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把农凡震醒了过来,适才那种困倦的睡意瞬间消失,农凡急忙睁眼一看,那些白脸已不知所终,四周依然一片肃静。
农凡大惑不解,心道:“莫非是噩梦一场?”
“怕的话就赶快回去。”幽怨的声音再次从农凡身后传来。
农凡猛然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白色纱衫的女子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白衫女子身形苗条,秀美长发披散着,发上系着根白色丝带,女子脸容秀美苍白,哀愁怜惜。农凡心中似有千针穿过,眼前这女子的眼神怎会如此幽愁冷漠,她的眼神似是能穿透人心般,在她的注视下,农凡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她所看透。
农凡颤声问道:“你……你是谁?”
女子看了他一眼,却不回答他,只是淡淡道:“你为何来此?不怕性命不保吗?”
女子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带有敌意,然而在农凡听来,却是一种善意的询问。他疑惑道:“姑娘,在下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只是师命难违啊……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女子语气又淡了几分,反问道:“你已亲眼所见,何须我解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离开吧。”
女子的话令农凡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三更半夜的,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乱葬岗?而且刚才她一出声,所有鬼魂都消失不见,难不成她是……
想想农凡都觉得心里发毛,他怯怯地问道:“姑娘,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女子表情如初,对农凡的言语无动于衷,她抬手指向一处地方说:“我的家就在那里,我出现在这里有何不妥了?”
农凡顺势一看,只见乱葬岗乱坟四立,层层叠叠,唯独女子所指方向有一座修建得颇为豪华的大坟墓,这座大坟墓立于乱坟之中,十米之内竟无一坟,显得诡异特别。
农凡回头刚想问个明白,却已不见那女子身影。转头再望向大坟墓时,却见那女子身形轻飘,已从一侧钻入大坟墓里。农凡心中大骇,脚下一个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颗心脏擂鼓般狂跳,心中不禁哀号:我的妈呀,真见鬼了!
不过,惊魂未定的他,脑海里却依然不时浮现那女子的容颜,久久无法散去。
翌日,张小洛一大早就给农凡送饭来,虽然她不认为农凡会有什么不测,但昨晚被许秋原那么一吓,她难免有些担心。
等到了乱葬岗一看,却发现农凡正坐在地上抬着头看天。
走到农凡身后,张小洛这才发现农凡原来是在发呆,她暗自偷笑,决定吓吓农凡。
她悄悄靠近农凡背后,突然一声大叫:“啊!”
农凡昨夜有惊无险,又遇见那神秘的女鬼,心中思绪甚乱。直到天亮,他还一直想着那女鬼。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叫,吓得他手脚失控、心脏狂跳。刚好乱挥的右手打到身后张小洛的眼角上,啪的一声,既响亮又清脆。农凡回头一看,张小洛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提着饭篮蹲在地上直吸冷气。
他慌忙扶起张小洛,问道:“师姐,你怎么来啦?啊,你眼睛没事吧?”
张小洛拨开农凡的手,怒道:“你……你不要碰我,哎哟,疼死我了。”
农凡无奈道:“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吓我。”
见张小洛一直揉着眼睛,他也有些担心:“师姐,你不要紧吧?让我看看,要是伤了眼睛就严重了。”说着,他轻轻拉开张小洛的手。
“怎……怎样了?我的眼睛有没有事?”
农凡一看,张小洛的眼角黑成一片,眼睛里的泪水还在打转,就差没掉下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事,就是眼角……有点……红,回去用鸡蛋敷一下就没事了。”
“真的?”张小洛摸着眼角,似乎有些不相信。
“呃,真的……”见张小洛还是一脸怀疑,生怕被张小洛责怪的农凡急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师姐,你以前入门时也要在这里待三夜吗?”
张小洛把饭篮递给农凡后说道:“不用,师父不让我赶尸,他说女子不适合赶尸,只有那些家传的嬷嬷才会去赶尸。嘻嘻,怎么啦?昨晚好玩吗?”
