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午后,大学生们都选择到户外透透气,也不顾地面还没有完全干透,几个球场全挤满了人,校园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不过也有不敢出门的,此刻的温雅就只能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顶多偶尔掀开窗帘,从外文楼四楼的窗户往楼外张望一下。
在温雅看来,室外恐怕依然是危险的,说不定昨天遇上的那个女孩就隐藏在这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中寻找自己……大雨来临前的那场追杀,使温雅到现在仍然心有余悸,目前看来,藏身于教工休息室应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宇文为什么就不愿意买个手机呢?要找到他真的很不容易啊……唐考和丁岚那两个家伙又一直不肯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只能等方欣来帮忙传话了……可方欣怎么还不来呢?”温雅郁闷地靠在窗台上,翻看几张早已看烦了的报纸。
“没想到那个叫柏叶的日本学生,居然会有这样不凡的力量,他追杀自己的目的,就是因为这柄怪剑吗?”想到这里,温雅又忍不住从背后抽出了那柄克力士剑,研究了一整夜,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从身体里取出这柄奇怪的长剑。
虽然一剑斩开布满小鬼的铁门时那种充斥体内的力量感让温雅颇为兴奋,可这柄怪剑所带来的,并不只是力量——刚持有怪剑时断断续续出现在温雅脑海中的那些场景片断,昨夜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后又出现了许多。大量出现的凌乱场景,现在已经可以大致串连起来了,温雅隐隐地感觉到,这柄长剑的前主人就附身于这把剑上,不知为何,他的魂魄正主动地与她沟通接触,将多年前的曲折往事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展现在她的眼前。
从今天清晨开始,温雅便使劲地回忆着,将自己“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用纸笔记录了下来,她期望自己所做的一切能够给宇文一点帮助,也算是对自己私下乱动东西闯大祸的补偿吧。
“咚……咚咚!”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温雅心中一紧,手中长剑立刻举到了胸前。
“谁呀?”
“温雅老师,是我,张月晨,是宇文老师叫我来的。”
又是一个以宇文的名义出现的女生!温雅狐疑地靠近了门边,正犹豫是否要开门。
“宇文老师叫我帮他把您的衣服送过来。”门外的张月晨又补充了一句。
自己赖着宇文帮忙买衣服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温雅终于放心了,抬手取下了门上的反锁链条。
张月晨刚走进门,就被温雅举在手中的怪剑吓得后退了一步,花容失色地叫道:“老师您怎么啦?”
温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把长剑收回了,可在外人面前又不便直接将克力士剑收入体内,她只好讪讪地笑了笑,说道:“我朋友送我的工艺品,我正舞着玩呢。”
张月晨把提在手中的几个大塑料袋放在了休息室的桌子上,说道:“老师,衣服就放在这里吧?”
“嗯嗯……放那里就行了。”温雅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放好东西后,张月晨的视线又一次转到了温雅手中的克力士剑上,“好奇怪的剑呀,我可以看看吗?”
温雅迟疑了一会儿,小心地将长剑托在手中,“就这么看吧,这东西非常锋利,怕你碰到划伤了手。”
张月晨弯腰低头凑近克力士剑,似乎被剑刃上凸起的细密花纹所吸引住了,“哇……好漂亮的花纹啊!就像豆蔻花一样……”她喃喃自语着,忍不住抬起了手想去触摸剑刃。
温雅察觉到张月晨的动作有异,立刻敏感地将把持克力士剑的双手缩了回来。张月晨有些愕然地抬头看了温雅一眼,原本勾在耳后的一缕长发便垂了下来,这缕秀发随着空气流动微微一荡,竟轻轻地搭在了克力士剑的剑刃上。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剑刃边缘猝然间升腾起赤炎色的焰芒,刹那间削断了那缕头发!
