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闻言大吃一惊。
“老爷子,您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请来神仙到此宣法奏乐?!”徐卫东难以置信地望着田教授道。
徐卫东如此说自然是有些夸张,但我一时间也不敢相信田教授的话,因为以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声响,而且还有着韵律节奏的法乐佛音?
“呵呵,你们想哪儿去了。”田教授微笑道,“你们听我说。我在看到了那道金刚墙之后,便决定沿着夹道在寺外走上一圈,多观察一下这个结界的情况。没想到走到一半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那降魔天尊墙后的位置吧,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部黄金铸造的留声机。”
什么?!留声机?!我心说田教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虽然我不敢妄断眼前这所寺庙到底有多古老,但我绝对能肯定它的建筑历史要远远早于留声机出现的年代。
“田教授,您别是看错了吧?”沈芳华也道。
“呵呵,我还真没看错,否则你们也听不见法乐之声了。”田教授道,“我就知道光凭嘴说你们是不会相信的。来,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吧。”说到这里,他突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向周围望了望,问我们道,“咦?石同志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他?”
“老爷子,您老才注意到啊。”徐卫东应声道,“您太专注于这些文物遗迹了。那小子早跑回去了,还把咱们进来的洞口给堵上了。”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石同志他为什么要……”田教授显得惊诧不已。
我赶忙接过话头:“没事儿的,您老放心,咱们有办法出去,您就甭管这些了。您还是先带我们去见识见识那部留声机吧。”
“哦?噢,能出去就好……就好啊。”田教授的心思似乎也不在于此,他不再细问,转而道,“那就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那部机器。”
在田教授的引领下,我们沿着青砖砌成的金刚墙一路前行,不多时便绕到了寺庙的另一面。很快,就听田教授道:“那机器就立在前边,你们亲眼看看吧。”
我们立刻向前方望去。凭借着手里的电筒和阴阳灯的光亮,几个人终于看清了田教授所说的那部留声机。
这机器是由上下两部分组成的。下面的部分就像是一个高大的立柜,而上面的地方则是一朵伞状的巨大莲花,十几条粗细不同的管状物从花心处通了出来,一直接到了寺庙的墙壁内部。这部怪异的装置通体为黄金打造,从上到下雕满了佛家八宝:轮、螺、伞、盖、花、罐、鱼、肠,表面还镶嵌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精美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华丽异常。
“这是留声机?难道那连着管子的莲花就是传声的喇叭?”徐卫东有点儿不敢相信。
我也觉得奇怪,跟着道:“也没看见有动力源啊,怎么出的声呢?”
“你们看这里。”田教授说着走上前去,按下了柜子上的一个暗钮,一扇活门随即弹了出来,立柜之内的机括立时展露在了我们眼前。就见在柜内的中心位置,安放着一个转盘状的铜制设备,设备的一侧装有一个雕饰得极为精美的黄金摇柄。在转盘的上面,平放着一片刻有奇异纹路的圆形石碟,石碟之上还立着一支垂直的黑色探针。
“难道这是……手摇的……唱盘机?”我一下子脱口而出。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原先单位的工会里就有一部结构类似的机器,我还用它在礼堂里播放过梅兰芳的京剧唱片。不过那可是民国的产物,而且也不是手摇的,是那种需要插电的电唱机。
“手摇的唱盘机?”沈芳华一听又凑近机器仔细看了看,“唐增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儿像,不过看这机器的年代,怎么可能……”
我很清楚沈芳华在疑惑什么。要知道留声机这种设备是发明大王爱迪生在1877年才研制出来的,距今不过百余年的历史(唐增先生他们进藏时间是1976年,所以此处才说“百余年的历史”,并非笔误——逍遥于津注)。而眼前这台黄金机器的历史显然要古老得多,说它是一部能储存和播放声音的唱片机,一时还真让人难以相信。
