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普尔总是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所以,更别说要弄明白旁人的心思。
因为深知自己在这点上非常笨拙,所以她采用的解决方法是——用最为清楚直白的方法来表达自己。
无论如何对人真诚,总不会令自己为难。
原本被课题烦恼的心思也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片刻后觉得反正总不能不写。红发学者便提笔略过那个烦心的墨点,跟着导师给出的修改意见开始写论文。
“……”
小苹果,一直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对面伊莎的神色茫然了一瞬,回过神来后褐发女子皱了皱鼻子,表现出一副似乎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跟她吐槽起了各学院之间的八卦。
安普尔一边点点头,一边摸鱼写稿。
最后结果当然是作业是没写完的,猫倒是摸了一大堆的。
须弥人多数都热爱小猫咪。
所以也就是说,百分之八十的须弥咖啡厅都是猫咖。
“喵呜。”
毛茸茸的白色猫咪有着又大又圆的眼睛,还有一条长长的大尾巴,在少女的长腿上扫来扫去的,惹得她心生喜爱地摸着猫暖呼呼的毛毛,被伊莎在旁边笑着说回去后小星星是要吃醋的。
“咳咳,怎么会呢。”安普尔略有心虚地收回了手。
她们走前还在咖啡店里买了份咖啡渣占卜,老板娘神秘莫测地说她们最近会学业有成的。
十个学者里有九个她说这么说的。
“总之,希望能快点搞定课题吧。”伊莎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说道,然后她转过头来跟安普尔道别,“那今天就到这里。至于语言学那边的研究部分,我会再去知论派努力一下的,不行就只能砸钱了嘛。”
红发少女被逗笑了,她于是回了一句:“那你还是不如直接砸我吧。好歹我还能给你吃块小蛋糕,万一钱砸进水里都没个响怎么办?”
“那就靠你啦哈哈哈。”
无论如何,年轻的学者们总是有着无尽的热情。
等到安普尔回家后,家里的小猫咪果不其然地又闻又嗅,最后钻到安普尔的怀里委屈地撒娇,蹭在少女温温暖暖的怀里,要跟着她一起写作业。
“小星星要不要去外面打工?去咖啡店打工的小猫咪都是自己挣小鱼干的哦。”红发学者笑眯眯地忽悠道。
“喵呜——”
猫咪的小爪子于是动了动,猫耳朵蹭在安普尔的手上,好像是乖乖地同意了她的意见一样。
小苹果:融化.jpg
“好啦,好啦,我错啦……”安普尔温柔地说道。
家里的猫乖乖趴在她的腿上,红发学者继续开始撰写论文。
摩尔索斯导师给出的修改意见很多,还额外针对了安普尔她们最新的课题,像是课上说的那样,希望她能够更深层次地讨论虚空给人带来的影响。
“说起来,项目经费也不知道够不够了……还是伊莎比较辛苦啊。”红发学者若有所思地说道。
实际上,她负责的还是较为基础的实验部分。
毕竟安普尔是生论派的学者。
生论派,顾名思义,研究的主要是生物学,生态学,医学等生命科学领域。教令院的主流研究方向是雨林的生态环境研究,至少在被伊莎拐过去做这个课题之前,安普尔同样是研究这一方面的。
但她在那里的研究陷入了瓶颈。
“……”
先不提这个。
话说回来,伊莎课题里要论证的核心理论之一,也确实很需要生论派学者的帮忙——因为,媒介即人的延伸。*
衣服是肌肤的延伸,房屋是体温调节机制的延伸,船只和马车是腿脚的延伸……
所以从某个程度来看,虚空也应该是人的延伸。
作为头脑的延伸。
“……”
安普尔思考着如何从虚空的角度来解释传播现象,以及那句课题的核心命题——媒介是人的延伸。
红发学者于是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想了一会后,她的指尖划过棕红色的发丝,轻轻抚摸到自己的脸颊上面,柔软的唇瓣,挺翘的鼻梁,湿润的眸子,还有藏于其中的大脑……
延伸。
到底是从哪里延伸而出的呢。
如果要是研究人的头脑的话,唔,总感觉会直接被隔壁风纪官捉走吧,不如写得再形而上学一点。
安普尔很快定了主意。
因为安普尔沉迷写作业,艾尔海森连着几天都没看到她的人影……大抵是课也补完了,太太最近连教令院都没有来一趟。
“……”
银发青年周遭的气场莫名低沉了一点。
实话说,艾尔海森现在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人生需要合理的规划。
在明确什么东西对自己而言是重要的之后,那么需要纳入计划的事物也变得多了起来。
譬如说,要是现在能从头加入大贤者的所谓计划,早日解决那位神明的麻烦,然后结束须弥社会的动荡局面,达成在故事开始前的和平也是不错的主意。
他所追求的很简单,过上一段平静的生活。
以及,艾尔海森不可避免需要追究的一件事。
灰绿色短发的青年神色平静而冷淡,微微攥紧了手中的那份资料纸。
他一直避之不及的一件事——
——安普尔的死因。
非自然死亡。
安普尔的病情来势汹汹,但是给她检查的医师们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疾病,只能保守地先给少女开点药,然后让她在健康之家住着,清淡饮食,并且注意休息。
“病因是……死亡记住了她。”
智慧的神明伸出了手,给出了她的答案。
但却依旧没有任何真正的解决措施,最后也只是那位神明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暂缓了一会安普尔的严重病情。
其实,事情开始的某天稀疏平常。
只是红发学者回来得稍微晚了一点,等艾尔海森走出书房的时候,才发现她原来一直蜷缩在沙发上休息。
“……累了吗?”
