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七姐手段高

兰青青被绑住手脚,在内心检讨自己的愚蠢。

白素素是她的个人律师事务所开张以来第一个客户,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红冲昏了头脑,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份委托处处透露着古怪。

首先,就是白素素奇怪的举动。

她的孩子还在和齐国栋的婚房里呢,怎么会因为“不愿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房子”这种理由而拒绝登门。

很显然,她已经收到了或是来自齐国栋,或是来自其他人的人身威胁。

所以她才会说“我母子三人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你身上了”。原来是这种托付!

她没有从白素素的欲言又止中察觉到这份信息,反而自己一个人手无寸铁地上门了。

至于那些官人奴家的口癖,兰青青暂时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就当是白素素在以这种方式隐晦地求救吧。

其次,是齐国栋的异常行为。

他刚考上公务员,就要和妻子离婚。

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但那都是没结婚的考生和恋人分手时的托词。

谈恋爱和结婚是不一样的,离婚和分手的成本也不可同日而语。

齐国栋和白素素结婚三年,育有一儿一女,两人离婚,互相都要割一块肉下来,尤其齐国栋,和白素素离婚后,他还怎么享受傍富婆的美好生活?

都说男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但男人在婚恋方面往往是最理性的生物。

只有结婚对他们而言是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才会选择结婚。

而当他们选择离婚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下家,他们笃定下家能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

如果没有找到好下家,他们会一边捏着鼻子敷衍所谓“不爱了”的婚姻,一边在外面偷腥出轨。

被老婆抓到了,就痛哭流涕,抱着老婆大腿忏悔,让老婆想想父母,想想孩子,不要和他离婚。等老婆心软了,就装模作样地扮演一段时间“模范丈夫”,过段时间继续出轨。

可以痛哭,可以下跪,可以磕头,但要他们离婚,那是死都不能够。

齐国栋在与白素素的这段婚姻里占尽了利益。他拥有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做妻子,这大美人不仅用万贯家财供养着他,还为他生儿育女,伺候父母。他要考公务员,她就供他在家备考三年。

这样的妻子,上哪去找?

以男人鸡贼的理性推论,这个时候,即使出轨了,齐国栋会做的,也应该是死命瞒住白素素,不让她发现自己在外面有人了,而不是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里,还把老婆从她自己的房产中赶了出来。

毕竟,他们向往的,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而不是为了一片树叶舍弃一座森林。

齐国栋的行为是偏离理性的,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兰青青继续分析。

排除所谓“他遇到了此生唯一的真爱”这种扯淡的理由——真爱这种东西就像见鬼,总有人说他们见过,但谁也拿不出它存在的证据。

齐国栋会果断地选择与白素素离婚,只能是因为,他认为有人能提供给他比白素素给他的更好的生活。

而这种“更好”,应该是全方位的更好,从物质上、精神上都好,不可能是“我虽然给不了你像她那么多的钱,但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依赖着你,我能给你带来更多心理上的满足”这种好。

男人可精明着呢,这种情况,他们会选择默默出轨,两个都要。

可是,谁能全方位地碾压白素素?

因为兰雅茹女士的关系,兰青青也算对全海市、乃至全国的豪门都心里有数。

白素素的家产虽然远算不上第一档的雄厚,但兰青青敢说,比她有钱的,没她漂亮;比她漂亮的,没她有钱。

能全方位碾压白素素的女人,理应不存在。

即使存在这样的女人,她又凭什么会看上齐国栋?

有白素素这样一个眼瞎的漂亮富婆就已经够了,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二个。

但齐国栋又确实做出了彻底抛弃白素素的选择。只能说,要么有什么兰青青至今不了解的内情影响了他的选择,要么,齐国栋被骗了。

他被仙人跳了。有个女人把他骗得晕头转向,让他以为选自己比选白素素更好。

没错,男人是理性的,是只图利益不图“真爱”的,但他们很容易上当受骗。

因为他们虽然在评判女人方面极端理性,但在自我评估的时候却又盲目自信,总觉得自己是世间第一等的男人,自然值得第一等的女人来倒贴他。

他们甚至连富婆重金求子都会相信,当然也会相信一个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女人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且她自己家产雄厚,结婚后这些家产都是他的。

像齐国栋这样已经和富婆结婚的男人,更容易被仙人跳,因为他自觉自己身价已经不同了,否则何以那富婆竟会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以身相许呢?

