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医院里喜欢把医生和护士的照片全都贴出来呢?难道我可以选长得漂亮的女医生和护士给我治疗?”丁岚站在医院的公告栏前面,正饶有兴致地观看那贴在玻璃框架里的每一张照片。
“好像不能自己选医生吧……”唐考无精打采地瘫坐在公告栏旁的椅子上。
“没得选干嘛还贴出来?”丁岚有些忿忿不平。
“贴出来是让你看到你有多少分之一的机会碰上一个漂亮的女医生!”唐考说话时眼皮也没抬。
“嗯……你这么说,好象也有点道理……”丁岚皱着眉毛摸了摸下巴,“就象赌场会把你能下注的数字都写在桌子上……”
“你们两个不说废话会死啊?”方欣突然从公告栏后面绕行而出。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唐考刷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就是游泳呛了点水嘛,我早就说过没事,还非检查不可……”方欣甩了甩手上的体检单,看上去气色确实很好。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是学生会的红人,学校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换落难的是我,学校肯定拿一床草席把我一卷就扔后山了。”丁岚抱臂笑道。
唐考忽然一脸严肃地对方欣说道:“溺水,会引起肺水肿和会厌痉挛性闭锁,或由于缺氧引起反射性抑制,使心跳、呼吸突然停止!”
“神经病!说得这么可怕干什么?”方欣厌恶地白了唐考一眼。
“嗯……其实我是想说……你现在没事了,我很高兴……”唐考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呃……”方欣的脸微微一红,抬手轻轻掩住了自己的嘴,竟不知该怎么答话。
丁岚在一旁看着二人,不由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有死里逃生的感觉,不如我们找地方喝两杯庆祝庆祝?”
“好啊好啊!在医院躺了一晚上,害我一直没吃东西,饿死了!”方欣欣然同意。
三人出了医院,就近找了一家还算清净的饭馆。方欣确实是饿坏了,一个人就几乎干掉了一整条松鼠桂鱼,唐考虽然也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但他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不停地端起杯子,接连喝下好几杯啤酒。
丁岚察觉唐考心情有异,便偷偷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又使了个眼色,唐考却不理睬他。
“啊……总算缓过气来了!”方欣吐出最后一根鱼刺,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在唐考与丁岚的面前,方欣向来用不着保持什么淑女形象。
“昨天出事那会儿,你看见天上掉下来的吊灯了吗?”唐考假装漫不经心地牵出了话题。
“嗯……说实话,天上落吊灯都是你们说的,我其实完全没注意到,就是游着游着,觉得周围变得好吵闹,然后身边冒出一个漩涡,我哗的一下就被卷进去了,感觉就象掉进了正在运作的洗衣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来不及闭气,呛了几大口水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方欣现在回想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后怕。
“唉……你知道是谁救了你吗?”唐考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方欣真相。
“救了我?把我从水里拉出来的不是温雅老师吗?”方欣有些诧异地看着唐考。
“那个漩涡是有人制造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你从吊灯下拉开,如果不是那个人,你肯定已经被砸中了!”
“啊?漩涡也能制造出来?”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相信是他出手救了你,因为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念咒……”
“他?他究竟是谁啊?”方欣急了。
“救你的人,是柏叶伸宏……”唐考实在不愿意提起这人,“也许……你该去感谢一下他。”
“是柏叶救了我?”方欣惊讶地张大了嘴。
唐考点头应道:“嗯,我离泳池较近,也看得比较清楚,水里不但有漩涡出现,还冒出一条龙形水柱与吊灯撞了一下,才抵消了不少吊灯下坠的势头,这肯定不是自然的力量!”
