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一片漆黑的地下突然听到这种动静,都觉得心颤股栗,想要撒腿就跑,可腿底下却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子。
这时就看尸体脑颅忽然膨胀,从七窍里挣扎钻出几十只“尸鲎”,最大的竟有手掌长短,色呈暗青,前端像是泥盆纪时期的鲎虫,生满了密层层的螯牙,尾部生有脊柱形的坚硬肢节,着地爬行,速度奇快,发处“启齿咔嚓”的刺耳响声。
司马灰用矿灯照过去,眼中已经看得明白,心下更是一片雪亮,1958年那支深入罗布泊望远镜的考察队,都是被人在体内下了“尸鲎”,寄生一段时间就会逐渐潜养成形,这在异方邪术里曾有记载,后世少有人知,只有不想让任何人窥探地底秘密的“绿色坟墓”,才会有如此手段。
不过此前在地宫里发现的22具尸体,都早已被“尸鲎”啃净了脑髓,而考古队遇到的白毛专家,显然才刚被吸成一具仅剩躯壳的死尸,这件事又如何解释?与“吞蛇碑”到底有什么关系?司马灰想到此处,又觉得如同置身在五里雾中,心头茫然一片。
这时通讯班长刘江河看到从死身体内钻出的“尸鲎”,已快速爬到自己近前,以手中的半自动步枪难以压制,真吓得魂飞海外去了,只好抬脚去踩,当场踏中一只,耳听“咔”地一声轻响,冒出许多黄绿色的黏液,恶臭刺鼻触脑,而他也随之惨叫一声,跟着跪倒在地,鞋底沾到鲎液的地方,竟被腐蚀开了一个窟窿,转瞬间就洞穿了皮肉,直至骨髓,并且仍在不断深入扩大,丝毫没有停止减缓的迹象。
胜香邻看到通讯班长刘江河势危,连忙上前扶住退向墙角,她用矿灯照到刘江河脚下伤势,发现“尸鲎”体内含有腐酸,这种强酸连铁板都能腐蚀透了,只消沾上一点就会蚀肌腐骨,伤身的血肉也随之变为强酸,不断加快腐蚀速度,救无可救,治无可治,什么时候烂成一滩脓水才算完,胜香邻虽然胆识不凡,但见通讯班长刘江河的惨况凶多吉少,也不禁寒透心底。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一看这情形,不敢再轻易使用“PPS冲锋枪”了,二人拔开长柄信号烛,将爬到近处的“尸鲎”一只只戳在地上烧死,那些从死者身体里爬出来的“尸鲎”还没蜕变为成虫,数量终归有限,凭着他们手疾眼快,尚能抵挡应付。
罗大舌头唯恐那白毛专家的死尸里还有“尸鲎”,就将没有烧尽的“信号烛”扔到尸体上,烟火中尸气弥漫,臭不可闻。
司马灰让罗大舌头继续注意周围的动静,然后返身察看伤情,就见通讯班长刘江河咬牙忍着钻心的剧疼,他脸色苍白,额上挂满了黄豆大小的汗珠,脚掌连同鞋子都已被腐蚀出了一个大窟窿,也不见里面流血,只有黄绿色的液体不住涌出,情况还在持续恶化,照这么烂下去,几分钟之后这条腿就没了。
罗大舌头也关切地回头张望,低声提醒司马灰:“这和在缅甸丛林里被五步蛇咬了没什么区别,只能趁着腐酸还没烂到身上,下狠心截掉肢体,总好过当场丢了性命,能伤在胳膊腿上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脑袋肚子可彻底没救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胜香邻忙说:“不行,这里没有手术条件,如果没办法止血,断去肢体等于是直接要了性命!”
