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松觉得背后似乎有树枝簌簌响动。他一转身,从眼角就瞅见有个黑影在灌木丛下窜过。他原地一动不动望着那树枝,周围寂然无声。头顶高处有个类似兀鹫的鸟儿在上升气流中翱翔,正在窥视它的猎物。
接着狄克松就听见树丛中轻微但又迫不及待的吼声。
现在他已敢肯定——有野兽在偷偷追踪他。以前这还只是一个猜想,但现在这暖昧不清的黑影已消除了他的怀疑。在他去无线电导航台的路上,它们没有碰他——它们只是犹疑不决地跟踪,现在它们要开始行动了。
他从枪袋中掏出光子湮灭枪,检查了保险装置,重新装入枪袋并大步流星走去
树丛中再次传来叭叫声,野兽还在紧迫不舍。大概是想等他从灌木丛中走出并进入森林吧,狄克松心中暗笑一声。
他绝不害怕任何野兽,他手中有着光子湮灭枪。
如果不是这个,狄克松是怎么也不敢离开飞船这么远的。没有人敢于让自已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这么散步,但是狄克松就敢。武器在他腰间晃动,这是无可比拟的武器,绝对能够抵御一切野兽,无论是走的、爬的、飞的还是游的。
这是最现代化的于枪,是个人武器中的最新技术成就。
它就是光子湮灭枪!
狄克松又张目四望,在不到五十米的后方出现了三头野兽。远远看去仿佛是地球上的豺狼或鬣狗,它们在咆哮并慢慢向前移动着。
他举起光子湮灭枪,但觉得现在还不到时侯总归来得及的——再让它们靠近些?
阿尔弗莱德·狄克松的个子并不太高,有着宽宽的肩膀和胸脯,一头光亮的头发和淡淡的弯胡子使他黝黑的脸蛋增添了几分粗犷之气。
他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地球上的小酒吧或酒馆、他在那里穿着常见的行军服,可以大声吆喝要酒。他给酒友们讲述激光武嚣与柯尔特手枪之间的区别,在浓密的森林中如何对付独角犀牛,或如何击退成群的毒蜂。
有些人认为狄克松是个胡闹的人,别他敬而远之。但是其余的人则认为他很好,尽管也有人说他有点过分自命不凡。“他太自信了。”有人说,“只有死去或残废了,他才会改正这个缺点。”
狄克松对武器的力量具有虔诚的信仰。他坚定地相信,过去征服美国荒凉的西部靠的不是别的,无非就是点44口径左轮枪与弓箭之间的较量。至于说到非洲,那也正是步枪征服长矛的过程,一颗氢弹就可以把城市化为灰烬,占领敌方领土虽然需要人,但也是用枪支武装起来的人。一切都是如此简单,为什么还要硬编造出什么经济的、哲学的,甚至政治上的理由来解释呢?
在对待光子湮灭枪的问题上,他更是完全彻底。
狄克松放眼四顾,他发现在三头野兽以外又增加了半打左右的野兽。它们已经不再躲躲闪闪,而且靠近不少,还吐出了舌头。
他决定再等一会开火:它们靠得越近,产生的威慑效果也就越加强烈。
狄克松一生中换过不少职业:他干过测量工作者、猎人、地质家,也在小行星上工作过。但他老是不走运,不像别人总能发观什么古老的废城,或捕捉到珍稀的动物,发现矿藏等等。不过他并不号泄气:不走运,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他干的是报务员的工作——在无人居住的行星上维护照料十个无线电导航台,
最主要的是,他受委托进行最现代的个人武器的野外试验。发明者期望这种武器能够得到承认,首先是得到狄克松的承认。
他快接近热带森林的边缘了。他所乘坐的飞船降落在森林中,离开林子边缘约两英里,在一块不大的林中空地上。进入森林以后,狄克松听到类似啄木鸟在土生鸟类紧张的啾啾叫声,这种不大的桔黄色与篮色的生物在他头上专注地望着他。
“这里真像非洲。”狄克松想,“要是能遇上巨大的兽类该有多好,能带回两三头多角野兽作为战利品……”
野豺狗已经在二十米开外,这是一种栗灰色的动物,有着鬣狗一样的下颚。它们有一部分奔过树丛,企图切断他的去路。
是该展示光子湮灭枪威力的时候了。
狄克松掏出了枪。这种武器具有手枪的形式,分量也够重的,而且还不大便于保持平衡。发明者答应在下一个型号中将减轻它的重量,使之更加实用。但狄克松喜欢这一种,他打开保险把按钮拨到点射上。
一群豺狗带着狺狺的吠声扑向他。狄免忪漫不经心地瞄准后就射击了。
光子湮灭枪发出低微的响声。在前方,百米半径范围之内,部分森林化为了乌有。这是第一支光子湮灭枪的第一次射击!