这时田教授开口道:“唐同志比我称呼得标准,这机器确实更应该叫做唱盘机。因为它使用的留声方式就是唱盘。你们看见转盘上那片刻有纹路的圆形石碟了吗,那个就是唱盘。我刚才摇动手柄之后,那个铜转盘就跟着转了起来,上面的探针随之划过石碟,法乐的声音就在四周响了起来。”
“不会吧?那年头的人还能有这本事?”徐卫东说着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摇动了机器上的手柄。
然而田教授没有撒谎。随着手柄的转动,在短暂的“嗡嗡”声之后,和刚才一样的雄浑佛音再次响彻在整座庙宇之中。
徐卫东惊诧地放开了摇柄,声音立时随之消失,只剩下余音还在袅袅回荡。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徐卫东一脸愕然,似乎无法说服自己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呵呵,我没骗你们吧?”田教授微笑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惊讶。留声机的基本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借助运动载体上深度不同的纹路沟槽来记录和回放声音。古人只要能找到适合的载体和探针材料,我相信是有能力制造出这样的机器的。”
“老爷子,这些科学道理现在说当然简单。可这机器看上去怎么也得有千八百年了,您说那时候的古人能发现这种原理吗?”徐卫东质疑道。
这里我需要解释一下。事实上,徐卫东早年长期从事盗墓营生,见过的古代神奇机关之多,远非我和沈芳华能够相比。但恰恰是由于这一点,他此刻反而显得比我们更加惊讶。后来他曾对此向我们做了一番详细的解释,我们才明白个中原委。
原来古代的那些机关消息,精巧高妙之处全在于“术”,而其中最根本的“道”却相当质朴。举例来说,比如最初的那个风水镇里,古人用引流走水的方法来引导定向珠前往固定位置,这一手法可谓相当精巧。它的设计和实施当然需要缜密的计算和大量的人工,可以说连现代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但这个机关究其根本,就是用水力推动物体前进。水流的大小缓急可以推动物体以不同的速度和力量前进——这个很容易观察到的自然常识就是这个机关的“道”。而基于水力这一朴素原理,古人还可以根据需要创造出其他各种花样繁多的“术”,不用说引流推珠,就是移动墓室棺椁都不成问题。
再比如说,镜子可以折射光线,这也是显而易见的现象,可正是基于这个简单的“道”,古人才能据此琢磨出一些高级的“术”来,从而铸造出藏有光斑地图的铜镜。
而对于记录声音来说,它的“道”就是:高低不同的声音可以通过恰当的方式在适合的载体上形成深浅不一的颤动纹槽。所以,如果古人知晓这个“道”,那么别说制造这部黄金的留声机了,通过研发其他的“术”,让那座降魔天尊开口唱歌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徐卫东吃惊的并不是古人有能力制造出这样精密的设备。他不能相信的是:千百年前的古人,是如何发现留声机的原理的?要知道这个“道”可不是什么轻而易举就能观察到的自然现象,在当时的生产力条件下,人们根本就不可能具备发现这种科学原理的能力和智慧。
田教授听到徐卫东的质疑反而显得兴奋起来,对他道:“徐连长你问得好,这的确很难解释。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说着他挥手示意我们走到近前:“其实关键不是这部机器,而是这张石头唱盘。来,你们把灯凑近点儿仔细看看。”
老专家此言一出,我们立刻把目光聚焦在了铜制的转盘之上。
跟普通的唱片一样,转盘上的那张石头唱盘也是标准的正圆形,只不过直径要稍小一些。它的圆心处开有方孔,与转盘中心的一个柱形凸起相连接,这样的组装方式也和现代的唱机别无二致。
特殊的是它表面的纹路。我所见过的黑胶唱片,上面的声纹记录形式全是一圈一圈从小到大的同心圆,之间相隔的密度也都非常均匀。但这张石头唱盘上的纹路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它的声纹是一种波浪状的“∞∞”形交叉曲线,峰和谷相互呼应起伏一致,并以双螺旋的形式围绕圆心呈环状逐渐向外扩散,给人一种奇异的抽象立体感。
“这唱盘不就是花纹特殊嘛,它关键在哪儿了?”徐卫东不解道。
“徐连长,这张唱片所用的石材,你知道是什么吗?”田教授反问他道。
“呵呵,老爷子,您算是问对人了。我当年走南闯北,‘下地’做活,什么样的石料没……”徐卫东说到这里发觉自己讲漏嘴了,赶忙改口道,“咳,要说这唱盘的石料嘛,我看就是那个……是……咦?还真怪了……”
沈芳华见徐卫东忽然语塞,就知道他肯定是辨认不出来了,开口损他道:“徐白鬼,怎么不说啦?牛皮吹大了吧?”
