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张傀儡

刘十三吃惊不小,待他再仔细一察看,果然见跳动的火焰照着的青色石雕蛇头的嘴里,微微冒出细细的白烟,若不是靠得近看得仔细,根本就不容易察觉。

刘十三疑心是毒气,立即警惕起来,并急忙告知了一旁的张傀儡。张傀儡一见此,先是眉头紧锁,异常担心,但渐渐地眉头便舒展开来,欣喜之情露于脸上。他让刘十三躲到一边去,从袖中取出一枚硫黄弹(就是卯金刀用的那种),顺着那蛇嘴就丢了进去,一阵响过后,一股呛人的硫黄味弥漫了四周。突然,那蛇嘴里蹿出了一条大蛇来,浑身赤红,细长细长的甚是骇人,那大蛇顺着蛇嘴爬出,在原地盘桓了几圈,张着大嘴便向他们扑过去。刘十三虽说是倒斗无数,但那终究是和死人打交道比较多,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回一看这架势,指不定这里还会有多少条这样的大蛇,当时心里止不住地发憷,举起手中的铲子就准备打。

但一想到当地的传说,举着铲子的手却又哆嗦了起来,欲打不能,正为难之际,张傀儡一把拉住他,指着此蛇兴奋道:“不要动!跟着它很可能就能找到棺椁!”说完便又取出一枚硫黄弹,“砰”地又在那蛇身边炸响。

蛇类,无论是大蛇小蛇、毒蛇无毒蛇,无一例外地对硫黄颇为忌讳,这硫黄弹一爆,硫黄粉弥漫着将大蛇包围,那大蛇当下原地滚了两滚,没命地开始往一处深洞逃跑。张傀儡道了一声跟着它,二人便紧跟着大蛇一路向前,果然找到了一处奇特的宫殿般的大厅。

说是大厅,其实不过是在一个岩洞的基础上加以修饰,一眼望去,这里显然是人工的力量所成,那诸多的建筑和蛇雕绝不可能是蛇自己雕上去的。而从器物和雕像的腐蚀程度上看,这个宫殿似乎有不短的历史了,二人围着大厅转了一圈,极力寻找着棺椁。碍于山洞内部的结构,此殿不似正常大殿那般规整,二人好一番寻找,才发现大厅东南角有一偏殿,内置一口石棺,张傀儡当时并不确定这是不是蛇宫,但他一见这石棺,掐指一算便肯定这就是棺椁,立马拿起家伙,两人二话不说撬开了棺盖。

棺内的情形暴露无遗,灰白冷硬的石棺内仅有一件折叠好的银白色物件码在一边,薄如蝉翼,似乎是件半透明的丝织品。二人颇感失望,刘十三见这棺内除了那件“丝织品”外空无一物,随手便拿起那件“丝织品”。

放到眼前细细一看,当即又吓了个结实:这哪是什么丝织品,这分明是张巨型的蛇皮啊,天哪!从这蛇皮大小来看,这条蛇的大小已经完全超出他所能想象的范围。

刘十三紧张地望了望四周,又哆哆嗦嗦地将蛇皮递给张傀儡,张傀儡眉头紧锁,一个劲道:“不对!不可能!”随即将蛇皮拿起展开,仔细地察看着。

“这是不是什么蛇皇蜕皮啊?难不成真有这么大的蛇?我可是头一回见!”刘十三紧张地问道。

张傀儡不言语,依旧紧锁着眉头,口中还是一个劲地道:“不对!不可能!”刘十三不明白这是何意,正待询问,但听得张傀儡道:“我在来之前的几天就作了一番准备,查了许多关于蛇图腾崇拜的有关的史料,这蛇宫在其他地方也有过,都是以蛇为图腾的人的陵墓。这个实在太特殊了,看来我们把事情过于简单处理了。当地的传说不是没有根据的,一开始我也以为这是人的墓穴,现在看来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啊!”

刘十三一听,冷汗嗖地就出来了:“怎么?难道这真的是蛇皇蛇宫?”

张傀儡没有回答,继续扯着手中那粗长得骇人的蛇皮,渐渐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向沉着冷静的他此时额头也开始渗出了冷汗。

突然,他一把扯起蛇尾的皮,眉头舒展开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石棺的底部,刘十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石棺底部赫然一个巨大的蛇头图案,龇着獠牙,透出无比的凶恶,方才这图案正被这一大块的蛇皮所掩盖。

张傀儡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发现这蛇头居然是立体的,心中一惊,接着若有所思地取出铁钩,分别钩住蛇口中的左右两颗尖利獠牙,示意刘十三,两人用力地往上提。随着一阵轻响,蛇头图案从中间往两边一分为二,石棺底部居然被打开了一个洞口,深不见底。举起火把一照,除了通向底下的一级级石阶模糊可见,其他什么也瞧不见。

刘十三大惊,不解地望了望师父,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傀儡面无表情,举着火把对着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内部瞅了好大一会儿,这才缓缓地道:“你在上面不要走动!我下去看看,这里头有名堂!”