枪管发出的光束成扇形散开成四米宽。在森林深处齐腰高的地方出观了圆锥形的空间,其长度有一百米左右。在它里面什么也没有留下——树木、昆虫、草丛、灌木、豺狗、蝴蝶……统统消失了。悬挂在上方的树枝被光束擦过的地方齐刷刷如同刀切一般断开了。
狄克松估计至少消灭了七头豺狗,就在半秒钟之内!他甚至不用像普通枪支那样考虑什么提前量,也不用担心弹药——能量储备够用18个小时,这真是理想的武器!
他转过身继续前进,还枪于袋。
一片静寂。森林的居民已习惯于新现像,过几秒钟后它们的惊奇就已无影无踪。蓝色及橙黄色的啄木鸟重新在上面的枝条上跳跃。白兀鹫在空中盘旋得更低,远方出现了黑翅膀的大鸟,树丛中重新又听到豺狗的吼叫声。
它们还没有放弃跟踪,狄克松听见它们在草丛上奔跑.打算从两面包抄他。
他重新掏出光子湮灭枪,难道它们还敢来试一试?
它们敢的。
在他背后,从树丛中跳出一条带有斑点的灰色豺狗,光子湮灭枪开火了。豺狗消失在它跳到空中的那一瞬间——周围只见风吹叶动,气流迅速补充了真空。
又有一条豺狗扑向狄克松,他微微皱了下眉就消灭了它。不能说这种野兽蠢笨不堪,但为什么它们硬是不理解,非要和他以及他的武器作对呢?这完全是白费功夫。就连整个银河系的生物都将很快学会提防人类的武器,而它们为什么不呢?
又有三头豺狗从小同方向跳向他。狄克松把光子湮灭枪改成自动射击,手一挥就解决了它们。灰雾纷扬,一片真空。
他侧耳细听,吼叫声从林中四面八方传来。一群群新的豺狗还在奔跑,想分到一杯残羹。
为什么它们不怕?
他突然意识刮:它们没有看见究竟该害怕什么!
光子湮灭枪消灭它们实在太快,太彻底,太安静了。在光束中倒下的豺狗一下子就被消灭——它们没有来得及哀嚎、嚣叫、求救……
而最主要的是:它们没有听到射击的爆炸声,这是可以起到震慑作用的。没闻到火药的气味,没有扣动扳机声……
“大概,它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智慧可以想到这是会致死的。”狄克松想,“它们一点不理解所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我是无助的呢。”他加快步伐向前。
“反正这也没有什么危险。”他告诉自己,“让它们糊里糊涂来送死算了。不过说剑底,新型号的枪一定得添上发声装置,我想这并不算困难。”
现在连那头怪鸟也开始大胆了——它们露出牙齿,几乎就在他头顶那么高的地方飞翔。
“看来,这也是一种猛禽。”狄克松决定把按钮转向自动开火,在树冠上切掉了一个大缺口。
怪鸟嚣叫着躲起来了,地面上枝飞叶落。就连豺狗也暂时退却。
狄克松皱了下盾头——在这一刻有根火树枝掉落下来,它是光子湮灭枪切下来的,正好打在他的左肩上。
光子湮灭枪从狄克松的手中飞出,掉到三米远处,还继续在消灭附近的树丛。狄克松从树枝下面爬过去拿,但是它已被一头怪鸟抢先抓起。
狄克松立即脸朝下扑倒并紧贴地上。怪鸟带着胜利的号叫摇晃着光子湮灭枪,巨大的树枝落到地上,落下的枝叶蔽暗天空。地而满目疮痍,遍地是洞。光子湮灭枪的光束切断狄克松身旁的树枝,在他脚下掘起泥士。狄克松跳到一边,光束差点扫过他的脑袋。
狄克松完全绝望了。但怪鸟被好奇心所驱使,它掉转枪管想朝枪口里面瞧瞧,于是鸟头一下就无声无恳息地消失了。
狄克松立即跳出坑洞抓住光子湮灭枪,防止又被其它怪鸟抢走,他也急忙关上自动开火挡。
几条豺狗回来了。它们站得远远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狄克松没有开枪,他的手还在发抖,这实在不是闹着玩的。最后他转身朝飞船瘸行而去。
豺狗群也在默默跟着他。
过了好一段时间狄克松才恢复过来。望着握在手中的闪光的光子湮灭枪,现在他更加尊敬这个武器,顾虑也更大。
狄克松穿过浓密的灌木林丛,同时给自已烧出一条道路。豺狗时不时地倒在光束之下,但是它们有好几十头,依然越来越近。
“真见鬼。”狄克松想,“为什么它们就不计算一下自己这方面的损失呢?”他马上又意识到豺狗们是根本不会计算的。
他开路向前,到飞船已经不远了。狄克松抬脚跨过横在路中的一根原木——然而这根脚下的原木却活了起来,凶狠地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扣动板机整个有三秒多钟,差点没有打到自己的脚。那生物消失了。狄克松摇晃了一下,滑进了自己刚刚烧成的坑内。
他重重地跌在坑底上,把右脚髁也给扭了。豺狗围在坑边,露出尖厉的牙齿,目光凄厉凶狠。
“要镇静。”他告诫自己。接着用两下射击扫荡了坑边的野兽,打算脱身出来。然而土坑的壁非常峻陡,加上它们还被烧熔成玻璃状。
