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宁仔细处理楚风身上伤口的时候,离此地约200公里的罗布泊盐碱荒漠某处,在太阳的直射下,一个黑影狼狈地现出身形来。
这里没有任何遮挡,生命气息比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撒哈拉大沙漠还要少。本来这样也没什么,可不知怎的,也许是偏磁现象的影响,竟然使习惯于生存黑暗中的影子失去了自己最大的凭借,十分实力竟只能发挥出三分来。
此时,飘忽的黑影正在当初曾经爆发洪水的地方仔细寻觅着,那影子十分淡薄,一阵风吹过,黄沙漫起,影子在风中柔弱地飘摇,似乎随时有可能消失。
尽管在此地特有的黑风暴的干扰下,当日洪水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凡是存在的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关键是看你找不找得到。黑影已经找了好几天了,近乎一无所获,但长期的严酷训练使他面对目前这种状况也依然很平静。他双目如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黑影在找痕迹方面非常擅长,极度的缺水已经使得他嘴唇深度开裂,他却精准地找到了当日楚风出事的地点。
很快,他的手中就多了一丝纤维,这是一根棉布的纤维。看到这个,他眼睛一亮。虽说在此处他的实力被压制,但他还是很有信心完成任务。
经过仔细搜寻,又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放下心来,抬眼而望,似乎看见200公里外楚风等人的笑颜。
相比于黑影的自信,正在几百公里外,且末县“6·6”事件救援行动指挥部的总指挥齐治国就要紧张得多。
齐治国此时正在迅速布置第四波地毯式搜寻行动。自从当日事发到现在,他还没合过眼,一双眼睛已经熬得通红。
在这个地方待了将近20年的齐团长深知这里的恐怖。罗布泊地区和昆仑无人区、百慕大三角等世界有限的几个地方一样,存在奇异的偏磁现象。
所谓偏磁,就是明明你按着指南针走直线往正东方而去,可这却是你的错觉,事实上你已经偏离了正东方向10几度到20几度不等的角度,所以进入其中的人极其容易迷路。这样一来,指南针不仅不能帮助人辨明方向,反倒成为了令人迷路的帮凶。最令人郁闷的是GPS定位系统竟然在这里时灵时不灵。
已经第五天了,老天保佑,小风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当日齐团长虽然亲眼见到楚风、凌宁两人被洪水卷走,但他心里依然祈祷奇迹发生。
想到这儿,他不禁想起当日一路奔逃时的遭遇。当时他们所有人在楚风两人被洪水卷走之后,第一反应是去救人,可是洪水势大,他和桑布只好让大家上车后撤。
在奔逃的途中,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丝昏暗的灯光,三辆车上的人都看见了,看着像是就在不远的前方。三位司机都踩着油门奔那儿去,可就是到不了。时间一长,大家感到很玄乎,威廉在汽车后座上猛画十字。好不容易5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灯光所在,到那一看,居然是几栋农宅。
而就在他们看到房子时,天色突然大亮,就好像他们一下子从黑夜直接到了白天,而且身后一直若有若无的水声也忽然消失。
心急如焚的大齐来不及惊诧这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急忙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这一问才知道,他们慌不择路,竟然向西南方向奔逃了近500公里,来到了且末县城的郊外。
大齐当时什么都顾不上想,连忙联系基地领导和鄯善指挥部的人,双方听闻此消息都大惊失色。纷纷通过自己的影响力,出人出力全力寻找失踪的楚风、凌宁二人。
凌宁和楚风不知道外边的情况,而且楚风受伤不轻,需要休养,就先安心留下来。
这天,凌宁习惯性地帮楚风上好药,出门碰上罗布老人奥尔德克正端着一大碗鲜香浓郁的骨头汤进来。老人没多说什么,放下碗,吩咐楚风多吃点便又离开。
自打这碗骨头汤一进来,楚风立刻没心思关注别的事情,他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叫,从他清醒过来之后,只吃了两顿颜色黄黄的粥。不是人家不给吃,是怕他刚刚结束昏迷的身体承受不了。现在可能是觉得他的身体可以承受了,晚餐终于给他端上了肉食。等到老人离开,楚风再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直接伸手大吃起来。
说是骨头汤,其实是用细嫩的羊羔肉大火清炖而成。吃过新疆清炖羊肉的人都知道,那味道,可真是一绝。要说这罗布人原本是吃鱼的,不怎么吃羊肉,可后来渐渐被维吾尔族同化,不仅信仰改变了,就连饮食习惯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总之,这碗骨头汤还真是地道。那羊肉是鲜、滑、细、嫩,入口即化,还没有一般羊肉很难去除的腥臊之味,好吃得差点让楚风吞下自己的舌头。
很快,这一大碗连汤带肉都进了楚风腹中。
不得不说,这罗布人的伤药还真有其独特的地方。楚风身上多处伤口都挺严重,没想到几天工夫竟然好了大半。
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楚风扶着床周围的木头柱子,一步一步从床边来到这木屋的门口。
这一到门口,楚风整个人就如同石化了一般。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身处的这棵胡杨树,既然能够在其树杈上建成一个这样大的树屋,那么必然不会小了,说不定是一棵千年胡杨王。而现在还生长着千年胡杨王之处一定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水草丰美的地方,但眼前这一切还是大大超过了他的预知。
离树屋不足两米之外,就是一个大湖,一眼望不到边。天空中一群又一群白色的鸟在盘旋,这些鸟儿还时不时发出那类似海鸥一般清脆的叫声。这叫声楚风并不陌生,自从他清醒之后,便时常能听见它们的鸣叫。
湖边长着成片的芦苇,迎着清风摇曳。此时近黄昏,无数的野鸭收起翅膀,在那临近湖岸的水面上静静地待着,随波浮沉,闲适又安逸。
树屋的左右,不远处零零散散坐落着十几间芦苇搭成的房子,房屋低矮、简陋,而且还有着挡不住的青色透出来。按说起来,如果是旅游区,屋子搭建时间应该不长,可为什么会给人一种古朴、深沉的感觉?尤其是此时还有几丝薄雾飘荡在村中,让整个村子虚幻不实起来。
这里绝不会是尉犁的那个旅游景点,那儿的房屋虽然仿古,却都很结实,而且那种“古”味儿一看就是做出来的。不像这里,好像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沉重!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楚风回过神来,两艘卡盆在两位熟练的罗布人船工的操控下分别从左右两边的芦苇荡中冒出来。眼见卡盆即将靠岸,原本空无一人的岸边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二十人来,待小船停稳之后,大家纷纷上前帮忙固定。似乎此次收获颇丰,船上的船工兴奋地喊个不停,他每喊一句,岸边的人群便爆发一声欢呼!