刘十三不敢说什么,只能按照他的意思,眼看着张傀儡慢慢地沿着石阶走了下去,只见洞内火把的火光渐弱,直至消失不见。他不敢懈怠,跟着进入石棺内将脑袋伸进那个洞口,努力地张望想看到些什么内容,但除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感觉不到。

刘十三在石棺内举着火把等了许久,仍不见底下有任何动静,也不见张傀儡返回,心里暗暗紧张起来。按理说他不该对张傀儡的身手有什么担心的,但今日的情形却着实让他心里没底,虽说二人是久经考验,哪种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今天这样的情形二人的确还是第一次遇到。人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对未知的世界。刘十三想着便不敢再想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等待煎熬着。

又足足等了好大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干脆女胆地将整个身子都探人了洞内,并小心地试探着沿着石阶往下。火把的光仅能将他身子周围的地方照亮,无边的黑暗瞬间将微弱的亮光吞噬,他除了看见自己的身子在脚下的石阶上一直往下移动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物体,自日像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走着,而这石阶就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怎么走也走不完。

刘十三转身,但见方才进入的洞口早已经淹没在黑暗中,火把的光束也抖动着渐渐微弱,他有些发憷,于是赶忙转身准备返回。就在这时,前方一道细长的亮光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先是一惊,接着略一定神,证实自己看错,周边如此的黑暗,极为轻微的一点亮光都很容易被捕捉到,何况他看到的是一道长条形的极亮的黄绿色光线。

他对这里出现这么一道长条光线感到很不可理解,于是好奇地朝那亮光处凑了过去,走近前这才发现,眼前是两扇半圆形的青铜门,亦是镂成蛇头形,门虚掩着被掀开了一条缝,方才的亮光正是通过这门缝透出来的。青铜门的那一端灯火通明。伴随着门缝内投射出的抖动闪烁的影子,似乎还有一种让人感到莫名其妙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又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

刘十三壮了壮胆子,环顾了下四周,蹑手蹑脚地踮着脚靠近青铜门,那诡异的声音听得更清楚了,他无法形容这是种怎样的声音,只是感到很怪异,听了让人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捂住耳朵,把脸凑到门缝边,准备透过门缝往里一探究竟。

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一把将他扯开,刘十三吓得差点灵魂出窍,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火把脱手掉到地上熄灭了。一闪而过的火把亮光照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和一张面如死灰的脸,拉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父张傀儡。

“不要看!快走!”张傀儡严厉地对他道。

刘十三一看他方才的表情,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当下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那儿。

“快跑!还愣在那儿等死啊?”张傀儡大声喝道,刘十三如梦初醒,扇了自己一耳光,凭着记忆甩开大步就往回跑。突然,周围的声响忽地全部停止,二人不自主地停住脚步。四周进人了令人窒息的哑静,只剩二人急促的心跳声。

“吱吱呀呀……”黑暗中一阵不可理解的诡异声响,从身后不远处的青铜圆门处传来。没有任何节奏规律,像一阵寒风从背后袭来,瞬间将刘十三的心跳提高到了极限,他娘的!那门居然慢慢地在打开,难不成那里面的东西发现了他们?刘十三这样想着,冷汗瞬间就湿了衣衫,已经忍不住要回头看了。

“不能看!快跑!”张傀儡揪着他的耳朵,硬生生地将他已经转了半圈的头又扭了回去,刘十三耳朵都差点被揪下来,疼得大叫,一下子,内心的恐惧就比好奇占了上风,于是一咬牙闭着眼,一口气顺着原路跑出了洞……

这次的倒斗毫无结果地结束了,二人回到自己的地方,刘十三不止一次地向师父问及蛇箍山之事,但张傀儡每次不是闭口不谈就是将话题绕开,而且突然在某一天宣布就此结束倒斗生涯,并与刘十三断绝师徒关系。

刘十三定然是大为不解,也极不情愿,但张傀儡态度极为坚定,争得急了甚至对刘十三动起了手。刘十三无奈只能叹息师徒缘分已尽,二人从此分道扬镳,张傀儡另择住处,过起了隐居生活。

一年后的一天,刘十三突然收到消息,张傀儡病重,想见其最后一面。张傀儡无家室亦无子嗣亲人,刘十三是他唯一的徒弟,便是他关系最亲密的人,虽然之前不明不白被强行断绝了关系,但师徒的情分仍在,一听师父病重,马上毫不犹豫地赶到了师父床前。

张傀儡说了些话,劝刘十三急流勇退,结束倒斗生涯,而对一年多以前的蛇箍山那场遭遇却是只字不提,只在刘十三耳边说了两个字:阴谋!

说完就断了气。

据交代,张傀儡是死于一种怪病,腰上莫名地长出了一条长长的疮,疼痒难忍,像极了人们所说的“蛇箍疮”。据说这种“蛇箍疮”如不及时医治,会越长越长,要是在身上环绕过一圈首尾一接头,一条人命就交待了。

张傀儡按照“蛇箍疮”的偏方自己进行医治,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更离奇的是这身上的疮竟然越来越粗、越来越长,几天时间就在身上盘绕了好几圈,从腰间直绕到胸口,像极了一条蛇缠绕在人身上,着实让人痛不欲生,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最后,到了医院竟然也检查不出这样离奇的病因,治疗也没有效果,直至一命呜呼。

刘十三相信,师父身上的这种恶疾,定然是与上次蛇箍山的经历有关,而师父至死也不愿意透露他那日所看到的景象,自然也是有他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