慌张中他一遍又一遍地朝光滑的平面扑去,然后停下强迫自己思考:既然他落进了由光束造成的坑里,那么也应该让光束来帮他解脱出来。他按住板机不动。切出一条不太陡的斜坡,克服脚部的疼痛爬了出来。
他依赖着左脚垠难地走着,左肩痛得更加厉害。“这树枝大概打断我的锁骨了。”
狄克松开始找了根枝条当作拐杖来走。
豺狗不止一次地扑向他,他也开枪还击,但光子湮灭枪在手中的分量越来越重,兀鹫降列了地面,蹲在被树枝打死的豺狗尸身上。狄克松的眼内时时出现黑影,他努力不使自己失去知觉,因为周围都是豺狗。
飞船已经遥遥在望,狄克松笨拙地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好几条豺狗同时一起扑上去咬住了他。
他拼命射击,把它们劈开成小块,连自己的靴子也被切掉了半英寸,离大拇趾真近,他挣扎着爬起向前,同时连连射击。
最后他来到飞船旁边。当他刚要进入装有空气闸门的舱内时,豺狗已用成了一个圆圈。两条最近的豺狗跳起,但狄克松及时消灭了它们而进去了。他的眼睛重新发黑,喉咙发堵,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关上舱门后,他坐到了地上,终于得救了!
但是他马上又听到轻微的“咻咻”声。
一头豺狗随着他一起进来了!
他已再没有气力举起沉重的光子抢,f恩他依然在努力,朦胧中豺狗iF在朝他扑来。
狄克松惊出一身冷汗:他已使不出按动板机的力量。豺狗已经凑近喉管,结果是本能的按机动作救了他一命。
豺狗尖叫一声就不响了,狄克松也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他久久地躺着,享受依然活着的快乐。他决定就这么躺上一会,然后再离开这里,降落到最近的一个基地上,好好地喝上几口!他还要再找到枪支的发明者,给他脸上照直揍上一下:竞然发明不会轰隆发响的武器,真是一个白痴!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嘛,就躺在阳光下,全身暖洋洋……
阳光?在飞船里?
他又坐了起来,腿旁散落着一个豺狗爪子和一条尾巴。在飞船的舱壁上出现一个宽约八分米的锯齿形裂洞,阳光照射进来。在缝隙外面还能看见四条豺狗正虎视耽耽地守候着。
在打死最后那条豺狗时,他在飞船的舱壁上也打出了一个大洞。
现在他还看刮了另外几个缺口,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呢?啊,不错,大概也是他打穿的,仵最后的那一百米中的好几次射击,大概也击中过飞船。
他站起身,仔细地柃查损坏的地方。“这些活儿干得真漂亮、”他绝望地想,甚至有点漠然,“简直真干脆利落!”
这里是被切断的电缆,那里是损坏的无线电,而这里被巧而又巧地一枪打穿了氧气罐和蓄水池——打得可真准!而这个……不错,这才是最成功的一击——他打断了燃料管,所有的燃料统统流失到了外面,在飞船上形成小洼,又从小洼一点点渗透到地里……
他现在就是想修复飞船也办不到了,宇宙飞船上根本就没有带上什么焊接设备,只有这把可靠的光子枪……
一年的时光过去了。由于没有狄克松的任何消息,地球方面派了救援飞船来寻找。船员们受命,如果找到他的尸体,就在半地举行葬礼,但要把试验用的光子枪带回去。
救援飞船在狄克松的飞船附近着陆,船员们带着极大的兴趣望着枪洞累累的舱体。
“居然有人连武器都管不好。”机械师说。
“他在那边!”驾驶员吃惊地嚷道。
从森林那边传来敲击声,他们急忙赶往那里,发现狄克松还活着。他一边在干活,一边哼着歌。
在这一年中狄克松造起了木台,还在周围种了菜,菜园是用木栅围起来的。在救援队员走近时,狄克松正在把削尖的木棍钉进土里,以代换那些已经腐烂的木棍。
“你还活着?”有人高声问道。
“是啊。”狄克松说,“说真的,日子并不大好过,特别是我还没造成这些小栅时,这些狗真坏,不过我现在已经驯服它们了”
他开心地笑着,还指指靠在木栅上的弓。它是从具有弹性的树枝上截取下来的,在旁边还有满满一袋箭。
“我得学会这些,”狄克松说,“你们将会看到被射中的鸟儿如何翮着跟斗跌下来的。”
“那么光子湮灭枪呢?”驾驶员急于问道。
“啊,光子湮灭枪!”狄克松也嚷起来,眼中流露出调皮的笑意,“这我可不知道,没有它我也过来了。”
他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尖木棍在沉重而半滑的光子枪托打击下迅速地钉进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