司马灰见机奇快,血肉之躯被尸虫腐蚀,与在丛林里中了蛇毒可不一样,当即按住通讯班长刘江河的小腿,叮嘱道:“你得忍着点……”他心知势不容缓,说话的同时早已将半截燃烧着的“信号烛”,狠狠地按在了对方脚底的窟窿上,从里到外将腐化之处都烧遍了,以烧伤止住了溃烂和出血,又敷上一些药物拿绷带扎住。
司马灰等人忙活了一阵,见通讯班长刘江河这条命算是暂时留下了,而且自始至终也没听他呼疼挣扎,真没想到这小子竟会如此硬气,正要赞他两句,可一抬头,才发现通讯班长刘江河早已人事不醒。
司马灰伸手试了试通讯班长的鼻息和脉搏,知是因为剧烈疼痛,突然引发了的神经原性晕厥,就让他平躺在地,保持呼吸通畅。
众人全都清楚,既然身体完好,也未必能从这距离地面10000多米的深渊里逃出去,何况脚底烧穿了一个大窟窿,通讯班长刘江河多半是回不去了。
正自担忧,却听暗墙后似乎有尸虫爬行,司马灰向前投出“信号烛”,就见俑道里压山探海般黑压压地一片,都是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尸鲎”,数量多得让人心惊,三人心中无不叫苦,一看实在是挡不住了,急忙将推合暗墙,拖着通讯班长刘江河退回石室。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黑暗压抑的地下环境,更使人感到格外绝望,司马灰定了定神,将刚才想到的事对其余二人说了一遍,1958年那支考察队都是被“尸鲎”在体内咬死的,可为什么密室里的老白毛没有跟其余队员死在一处?此前接触的幽灵果真是“阴魂附尸”?
胜香邻沉思片刻,对司马灰说:“这座古城里最大的秘密,也许同样是“时间”,是一个时间的幽灵。”
司马灰问胜香邻:“时间这东西又不是活物儿,怎么会成为幽灵?”
胜香邻说:“我感觉这里存在着另一个时间,它与已知的时间坐标不同。”
罗大舌头听得脑袋瓜子发懵,问道:“那咱遇到的老白毛究竟是人是鬼?”
胜香邻又看了看墙下的死尸,说道:“1958年的科学考察队,也许最终进入罗布泊望远镜的有23名成员,毕竟这位老专家还没来得及对咱们说过实际人数,不排除咱们先前掌握的情报有误。”
司马灰说:“是有这种可能,但此处距离地表10000多米,在没有光线的深渊里,颜色没有任何意义,一切生物都已白化,这足以说明死者体内的尸鲎,都是从地面上带下来的,所以考察队的死因,应该是被绿色坟墓事先就在脑中藏下了尸虫,直到抵达吐火罗古城方才毙命,而那白毛专家则是临时加入考察队,地下组织的潜伏分子即使想加害于他,也必是在得知此人要跟随考察队出发之后才会下手。因此老白毛体内虽有‘尸鲎’,却没有当场跟其余成员同时死亡,依常理推想,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很清晰。可奇怪的是这个老白毛……为何直到此刻才突然死亡?1958年到1974年之间发生了什么?”
胜香邻说:“怪就怪在这里了,我觉得地底古城里的这段时间,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愈发觉不可思议,要照这么想,1958年考察队里的22名成员死在“吞蛇碑”前,直到1974年众人在地底遇到白毛专家,这两个事件当中竟然是一片“空白”。
“空白”就是什么都没有,连时间都不曾存在,不过从前到后仔细思量,也唯有如此才解释得通1958年考察队中的22名成员同时遇难,那老白毛并没有当场死亡,为躲避“尸鲎”,逃到了这间石室里藏身,他当时也已察觉到体内尸虫成形,自知命在顷刻,而古城里的时间却突然消失了,当十几年后司马灰等人找到“吞蛇碑”,这里的“时间”才再次开始流逝。
三人无法想象出现这种事情的具体原因,至少在特斯拉的匣子猜想中,没有提到会有此类情况发生,只推测是与那古怪诡异的“吞蛇碑”有关,或许这古城地宫里存在着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如果无法逃离这个魔窟,考古队自身的时间也会消失,那又意味着什么?
