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京浅草寺,这里相传是日本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女天皇推古天皇时期所建,后来几度毁于战火,到江户初期,德川幕府的缔造者德川家康重建浅草寺,使它变成一座大寺院,并成为附近江户市民的游乐之地。浅草寺的第一重门称作“雷门”。雷门两侧有威风凛凛的风雷二神塑像,也是这座寺院的一个重要标志。这时,雷门前已经挤满了等候着要进寺拜神的东京市民。
在除夜,东京市民都有进寺院拜神的习惯,但是,今年来浅草寺参拜似乎又多了另一层含义。两个小时前,东京电视台刚刚做了特别报道,在今晚十二点的敲钟仪式上,小野首相将会亲临浅草寺敲响一百零八下祈福钟声。许多东京市民正是听到这条新闻才举家赶到浅草寺来,想来聆听一下小野首相亲自敲响的钟声。离十二点的敲钟仪式只差一个小时了,雷门里外,都站满了身穿警服,面色严肃的警员,他们可不像来参拜的市民们那样轻松,个个神经高度绷紧,生怕今晚有一丁点的闪失。
一群群手持樱花花束,身穿艳丽和服的少女正站在雷门内近百米长的铺石参拜神道两旁低声地谈笑着。她们还微笑着给那些等候的东京市民们分发模样各异的漂亮人偶。看来她们是在等待迎接小野首相到来的各校学生,少女们明艳的脸庞使寺院的庄严肃穆增添了不少活泼的气氛。
顺着参拜神道走到尽头,就是浅草寺的正殿观音殿,今晚殿内灯火通明,观音金身佛像妙相庄严,正神情肃穆地凝视着世人。佛像前,几十个身披红色袈裟,神情无比虔诚的僧人正在盘腿念经,他们低低的诵经声在整个观音殿内萦绕不绝。
观音殿左侧,有一个幽静的小院落,叫听风轩。这里是寺院住持澄一大师的住处,平时绝对是谢绝任何闲人参观进入的。而今天,这所小院周围却站满了穿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男子,他们的眼光警惕地在整个寺院里来回扫视。
这些黑衣男子都是小野首相的贴身保镖。今晚他们在这儿的任务就是保护前来准备亲自敲响新年祈福钟声的小野首相。
花木幽深,曲径环绕的小院廊柱上悬着一个巨大的红色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禅”字。从灯笼下穿过,是院子里最大的一间禅房,此时,禅房的窗口透出淡淡的灯光,一股暗暗的檀香味从窗口的缝隙处静静飘了出来。
禅房里,澄一大师正端起紫檀茶壶,姿势优美地向桌上的两个杯子里斟满茶。他是个面容沉静,嘴唇饱满的青年男子,如果不是穿着僧袍,他会是个对女人颇有吸引力的男子。但即使他一年前成为东京最大寺院的住持,还是吸引了许多女人的倾慕目光。每当他讲禅的日子,就会有许多年轻的女信徒为了一睹他的风采不惜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浅草寺。
“小野首相,您请饮这杯大红袍,这是来自中国的友好访日僧侣代表团带来的茶叶!”说着,澄一大师把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正坐在他对面的小野真四郎。他知道小野酷爱饮茶,尤其爱喝中国茶。
小野真四郎微微欠身,双手接过茶杯,微笑着抿了一口。
“大师,这茶的味道果然很独特啊!听说这次来浅草寺的中国僧侣都是佛学大家,等会儿敲钟仪式结束后,如果有时间我倒想见见这些高僧。”
澄一大师忙起身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这些中国僧侣听说今天首相您会亲临敝寺,也早就向我表达了想和您见面的意愿。您这么决定他们一定会非常荣幸的。”
小野真四郎微微点头,又喝了几口茶,抬头之时,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幅笔触细腻的仕女图。图中画着并排坐在假山石上的三个美艳女子,三个女子都梳着高髻,身穿样式复古的和服,一眼望上去就知道是日本古代的贵族女子。
“大师,这幅画,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小野有些疑惑地问。
澄一大师瞅了一眼画,很恭敬地答道:“首相,这幅画是我国一位年轻画家所画,后来流落到了海外,最近才在一次慈善拍卖会上出现,被我的一位挚友买了回来,他知道我爱画,就赠送给了我。”
小野真四郎又仔细看了看墙上的画,突然他心里一动:“大师,这幅画是不是叫《东瀛仕女图》?”