果然,片刻之后就见徐卫东一脸尴尬地笑了笑,转头对田教授道:“老爷子,这石头又像花岩又像刚玉,里面似乎还有铁英芯,这样的质地我以前还真没见过。刚才学生的话说大了,您老别见笑。还得劳您给我们指点指点。”
田教授微笑道:“徐连长,你没见过这种石头很正常,这不是地球上的矿物。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东西应该来自外太空。”
“啊?!您是说陨石?从宇宙中坠落到地球上的陨石?”我以前帮着同事做过与陨石相关的天文科普报道,对此印象很深,所以忍不住脱口而出。
沈芳华也惊讶道:“老天!这么说古人竟然是用陨石做的唱盘!真是难以想象!”
然而田教授却摇了摇头:“陨石当然是一种可能,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这种说法并不能解释之前徐连长提出的疑问。”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我们,话锋忽然一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判断出这唱盘的材质来自天外吗?原因很简单——早在1938年的时候,我就见过这样的东西了,到现在我已经研究它们整整三十八年了。”
啊?!我们三个一下子全都愣住了。就见田教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缓缓说道:“1938年,有一队考古学家在西藏东部地区的巴颜喀拉山做常规考察,无意间找到了一处大规模的远古墓地。在清理遗迹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墓穴里的人类遗骸十分奇特,从骨架上来看,那些被埋葬的人类颅骨极为硕大,显示其脑部相当发达,但四肢却出奇的纤细瘦长。这样的身体结构和我们正常的人类有着明显的差异。考古队员推测这些尸骨可能属于原始人类中的一个特殊族群,甚至还有些人幼稚地认为,它们只不过是早期的一种罕见猿类而已。然而从古到今,有谁听说过猿类会互相掩埋,还能形成排布整齐的墓地的?
“就在这些神秘遗骸的中心位置,考古人员发现了两张圆形石碟,随行的地质学家几经分析,也无法判定它们究竟是何种矿物。由于其外形酷似唱片,因此便把它们称作‘石头唱盘’或‘石头圆盘’。在这两张石头唱盘上,其中一张刻的是一条环形发散的旋转弧线,是单螺旋的结构。而另外一张,它上面的纹路就和我们眼前的这个十分类似,是双螺旋结构的波浪曲线。”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沉声道:“我之所以清楚这一切,是因为我本人就是当年那个考古队的成员之一。”
他这一席话说得我们目瞪口呆,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充满了疑问,可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我知道你们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别急,你们先听我说完。”田教授继续道,“后来由于战乱的原因,那张刻有波浪曲线的石头唱盘在运输途中不慎遗失了,据说是流落到了国外,从此下落不明。这样一来,剩下的另外那张唱盘,也就是刻有单螺旋弧线的那张,便成了唯一可供研究的对象。
“很快,专家发现,石盘上的那条弧线在经过高倍放大之后,竟然是一道用稠密、细微的神秘字符连缀组合而成的蚀刻凹槽。大家在震惊之余,立即开始着手破译这些字符,试图揭开唱盘上记录的秘密。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奇异的字符就如同天书一般,破译的难度极大,以至于很多文字学家在看过样本之后甚至断言,这是一种人类根本无法破解的文字。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直到今天,仍没有人知道那些字符写的是什么,石盘上又究竟承载了何种信息。”
“老爷子,听您老的口气,好像您知道写的是什么?”徐卫东接口道。
“不错。”田教授应声答道,“我早已独立破译出了那些字符,十年前我就已然搞清石盘上记录的信息了。”
“那上面记录的到底是什么?”我立即追问道。
“简而言之就是一件事。”田教授缓缓道,“外星生命造访地球。”
外星生命?!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