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迪斯特跟在那个独自行动的白发次生人身后,钻进城里的某条巷子。杀手在积雪的地面上依旧跑得飞快,警惕地四处张望,在那些零零散散站在外面排队、一身夜店装束的酒吧客人中寻找着猎物。
萨迪斯特跟在他身后,只用脚掌着地。一点点靠近,却又不至于靠得太近。黎明来得很快。他现在还能利用这个夜晚的最后一点时间。他想完成这次击杀,只是需要将这个杀手从那些喜欢探个究竟的人类的眼皮子底下引开。
适逢其时,次生人在八号大街和贸易街的交界处慢了下来,考虑下一步要走的方位。
萨迪斯特的攻击来得极快。他解体传送到杀手背后,一只胳膊绕过这个混球的脖子,把他拖进黑暗。次生人想要反抗,他的声音像是旗帜在猎猎寒风中舞动一样,两个男人的裤子和夹克也在冷风中抖动。次生人躺在地上好一会,最终没了动静。萨迪斯特紧盯着他的眼睛,举起匕首,将黑色刀刃刺进他宽阔的胸口。爆炸和闪光起伏、然后迅速消退。
萨迪斯特站起身,心中却没有分毫的快感可言,仿佛被暴力给控制了。他时刻准备着自觉自愿地杀人,并且总是能够杀掉他们,只是他仿佛完全处于梦游的状态。
他的脑海里只有贝拉的身影。实际上,比那更严重。不在眼前的她成了无时无刻不让他牵挂的存在,悬在他的身体里。他想她,绝望一般地想念着她。
啊,好吧。那么说来,传闻是真的。一个有了羁绊的男性,如果失去了他的女人,就好比死了一样。他之前就曾听过这样的蠢话,但从来没信过。可现在他却身处这番事实当中。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大概是铃响后的自然反应,他也没兴趣去看谁在电话的另一头,直接接起了电话。
“阿萨,我的兄弟。”维肖斯说道,“我在语音邮件里收到了一条非常古怪的信息。有个人想要找你。”
“他说了名字没有?”
“实际上,他说的话有点难以理解,因为他真的很古怪,但他提到了你脸上的疤。”
是不是贝拉的哥哥,萨迪斯特猜度着。可是她现在已经回到外面的世界,那个男人还想要纠缠什么?
好吧……或者是他的妹妹有需要,而他满足了她,但两人并没有举行真正的仪式。嗯,这倒是个会让兄长怒气冲冲的原因。
“回电是多少?”
维肖斯把数字报了一遍:“还有,他留下了名字,奥蒙德。”
看来不是贝拉那个自大、坏脾气的哥哥:“奥蒙德?那是个人类的名字。”
“我也没法告诉你更多,所以你也许该当心点。”
萨迪斯特挂掉电话,慢吞吞地拨打号码,然后等着对方接起,只希望自己按对了号码。
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电话线那头的人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有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在网络信号之外,而且无法被追踪。那么,一定是你了,黑剑兄弟会的战士。”
“那你又是?”
“我想跟你见个面。”
“抱歉,我对约会不感兴趣。”
“嗯,我可以想象,而且你那张脸的运气肯定不怎么样。不过呢,我也不想找你上床。”
“我真是松了口气呢。现在说吧,你他妈的是谁?”
“我的名字是大卫,有印象了没?”
愤怒充斥了萨迪斯特的视线,满眼只剩下贝拉肚子上的那个记号。他用力捏着手机,一直到手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热血冲上头。
他迫使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说道:“怕倒是没有,小大卫。不过,你可以试着提醒一下我。”
“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
“我偷了你的钱包吗?那我哪会记得?”
“我的女人!”那个次生人厉声叫道。
萨迪斯特体内的每一个印记本能全部爆发,冲口而出的怒吼再没有压抑的需要。他将手机狠狠移开,让声音渐隐。
“……接近黎明。”
“你说什么?”萨迪斯特处于几乎爆炸的边缘,“信号不好。”
“你觉得这他妈的是个笑话?”次生人的口气很不善。
“冷静点。你不想让谈判破裂吧?”
次生人杀手虽然怒气冲冲,但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我想跟你在晚上会面。我们有很多话题要谈,就你和我两个人。我觉得没必要赶在早上。另外,过去这几个小时我很忙,我需要休息一会,因为我刚干掉了你们的一个女人,红头发,长得挺漂亮的,赏了她一颗子弹。拜拜了。”
与此同时,萨迪斯特的怒吼已经冲进话筒里,那个次生人杀手却笑了:“你们这些兄弟会的战士可真是保护心十足啊,是不是?好吧,那这样的说法呢:我还抓了另外一个俘虏,另一个女人。我‘说服’了她,让她给了我这个号码,好找到你们。她可是个一头漂亮金发的小可爱,将来很令人期待呢。”
萨迪斯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匕首柄:“你要在哪里见面?”