温雅和张月晨同时愣住了,两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断发缓缓飘落在地上。
“啊哈,我还是赶紧把衣服换上吧,最难受的就是穿别人的衣服了!”温雅急中生智岔开话题,一把抱起桌上的衣物,快步躲进了休息室的隔间。
足足用了二十分钟,温雅才穿戴整齐地从隔间里走了出来,只见她一身烟灰色的套裙,内衬白色高领线衣,纤细的脚踝下是一双细纹的小羊皮高跟鞋。忍受了一整天不合身衣装的折磨,温雅终于又恢复了柔美典雅的教师气质,当然,那柄克力士剑也被她小心地收入了体内。
出乎温雅预料的是,虽然自己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时间,但张月晨并没有觉得不耐而离开,却在饶有兴趣地翻阅着放在桌上的记录温雅梦中通灵场景的小记事本。温雅心中微微有些不安,立刻走上前去,颇用力地将那记事本闭上了。
“呵呵,温雅老师,你是在写小说吗?很好看呢!”张月晨见温雅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禁掩嘴轻笑起来。
“嘿嘿……无聊了,随手胡乱写的。”温雅尴尬地笑了一下,将记事本拿起来藏在了身后。
“呵……没事了吧,那我先回去了。”张月晨轻轻打了个呵欠,转身往门外走去。
“哎,等等!”温雅像是想起了什么,“宇文老师除了叫你带衣服过来,没再说其他什么话了吗?”
“没有……”张月晨想起了方欣的叮嘱,老实地摇了摇头。
“他还是生气了……”温雅轻声地自言自语道。突然,她又抬起头来对张月晨说道:“既然宇文老师叫你帮忙送衣服过来,你一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
“我……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张月晨有些紧张地答道。
“呵呵……是他叫你不要说的吧?没关系,一会儿如果你见到宇文老师,就请告诉他,我遇上了他的日本学生,发生了很麻烦的事情,希望他能立刻来这里找我。”
“就是在这里吗?”张月晨看了看四周。
“对!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等他,直到他来!”温雅十分肯定地说道。
博物馆内,金属器物展区门前,宇文正神情严峻地盯着平放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塞施尔长刀,唐考和丁岚则各自带着一副棉布手套,轮流从柜门大敞的玻璃展柜中把一件又一件的古代铁兵器搬运出来,与塞施尔长刀搁置在一起。
“不是这件……不是这件……不是……不是……”宇文的眉头越来越紧锁,可塞施尔长刀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所期待的共鸣震动。
“老大……歇口气吧,从早上到现在,我们就一直没消停过。”丁岚抬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戈,一边喘气一边抱怨。
“你这笨蛋,这是青铜的,我要你搬的是铁器!”宇文瞪了丁岚一眼。
“都锈成这样了,谁还分得清是铁的还是青铜的啊?”丁岚还在嘴硬。
“宇文老师,这是最后一件铁兵器了……”唐考举起一把铁质箭头的飞箭。
“唉……你们歇会儿吧。”看着毫无反应的塞施尔长刀,宇文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哟……累死了!”唐考和丁岚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传说中的邪物就藏在这个博物馆里,无为子用生命来换取了它的安全,而宇文似乎还来不及悲伤,就责无旁贷地承担了守护它的任务,不过他不是神霄派的门人,更没有义务留守在这里。宇文首先要做的,就是主动出击,抢在柏叶之前将这件东西找寻出来。
