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疲倦的世界总会给人难以想象的惊喜,当然,所谓的惊喜,有的时候并不总是值得喜悦的,尘世种种,一帆风顺的少,受尽折磨的多。
突然想起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珀西·比希·雪莱说过的那句话:过去属于死神,未来属于你自己。冬天已经到来,春天还会远吗?
我人生的春天,究竟在哪里,这一点自己始终不敢奢望,但是挪威的秋天真的很冷,特别是荒芜而无人烟的山区野外。
我、老女人、守护女在随行背包中塞入一些食物,然后顺着狙击手潜伏的位置一路找了很远。
挪威的风景很美,山峦起伏,蓝天白云犹如一幅永世流传的油画。但冰冷的空气太刺激了,没过多久,我的冻得一团红。守护女的身体构造我一直都很好奇,她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却并不会凉,她精力充沛,有足够的闲暇来照顾体力不算好的我。
在山脊上行走了很久,林芷颜和我查探着地上的脚印。那两个自杀的狙击手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所以痕迹并没有掩饰掉。
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交通工具,一架小型直升飞机。
那架飞机停放在宽阔的草坪上不远处有一栋黑漆漆的老旧古堡。我用右手遮住阳光,抬头看了几眼。这古堡的历史恐怕要追溯到一千多年前,经历了千年的岁月,依旧完好无损的屹立着。
耸立在山峦峭壁顶端的古堡带给人一股压抑的气息,黝黑的墙体爬满了绿色和紫色的藤蔓,每多看一眼,我就感到一阵阵的窒息。
“这地方好像鬼屋!”
林芷颜吸了口凉气,缩了缩肩膀。她爬上直升机检查了一番,然后失望的摇头,“飞机里没有钥匙。”
“那两个狙击手身上也没有类似钥匙的东西,应该被他们藏了起来。”
我思忖片刻,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古堡太远,“说不定就藏在了那个古堡中。”
“不会吧。”
林芷颜眉头大皱,“怎么有股阴谋的味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苦笑起来。
何止是阴谋那么简单,车毁了、寂静无人的山区附近找不到交通工具,而唯一能够离开的交通工具却是直升机,但是直升机的钥匙却很有可能在几百公尺外那拖曳着长长阴影,散发着不祥光晕的古堡内。
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没办法不怀疑。
狙击手背后的势力,难道其实一开始就想要将我们引入那个古堡中吗?可他们究竟在谋划着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摆在当下的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还进去吗?
“还是不要进去吧。”
林芷颜感觉四周阴冷无比,不由的朝我凑了凑,妄图借一些热量。不过她的占便宜行为被守护女毫不留情钓打断了,李梦月用如水的妙目盯着她,眼神温度比绝对零度还要底。
林芷颜讪讪的笑了几下,撇嘴道;“地上的草坪很久没人修剪过了,古堡里大概也没人居住。”
在山下公路上来来往往的旅人们,恐怕没有人知晓,山脊上居然有一座如此庞大的古堡。锈迹斑斑的铁质栅栏门、爬着老藤的墙壁,还有数不清的尖顶建筑,和四座高低不一的钟楼,怎么看怎么都带有一〇二八年克努特达时代的特点。当时挪威的国王由丹麦佬兼任,所以修建的古堡有丹麦的影子。
不过林芷颜说的也没错,从杂乱无章的草坪看,古堡应该已经废弃了十年以上,否则作风跟德国人有得比的挪威人,不会让自己的家如此潦草。
“总觉得,眼前的古堡说不定和老男人有些什么关联。”
我用手托着下巴,沉吟道。
“怎么可能,我觉得就是一个废弃的城堡而已,最近经济不景气,欧洲古堡的主人付不起维修费、又没办法将其卖掉,只好被迫荒废的情况太多了。”
林芷颜不以为然。
“我也没办法说清楚,可自己有股强烈的第六感,总觉得里面会有惊人的发现。”
我向前走了几步。
这种玄妙的感觉,真的很难解释,例如一个母亲在买菜的时候心神不宁,有迫切的想回家的欲望。她连忙跑回家一看,发现自己未满周岁的儿子被捂在被子里,已经因为窒息而满脸血红,再过几分钟就会彻底死去。
当然,我跟老男人杨俊飞是绝对没有什么心灵感应的,这种想法太恶心了,但眼前的古堡,确实让我非常在意。隐隐中,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而这种呼唤,让我第一时间想起了老男人。
杨俊飞说百年包裹中的神秘东西和我有关,难道眼前的古堡,其实和那东西也有联系?