“应该就是那幅在香港的慈善拍卖会上拍出天价的《东瀛仕女图》吧!”澄一大师嘴角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小野真四郎刚想再仔细追问这幅画究竟是如何落在他手中的,禅房外突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小野一皱眉:“进来!”
一个黑衣男子推门而入,对着小野和澄一大师鞠了个躬。然后附在小野耳边低语了几句,小野默默点点头,起身对澄一大师微含歉意地说:“大师,本来打算和您一起讨论一下禅理的,但是,内务府大臣突然有点急事要和我联络一下,我失陪了,一会儿在敲钟仪式开始时,我们再见!”
“您请便!”
澄一大师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直到小野真四郎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这才缓缓转过身,凝视着墙上的那幅画,轻轻地说:“公主!今晚一定会是个美好难忘的夜晚!”
一小时后,夜色已经浓重得化不开,浅草寺里所有的红色灯笼全部燃亮了起来。敲钟祈福仪式正式开始,观音殿的门大大敞开着,众僧人诵读经文的声音响彻整间寺院。雷门之外早就等候的市民们也纷纷涌进了寺里。大家都涌在参拜神道的两边,翘首等着小野首相的到来。
不一会儿,小野真四郎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出现在观音殿的门前,他身穿传统的和服,面带谦和的微笑,频频向人群挥手致意,这一亮相立刻引起神道两边市民们一片热烈的欢呼之声。
“首相好,首相好,欢迎您!”人群前面那些手持樱花花束的少女一边激动地齐声喊着,一边颇有节奏地摆动手中的花束。
浅草寺住持澄一大师引领一行僧人从观音殿内缓缓而出,他身穿大红色镶金丝的袈裟,神情庄重,双手合十,走到小野真四郎面前,深深行了个礼,小野也微微欠身回了个礼。于是,小野首相和澄一大师并肩走向整个队伍的最前列,僧人们和保镖们簇拥尾随其后,浩浩荡荡的祈福队伍一起向浅草寺西侧的五重塔走去。
五重塔是东京唯一的一座五层佛塔,它曾经在关东大地震时倒塌,后又重建,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塔身、铝合金的瓦顶和飞檐,令整座塔成为一座凝聚着现代风格和技术的佛塔。此时,整座五重塔上闪着熠熠的灯火,照得塔身通体透亮,像是水晶铸就而成的。
祈福的队伍停在了五重塔前面,众僧人双手合十,对着佛塔,不断吟诵着佛经,而黑衣保镖们则默默地围绕在佛塔四周。即使是在万众欢腾的时刻,他们仍然不会放松警惕。
巨大的铜钟悬在五重塔的底层,长长的撞木也系上了红色的绸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澄一大师默立在众僧人的最前列,双眼微闭,嘴唇翕动,似乎在默默祈愿!
小野真四郎也双手合十,对着大铜钟静静地祈祷了一会儿,才缓缓走上前去,手扶撞木,猛一用力,向铜钟撞去。
“当——”第一下钟声响过,参拜神道两边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欢呼之声。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妇已经在悄悄地擦着眼泪。经历了地震的巨大灾难后,国家的首相亲自敲响了祈福的钟声,这对于民众来说意义非凡!
“当,当,当,当——”洪亮的钟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东京。整整响了一百零八下!
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静静地飘了起来。在幽暗的夜色中,它像一些被钟声惊醒的白色精灵,从浩荡的天空扑向大地,似乎想窥视人间的秘密。
不多时,浅草寺的瓦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尤其是澄一大师居住的听风轩,此时寂然无声,在暗夜中,只看得见房屋的黑色剪影,犹如一只静静潜伏着的怪兽。
听风轩对面一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子里,两个人正在黑暗中借着窗口漏进来的淡淡月光监视着外面的情形。
“婉仪,你说苏雨让我们假装飞回香港,然后在这里埋伏着,他自己却跑得毫无踪影,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欧阳硕悄声问。
“别着急,耐心点,你了解苏雨,他这个人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是没有绝对把握的事他又不肯轻易说出口。”
欧阳硕在黑暗中轻笑了一下:“他那个脑子啊,就像个迷宫,只有他自己能在里面找到出口。别人要想钻进去,那非得困死在里面不可。昨天听到他给松下叔叔打电话,说要面见小野首相,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
谢婉仪的眼里闪过一丝担心:“苏雨说今天浅草寺里会有一场好戏,不知道这个澄一大师又是个什么角色?”