对面停顿了一下:“先提要求,我自然是要你一个人过来。然后么,这就是我保证你会一个人来的方法。”萨迪斯特听到背景音中的女人呻吟,“要是我的手下发现有你的其他兄弟在周围出没,她就会被碎尸万段。我们会电话播给你听的,他们会慢慢下手。”
萨迪斯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对死亡和痛楚,无论是自己的或是别人的,他都经历了许多。但这个可怜的姑娘……“去哪里?”
“早上六点,在卢卡斯广场的《洛基恐怖电影秀》,你坐到最后。我会找到你的。”
电话挂断,随即又响了起来。
维肖斯的声音此刻听来压抑而窒息:“有情况,贝拉的哥哥在他家的车道上发现了薇尔丝。她中枪了。阿萨,现在马上回来。”
约翰看着托蒙特坐在桌子对面,挂掉电话。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话筒在托架上好一阵抖动。
“她可能忘记开手机了,我试试再打家里的电话。”托蒙特抓起电话,拨号的速度很快,结果按错了键,只好重新再拨。与此同时,他一直在揉胸口,衬衫的胸前一片凌乱不堪。
托蒙特呆呆地注视着前方,家中的电话响起,他身体立时一僵。约翰听到从楼梯间向办公室走来的脚步声,心中生起一丝惶恐,如同发烧般突如其来。他看了一眼门外,又回头看看托蒙特。
很显然,托蒙特也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他缓缓松手,话筒落在桌上,响亮的铃声通过扬声器在屋子里回荡。他的目光集中在门上,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门把手在转动,话筒里传来电话转入语音信箱后薇尔丝的声音:“嗨,这里是薇尔丝和托蒙特的家,我们现在没法接电话……”
所有的兄弟都站在过道,杀气腾腾却沉默不语。瑞斯站在最前面。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响,约翰回头看去。托蒙特猛地站了起来,撞到了背后的椅子,从头到脚都在剧烈地颤抖,衬衫的袖子上洇出了好大一块汗渍。
“我的兄弟。”瑞斯的口气中带着爱莫能助的悲哀,和他严峻的面孔毫不相衬,其中的无力感更令人感到害怕。
托蒙特低声叹息,抓住胸口,绝望、飞快地揉动,“你们……不应该在这里,你们所有人。”他伸出一只手,仿佛要将他们驱走,自己却不住后退。只可惜身后已没有了退路,撞上了一只文件柜,“瑞斯,不要……吾王,求求你,不要……哦,天啊。不要说了,不要告诉我……”
“我很遗憾。”
托蒙特前后摇晃,手臂撑在身前,仿佛要呕吐出来。短促的呼吸也越来越快,随后开始打嗝,似乎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约翰急得要哭出来了。
他本不想显得如此不堪重负,但现实中看不到曙光,恐惧沉重得无法承担。他垂下头,两手抱住脑袋,只希望薇尔丝能像平时的日子那样,再次从车道上开车回家。
一只大手将他拉起,抱进怀里。他猜想着是哪位兄弟会成员,结果却是托蒙特。托蒙特用力抱紧了他。
他目光呆滞,像个疯子那样念念有词。突然房间里有什么改变了,仿佛有人开了灯,或是有热量冒了出来。约翰首先感觉到了空气里的变化。接着,托蒙特语气凝重地说着什么,显然,他自己也察觉到了。
托蒙特松开了手臂:“瑞斯?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害了她?是不是?”
“把这个孩子带出去。”
约翰摇摇头,死命抱住托蒙特的腰。
“瑞斯,她是怎么死的?”托蒙特的声音平静,把手从约翰身上放开,“你现在就说吧,现在就他妈的告诉我。”
“把孩子带走!”瑞斯朝着费瑞怒吼。
约翰拼命反抗,费瑞将他拦腰抱起,从地板上提了起来。而维肖斯和瑞基也站到了托蒙特左右。门在约翰面前合拢。
来到办公室外,费瑞放下约翰,让他站在原地,然后是一段沉默……接着屋内发出一声原始的咆哮,如果空气是固体的话,也会被震得粉碎。
随之而来的能量暴动万分暴虐,直接撞碎了玻璃门,碎片四溅开来,费瑞忙将约翰护在身后。
沿着每一寸的走廊,天花板上的所有荧光灯管一一爆炸,闪光和光点从天花板上纷纷落下。能量振动着穿越水泥地板,在墙上留下道道裂痕。
透过破损不堪的房门,约翰只看到办公室内生起的旋风,兄弟会的战士们纷纷向后退,手臂移到眼前抵挡。家具被席卷而起,落入房间中央的黑洞,那里只剩下托蒙特的脑袋和身体的隐约轮廓。
随着另一声灵异的狂吼,墨水般漆黑的虚空漩涡消失了,家具一连串地从空中砸落,撞在地板上。报纸在纷乱中缓慢飘下,如同雪花飞舞在一片车祸现场之上。
托蒙特已经不见了。
约翰推开费瑞搂住自己的手臂,跑进办公室。大家看到他的嘴巴无声地开合着,似在叫着:“父亲……父亲……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