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各位亲自前来,快请坐吧。”
田村·大川法律事务所位于丸之内,会客室里装饰有观叶植物和一幅伊丹都知道的印象派画作。画应该是复制品,不过看看房间里高级的装潢,也会忍不住猜测那可能是真迹。
中川律师请伊丹和末长两人落座后,自己在大桌子的另一端优雅地坐了下来。年轻一点的青山贤吾律师在他旁边坐下,把整整一捧资料放在自己面前,看来他是负责此案的副手。
“请问两位看过我们发出的信函了吗?”中川态度假惺惺的,轮番看看伊丹和末长,“两位怎么想?”
“老实说,我很吃惊。”末长如实答道,“毕竟‘T2’是四年前发布的产品,我们这么久都没意识到专利侵权的事实,收到信后可谓晴天霹雳。首先我想说的是,幽灵传动没有与您的委托人相抗争的意思,而是希望通过商谈寻找解决途径。如果凯马机械有什么具体意向,我们很想听听。”
“两位的决断很明智。”
中川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青山从旁边递过来的资料继续道:“幽灵传动的‘T2’变速器目前使用在爱知汽车的好几款紧凑型家用车上,由于是量产车型,已经有大量成品,这是关键……”中川笑眯眯地放慢了语速,“但若没有我们的委托人持有专利的副变速器结构,‘T2’变速器就无法成型。在此基础上,我们算了一下凯马机械应该获得的授权费——约为十五亿日元。”
伊丹猛地抬起头,凝视着中川。
“这也……有点太高了。”末长仿佛听到了一个不友好的玩笑,强装笑脸回应道,“您说的金额,幽灵传动无力支付。而且,这明显是同行报复性的开价吧?”
“您怎么能说是报复呢?”中川像是很受伤地说,“这个价格是根据变速器单价和总生产台数计算出来的,是很合理的应该向专利持有厂商支付的授权费。烦请贵公司支付这笔费用,同时在今后的生产中持续支付专利费。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青山站起来,将展示如何计算出十五亿日元的依据推到伊丹和末长面前。
末长开始认真看资料,试图找到商讨的余地。
可是他的努力成了徒劳,最终他只得默默地把资料放回桌上。
“幽灵传动很想支付专利使用费。另外您这边的计算依据我看过了,其中百分之十的比率实在太高,能请您适当降低吗?这么高我们实在支付不了。”
“不行啊。凯马机械对其他公司也一律收取十个百分点的专利使用费。”中川坏笑着摇了摇头,“这一点委托人再三交代过。如果因为公司规模小就给打折,我们委托人的知识产权战略不就被架空了吗?为了保持竞争力,凯马机械是不可能同意这个要求的。”
他的态度虽然有礼,主张却像一把尖刀,且毫不退让。
“这笔费用您无论如何都要支付,如果支付不了,那我们只能法庭见了。”
“现阶段说这个……也太急了吧。”末长有点慌了,“请让我们拿回去商量一下。”
“您什么时候能给答复呢?”中川冷冷地问,“我们希望尽快得到答复,两周可以吗?”
“啊不,至少一个月吧。”
末长有点措手不及,看向旁边的伊丹,请他表态。
“能麻烦您跟凯马机械商量商量,多少降低一点吗?”伊丹说,“哪怕只是降低目前这笔侵权费也可以,今后我们可以支付更高的费用。这样如何?”
中川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摆出思考的模样。
“就算希望渺茫,也请您向他们提一下。”伊丹进一步请求道。
“伊丹社长,您的心情我很理解。”中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凯马机械在知识产权交涉上从未做过让步,这也是美国母公司的意向。而且,侵权方是贵公司啊,请您不要忘了这一点,好好检讨检讨。”
中川说完看了一眼手表,马上结束了这次会面。
“真是的,这下怎么办?”
离开律所大楼后,伊丹焦急地嘟囔了一句。
“伊丹先生,咱们没什么选择啊。”
末长笔直向前走着,侧脸显得死气沉沉,仿佛已经筋疲力尽。
冬日柔和的阳光倾洒在街道上,行人熙来攘往,似乎唯独这两人的头上笼罩着一层阴云。
“只能想办法付钱,或是打官司,二者选一了。”末长说道。
“如果打官司,有希望争取到减额吗?”
末长没有马上回答,走了一会儿才低下头说:“可以试试,都不好说。”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很困难。
“可是,十五亿……我们为研发这个变速器,也累计花了不少钱。目前银行贷款越来越多,这么大一笔钱,想凑齐真的很难。”
伊丹咬着嘴唇,抬头看向眩目的蓝天。这时,末长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看着伊丹。
“伊丹先生,其实这种话我不太想说……但这一看就是对手的策略,那个中川律师看准了贵公司拿不出这笔钱。”
“您是说这是一个威胁吗?只要好好交涉,他们的态度就会软化?”
听了伊丹的猜测,末长悲凉地摇摇头。
“中川……不,凯马机械的目的应该是把幽灵传动搞破产。”
“把我们,搞破产……”
伊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被行驶的汽车排气声盖了过去。
“这只是我的推测。”末长先声明了一句,继续道,“凯马机械可能认为成长势头正猛的贵公司是潜在的敌人,虽然你们现在的规模还不大,但将来可能成为威胁,所以他们想趁早斩草除根。”
伊丹呆立在原地,末长又郑重地问了一句:“伊丹先生,您能筹到资金吗?无论是银行贷款还是第三方出资都行,总之,只要有钱,就能撑过这个难关。至于怎么偿还,只能过后再想了。”
伊丹不知如何回答,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我会想想的。”
末长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同情地说:“经营公司久了,谁都可能遇到这种危机,关键看能不能撑过去。此时正是社长您咬紧牙关的时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