欧阳硕安慰道:“放心吧,苏雨能对付他!快看,那边有人过来了!”
谢婉仪忙凝神望过去,果然,远处灯光浮动,有一群人正簇拥着两个人朝听风轩缓缓走来。走近了,走近了,原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首相小野真四郎和澄一大师,他们正边走边谈。
微微的夜风中,能听得见他们轻轻的交谈声:“大师,那些中国僧人是在听风轩等我们吗?”
“是啊,小野首相,他们说有一件礼物一定要亲自呈给您。其他地方人多嘈杂,我就让他们在这里等您。”
“好啊,我正好也想见一见这些赴日的中国僧人。听说其中还有来自少林寺的武僧,我也正想看看他们的武术表演。”
“首相,您一定不会失望的。这些高僧都是些奇异人士,身负绝技!”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听风轩的门口。
小野真四郎回身对几个紧跟在身后的黑衣保镖吩咐:“你们就在门口等着吧,这里是大师的住处,不会有什么事的。”
保镖们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鞠了个躬,退到一边。
小野真四郎和澄一大师并肩走进了听风轩的半月形大门,几个僧人也紧随而入,门被轻轻掩上了。
“怎么办?”谢婉仪望望欧阳硕。
“等!”欧阳硕坚决地说,他耳边响起苏雨离开温泉旅馆时说的话——“欧阳,到了浅草寺,你不要做任何事,只要陪着婉仪在听风轩门前等,耐心地等,一直要等到松下警视长带着人冲进去,你们才能进去!”
谢婉仪默默点点头。
“苏雨,你现在究竟在哪儿呢?在做什么?”她暗暗地想。
听风轩的禅房里,小野真四郎刚刚坐定,澄一大师也面含微笑在他对面坐下,依然是姿势优美地给他斟上一杯茶。
小野真四郎刚端起茶杯,却觉出了一丝异常。
禅房里,早就等候的十几个僧人都一色的面色焦黑,敛眉垂目,从他一进门就没有抬起过眼帘,其中一个还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那扇面对院子的窗户。
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澄一大师的眼神,那不再是一双充满智慧和仁慈的高僧的眼睛,而是变得很古怪——有些得意、有些挑衅,甚至还有些嘲讽,像猫正冷冷地望着落入它爪中的猎物。
“大师,这几位就是来自中国的高僧?”小野真四郎觉得如芒刺背,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澄一大师没回答,只是扭头望了望那十几个垂首不语的僧人,轻声说:“首相问你们话呢,抬起头来!”
他的话就像一道魔咒,瞬间那些僧人都缓缓抬起了头,小野真四郎的心里不禁一震,那是怎样的眼神啊——阴冷、空洞、毫无感情和怜悯——像燃着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焰!
“你们——”小野真四郎手一抖,茶杯应声落下。澄一大师的右手不知怎么飞快地在空中翻转了一下,那茶杯被他稳稳抓住了。他轻轻地把茶杯放回到茶几上,柔声说:“小野首相,您别害怕,这些人其实不是真正的僧人,他们是忍者,不,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忍者中的死士——一些虽未死但是随时准备着为主人去死的人!”
小野真四郎脸色大变,凝视了澄一大师半晌,才开口问:“大师,我听不懂你的话,这些中国僧人怎么会是恐怖的死士呢?”
