蒲远心中也开始有些忐忑不安,那变态的杀人狂魔要是乘现在作乱,即使有便衣警察在场,恐怕也不一定管用。他想了想,又指使两个贴身保镖到楼上去随机应变。
两个保镖应了一声,就一起上了电梯。两人刚才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地注意蒲远身边是否有可疑人物出现,现在老板不在,倒可以稍微歇口气。
“唉……这有钱的老板也不好服侍啊。”说话的这位保镖年纪在二人中相对较小,“签合同的时候不是说定只负责蒲远一人的人身安全吗?怎么又变成看管这么一大群人了。”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保镖靠在电梯的轿厢内壁上,懒洋洋地说道:“让你干嘛就干嘛呗,反正都是卖命,又有什么区别了?”
“没钱的人过得不舒坦,这有钱人的心理负担也挺重啊,我可不喜欢有人躲在暗处盯着我的感觉。”
“得了吧,你这辈子还没机会让人盯着你呢。”刚说完这句话,年长的保镖就觉得这小小的电梯里有第三双眼睛在盯着他,他一惊,猛一抬头,年轻保镖脑袋旁边的轿厢内壁上竟有一双眼睛与他对视!他心头一颤,再细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年轻保镖见他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还以为他身体有什么不适,“怎么?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让你少喝点,还偏不信!”
年长保镖揉揉眼睛,又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
年轻保镖掏出一支烟,递给面前这位同僚,又拿出火机,想为他点个火。年长保镖把头凑到火边正想点,火苗却一下子熄灭了。年轻保镖重新打了两下,火焰复燃起来,但刚举到香烟上,火焰又熄了……
“你别呼吸出气这么重好不好,火都被你吹灭了。”年轻保镖埋怨道。
“我哪有出气了?”年长保镖身躯猛地一抖,慢慢地抬起了头。
年轻保镖嘀咕着:“难道火机快没油了?”他把火机举到自己眼前,啪嗒啪嗒地连打好几下。
年长保镖脸上的肌肉刹那间扭曲起来,眼中布满恐惧,他竟然看见还有一只手举着同样的火机伸到自己的面前!那手竟是从年轻保镖的腋下伸出来的!他重重地后退一步,将电梯的箱壁撞得咣当一声。还没有等他发出尖叫,那只手已经一下捂住了他的嘴!
年轻保镖将视线从火机上移开时,正看见这极其诡异的场面,只见那只惨白的右手紧紧地扼住年长保镖的嘴,细长的手指已经嵌进他的脸,五缕血丝正顺着手指向下滴淌,这五个手指竟然没有肌肉,只有那森然的白骨,在电梯照明小灯下散发着淡淡白色光芒。
年轻保镖喉咙里荷荷作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符,他已经被吓傻了,以至于第二只手从他身后绕出来划断他的咽喉时,他也完全没有反抗。
两具尸体轰然倒地时,电梯刚经过十二楼……
刘天明并不知道在电梯里已经发生了极恐怖的事情,他只是谨慎地在顶楼电梯间附近来回走动着,刚才2号电梯莫名其妙地在二十二楼整整停了五分钟,他心中便有些在意,而今,这2号电梯又慢悠悠地爬上来了。
叮铃……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刘天明斜对着电梯间,左手已经放入怀中打开自己那把92式手枪的保险,只要电梯里稍有异常,他便会在0.2秒之内抽出那把压满20发子弹的手枪。
但电梯里什么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电梯,似乎在嘲笑刘天明的过敏,干净的轿厢内壁将刘天明的影子反射出来,略微有些扭曲。
刘天明有些不甘心,慢慢走入电梯内,手并没有从怀中拿出来。
电梯里隐约有股清新的气息,刘天明抽了抽鼻子,眼光在轿厢内扫动。这轿厢……怎么感觉比平日干净了一些?刘天明将两个手指放在厢壁上,竟感到些微湿润……
电梯下到一楼大厅,刘天明皱着眉毛走了出来,一个从礼仪公司请来负责指引来宾签名的女孩子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偷看这位酷酷的刘助理,见他不停地摆弄手指,还以为他摸到什么脏东西,就大着胆子从签名台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刘天明。
刘天明一言不发地摇摇头,并未接过纸巾,女孩见他的手指上干干净净的,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被小刺扎了手吗?”