老人似乎早已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宇文他们很容易就在无为子的看守小屋中找到了博物馆的展厅布置平面图、强弱电施工图以及最关键的安全警报系统文档,当然,还少不了一份博物馆工作人员轮班表。从轮班表上看,明天上午这里将会有例行检查和清洁扫除,一旦学校发现无为子老人失踪,肯定会立刻指派其他人接手博物馆的看守工作,也就是说,留给宇文他们的无人看守时间只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了。
有了图纸和文档的指引,博物馆的警报系统自然形同虚设,不过等宇文将警报系统的两套独立电源从强电系统中分离出来并截断时,也已经耗费了整个上午的时间。
如何完好无损地打开那些巨大的玻璃展柜变成了另一个难以跨越的问题,因为无为子无法给他们留下展柜的钥匙。三个人的一番激烈争论之后,问题解决得异常简单,用无坚不摧的塞施尔长刀去破坏就是了,至于被发现后怎么办,丁岚自然有他的答案——等学校发现被破坏的仅仅只是展柜而不是展品,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宇文本以为剩下的事情很好解决,只需要将兵器们一件件拿出来通过塞施尔长刀的共鸣测试就行了。可眼下看来,事情并非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为什么会找不到呢?”宇文不甘心地从地上提起邪兵,一步跨进了展厅。他的脚还没落地,展厅中陈列的金属器物就不约而同地开始了共鸣震动,而那柄塞施尔长刀也有如突然拥有了生命般光华四射,振动不已,几乎要从宇文的手中飞跃出去。可待到宇文退后一步,将邪兵拿出展厅的大门,一切又陡然恢复了平静……
“那东西……一定就在这展厅里!”宇文斩钉截铁地说道。
“问题是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兵器都拿出来试验过了,无论长枪短剑,没有一样能够和邪兵产生反应……难道引起共鸣会是这个青铜鼎?这玩意我们可搬不动。”丁岚沮丧地说道。
“不可能,无为子前辈说得很明确,当年的朱执中道长看见的是一把横刀,就算千百年来传言有误,至少也应该还是件兵器!”
“老师用邪兵把这些展柜的锁都破坏掉了,要是明天被发现是我们干的,你可不可以拿钱出来赔偿啊?”唐考悄悄凑到丁岚耳边问道。
“又是我做冤大头啊?”丁岚的反应很强烈,“你们至少也要承担一部分吧?”
“可你看宇文老师这样……你觉得他有钱赔吗?”
“乌鸦嘴,全校这么多人,为什么就一定会发现是我们干的啊?”
宇文没有听见两个年轻人的胡扯,他一直在皱着眉头看展厅内的文物出土说明,猛然间,他回头问道:“当时挖掘出来的兵器有两千多件,除了展出的这一部分,其余的都到哪里去了?”
丁岚耸了耸肩,说道:“大概被学校偷偷卖到文物市场去了吧?换钱回来修新办公楼。”
“你胡扯起来还跟真的似的!”唐考笑道,“一般说来,出土文物会被送到省市博物馆去,不过省博物馆我去过,那里的铁兵器数量还没我们这里多,我想S大应该不会这么慷慨,就算分流了一部分出去,大多数兵器还是保存在我们学校里的吧?只是不知道究竟藏在哪里。”
“还有更好的保管处吗?这里有专人值守,又安装了中央空调,一年四季保持恒温,完全符合古董文物的保存需求。”宇文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其他兵器也在这里?”丁岚一下跳了起来,“可藏在哪里呢?就埋在这地底下?”
“怎么可能在地下啊?难道要拿点藏品出来还要撬地砖?”唐考笑了起来。
宇文不再答话,快步走到玻璃展柜后面贴墙的地方,挨个观察了一会儿,便开始用力侧向推动一个两米宽的中型展柜。
两个年轻人吃惊地发现,展柜缓缓推开之后,曾经被遮挡的墙上出现了一扇防盗铁门。
“我真笨,原来就这么简单,这个房间里隐藏了一个储藏室而已。”唐考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忍受着金属共鸣发出的噪音,宇文用削金断玉的塞施尔长刀毁坏了门锁,轻松地打开了防盗门,可当他摁开储藏室的照明时,站在门边的唐考与丁岚几乎要昏厥过去了——狭长的隐藏内室里,密密麻麻地收藏了上千件古代兵器!