“我总觉得吊灯的坠落不是一个偶然的事故,多半是奥斯丁这狗杂种又出手了!不然哪会这么巧?怎么看都是朝着方欣来的。”虽然丁岚并没有在现场,但他的直觉却是正确的。
“很有可能,事故之后,本来都在游泳馆里的宇文老师,奥斯丁和柏叶三人全都不知所踪,三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柏叶恐怕与那个奥斯丁一样,都是身怀绝技的异人,我现在很担心宇文老师了……”唐考有些烦躁地咬着自己的指甲。
“可我们又能做什么呢?”丁岚把手一摊,“你我都是普通人,宇文老师又从来不教我们哪怕一丁点功夫。”
“普通人就没有用吗……”唐考的脑海里浮现出射中隋凌的那一箭。
“如果真的是你们说的那样,柏叶救了我,那他就不是一个坏人啊!”方欣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恢复正常。
“大小姐!你还以为是小时候看电影啊?这世上只有好人和坏人两种人吗?”丁岚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柏叶……”方欣正要申辩,丁岚腰间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话。
丁岚接通手机嗯嗯哦哦地应了一阵,挂掉之后,低声对席间另外二人说道:“宇文老师叫我们立刻去他的宿舍,莫菲已经画出了第二张画!”
莫菲先后所画的两幅素描都被宇文并排贴在墙上,与第一次不同的是,这次画面上的场景从室外的长廊转移到一个宽阔的大厅之中。第二幅画上的人物共有四人,唐考他们一眼望去,就可轻易地辨出,其中三人就是第一幅画上的三个外国人,衣着都没有什么变化。而多出来的第四人处于画面正中,面容俊秀,身材修长,身着一件深色圆领长袍,头戴无翅乌纱帽,腰间挂佩一个鱼形小袋,穿的似乎是唐朝官服。
不过最吸引几个年轻人视线的,却是那三个老外手中各自拿着的兵器。画面左方的波斯胡人手中倒提一柄细长弯刀,一看就是唐考他们最熟悉的那把赛施尔长刀。胡人面前竖立着用细绳捆绑成扎的五六枝粗壮毛竹,看他那收刀立势的样子,好像刚一刀斩过毛竹,脚边地上还四处散落了几个削断的竹头。
而在画面右方的日本人,正将一件长兵器猛地刺入一个箭垛,那木纹箭垛足有四人重叠的厚度,却被长兵一击贯穿,后面露出一截酷似日式长刀的刀尖。
至于那个身披长袍却露出两条毛腿的古怪男人,此刻正站在身着官服的中国人旁边,左手高举一把短剑,右手横握一把厚重的唐式大刀,看那架势,竟似要用短剑去斩切大刀!
莫菲的画栩栩如生,就连这四人的神情也可看得分明。那三个老外虽然各自都在做不一样的事,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沉稳模样,唯独正中这位中国官员,目光一直注视着身旁老外,神情间颇有些阴郁。
“他们……都在做什么啊?难道是在炫耀自己的兵器?”方欣只觉得面前这幅素描十分古怪。
“嘿嘿……我倒觉得这是一场兵器展示订货会,那个中国官员就是来搞招标采购的。”丁岚所说听起来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唐朝的时候中国会要向外国人买兵器。”唐考否定了丁岚的说法,“还是听听宇文老师的意见吧。”
“别把希望寄托在我这里,关于这幅画,我和你们一样,也没什么头绪。”宇文抓了抓脑袋,面露难色,“我现在大概能确定的,就是这些老外手上的兵器全都留在了咱们中国。画上那个日本人用的兵器,我昨天已经见到了,是一把长柄十字枪,现在落在奥斯丁的手上,而波斯胡人所用的赛施尔长刀却是被柏叶从隋凌的手中夺去。而这副画的视角拥有者,虽然我们看不见他,但他应该就是克力士剑最初的主人!”