刘天明茫然地抬起头来,“啊?什么?哦……没有没有……”他表情怪异地走开了,把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上来搭话的女孩丢在原地,那女孩顿时满面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气。
不过这也不能怪刘天明,现在他的注意力一下全集中在手上,明明自己的手上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食指和中指在揉搓间会有一种熟悉的粘黏感呢?他又转身走到自己刚才乘坐的2号电梯前,想再进去瞧个究竟。但门一开,刘天明就立即后悔自己有再乘坐电梯的想法,因为电梯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个让刘天明头痛不已的胖女人朱灵正笑面如花地向他招手。
朱灵一把拉住刘天明的左臂,“刘助理,原来你躲在下面啊,害我找你这么久,你不是答应陪我调鸡尾的吗……”
刘天明没料到她会追到楼下来,不经意间被她扯得一个踉跄,这女人肥胖成这样,手上着实有把力气。他心中有些生气,便按捺不住,手上使出三分力,借脱卸擒拿的一个小招式甩掉那条胖臂。“蒲董安排我做的事情有些紧急,实在不能奉陪了,抱歉抱歉。”他还没有忘记在嘴上答谢朱灵的“好意”。
朱灵手腕吃力后很有些疼痛,终于恼羞成怒,口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去你妈的,你居然这么不识相,想傍着我朱灵的帅哥都要拿号排队,给你个插队的机会,倒蹬鼻子上脸给老娘摆起谱来了。”她顿了一顿,又邪笑着说:“一直传说蒲远不好女色,只知道守着家里的黄脸婆过日子,难道你就是那蒲远养的栾童,没主子的同意,不敢随便换床头么?嘿嘿……”
刘天明哪里会想到面前这女人的嘴会这么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得一个大耳刮子把这肥猪般的女人抽个翻滚,他的左手颤了一阵,还是忍住了念头,一声不响地按动电梯,看着电梯门再次闭上,带着这女人升向顶楼。
朱灵气哼哼地在电梯里给自己的脸补粉,准备到顶楼再寻找一个目标,不然今夜的良辰美景又要白白浪费。她从拎包里拿出一面小圆镜检查补粉的效果,只苦于那张圆脸太大,不得不把脑袋左右摆动的幅度尽量增大一些,才可看见自己的全貌。正顾盼间,朱灵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头顶拂过,头皮一阵发痒,她不禁伸手去挠,却抓住一把光滑柔顺的头发。
朱灵全身猛地一颤,她的头发是特地在发廊处理过的细波浪卷,怎会有光滑柔顺的感觉?
她战战兢兢地抬头向上望去,只看了一眼,她便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朱灵头顶上倒立着一个黑色的女人,一张枯萎惨白的脸距离朱灵极近,正对着她阴笑,那张脸的嘴角滴下一滴已经变成黑色的血液,啪嗒一声落在朱灵刚扑满白粉的胖脸上,朱灵手里抓着的,正是那女人头上垂下的长发……
朱灵还没有来得及发出第二声惨叫,一对手指便从空中插下,直插入她的双眼中,那只有白骨没有肌肉的两根指节,完全没入朱灵的眼眶之中,迸起的两串鲜血混杂着眼球内的液体,极其有力地溅洒在电梯内壁,又缓缓地顺着厢壁,向下流淌……
快七点半了,蒲远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最后两位宾客,他忙招呼大厅内剩余的人一同去顶楼。1号电梯很快站了不少人,顾青站在电梯前没进去,想等2号梯下来,刘天明却在她身后轻推了一下,两人便一起挤进了1号电梯。
“你干什么啊?”顾青回过头瞪了刘天明一眼,有些生气他的莽撞。刘天明嘴角微翘地说:“你是愿意现在这样还是愿意等一会和我单独坐2号电梯?”
顾青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一行人步入宴会厅,主人蒲远站在主持台上拍了拍麦克风,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宴会厅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各位,在开饭之前发言是最不得人心的,”蒲远诙谐地说道,人群中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所以,我们边吃边谈。”蒲远轻击双掌,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轻柔的钢琴曲弥漫在宴会厅内,雪白餐布覆盖在长长餐台上,乳龙虾是刚从新西兰空运而来,蒲远专程从总部带来的日本师傅所做的乳龙虾刺身配合晶莹透亮的红色三文鱼鱼子,绝对是一等一的极品。现在虽然不是吃海胆的季节,但神通广大的蒲远提供的海胆却比宾客们在任何时候所见的都更为肥美,再加上难得一见的黑鲔鱼和法国酩悦年份香槟,更让宾客们如痴如醉。为了显示腾龙的实力,蒲远可是下了不少本钱。这场酒会对蒲远而言是举行得非常成功的,此刻的他正在人群间不停地游走,他出现在哪里,哪里便会热情升温,还会不时爆出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顾青身边也总有年轻英俊或者自认为年轻英俊的男人出现,梦想一亲芳泽的家伙还真是不少,让她不禁头痛不已。最后顾青实在忍受不了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中年老板连番骚扰,把刘天明拉出来做了挡箭牌。受宠若惊的刘天明被顾青挽着左臂拉到落地的玻璃景观窗前,身后是好几位男士艳羡的目光。
顾青一直没有说话,头轻轻地靠在窗柱上,眼神中溢出淡淡忧郁。刘天明也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背挺得笔直,陪着顾青看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
许久之后,刘天明才慢慢地开口道:“顾青,你是在担心什么吗?如果说出来,也许我可以替你承担一部分呢?”