“你不是从来都讲究科学解释,不相信玄妙层面的东西吗?”
林芷颜见我很坚决,不由得也迟疑了起来。
“这次的事情,太扑朔迷离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我踩踏着草坪,一步一步的逐渐朝古堡靠近,“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在外头等我。”
李梦月一如既往的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她只是跟在我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林芷颜叹了口气,还是跟了上来,虽然她对眼前的古堡实在有些恐惧,不愿意接近。
已经有多少年了,回忆还是在折磨着她!古堡这东西,阴沉可怖、随着时间和历史的积累而充斥着无法承受的压抑。林芷颜有自己的过去。她曾经偶然有一次跟我稍微提及过自己的小时候,她的成长就在一个阴森的古堡中,那里带给她的每一分记忆都是非人的痛苦。
每个人都有迈不过去的坎,一旦迈过去了,就是崭新的人生。
我默不作声的走到铁门前,硕大的铁门足足有六公尺高,站在门下的我们显得渺小无比。这令我很惊讶,一个荒野的城堡,用得着修建如此高度的大门吗?难道挪威巨怪的传说其实并不是都市传言?
高到诡异的铁门上的锈迹已经斑驳到很难描述的厚度,门内若有若无的透出一丝窥视感,我警惕的望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硕大铁门的右侧还有一道正常人类可以通过的小门,不到两公尺高,但是已经被死锁了。
林芷颜蹲下身看了看锁眼,摇头道:“不行,锁眼里被浇过铁汁,就算有钥匙也打不开,还是用蛮力比较好。”
说完眼睛斜视向守护女。
“梦月,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推开。”
我吩咐道。
李梦月捋了捋乌黑的长发,柔弱的小手轻轻的搭在铁门上,只感觉周围猛地震动了一下。小铁门没有开启,我和林芷颜正诧异着,脚底下的震动感却突然间扩大起来。
“靠,快闪!”
我感觉脑袋上有阴影在逼近,连忙吼道。
李梦月一把抱住我的身体,轻巧的向后退了十多公尺。林芷颜身手也不慢,她骂骂咧咧丝毫没有淑女风度的一边逃,一边大声指责李梦月没有品德,见色忘友,完全不帮自己一把!不论如何,她还是险之又险的躲了过去。
不远处高耸的巨大铁门居然像是腐朽的木头般轰然倒下,砸得周围一阵草石纷飞,轰隆隆的声音经久不绝。
我捂着耳朵,一分多钟后才放开,观察起眼前的状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守护女的蛮力了,明明是推小铁门,可不到两公尺的铁门没倒,倒是把大铁门给弄塌了。这究竟算怎么回事?难道两个铁门之间其实有机关?
倒下的铁门大半陷入了泥土中,足见它的重量有多沉。
林芷颜愤愤的用羊皮靴子踩上去,踢了几脚,发出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大姐头,你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李梦月白皙的肌肤依旧蒙着一层冰冷,她淡淡道:“不小心,手滑了。”
“我靠!要手滑成什么样子,才能把六公尺高十多公尺长,足斤足两的大铁门给弄倒!”