两艘“卡盆”上的船工并没有让岸边的族人等多久,便各自从自己的船上抱起一条一米多长的大鱼来,勇士一般将其高举过头频频示众。
这鱼一拿出来,岸边的气氛暴涨,大家欢呼着、咆哮着、跳跃着。从船上下来的两人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不过很显然这两艘卡盆的收获并不仅仅只有这两条大鱼,船上的人下来以后,又有几人跳上独木舟,将其他大大小小数十条鱼全都取了出来。
楚风面色怪异地看着岸边的人围着这两位“英雄”呼啸而去。刚把目光收回来便看见脚下有一个人正冲着自己微笑。
说脚下,是真正的脚下。这胡杨木并不是主干高大的树种,它的树冠可以很高很宽大,但主干不高。树屋最多也就离地两米左右,因此身高不足1米80的徐闻正好站在楚风的脚下。如果换一个角度看,搞不好人家会以为楚风踩着人的头呢。
楚风慌忙往后一退。
徐闻也不客气,三两下爬上树屋,一屁股坐在了唯一的一张树墩板凳上。
“楚先生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啊,看来原本的身体底子不错!”徐闻没话找话。
楚风微微一笑,也没答话,而是经过了几秒钟的沉默后,突然直奔主题:“徐先生,多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同伴,现在我们的处境是一样的,多余的废话就不说了,你是不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徐闻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闻言愣然,很快便苦笑着回答:“楚先生还真是快人快语,不错,我们来的时间不短了,而且你也没有大碍,按说他们早该把我们带回去,可至今没有动静。”
“你说的他们是指?”
“我雇用的两位维吾尔驼工、他们的十四峰骆驼和我的老罗布人向导。本来我们约定从若羌县的阿尔干出发,到楼兰古城,再返回阿尔干,一共三天的行程。如今仅仅是在这里我们就耗费了这么多天。这其中尽管有你们需要救助的原因,但我总觉得这里的人有故意留下我们的嫌疑。”徐闻不是笨蛋,他能够年纪轻轻便拥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证明他的观察力和头脑都有着过人的地方。
楚风听了,沉吟片刻才开口:“很抱歉,因为我和我的同伴的缘故,害得你们耽误了行程……”本来楚风下一句是想说自己回到城市后可以补偿对方的损失,可一抬眼看见对方嘴角出现的那一丝讥诮之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知此人可能身价不菲,这话不能说,说了倒使人小看了自己。
一想到此,楚风马上话锋一转:“却不知徐兄有没有打听出,这儿位于哪里?”
“因为语言不通,我至今也没打听出来此处是哪里,只知道是一个罗布人村庄,似乎离若羌县不太远,因为我们在若羌县找到那位老罗布人向导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儿陪着。从阿尔干出发时,他的女儿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可今天,他的女儿也到了这儿,据说他们明天要举行一个婚礼,这老汉的女儿就是新娘!”徐闻虽然不知道此处的具体位置,但从当初到这儿的行程和老汉女儿的脚力来推测,这儿应该还在离若羌县不远的沙漠中,很有可能是塔里木河下游的某处湖泊边。
“这不可能!”楚风听了他的推断,当时便失声否定,“这么大的湖泊,塔河下游怎么可能会出现,我原以为这儿是博斯腾湖岸边。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只有这个顶着我国最大内陆淡水湖头衔的湖泊,可以有我们眼前这股气势。”
“其实这个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只有你面对的方向湖面平整、湖水深些,只要你走出这个树屋就可以看见,两边一公里和对面三公里外就几乎全是滩涂了,间或还连着一些星星点点的小湖泊或者小水塘,我跟着他们去打过鱼,真是神奇的经历,那鱼竟然会自己蹦上来让你抓。他们管这些统统叫什么?哦,对了!叫‘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