“哦……对不起,我走神了。”顾青抱歉地笑笑,“我只是在想,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有很多我们从未探索过的领域,而那里,却一直有注视着我们的眼睛。”
刘天明用手背轻轻摩擦了几下自己光滑的下巴:“你难道和我一样,是个科幻小说的爱好者吗?”
顾青一愣,旋即笑出了声,“呵呵……大概是吧,那你应该会愿意去尝试了解一些违背我们常识的问题吧?”
“这个……就要看这问题是否有科学依据咯。”
“如果没有科学依据呢?”
“哈哈……封建迷信可是国家严厉打击的哦。”
“那宗教信仰为什么又能如此香火旺盛呢?”
“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嘛。”
顾青没再说什么,又把头转向了窗外。
“宇文树学对你说了些什么吗?”刘天明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他?他没说过什么……”顾青的声音里一点也把握也没有。
刘天明正想再说什么,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顾主管,今天好漂亮!”说话的人居然是杜听涛。他端着一杯红酒,对顾青虚敬了一下。
顾青有些愕然,但她很快便恢复了迷人的微笑,也举起手中的香槟回敬杜听涛一下:“杜经理今天也是神采飞扬啊。”
“请原谅我的冒昧,不知顾主管是哪里人?我总觉得只有江南水乡才能滋养出你这样的美人。”杜听涛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又低头闻了闻红酒的芳香。
“呵呵……杜经理见多识广,但这一次倒是没猜对。”顾青轻抿一口香槟,“我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父母更是籍贯遥远的辽沈人士。”
“啊哟,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只因为今天顾主管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位故人,我才大着胆子猜上一猜的。”杜听涛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是吗?若下次有机会,我倒想见见杜经理的这位故人,看她是不是真的和我很像。”
杜听涛说话的口气轻松随意,顾青倒有些警惕起来,这是那个心高气傲,态度冷漠的杜听涛吗?
杜听涛锐利的眼神晃过站在一旁的刘天明,又开口说道:“蒲董也有些小心过头了,不过是一场来宾多一些的聚会,也弄出这么多保安来。”他故意把警察说成保安,言语间大有轻视之意。
刘天明心头有些憋气,但又不好说什么,今天这个任务本是轮不到他的,局长已经点名让刑侦二队的队长老夏带队执行任务,理由是刘天明在张建国殉职的大楼里执行公务恐怕会不够冷静。他仗着自己和老夏的私交甚好,软磨硬缠地逼老夏在出行前一小时请了病假,局长没办法,才开恩让他带队。要是现在出言顶撞这位杜经理,被离这里不远的局长看见就不好办了。
虽然杜听涛并不知道大厦里曾经发生过极其严重的凶杀案,顾青还是觉得他当着刘天明的面这么说话也实在有些不妥。她连忙打圆场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蒲董在京城举行宴会时也时常这么安排的,大家都是为老板打工的,都挺不容易的。”
杜听涛轻哼了一声,“蒲董的时间常用来举行宴会么?”
顾青听出杜听涛话里有话,便不再接他的茬,“我们这些打工的,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可,老板的事情,犯不着去操心吧?”
刘天明哪里知道这些话语中的深意,只觉得这个杜经理老缠着顾青,又对自己很有些瞧不起,实在有点讨厌,正寻思如何回敬他两句时,耳朵里的通话器又响了!
“刘队!我听见楼下有动静!”小李急促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
刘天明立即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跑去。顾青见他突然丢下自己跑得匆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李蹲在厨房操作间的总排水管边,耳朵紧贴在水管上,刘天明大步跑到他身边时,正赶上第二声怪响顺着管道从楼下传来。
“咣!”似乎是有什么重物撞在楼下的某根水管上。
“我们下去!”刘天明拉了小李的衣领一把。
“可消防楼梯锁住了……”
“走电梯!”
“电梯去不了楼下,只能直接下一楼,我发现消防门锁上时就去检查过了。”小李一贯是个细心的人。
“妈的,搞什么鬼!”刘天明一把推开经过他身边的一位厨师,急忙向顾青所在的位置跑去。
“什么?楼下有奇怪的响声?”顾青一下有些慌张起来,眼珠不自然地向两侧转动着。紧盯着顾青双眼的刘天明立即察觉她神情有异,他逼上一步,压低了嗓子问道:“谁在楼下?谁锁了门?”
顾青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刘天明又看了顾青一眼,通过通话器下了指令:“小李,马上把老郑和杨副队集中到靠近操作间的消防通道前用工具开门!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随后,他也快步从顾青身边跑开。
顾青呆了一下,也慌忙提着晚装追了上去。她用目光跟随着刘天明,不期然间,看见刘天明因奔跑而快速挥动的左手上,食指与中指染着一抹刺眼的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