林芷颜不由得吐槽。
“进去吧,别拖时间了。”
我皱了皱眉头,打断了两人毫无营养的对话。抬头望望天,阳光不知道何时堕入了厚厚的乌云中,一层灰蒙蒙的光芒照射在大地上,阴暗中充满寒意,内心里不祥的预感在这逐渐复杂的天气下,更加的强烈了,“天快黑了。”
“切,果然有些古怪。明明还不到下午五点,怎么天气就恶劣到快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林芷颜眨巴着眼睛,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突然发现铁门倒下后,周围就变得和黄昏似的昏暗,不知是暴雨来临前的先兆,还是挪威的夜晚降临得比平常快。
空气里流淌着阴郁的气息,剌骨的寒流随着太阳的消失而四处漫溢,眼前的古堡更加的鬼影森森。
我率先缓慢的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逐渐一步一步的往内走,脚踏在铁门上,发出了空洞刺耳的声音,刺激得心脏猛地跳动。越过倒塌的大门,站在古堡内的土地上,我才惊然发现,只不过一门之隔罢了,内外的感觉差居然有那么大!
视线的正对面是一座庞大的喷泉,这基本是欧洲城堡的特色,喷泉已经倒塌了,原本乳白色的雕塑一截一截的掉在地上,被凌乱的野草覆盖。可神奇的是,绕着喷泉的石板路面居然没有任何杂草,也没有人工修整的痕迹,这条路从乱糟糟的草丛里穿过,显得格外刺眼。
李梦月默不作声的跟在我身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散发着锐利的光泽。她抬起琼鼻,微微闻了闻四周的空气,“很臭。”
“哪来的臭味?”
我迟疑了一下,也闻了闻,不禁摇头。虽然空气冰冷,但是因为远离城市的污染,还算是满新鲜的,而且就连林芷颜也没有闻出异味来。
“尸臭。”
李梦月向我靠了靠,更加警惕了:“这里,死,很多人。”
“停,我觉得现在越来越有拍恐怖电影的套路了,又是半路毁,又是阴森古堡,现在大姐头还华丽变身为了通灵女,说古堡里死了许多人有尸臭。”
林芷颜缩了缩脖子,抱怨道,“我就知道跟某个姓夜的混一起没好下场,早知道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你废话真多,和老男人一样的臭脾气。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嘴里冒着没有营养的话,视线乱瞟。
古堡中压抑感太强了,难怪没人愿意住,整天待在这里面,早晚会疯掉。
“我说啊,你确定钥匙在里面?可古堡大门没有开,小门又被封死了。究竟那两个狙击手怎么进来的?”
林芷颜终于察觉了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特意将钥匙放在古堡里?真的是为了引我们来?”
我沉默的指了指墙上爬满的蔓藤,“上面有攀爬过的痕迹,本来我也想爬进来,不过墙太高,本人没自信,至于目的,引我们入内的可能性八九不离十。”
“小夜啊,我早就说过,我们这行需要的是体力!”
林芷颜吐槽,“你该好好锻炼了!”
突然,李梦月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跳到了我身前:“小心!”
没有地动山摇,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我们三人保持着“小心”的姿势,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李梦月嘴中该“小心”的状况,我挠了挠头,“怎么回事?”
“奇怪。”
李梦月脸上流露出迷惑的表情,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呱噪的林芷颜倒是出奇的没有抱怨,我等着她吐槽,等了一分钟也没有等来她的声音。只好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居然发现这老女人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嘴大大的张开。
自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也惊呆了。
大门口原本倒塌在地上的六公尺高铁门,居然悄无声息的复原了!还是那么斑驳陈旧、彷佛一推就倒,但却实实在在的将我们三人分隔在了山涧古堡的内外。
风不知何时平息了,院子里只剩下一片停滞的死寂,和无边的暗淡光线,一轮红色的圆月在天际边缓缓升起,从院墙的顶端露出了半张脸。
下午五点钟,黑夜吞噬了光明,恐怖的夜,莫名其妙的降临……
“怎么会这样?”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挪威处于北纬六十一到六十五度,东经十到二十度的位置,秋天的日落时间应该维持在七点半左右,有的时候气候反常,甚至晚上十点都能看到斜阳,现在五点就没阳光了,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且那道门是怎么回事?电动的吗?可我并没有听到马达的声音,何况这个古堡偏僻得很,附近根本就连电线杆都找不着,难道供电系统在城堡内?