银发的书记官微微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太太的额头。
有点烫。
“唔……不知道,好像是感冒了吧?”安普尔昏昏沉沉地回了一句。
太太的脑袋蓬松又柔软,被艾尔海森伸手摸了两下,结果最后变得有些乱糟糟起来。
她小声嘟囔了两句。
“艾尔海森,你先离我远一点吧。”红发学者带着鼻音地,轻轻说了一声,“别被传染啦。”
文弱(?)的学术分子假装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毕竟他一只手就能拎起十个她,更别提用两只手把一个她抱起来,银发男人的动作里带了点别人难以想象的温柔。
“早点休息。”艾尔海森微微低下了头,于是如平常一般说道。
“……嗯,我知道的。”
安普尔呼吸的声音有些沉重。
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她像只小团雀一样,在他的怀里轻轻蹭了蹭,然后就慢慢昏睡了过去。
最初谁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毕竟须弥的气候潮湿温暖,最流行的疾病其实也就是毒虫困扰,或者是在林子里吃了毒蘑菇。
或许只是一次风寒。
很快就好。
安普尔病好之后就会满血复活,重新打起精神来做事的。
原本以为是这样的。
但现实却总是不如人意,她一天比一天虚弱起来。
病床上的安普尔小小的,蜷缩着身体,脸颊因为高烧而显得红润,嘴唇却干燥得不行。她像是一朵缺少水分的花,正在急剧衰竭,而艾尔海森毫无办法。
他只能看着这朵自己用心养护爱惜的花朵衰竭,直至她死去。
在安普尔的病上,他无能为力。
银色头发的学者在那段时间里能做的,只是日复一日地守候在太太身边,等待她短暂的清醒时间,好告诉太太——
——“无论如何,我始终在你身边。”
艾尔海森和太太说过很多谎,无论是骗她说小蛋糕买完了,好让安普尔少吃点甜食;还是骗太太说爱他,但其实他有时候也并不明确自己的情感;再或者骗她说自己去出差,实际上干了些别的事情……他都做过。
对于这些所谓的“谎言”,艾尔海森并不觉得歉疚,银发学者即使会因此对太太妥协,但是下一次他还是会“合理地运用语言”。
直到安普尔生病。
那时的艾尔海森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太太:“你会好起来的。”
他说:“安普尔,你只是生了一次小病。”
可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艾尔海森安慰的话语罢了。
一个善意的谎言。
安慰她,也安慰他。
而太太也还是像以前那样,笑一笑就假装相信了他的话。
因为病痛而清减了很多的太太靠在病床上,蓬松的羽毛落在她瘦弱的胳膊上,显得她更像是一只落水的小团雀。可她看向他,笑起来时的模样还是那样明亮快活,安普尔因为不舒服而变得沙哑的声音也像是甜甜的枫糖:“好吧,艾尔海森,那等我好起来,你要给我带刚出炉的米圆塔回来!”
她伸出手,亲昵地勾勾他的指尖,漂亮的绿色眼睛里像是有整个春天的倒影。
那时艾尔海森说了什么呢?
他只是伸出手,摸摸安普尔的头发,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答应了她:“好。”
但是从那一天之后,安普尔的身体再一次急剧恶化,她总是在昏昏欲睡,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艾尔海森很清楚,她很难好起来了。
他要失去她了。
时间快得就像是按下了加速键,如同沙漠里的元能沙钟开始倒置计时。
听那虚微的沙粒穿过小小的缝隙。
滴。
……
“嗯?好巧呀,艾尔海森。”
安普尔正准备去给摩尔索斯导师看看二稿的时候,意外在路上看到了神色匆匆的艾尔海森。
他似乎就像那天说的那样,因为带着耳机而没听到声音。
但在安普尔小声喊了第二遍的时候,银发青年这才转过头来,用冷淡锐利的目光看向了喊他的人。
在发现是谁后,他的目光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
奇怪。
怎么声音小的时候反而听得到了呢。
红发学者琢磨了一下这个道理,但是她没想明白,遂放弃,她活泼开朗地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呀!”安普尔元气满满地说道。
“……早。”
艾尔海森原本打算去调查事情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微微点头,表示今天早上能看到安普尔确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jpg
安普尔把她的稿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束玫瑰花,清晨薄薄的阳光从身后路过,细小的灰尘浮现在空气中,流动的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花香。
“说起来,有件事情想拜托你很久了呢。”安普尔想了想,这么开口说道。
今天是个好时候。
适合直接地与人交谈。
作者有话要说:删了点学术部分的,亲友说这样显得小苹果太聪明了(?)
唔。
一直在想的是小苹果可以和海哥做什么课题,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传播学(?),又要生理基础,又要符号学,还要来点社会学…大概,我其实不太懂学术研究……(随便看看吧,引用那句是麦克卢汉的经典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