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二十个小时,大掌柜的飞艇一直在山脉上空兜兜转转,寻觅适合通过的气流方向。黎明前的某一刻,大掌柜的策略终于奏效了。又可能是,内维尔找出了协调轨道飞行器的观测器和“纵横二号”的程序的方法,指引飞艇在正确的时刻越过了正确的山峰。
总之,到了第二天早晨晚些时候,两艘飞艇都已飞越冰牙山脉,并开始下降。群山的这一面,阴暗无光,层云叠嶂。他们的上空和下方全是云团。风的转向和振动并不是晴空乱流,而是一场疯狂的雷鸣风暴。
当乘务员四体来找拉芙娜和杰弗里时,光线还像拂晓那样有些昏暗,偶尔会有电光闪过。他们三个穿过摇晃得更加剧烈的走廊,后面跟着一名持枪共生体。
拉芙娜扭动身体,爬上通往大掌柜船首舱室的旋梯。这次杰弗里与拉芙娜一样轻松地攀援。显然,大掌柜拿掉了一些栏杆,加宽了楼梯,好让他通过。
船首的视野还是那么壮观,可惜今天没有阳光照耀下的瑰丽冰川可欣赏。大掌柜的飞艇正疾飞穿过云层底部,不时会出现能见度为零的情况,然后会看到森林覆盖的山谷,还有在厚重的云层和雨水下绿得不可思议的草地。
大掌柜的大部分组件都在凝望天空,像往常那样装出一副对囚犯漫不经心的样子。绵延无际的云海在左右舷外伸展,闪电在他们和下面的大地之间闪耀。每隔几秒钟,飞艇就会被一道夺目的闪电照亮,挡风玻璃的窗格被雷霆震得作响。大掌柜缩了缩身子,然后有一两个组件转头向拉芙娜和杰弗里那边:“没什么可担心的。维恩戴西欧斯告诉我,用不了半小时我们就会离开风暴区。”
在这句保证之后又是十五分钟极为颠簸的航程。大掌柜和他的各位远程顾问偶尔交换看法,用的全都是咯咯的爪族语。至少有四个共生体在通过泽克说话。其中之一显然是维恩戴西欧斯,另一个似乎是前一天一直在线的神赐。她时时能听到内维尔的名字跳出来。
“听起来,大掌柜似乎越来越对内维尔的建议不满了。”杰弗里小声对她说。听到杰弗里的话,大掌柜的两个组件抬起头看了看,但没理他们。
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看不到周围的景物。谁知道前方暗处躲着的山峰有多高?但在十秒钟内,飞艇穿越了风暴区,在明亮云层的悬崖峭壁上飘然而出。他们已经深入王国腹地,正飞过贫瘠的土地上空,向富庶农区的最高处前进。这片土地到处都点缀着积雪和泥色的瀑布。
王国领地的春天就是绵延几十天的雨季,处处泥泞。现在春季还未到半程,今天是个奇迹:风暴临时休兵,蓝天万里无云,让人感到夏天的撩拨。第一批绽开的花朵混迹于泥泞和融雪之间,在草地上异彩闪耀,展示着人类可见的颜色,包括可怜的爪族无法看见的那些色泽。风雨洗净了蓝天,他们可以一眼望到地平线,闪烁着银光的天际,偶尔被黑色的锯齿状山影打断。
大掌柜和他的几位顾问之间的对话变成了相互道贺。大掌柜得意地低吼一声,然后对拉芙娜说:“你吃惊吗?维恩戴西欧斯与内维尔用无线电联系,所以我们有那艘飞船的全力支援。我们用不着再躲躲闪闪,担心你们看到我们了。”
“确实,”维恩戴西欧斯说,“您绑架拉芙娜·伯格森多的决定真是神来之笔,大人。这让我们的运作有了革命性的改观。”
“啊,但那实际上是你的建议,维恩戴西欧斯,”大掌柜做了个鼻孔朝天的姿势,但这个动作泽克只怕无法传达,“我只是表示赞同而已。”
杰弗里转了转眼珠,但感谢上帝,他还是默默任由维恩戴西欧斯继续分析:“现在天气晴朗,事情顺利。我们将按计划准时出席与内维尔的会盟大典。木筏大队现在已经到达秘岛。”
“还有拉芙娜派系需要对付。”大掌柜说。
“相信我,先生。您可以回想我们上次的讨论。我们和内维尔必须趁着着陆的良机尽情展露我们的实力。而且老实说,除了不在王国的约翰娜和行脚,拉芙娜没什么有力的支持者了。木女王也有她自己讨厌拉芙娜的理由。如果我们行事顺利,木女王也只能俯首接受新秩序。”
“还有剜刀,”大掌柜说,“他或许可能成为我们的盟友。我一直很佩服他,但我担心他自有一套。”
“是啊,”维恩戴西欧斯的声音拖长,变成了思索的咝咝声,“剜刀一直是个问题……”总算有了一句实话?