农凡打开饭篮,边吃边说:“这里夜晚恐怖得很,要不是我没地方可去,我才不想学什么狗屁赶尸,昨晚出来那么多鬼魂,我差点丢了性命啊。”
张小洛嘻嘻一笑:“你真是胆小鬼,这有什么好怕的,你昨夜还不是平安度过了?”
农凡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只会说风凉话而已。”
“其实鬼也没什么可怕的,你想想,这鬼是人死后的魂魄,生前什么样,死后也是什么样,也是有善恶之分的。”
张小洛的话让农凡若有所思,见过那女鬼后,他也觉得鬼的确没想象中可怕。
看到农凡又发呆,张小洛问道:“你昨夜用过那张符吗?”
农凡回想起昨夜情景,尴尬地说:“用了,不过我……太紧张,把符捏成了一团。”
“这样啊,没想到你还能平安度过一夜。”张小洛本想告诉农凡那张符是假的,但仔细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如果说了实情,他一定不敢再待下去。
这时,农凡忽然凑上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师姐,昨晚我看到那座大坟主人的鬼魂了。”
张小洛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道:“你想不想知道有关她的事?”
农凡有点意外,张小洛竟然知道那个女鬼,他点点头,说道:“想!”
“嗯……跟我来吧。”张小洛领着农凡来到那座大坟前,坟墓四周杂草乱生,坟上却寸草不生。墓碑脏污陈旧,且墓墙断裂处颇多,显然修建已有多年。农凡扫开墓碑上的尘土,一行字显露出来,上面刻着“宁雪涵之墓”几个字。农凡心中一喜:“原来她叫宁雪涵,好美的名字啊。可惜了,这么年轻就死了,还成了女鬼。”
张小洛道:“笨蛋,她不是女鬼,她是人。这墓碑是她自己刻的。”
“啊?!她是人?那她怎么住在……”农凡吃惊不小,昨夜种种迹象都表明宁雪涵是个女鬼,怎么到了张小洛口中又不是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算了,看在你叫我一声师姐的分上,我就告诉你吧。”考虑到农凡接下来还得在这里待上两天,张小洛决定还是告诉农凡一些真相。
“师父曾经跟我说过,这里原藏有一风水宝穴,叫纳啸穴,有藏风纳气、龙啸九天之利,葬之后世蒙福无穷。但是,纳啸穴以葬者为本,吸纳葬者生前运势权富,以传承后代。这也就是说,葬者生前大富大贵,其后代子孙也能大富大贵,倘若葬者一生贫困潦倒,那后世也将庸庸碌碌。”
“百年前,此穴原来葬着一位将军,后来附近百姓贪恋其中福气,便将去世亲人迁葬于附近,经过百年沉淀,也就逐渐形成今日的乱葬岗。所幸这些葬者中,既有生前贫困之人,也有富贵一方者,两者相互抵消,是以长期以来这里倒也相安无事,然而在二十年前,一场意外却改变了这里的格局。”
“二十年前,万山镇被一伙山贼洗劫,一夜间就死了上千人,灾难过后,人们将不幸去世的亲人安葬于此。因这些死者生前惨遭杀害,死后便带着一股怨气。当这些怨气被纳啸穴吸收了之后,这个风水宝穴,便变成了一个足以给世间带来灾难的风水恶穴。”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农凡不懂风水,听得莫名其妙。
“纳啸穴可吸收富贵福气也可纳戾气凶怨,当然也可以吐出戾气凶怨和富贵福气。当这个风水宝穴被怨气所填满后,就会有难以预测的邪魔从中衍生而出,当年师父就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才在这里守了六年。五年前,宁雪涵来到了这里,也是为了此穴而来,她把这座将军冢改成住所,亲自镇守此穴,只是她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来往,师父好几次拜访都被拒之门外,后来还把师父给激怒了,有几次还差点动手打起来,所以师父一直都很讨厌她。”
张小洛边说边观察农凡的神情,见他一脸茫然,似有不信。张小洛转念一想,随即拉起农凡的手来到坟墓一侧,她用手轻轻一敲那墓石,道:“你听听。”
墓石里发出细细的空洞之声,农凡细看,原来那儿有一道暗门,看到这个暗门,农凡这才明白昨夜宁雪涵为何能一下子进入坟墓了。
张小洛的话令农凡久久难以平静,他实在不明白,像宁雪涵这般貌若天仙的人,为何要只身一人镇守在这种阴森森的地方,而且一待就是几年,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想到这儿,农凡又想到许秋原所提出的拜师条件,不禁骂道:“那个老头儿心肝真黑啊,这么危险的地方竟让我在这里待三天三夜。根本就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嘛。”
张小洛闻言愣了愣,然后止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娇笑不止的张小洛,农凡觉得她跟宁雪涵两人就好比是两种极端,一个是春风带暖,一个则是寒中飘雪。想到这儿,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笑得这般诡异。”
“没什么,对了,照师姐这么说,宁姑娘也是同道中人了?”