林芷颜皱着眉头走到墙根的蔓藤前,用手扯了扯,更让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力气用得并不大,可紫色的蔓藤却在手心里截截寸断,化为飞灰掉落在脏乱不堪的地面上。
四周糟糕的光线虽然不能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可要想看清楚三十公尺外的距离,倒也非常困难。就着血色月光,我在倒塌的喷泉前走来走去,苦笑连连,“真是大手笔,这简直是想困住我们,让我们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六公尺高的铁栅栏门、接近二十公尺的墙壁,怎么看都不是人类可以不借用外力攀爬出去的高度。墙壁上的石板规整平滑,我看就连自称攀岩高手的林芷颜也没力可使。
“大姐头,发挥你的蛮力,在墙上开个洞。”
林芷颜用手指了指墙,满脸期待的对李梦月说。
常年面无表情的李梦月少有的露出嘲讽的眼神,“我是,人类。不是,外星怪物。”
“小夜,你家女人居然吐槽了!天哪,简直是灵异事件。”
林芷颜装出惊愕得合不拢下巴的夸张表情。
“够了,别再吵吵嚷嚷的,我知道你紧张得要命。”
我一脚踢过去,她居然没躲开。
说起来这家伙进了古堡后就不正常了,唉,鬼知道那段童年阴影究竟带给她怎样刻骨铭心的痛楚?
我踌躇片刻,看了一眼正表情丰富的叽哩呱啦的林芷颜,又看了看一声不吭站在自己身旁的李梦月,终究还是决定进古堡看看。
黑漆漆的院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在泄露着恐怖压抑的地方原地不动非常的危险,既然有人特意引诱我们进来,那就一定有他的目的。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还不如找到正主,大家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示意守护女将精神逐渐开始走下坡路的老女人看紧,我一步一步的越过喷泉,缓缓走向古堡的前院大门。践踏杂草的声音在这寂静无声、黑暗恐怖的地方显得特别刺耳。我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不断叹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不久表哥夜峰在西伯利亚某个地下室神秘失踪了,丢下一张纸条让共济会来找我。(详见夜不语诡秘档案406《禁入空间》现在男人去挪威一个小镇,莫名其妙的也失踪了,跟他一同失踪的,很有可能是留在百年包裹中藏了百年之久的秘密,这个秘密据说是世界上许多大影响力的大佬们所需要的,最郁闷的是,这个该死的老男人居然将祸水引向了我。
该死,现在自己被任何一个大佬伏击抓捕都说得过去。这些无良的亲戚朋友们真的当我是流血的时候贴到伤口处,止血后就随手丢掉的OK绷吗?这世上哪有那么方便的OK绷!就算我真是OK绷,也要顾及一下我的感情嘛!这样再来几次,精神再强大的人也会伤不起。
一边郁闷,一边走,花了几分钟,终于走到了前院破败不堪的门前。
这是一扇雕刻精美的木门,虽然久经岁为的侵蚀,依然不能抹去它从前的辉煌以及华丽。门是用挪威最广泛的冷杉树制成,右侧还留有一串复杂的语言。
林芷颜摸了摸门上的文字,“好像是后面刻上去的,不是英语,也不像欧洲其他主要语言。”
“这是波克默尔语,由丹麦文演变过来的。”
我分辨道,“不过这波克默尔语有些古怪,用的词汇很老。”
“上头说了什么?”
她问。
“有些单词我分析不出来,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能够明白。”
我轻声念到:“此门为地狱而开,彼擅入者,死!”
话音刚落,前面近在咫尺的门,竟然应声而起。缓慢低沉的“吱呀”一声后,门后黑洞洞的空间,令我们毫无心理准备的展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