唐考他们都不知道昨天所发生的事情,自然对宇文说的话惊讶万分。宇文只得又简单地将自己追逐奥斯丁的突发情况和半夜无为子与柏叶的一场大战说了一遍,不过自己醉倒在温雅老师家中的事情,宇文却是统统略过了。
宇文本已是唐考丁岚崇拜的对象,现在又听说无为子可以轻易击退柏叶,更加让他们肃然起敬,可在学校里居然还藏有这么一位厉害人物,也实在大出两个年轻人的意料之外了。幻想了一番无为子的仙风道骨,两人不禁悠然神往。
“如果老师连十字枪也见过了,这岂不就是一直没有露面的最后一把邪兵?”丁岚指了指画上古怪男人所持的短剑。
“没错,不过在莫菲的画上并不能看出这把短剑的明显特征,所以还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什么国家的兵器,仅能从比例上来看,感觉这柄短剑的长度不会超过三十公分。”
“才三十公分?没比匕首长多少啊?画上这人居然想用它去砍那么厚重的大刀,估计不折也得留个大豁口。”丁岚实在无法相信画上这柄短剑的威力。
“说不定这真是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呢?就象《鹿鼎记》里面韦小宝用的那柄匕首一样。”唐考颇认真地说道。
“嘁!武侠小说里面的东西你也拿来说,现在他们写玄幻小说的,里面出现的刀剑估计连地球都可以剖成两半,你信不信啊?”丁岚对唐考举证的例子大为不屑。
“唉……最近出了这么多怪事,我还有什么不信的,早就全身心沉沦到封建迷信里面去了。”唐考的一声长叹,倒把方欣逗笑了。
从唐考他们进门时起,莫菲就一直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热咖啡没说话,似乎对宇文的分析漠不关心,大概是在休息恢复作画损耗的元气。为了吸引莫菲的注意力,丁岚便故意开始胡说八道起来:“画正中这个中国官员,也不知是什么级别的,看他一脸苦闷的样子,莫非被这几个卖刀的老外强买强卖了?”
“自唐朝起,便以官服颜色来区分级别,可惜莫菲画的是铅笔素描,没法看出他这件官袍是什么颜色。”丁岚的胡说没有吸引到莫菲,倒引得宇文多想了一层。
一声不吭的莫菲突然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走到丁岚的身旁,丁岚见她来得突兀,还在想她是不是又要开口损人。可莫菲看都没看丁岚,只是瞥了一眼墙上的画,开口说道:“我虽然记不起刚才究竟看见了什么,但这人身上的衣服我是顺手涂了几笔的,照我平时的习惯,这种程度的铅笔涂抹,应该代表的是红色。”
“红色?”宇文象是想起了什么,“唐朝官服,三品以上为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为绯袍,佩银鱼袋。绯色,就是红色,画上这位官员,至少也是个正五品官,少监一级的了。”
“五品官?呵呵……差不多相当于现在地方级别的市长,官职也不算太小了。难道还真象丁岚所说,是个管理外资投入项目的?”唐考不由得一笑。
“看这场面,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们也许是在比试各国兵器的锋利程度,看哪一个国家铁器冶炼锻造的技术更胜一筹。唐朝时期的外交颇为开放,这种技术交流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宇文的思考略微深入了一些,“不过现在线索有限,我们只能等莫菲画出后面的作品,才能知道更多关于邪兵的事情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为明天的邪兵交换做准备!柏叶和奥斯丁两人,恐怕是各怀其心……”
方欣从宇文的口中得到证实,知道救了自己的人确实是柏叶,心中不由五味杂陈,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这个日本年轻人,可如果下次见面,还是应当好好感谢一下才对,但现在又听说柏叶与奥斯丁二人要做什么邪兵交换,似乎站在了宇文老师的对立面,这番感谢的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说了。
“宇文老师,他们两个搞这些花样,真实目的会不会还是想要你手中的这柄克力士剑啊?”唐考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嗯,其实,他们已经动手了。昨天晚上玄罡一夜未眠,就是留在宿舍中守护着克力士剑。”宇文一边说话,一边看着趴在窗台下打盹的玄罡,脸上不禁露出愧疚的神色。
唐考见宇文神情有些异样,正觉得奇怪,突然发现宇文老师的家里有点变化。刚才自己一进门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画上,竟没注意到四面白墙上到处都是利器划过的斩痕!而客厅里不多的几件家具,也全都变得缺角少腿。方欣和丁岚见唐考目光怪异,也跟着环顾四周,仔细一看,屋里居然四处都有搏斗过的痕迹!