胜香邻推想说:“真实会永远停留在虚无之中,正常的时间坐标,将以螺旋加速度远离咱们越来越远,那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罗大舌头目瞪口呆:“完了完了,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了,何止是不堪设想,简直就是根本没有后果了!”
司马灰说:“现在顾不上考虑什么后果了,咱们必须搞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怪事,也就是设法解开吞蛇碑的谜团,否则没有活路。”
三人正在低声商议,却听墙根下碎石响动,此时人人都是惊弓之鸟,那动静虽然细微,不免立刻神经紧绷,当即将“PPS冲锋枪”和头顶矿灯的光束,同时指向声音的来源。
就见地面出现了一个凹陷,原来被通讯班长刘江河踏死的“尸鲎”,体内流出的腐液酸性奇强,竟然把砖石都烧穿了,地面砖体缝隙处都已松垮,如果受到外力作用,便会立刻向下坍塌。
罗大舌头按住矿灯向砖缝底下照了照,发觉下边好像还有空间,就提意下去寻找出路,虽然情路不明,但考古队困在石室中等死终究不是办法。
司马灰也有此意,地宫里最恐怖的威胁不是“尸鲎”,而是时间消失的谜团,说不定在下面能有些新的发现。
二人当即上前动手,用枪托扩大塌陷的地面,奈何砖石坚厚,忙活得满头是汗,才捣开一个刚能容人钻下去的窟窿。
司马灰见底下不算太深,就打算当先跳下去探路,他让罗大舌头背上负伤的通讯班长刘江河,由胜香邻断后。
可这时胜香邻想到了一些事情,忙对那二人说:“还不能急于离开此地,你们仔细想想考察队在1958年遇难的经过……”
不等胜香邻说完,司马灰就已经醒悟过来,那白毛专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躲到了这间石室中,然后“时间”就莫名奇妙的消失了,在此之前,这老白毛似乎在附近发现了“吞蛇碑”的某些秘密,也就是说解开“吞蛇碑”谜团的关键,应该就在此处。
司马灰想到这里,就让罗大舌头先将通讯班长刘江河放下,仔细在黑暗的石室中到处搜寻。
罗大舌头很是心焦,他对司马灰和胜香邻说:“我可是想起来什么说什么,你们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想当然了,怎么能确定是1958那支考察队的时间消失了,也许是咱们已经不在1974年了,反正这地方黑灯瞎火的永远没有昼夜之分,又没有无线电台能收听广播,鬼才知道如今是哪年哪月。”
胜香邻对“时间”的理解,得自宋地球,其根源是论述匣子猜想的“特斯拉”,认为时间应该是呈线性运动,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了,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流逝过的时间里发生的一切事件,都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种种迹象又表明这座古城不是“匣子”,因此绝不可能是众人遇到了1958年的幸存者,此时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在那白毛专家死亡之前,地宫里的时间消失了十几年。
罗大舌头仍是满头雾水,他继续追问:“时间消失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胜香邻只好作出简单的解释:考察队专家体内附有“尸鲎”,这是导致死亡的原因;依照常理而言,他在1958年就应该遇难了,这既是死亡的结果。可这个本该出现在1958年的结果,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才发生。所以咱们只能初步判断,是原因与结果当中的时间消失了。
司马灰知道罗大舌头一脑袋高粱花子,给他说了这些情况也是对牛谈琴,当下只顾四处搜索,但四壁陡然,不见什么特别之处,但在白毛专家尸体后的墙壁上,却有些极为神秘怪异的图形,当中是一个头上生有肉角的高大人形,苍髯庞眉,形态奇古,双手平伸,面前都是只及其一半身高的常人。
司马灰暗觉奇异,他招呼胜香邻和罗大舌头:“你们过来瞧瞧,看这壁上刻的是人还是什么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