杰弗里全程都专注地看着地平线:“那里!我能看到鲸岛!”拉芙娜的目光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在世界的边缘,两个小点依稀可见。那是凹岛和孤岛。
“再往右半度,”杰弗里继续说,“那里应该是飞船山。”顺着他指的方向,拉芙娜只能看到绿色、灰色和白色的斑点。
“这些人类总算有用了!”大掌柜说,“作为望手……但要你信得过他们才行。”大掌柜拽出来两只长长的黄铜圆筒,安装在他最靠外的组件旁边的嵌入托架上。拉芙娜对面的另外四个组件正低头细看固定在他们座位前的地图。顶头的两个组件则在协力摆弄望远镜:“维恩戴西欧斯!我看到飞船了!就像你一直说的那样,它真的带着那种神奇的绿色光泽。”他又欣赏了几秒望远镜中的景色,然后似乎又担心起来,“我敢打赌,我们已经在这里找到了可以信任的人类。”他的一个组件仍旧看着拉芙娜,“你的飞船可以在这个距离瞬间摧毁我们,果真如此?”
“……是真的。”拉芙娜说。如果内维尔安装了放大器的话,那么那门激光炮能烧毁射程以内的一切。而且在拉芙娜缺席的情况下,内维尔或许会将系统管理员权限作为真正的武器。
维恩戴西欧斯对此有他自己的想法:“那是一直监禁拉芙娜的另一个理由。对,内维尔也是个两腿人,但他真的需要我们。”
约翰娜的小船队排成一列航行。和平时一样,她的筏子在最前方。她回头看着这支木筏队伍,略呈弧线的队形长达两公里。哈。如果想象力再丰富些,她可以把它们看作庞大的海上战舰,就像拉芙娜为他们展示过的那些战舰一样。当时,拉芙娜还以为尼乔拉的历史对斯特劳姆人来说具有某种意义(当然,约翰娜从五岁起就非常喜欢那些公主故事了)。
这支小船队上共有两千多名热带爪族。一旦上岸,它们会带去海难船通常会造成的麻烦,以十倍之势。但也许不会。这些爪族是她的盟友。
现在他们已越过了鲸岛的南端。前方西侧有秘岛,东侧有内陆的悬崖峭壁。她的水手们已经差不多成专家了,而他们的技艺将会让他们实现一次完美的“穿针引线”,即在海峡群的正中穿过。
无线电突然复活了。这次不再只是依稀可辨的含糊对话,而是直接来自“纵横二号”或者轨道飞行器的爪族语:“登陆。登陆东方。东方。”连约翰娜都能听明白这几个和声。
“那里,那里,那里!”小家伙们一齐高喊着萨姆诺什克语,指向内陆的山崖,在崖畔港的码头更北些的地方。她看到一道狭窄的海滩和一片崎岖的岩堆,一些人类站在那里挥舞着彩色的方形布块。
约翰娜周围的爪族纷纷昂起脑袋。有些在几根桅杆周围奔忙,甲板上的爪族操纵着多重舵柄。整个木筏向挥动着旗语的人类漂去。
梅多又说话了:“嘿,真的成功了!它们转向岩港了。”
在约翰娜这只木筏的南边,船队的其余木筏方向一致对准岩港的狭小地带,向右漂去。她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自从两只海难木筏到来的那年起,她就再没来过岩港,那时热带爪族大使馆尚未建立。现在那里已经没那么危险了。最危险的那片礁石早已填埋,木女王的手下还用火药炸碎了最危险的礁石。尽管它的名字里带个“港”字,但事实上那里并不是一处真正的港口。