被另一个“更好”的女人追求,也是理所应当的。

玩仙人跳的女人,图的不可能是齐国栋的爱,而是切切实实的利益。

他居住的房产,他掌握的财富,他占据的社会地位……

但她只要深入了解,就应该知道房子不在齐国栋的名下,他手里能支配的钱,也只有卖公务员考试资料赚的那二十万。

奔着独栋别墅来的女人,不会满足于区区二十万的。

当她成功住进别墅,却发现这是个看得见却吃不着的大饼时,她会怎么做?

兰青青将自己代入到这个女人立场,想象自己是一个为了钱财搞仙人跳的女人,她选中了一个猎物,对方相貌平平,还秃顶,但他住着大别墅,看起来家财万贯的样子。

自己处心积虑地接近这个男人,哄骗得他抛弃了给他生儿育女的老婆。自己登堂入室,住进了五层的大别墅。可是忽然之间,自己发现,原来别墅根本不在这个男人名下,他就是个吃软饭的穷酸!他手头只有卖公考材料赚的二十万,连买辆好车都不够!

这个时候,自己眼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把勾引的对象换成这男人的原配——很显然,此路不通,自己在逼男人抛弃原配的时候已经将她得罪了个彻底了——要么,就是用别的方法逼那原配掏出钱来。

自己手中有什么筹码呢?男人,男人的父母,孩子……

对了,自己有那原配的孩子。

自己出来坑蒙拐骗,行走江湖,总该有一两个同伙。

趁那男人不在家,叫上同伙,把老人控制住,把孩子绑了,威胁那女人给钱!

同伙的车,就选黑色SUV好了。空间够大,能装得下两个孩子。

到时候,要是有什么物业管理人员上门检查,还不依不饶地非要进门,那就给她开门,把她一起绑了!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兰青青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从她现在的视角,能看到驾驶位坐着一男一女,女人自然是在白素素家见到的清秀女人,男人则是一个面色不善的壮汉,头发剃得贴近头皮,左脸有一道横贯脸颊的疤。

应该就是她昏迷前听到的那个男人,也是用什么东西打昏她的人。

看起来就不像个善茬。

头发剃得那么短,很可能在看守所甚至监狱待过。

能看到犯罪嫌疑人的外貌特征,她欣喜的同时,也有些担忧。

喜的是,脱身之后能凭借显著外貌特征准确地指认嫌犯。

忧的是,嫌犯可能没打算给她脱身的机会。

此时,前座的两人正在大声说笑。

“七姐,你是怎么骗那穷酸出门的?”

原来那女人叫七姐。

不知道是家里行七,还是道上的花名。

“他还用骗?”

女人哼了一声:“老娘勾勾手,他就魂飞天外,找不着北了。我说我要吃竹升面,他就开车去市区给我买。这是个骨头轻的贱男人。”

“还不是七姐你手段高。”

男人恭维道:“那个姓白的女人白长了张天仙一样的脸,到头来,还不是七姐的手下败将。”

“她真是白瞎了那张脸,”七姐恨铁不成钢:“我要是有那张脸,我还至于围着这么个精穷的男人打转?我早攀上豪门了!什么兰家的,夏家的,贺家的,李家的……老的少的,一网打尽!”

兰青青心想,其他几家不知道,兰家你大概是攀不上了。兰家只有两个女人,都是妥妥的异性恋,想攀兰家,先变个性再说。

“七姐威武!”

男人又拍了会儿马屁,才犹犹豫豫地道出心中疑惑:“七姐,不是说绑那女人的孩子吗,孩子呢?”

后面那个女人是他亲手敲晕的,从年龄来看,大概率不是姓白的女人的孩子。

那绑她还有什么用?

除了她之外,那栋别墅里也没有第二个人了——齐国栋那对七老八十的老父母除外。

“别着急。”

七姐神神秘秘地说:“跟那穷酸周旋的这段时间,我知道了一个秘密。有了这个秘密,不怕那女人不给钱。”

“什么秘密?”

男人追问。

七姐乜了他一眼:“好好开你的车吧,这么多话。”

看样子是不打算共享能换来钱财的秘密。

男人憋屈得很,嘀嘀咕咕地,正好赶上绿灯,一脚油门踩到死,引发了一串:“找死啊!”“赶着投胎去!”的骂声。

车后面被绑住手脚的兰青青原本也对这个秘密十分感兴趣,但她此时却顾不得这些了。

七姐没带走孩子,却把白素素养的那两只白狐狸崽儿装在笼子里带上了车,就放在兰青青脑袋边上。

狐狸崽儿被白素素照顾得很好,身上不仅没有难闻的气味,反而香香的。但它们实在太毛绒、太蓬松了,细碎的绒毛随着车子颠簸蹭在兰青青的脸上,让她很想——

——打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