“唉……”宇文长叹一声,说道:“昨夜我贪杯误事,彻夜未归,到了下半夜,竟然有人潜入了宿舍!所幸玄罡机敏,知道方欣出事去了医院,没有回工作室,它便赶回宿舍整夜看守邪兵,见有人潜入,就与那夜行人大战了一场。我昨夜一直在与柏叶纠缠,想来那位知道我不在家就乘虚而入的梁上君子应该就是奥斯丁,防不胜防,我还是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今晨我回到家中,奥斯丁已经不见了,虽然家里打坏了不少东西,难得邪兵居然安然无恙。”
听说玄罡曾与奥斯丁正面交锋,丁岚唐考都吃了一惊,方欣更是立刻跑到窗台下,探手去抚摸玄罡,看它是否受伤。
“大概昨夜奥斯丁在客厅和卧室遍寻不着,便怀疑邪兵已被藏在我的身体之中。加上玄罡一直缠斗,他也无法分心细想,打伤玄罡之后,他就匆忙逃走了。”宇文接着说道。
听宇文这么一说,唐考和丁岚都暗叫侥幸,可能奥斯丁也没料到克力士剑会被宇文大大咧咧地扔在卫生间的浴池里,邪兵才躲过了这一劫。
“啊!”方欣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刚才她顺着玄罡的脊背抚摸,手上居然变得湿润粘连,抬起手来一看,竟然满手是血。惊魂未定的方欣透过玄罡身上的长毛,发现它背上被人用刀划出一条足有四十公分长的刀痕,伤口处深可见骨,方欣手上鲜血就是从这伤口处抹来的。
“怎么不送玄罡去医院啊?”方欣焦急万分。
宇文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玄罡体质非凡,躺上一天就会痊愈了。”
“是吗?”三个年轻人都半信半疑地看了宇文一眼。
莫菲也点了点头,证明宇文所说并非虚言。
“奥斯丁下手狠辣,手中又有邪兵相助,十字枪可刺可勾,本就十分难防,玄罡虽然神勇,在搏斗中还是浑身上下都挂了彩,特别是后背上中了一记十字枪的倒勾,几乎拖断了它的脊椎,饶是玄罡钢筋铁骨,那时也已经站不起来了,奥斯丁重创玄罡之后,以为它定是活不成了,便从容逃走。可他不知玄罡拥有超强的愈伤能力,我清晨归来,它就已经能够勉强自行站立。方欣现在所看见的伤痕,其实已经愈合许多了。”话虽这么说,但让玄罡孤身犯险,宇文现在还是十分后悔。
“这个混蛋,以后一定要他血债血偿!”方欣心痛地抚摸着玄罡的脑袋。
宇文冷哼一声,说道:“虽然玄罡受创,但奥斯丁也绝不会毫发无损,我看玄罡尖牙上染有血迹,想来他也没能完全躲过玄罡的利齿,如果玄罡攻击的是他的手腕,奥斯丁的战斗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
唐考走到白墙边,伸手去摸墙上那道道枪痕,隐约可以想象出昨夜的一番凶险,幸好宇文的房间狭小,奥斯丁所用的长枪不能完全施展开来,若是在空旷的地方,让他发挥出远程攻击的优势,只怕玄罡会伤得更重。
“宇文老师,你说他们请你明天去做邪兵交换的中介,可今天他们就已经忍不住先后动手了,明天那次见面,岂不是一场鸿门宴?你还是不要去了吧!”眼下形势严峻,丁岚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不会食言,你们放心吧,无为子老先生会陪我一同前去的。”宇文表明上平静,内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有一件事情,他始终觉得奇怪。
在与隋凌交手时,宇文曾经充分地体会到邪兵的威力,一个普通人借用邪兵的力量,就可变成一个难以对付的超人,隋凌幻化出沙马加速的那一击,险些就要了宇文的命,实在让宇文记忆犹新。可为什么柏叶在与无为子的那场交锋中,柏叶只是将赛施尔长刀当成一把普通的锋利武器来使用呢?
众人命运的前行,正朝一个谁也无法控制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