澄一大师无声地笑了,他俯身贴近小野的耳朵轻轻说:“首相大人,您不需要明白,只要了解您目前的处境就可以了。您现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如果想要保全性命,保住您的首相宝座,就得乖乖地和我们合作。”
“澄一,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绑架威胁我?”小野真四郎盯着澄一大师那张儒雅的脸庞一字一字地问。
澄一大师冷笑一声,并不回答,只是坐回座位,微闭着双眼,默默地诵起经来。
小野真四郎一拍茶几,厉声说:“澄一,你应该很清楚企图绑架首相是重罪!我的保镖们都在听风轩门外,他们都是搏击和擒拿的高手,你以为凭你们这几个人就可以威胁到我吗?”
澄一大师缓缓睁开眼:“哈哈,首相大人,您的那些保镖只怕现在已经服下了我派女孩子们送去的美味糕点,那些糕点中藏有极乐散,女孩子们会处理他们的。他们将像空气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一根骨头也找不到了!然后我们的忍者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易容替代他们。”
“什么?你把他们……你杀了他们?”小野真四郎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跌坐在椅子上。
“首相大人,您还是别管别人了,先担心一下您自己吧。”澄一大师把手一挥,一个高个凸目的僧人深深鞠了一躬,走到窗前,刷的一声推开了窗户。小野忙起身望去,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刚才还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知从何而来一个高高的柴堆——不,那不是柴堆!那是一个由樱花花束堆成的花堆,花堆的顶端还竖着一个十字架形状的木桩。密密层层的淡粉色樱花在月光下散发着凄冷的光。
“你们要对谁实施火刑!”小野真四郎的脸色瞬间变得异常苍白。
澄一大师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凝视着外面的樱花堆,用极轻柔的声音说:“首相大人,如果您不同意和我们一起走,去见我们的主人。那么,这个樱花火刑台就是您的归宿。这些纸折樱花的枝干都是中空的,里面装着硫黄和硝石,威力相当于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当然,今晚是您与民同乐的日子,我们主人为了让新年增加一些喜庆,还特意在整个浅草寺里都布满了这种纸折樱花,还有女孩子们在寺院里到处送给游人们的人偶,那些人偶中也装着硫黄和硝石,只要那些混在人群中的死士一接到命令,就会在寺院的各处放起火来,所有的樱花和人偶炸弹也会同时爆炸。那么,不仅是您,这整个浅草寺都会成为一片废墟了。您想想,那是多么可惜的一件事啊!我们东京最古老的寺院,我们最热爱的首相,全部都毁于一旦!对我们日本的国际形象又是多么大的打击!”
他的每句话都像一条毒蛇,缠绕着人内心最脆弱的部分,越缠越紧,直到完全吞没掉。
小野真四郎闭上双眼,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告诉我,澄一,你们的主人究竟是谁?如果你不说,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走的。”
澄一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令小野真四郎动摇了。
“当然,哪儿有邀请您去做客而不通报主人姓名的?我们的主人其实是您的故人!”
“故人?”小野真四郎惊诧地望着他。
“您真的不记得在哪儿看过这幅《东瀛仕女图》了吗?丰秀光夫这个名字您忘了吗?”澄一大师诡异的眼神投向墙上挂着的那幅仕女图。
“他是您在东京帝大的同学,一个出色的画家,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但是留下了这幅画。”
小野真四郎扭过头,注视着那幅仕女图,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缓缓说:“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模糊的记忆。”
“丰秀光夫的妹妹——丰秀美子小姐,您见过她一次,还记得吗?”
“美子,美子……”小野真四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似乎竭力在久远的记忆中搜索着。
澄一大师贴近他耳边轻轻说:“对了,就是当年那位有着惊人美貌的小姐!您还和她哥哥说过,说她虽然穿着家常和服,却有着公主般的高贵气质。”
小野真四郎微微点头:“是了!丰秀光夫的妹妹,美子小姐!”
澄一大师冷冷地一笑:“其实,就是美子小姐!就是她想要面见您!”
小野真四郎困惑地问:“美子小姐,她怎么会是你们的主人呢?她现在在哪儿?”
澄一大师对着画像深深地望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美子小姐,她就在那茫茫的大海之上,缥缈的云山之间。”随即,他一转身,逼视着小野真四郎。
“首相大人,您考虑好了吗?究竟是要葬身火海中,让整个浅草寺里参拜的市民陪着您一起殉葬,还是随我去往那海外的仙山呢?”