“完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要想藏起一棵树,就把它藏到森林里。”唐考无可奈何地一摊手。
三个人轮流将兵器一件件地从储藏室搬到展厅外测试共鸣,一直搬到夕阳西下,也没有出现什么动静,而这些兵器才测试了不到一半……
就在三人都感觉十分疲惫时,丁岚的手机响了。
“喂……我现在很忙啊……你别等我了,自己先吃吧。”还没等电话那边的人说完话,丁岚就挂掉了电话。
“谁呀?张月晨?”唐考问道。
“还能有谁?就她缠我缠得最厉害。”丁岚有些不满地应道。
“你别赶她走啊,叫她帮忙给我们送三个盒饭来啊!”唐考叫了起来。
丁岚回头看了宇文一眼,宇文抹了一把汗,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可以到博物馆外面等她。”
很快,张月晨为正在干苦力的男生们带来了晚餐,三个人就坐在博物馆大门外的台阶上享用着简单的饭菜。
“唔唔……还是月晨好,买的都是十元一份的盒饭,每份饭还都加了荷包蛋!如果是方欣那家伙,肯定是买最便宜的五块钱一份的那种。”唐考嘴里塞满了米饭,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得了吧,就算方欣买的盒饭是五块的,也不会亏待你,她肯定会把我和宇文老师的菜都弄到你的饭盒里去。”丁岚的话使得一直面色严肃的宇文也露出了笑容。
亲密地坐在丁岚身旁的张月晨也微笑着说道:“瞎说什么啊,方欣学姐才不会干这种事情呢。”
丁岚扭过头来看了张月晨一眼,说道:“月晨,我们一会儿还有事,不如……你先回去吧。”不知为何,唐考总觉得丁岚对张月晨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淡。
看得出来,张月晨本还想撒撒娇,可她很快发觉丁岚不是在开玩笑,脸上的笑容便一下僵住了,丁岚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张月晨失落的神情,又转身和唐考说起了笑话。张月晨只好极为不满地站起身,目光怅然地向宇文和唐考挥了挥手,慢慢地走下了台阶。
“哎……你这样不太好吧?”唐考用手指捅了捅丁岚。
丁岚微微犹豫了一下,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有些事和女人是解释不清的,你要我怎么向她解释我们现在究竟是在干什么?”
“呃……”唐考也愣了一下。
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注视着张月晨的背影,觉得这个女孩走下台阶时的脚步声有些沉重。可对于年轻人们的感情问题,自己似乎没有什么资格干涉……
张月晨走到刚刚点亮的路灯下,突然站定了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跑了回来。
“宇文老师,我差点忘记了!温雅老师托我告诉你,她碰到了你的日本学生,遇上很麻烦的事情,她今天会一直在外文楼三楼的教工休息室等你,直到你过去为止。”
宇文轻轻一叹,低声说道:“谢天谢地,今天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温大美女居然约宇文老师在教工休息室里见面,太主动了吧?”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丁岚挤眉弄眼地对唐考说道。
究竟是先去温雅那里取回克力士剑,还是留守博物馆找出潜藏的邪兵?宇文一时犯了难。可想到无为子是牺牲性命才换来博物馆的暂时安宁,而温雅却一直在给自己带来麻烦,他心中的天平不禁倾斜了一下。
宇文扔掉手中的盒饭,快步走到张月晨身边,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月晨同学,麻烦你先去一趟外文楼,告诉温雅老师,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会立刻过去的。另外……还请你提醒她一下,她现在手上的东西很危险,我不希望等会儿过去的时候还看见她拿着那东西,她最好赶紧把那玩意另外找个安全的地方收藏起来。”
张月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我这就去告诉她。”
“宇文老师是这么说的吗?”温雅将一缕柔顺的发丝捋到耳后,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嗯!”张月晨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原谅我了呢?”温雅低声念叨着,脸上带着喜忧参半的神情在休息室里来回走动。
“老师放心吧,虽然我不知道宇文老师所说的话指的是什么事情,但我看他并没有特别责怪您的意思。”张月晨十分乖巧地说道。
“哦……是吗?”温雅听张月晨这么一说,虽然明知是面前的女孩说来安慰自己的,但心情还是立刻舒畅了不少。“谢谢你帮我传话!这么晚了,耽搁你不少时间,你就先回去吧。”
“好,那我先走了!”张月晨脚步轻盈地走出休息室,掩上了房门。
待到房内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温雅开始有些慌乱地在杂物室里翻找起来,直到找出一个曾经用于存放锦旗的长大木匣。她轻轻吹去木匣上的一层积灰,不禁松了一口气,剩下的事,就是按照宇文的吩咐,将那奇怪的长剑收藏起来。
可当她从体内抽出那柄克力士长剑,温雅才发觉要将长剑安然放入木匣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嗜血的邪兵怎会轻易放过宿主呢?已经洞察温雅意图的克力士剑竟然在极力抗拒温雅将它置于匣内!剑柄上陡然延伸出一簇有如水母的触手一般灵活蠕动的赤红色触须,紧紧地缠住温雅握持长剑的手臂,并钻入她细腻柔滑的肌肤之中,仿佛已和她体内的血脉连为一体。温雅大惊失色,拼命地摆动手臂,只想松开五指扔下长剑,可整个手掌就像被冻在寒冰之中,已经完全动弹不了。
冥冥之中,居然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温雅耳边飘荡。
“你不想拥有我赋予你的强大力量吗?”虽然汉语说得不是很标准,但这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用不着什么力量!”温雅咬牙说道。
“女人……也一样可以用力量来改变世界的!”