“嗯,但是她的出身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她是个有本事的人。”
农凡微微一思索,喃喃道:“这么说来,昨夜是她帮我赶走了那些鬼魂。她也真奇怪,好端端的为什么住在坟墓里,昨夜差点没把我吓死啊。”
“师姐,你说咱们现在去拜访她如何?”农凡提议道。
张小洛立刻否决道:“不行!”
“为什么?”
“第一,要是被师父知道了,不但你要受罚,我也要跟着倒霉。第二,她不喜欢与外人来往。第三,这五年来她镇守在纳啸穴之上,其间肯定受了不少煞气侵袭,这股煞气对她也许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你来说却是致命的,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接近她!”
张小洛说得虽然可怕,但农凡却觉得她有些危言耸听。他觉得宁雪涵没有张小洛所说的那么可怕,相反,他认为宁雪涵身上有种令人痛惜的孤独感。
沉默了好一会儿,农凡忽然问道:“师姐,这附近哪儿有水源?”
“几里外有一条小河,你问这干吗?”
农凡想了想说:“知恩善报方为君子,她昨夜救我一命,我怎能不报?你看坟墓四周,又脏又破,即便她不在意,但看着也不舒服啊。师姐,你就帮我这个未来的师弟一把,行不?”
张小洛一哼:“不干,这里离水源有好几里路,要去你去。不过呢,我倒可以帮你洗刷墓碑。”
农凡闻言一喜:“那好,多谢师姐,小师弟在此有礼了。”
张小洛心中喜悦,口中却道:“别臭美了,等你进得了师门再说。”
两人从早上一直忙到日落西山。荒野之路多有不便,没挑几担水农凡已累得脚软腰酸,最后还是张小洛看不过去,接过重活。农凡在一旁看着,心里头是越来越佩服张小洛,心想这小女子当真厉害,也不知她那小小的身子从哪儿涌出的气力,挑了几担水后她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绿叶庄里
许秋原一大早便看见张小洛给农凡送饭去,心中还道这丫头有善心。可一直等到太阳西下,也不见张小洛回来。许秋原越等心中火气越大,他的膳食一直都是张小洛负责,自己很少下厨,此时肚中已经唱起了《空城计》。
许秋原在屋里来回踱步,气得咬牙切齿:“丫头,回来有你好看的!”
正在这时,张小洛推门而进,许秋原“嗷”的一声想发作,却见张小洛身后还站着一人,他喉咙“咯”的一声,硬是把话吞回肚子里。
张小洛见许秋原有些异常,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许秋原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饿坏了,心里不舒服,你身后那位是谁?”
张小洛这时才知道许秋原饿了一天,心想以许秋原的脾气多半懒得到镇上吃饭。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吐吐小舌头,说:“师父,我在大门口遇到这位客人,说有急事找您。”
来人年纪尚轻,他向前跨出一步行礼道:“先生,我叫毛阿水,是镇长派我来请您过去的。镇上发生了一件大事,请先生务必随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