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也跳进了爷爷的房间,大部分却被悬挂的黄色符咒挡住了,但是月光从两个符咒之间的空隙中挤进身来,扑在爷爷的桌面上。
而当时的我,还在学校的宿舍里,做着美丽的梦,梦见我跟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手牵手走在学校前面不远的小河沿上。床底下的细微的声音丝丝渗入我的梦,让我在梦中都能听见月季的声音,也让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在梦里牵着她的手。我有意识地用力捏了捏女孩的手,看触感是不是能证明我正捏着酥软的被单,或者是我的左手牵着自己的右手。
或许选婆的想法跟我在梦里的思想一样,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却仍要以身试法,仿佛只要将自己的手伸进梦里,梦就会变成身临其境的现实。
事后,我问选婆在被白蛇咬了之后有什么感觉,脑袋是昏厥了,还是继续思维着只是四肢麻木。选婆摇摇头,说,他既没有昏厥也没有思维,而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糊涂的梦。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梦。
他说,他在闭眼的瞬间,看见女人像被风卷起的风筝一样,平着身子朝自己飞过来,抱住了他。然后……
然后怎么了?我问。
他说,然后女人俯下身,吻了他的嘴,她用力地吮吸着他。他感觉有血从上唇出来,流入了女人的柔软如棉的嘴里。
女人终于显露了原形,要吸他的血,在再三的引诱没有得到效果的情况下,终于没了耐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想挣扎,可是在与女人的嘴唇碰触的瞬间,他感觉四肢肿痛,如同干了一天的累活儿第二天早晨起床的那样。手绵绵地抬不起来。
当时他确实这么想的,以为女人真心要置他于死地,取他的精气来对抗贵道士。那时的他还以为瑰道士是“贵”道士。如果他有爷爷的十分之一学识,就知道光从名字上听就有些不对劲儿。不过整个村子里又有几个人像爷爷那样呢?
吸血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那个女人在吸了一阵他的血之后,转身走到墙的一个角落,拾起还在四处寻找逃避之所的小白蛇。
选婆的脑袋一直昏昏糊糊,以为自己一直在梦中。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很努力地斜视手捏小白蛇的女人。他还幻想着,也许他现在还睡在堂屋里的长板凳上,刚才敲门和倒酒都是躺在板凳上之后的梦。等到外面的鸡打鸣,他一觉醒过来,女人还在他的房间好好睡觉,嘴角没有血,八仙桌下的酒罐也没有动过的痕迹,塑料纸仍平静地覆盖在酒罐上,封口的细绳也一如既往。
可是,梦并不因为他的这些念想而停止。
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女人将蛇头塞进口里。女人的嘴嚼动起来,面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仿佛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一个普通的家妇吃一顿普通的早餐。
蛇血从女人的嘴角蜿蜒流出,仿佛是另外一条红色的蛇,或者说是蛇的灵魂。女人似乎吃得很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蛇的尾巴还在她的嘴巴外面挣扎旋转,痛苦不堪。女人用手捏住蛇的尾巴往嘴里送,最后一口包住蛇咀嚼起来,更多蛇血从嘴角流出来。女人用手擦了擦嘴角,将半边脸抹成了红色。
选婆躺在床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半边脸染上蛇血的女人返身过来,逐步靠近床。虽然他还以为在梦中,却也害怕得战栗,平放在床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作势要抓住床单,可是手指已经脱离他的大脑指挥。
女人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边的血迹,伏在了选婆的身边,用身体磨蹭他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选婆不知道女人的笑是对已经下肚的蛇发出的还是对任由她摆布的他发出的。总之,那个满足的笑容让选婆浑身不自在。
女人将选婆的头扳向自己。选婆的眼睛近距离地对视着这个狰狞的女人,浓烈的蛇腥味钻进他的鼻孔。女人此时的眼睛柔情似水,暧昧万分,甚至带着几分妩媚。这是选婆未曾料到的。
他以为女人此时要么用凶狠的眼神,要么用饥渴的眼神,要么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因为此时的他与那条小白蛇没有任何区别,可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毫无反抗之力。
他以为女人接下来会继续吸他的血,直到他的血液枯竭为止。可是一切又在选婆的意料之外,女人虽然又吻住了他的嘴,却不再吮吸,而是异常温热地舔弄。温热而湿润的舌头在他的唇与齿之间徘徊往返。
她的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害怕,不要紧张。另一只手渐渐移到他的胸膛轻轻抚弄。
选婆仍不敢看她的眼睛,绕过她的头顶去看窗户。月亮刚好在窗的一角,黯淡无神。
这是梦。他告诉自己。
或许是因为这样一想,或许是因为女人的手的示意,他居然渐渐神经舒缓下来,任凭事情进展。
神经舒缓的他不再关注面前温热的女人,却再次想起了以前的那个眼睛水灵灵的姑娘,想起了那晚的月亮、杂草和树,不免心底升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情愫。脑海里一浮现水灵灵的眼睛,他便从身体里不可遏止地升腾起一种冲动!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由于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所以呼吸的频率仍然不算高。但是女人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只手更加用力地捏他的手腕,以示心有灵犀和鼓励。
说也奇怪,选婆经她这样一鼓励,竟然手脚有了微许的反应,整个神经系统如春季的蛇渐渐苏醒。这一动不要紧,这条春季的蛇在初醒时立刻便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