“算了吧,我虽然同情你的遭遇,也能理解你的愤怒,但我不想让你的仇恨也侵入到我的心中!既然宇文希望我把剑交还给他,我就一定要做到!”
“那你就试试看!”那声音忽然变得怒不可遏,钻入温雅臂内的触须也一下狂性大发,竟沿着手臂往温雅的头部窜去。
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袭击了温雅,仿佛有无数钢针强行扎入了她的头颅,她不禁抱头倒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痛苦地呻吟起来。
“挣扎,只是无谓的表现……”那声音又恢复了起初的平和。
“不!我……我不会让你控制我的!”温雅大口喘着粗气,握住长剑的右手早已麻木到没有了知觉,视线也因疼痛而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拉住长剑护手处的弯拐。“不要低估了凡人的意志!”不知温雅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随着她的一声轻叱,克力士剑居然被温雅一点一点地从右手中拉了出来!
两股意志的角斗,在温雅体内无声地进行着,左手与右手的争夺,更像是一个精神分裂者发作了癔症。
终于,温雅用尽全力地一扯,克力士剑“锵”地一声从她的手中甩飞了出去,在空中高速旋转几周之后,咝啦一下插在了水泥地上。
“你一定会后悔的……”那古怪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了下去。
“唉……”温雅长吁了一口气,身上已是汗出如浆。她虚弱地用手撑住一张课桌,抬手拭去额角的汗珠,这才发觉自己重新恢复知觉的右臂上,并没有留下任何触须钻入的痕迹,光滑的手臂依然保持着先前的白皙。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红色的触须,都是邪兵刺激大脑制造的幻觉而已……
“真是个可怕的东西,难怪宇文要把你封印起来……”温雅勉力支撑着走到克力士剑旁边,那邪兵竟然还在嗡嗡颤响,仿佛仍在心有不甘。她用木匣夹住长剑身躯,小心地将它从地上抽了出来,现在就是再借给温雅一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用手去接触邪兵了。
扣上木匣的暗锁,便再也感觉不到邪兵有何异动了,温雅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现在……就等着你来找我了,宇文……”温雅走到窗边,痴痴地望着窗外远处的灯光,当她环抱双臂,触摸到自己身上的新衣时,温雅的脸上不禁现出一缕温柔的笑容。
可温雅并没有注意到,就在此时,她身后的房门被人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对抗邪兵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疲惫的温雅早已放松了警惕。
当温雅从窗户玻璃的反光中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时,那人已将装有邪兵的木匣抱在了怀中!
“是谁?”温雅大声惊叫起来。
但还没等她转过身来,温雅便感到背心一凉!
那人影已经站在了温雅的背后!