小野真四郎也盯着那幅仕女图,沉思了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
“澄一,我可以随你去见美子小姐,但是,如果我失踪,势必会引起政府部门的大乱,警视厅的警员们肯定会到处追捕你,你又怎么可能把我带出东京呢?”
“哈哈!”澄一狡黠地一笑,“这个,您不必担心。也别拿警察吓唬我,难道我会害怕东京警视厅的那帮蠢货?我们走了以后,谁也不会知道您失踪了。因为,小野首相只是在听风轩和中国僧人们讨论了一下禅理而已。他马上就会回到您在东京的寓所里,和您的家人一起度过这个新年之夜。”
“他?你想找人冒充我?”小野真四郎只觉得背脊发凉,眼前这个披着僧衣的男子就如鬼魅般能看穿别人的内心。
澄一收敛起笑容,眼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如刀锋般的阴冷,一字字地说:“首相大人,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其实正因为您是美子小姐的故友,不然我们早就用另一种方式带走您了,不信你就看看这个。”说着,他轻轻走到那幅仕女图前,伸出右手,慢慢盖在了画面之上。
不可思议的事,就在瞬间发生了!澄一的手掌开始一点点地嵌进画面中去,如陷入泥沼中一样,在丝绢般光滑的画布上呈现出一个完整的手印来。他又缓缓地转动手掌,似乎在扭动一把钥匙。
小野真四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澄一的手在扭动,挂着仕女图的那面墙壁慢慢移开了,像魔鬼撒旦打开了地狱之门。一个穿着传统和服的男人从那扇门里缓缓走了出来。
“小野首相好!”那十几个一直默立着的死士突然朝着走出来的男子鞠了一躬,齐声喊道。
澄一转身,注视着小野真四郎,得意地笑着:“首相大人,您这下总算明白了,不管您今晚答不答应,其实结果都是一样!掌握生死的权柄都在我们手中!”
小野真四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我跟你们去见美子小姐。”
澄一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声:“百合子,我总算不辱使命!我们又可以再见了!”
他对那十几个装扮成僧人的死士用一种古怪难懂的语言叮嘱了几句,就对小野真四郎做了个请的手势,颇为恭敬地说:“首相大人,其余的事交给他们处理,您请跟我来!”说完,澄一扭身踏进了那扇黑漆漆的门里,小野真四郎略一迟疑,眼神中闪过坚毅的光,也举步紧随他走进门里去。
十几个死士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了,那面墙仍然完好如初,连一条缝隙都看不见。墙上挂着的仕女图上的手印竟然也如水面上荡起的涟漪般消失了,画布仍然闪着丝绢般的光泽,三位绝世美丽的女子依旧含着神秘的微笑凝视着前方,她们的眼神似乎能穿越千年,直看到繁华冰冷的尘世间。
那留下来的十几个死士直到此时,才缓缓抬起头来,可是似乎连他们也不敢多瞧一眼那画中的绝代佳人,而是齐齐地望向那个酷似小野真四郎的男子。
那男子一张口,竟然已经完全是小野的声音:“诸位,公主现在就在东京,她很清楚大家的忠心。下面我们还要继续公主的绝妙计划。大家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马虎一丝一毫,那个苏雨是个厉害角色,千万不要让他看出什么破绽,以免坏了大计!”
“嗨!”死士们深深鞠躬,诚惶诚恐。
“我们走吧,不要耽搁太久,不然会令人怀疑。”男子一挥手,便背着双手往禅房外走去。
“嗨!”众死士答应着,敛眉正色,又恢复了僧人的面目,随着男子走出了禅房。
但是,他们一走出禅房就发现情形不对!淡淡的月光下,天空中还在静静地飘着雪,院落里一切寂然无声,只少了一样东西!
那个由樱花花束搭成的火刑台!本来它是立在院子中央的,像一个美丽而诡异的诅咒,但是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退回去!”为首酷似小野的男子低低地命令了一句,迅捷地转身,但是身后的退路已经被截断了,禅房门前赫然站着几个面色冷峻,身穿警服的男子。他们一拥而上,分别用手枪顶住了那几个扮成僧人的死士。
站在最前面的这个人他很熟悉,东京警视厅警视长松下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