“多谢你了,温雅老师,嘿嘿……”一个冰冷的笑声在温雅身后响了起来……
在学校的另一边,吃饱肚子的三个男人又一次走进博物馆,继续重复着单调的工作。闷声苦干了半个小时之后,唐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略微有些忧虑地对宇文说道:“老师,恐怕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出那邪物,我看……你还是先去温雅老师那里吧,让她等得太久也不太合适,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宇文犹豫了一下。
“说不定她真的碰上了柏叶,可以为我们提供很重要的消息呢!”丁岚也靠过来补充道。
“柏叶……”宇文想起这个名字,心中就像被人揪了一下,无为子前辈说得一点也没错,真的是平生大敌啊……
“好吧……我先过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如果你们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要等我回来再做决定。”说着,宇文从裤兜里拿出一串黑色佛珠,塞到了唐考的手里,“这是定灵珠,很有用的佛门法器,万一你需要移动塞施尔长刀,一定要先用它锁住刀柄,再接触这邪兵!”
离开博物馆之后,宇文径直往外文楼方向走去,外文楼里不开放自习教室,加上现在是周末的晚上,各种外语培训班也没有课,所以很少有人进出这栋五层高的大楼。宇文顺着小路走过来,远远地往楼上看去,三楼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温雅应该就在那里吧……想起这个麻烦的温雅,宇文不禁挠了挠头皮。
走到大门附近,宇文忽然惊喜地发现,楼门旁花坛的阴影下,高大的玄罡就像一个忠于职守的卫兵,神情机警地蹲立在那里!
“你果然一直跟随着温雅,真是太辛苦了……没有被柏叶发现行踪吧?”宇文颇为高兴的蹲在玄罡身旁,使劲拍了拍它强健的肩背。他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走吧,和我一起上去,等打发了温雅老师,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宇文起身推开了玻璃门,玄罡则抬头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才跟随着宇文走进了大楼。
刚走出三楼的电梯,玄罡忽然扬起了脖子,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宇文一见玄罡神情异样,立刻在手中祭出了虚灵金枪。
三楼的路灯被人关了,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只有教工休息室里透出一线灯光。
猝然间,玄罡就像发狂了一般向前急奔而去,“咣”地一声撞开了教工休息室的门。
宇文一愣,也慌忙提枪追上前去,当他看清休息室里的景象时,双眼瞳孔一下放大了!仿佛被人当头一棒砸在天灵盖上,宇文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
温雅安静地趴在一片血泊之中……
“天哪……”宇文扑上前去想将温雅从地上扶起来,慌乱中却踩在粘稠的血迹上,险些滑了一跤。
玄罡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法置信的神情,喉间发出难以抑止的兽喘,步伐机械地移动到温雅的身边。
“温雅!温雅!”宇文将温雅抱在怀中,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身躯一片冰凉的温雅,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用复杂的眼神无声地看着宇文。
有人用利器刺穿了温雅的身体,从后背到前胸,留下一个致命的贯通伤!
宇文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终于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那把剑呢?你为什么不用那柄邪兵抵抗?”宇文用力摇晃着温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起来。
温雅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着,最后落在地上的一个长方形木匣上,可宇文分明地看见,那木匣子里是空的。
“我为什么要叫你放弃长剑啊……”宇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温雅没有将长剑另行收到木匣中,恐怕就不会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毫无反应了。
温雅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将手中紧紧抓着的小记事本搭在了宇文的胳膊上,平静地,停止了呼吸。
玄罡极其缓慢地低下头,轻轻地舔了舔温雅的手。
颤抖着双手将温雅平放在地上,宇文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悲伤吗?惋惜吗?为什么曾经麻木的心又开始悸动起来?他实在无法相信,短短的两天之内,他就失去了两个朋友。没错,虽然宇文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温雅在他的心目中早已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因为只有在温雅的面前,他才可以毫无顾忌地说笑,也只有在温雅的面前,他才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一醉方休……
突然,玄罡的耳朵刷地一下竖立起来,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休息室的大门。很快,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正向这边跑来。
宇文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快步冲上前去,“呼”地一下拉开了房门。
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宇文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