哦!当然了。正因如此,内维尔才想要热带爪族在那里靠岸。不明就里的旁观者会被斥退一段距离,热带爪族及其货物也将完全落入内维尔和维恩戴西欧斯安排的人手中。
而我呢,在有人知道我还活着之前,我就会被逮捕。
他们距离多石的海岸已经不足一公里了。约翰娜又伫立一两秒钟,之后抓起那台无线电,沿着熟悉的小径跑上杂乱不堪的货堆顶端,也就是最高的桅杆底部。经过这几十天的筹谋,她早就研究出了既安全又快速的行动路线,而且每一步都避开了轨道飞行器的探查。
可是她无法躲开岸上的望手。
“嘿,嘿,听着!”约翰娜的声音如此微弱,但这是她仅有的手段。爪族们不是在注视着岩港的方向,就是在拉动船帆让筏子转向东方。约翰娜上蹿下跳,挥舞双手。小家伙和零落的几个组件转向她那边。整个热带群落的注意力都分散了。
“向西。向西!”她先指指岩港,然后胳膊扫了个半圆,点着秘岛。这是她对单体用口鼻和脖子做出姿势的最佳模仿,然后她又重复了一次。
她脚下的无线电默不作声。她还算走运。内维尔的望手没有发现她。
热带群落陷入混乱。它们从无线电中收到了清晰的指示。现在它们有可能不肯跟她协作。现在她甚至能看出它们的各种思想在犹豫不决时发出的波纹。无线电保持静默,群落中的自主意识一点点加强,应和着约翰娜的提议。
然后,她看到了爪族全体协同一致。整只木筏上下,它们咬紧绳索和舵柄,用力拉动,调整航向。木筏再次转向,笨重地向西漂去,穿过海峡。
这一行动引起了人类的注意。无线电又活跃了起来,传出两三个人类的声音。
“天哪,头筏失控了!”岩港那边急忙挥动旗语。约翰娜能听到岸边传来的微弱喊声,全都是人类。或许内维尔与维恩戴西欧斯早已狼狈为奸,但他仍旧是种族主义者。
“出了什么事?”这回是塔米,“天人啊!内维尔,头筏上有个怪东西。主桅周围有一团破布在迎风飘荡。”多谢你对我衣着品位的评价,塔米。约翰娜忍不住了。她停止为群落呐喊助威,转而面对峭壁,欢快地向山崖挥手。尽管她只能猜想塔米可能在那里望。
塔米的声音立刻传来:“它居然是活的,内维尔!木筏上有个人类。是约翰娜!……你什么意思?我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们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做那些可怕的事了。”然后无线电静默。约翰娜又挥了挥手,但这次塔米没有再发议论。约翰娜看向南面,身后那只木筏完全追随头筏的动作,它后面的那只也是!或许十只木筏全部都会随之转向,避开内维尔苦心策划的温馨的会合地点。
约翰娜的木筏距离秘岛南端码头已不到一千五百米了。她能看到那里的爪族和人类正在聚集。
她脚边的无线电复活了,传出咯咯的爪族语。有些爪族立刻抬起了头。那些和声听起来还是先前的要求。哈!完全一样,只是要求木筏前往岩港的一段录音。蠢啊,内维尔。完全相同的重复只会被爪族认为是漫不经心的话。事实果然如此,开始对录音有所关注的就不超过十来个,等再次重复时,连一个有反应的都看不到了。
南端码头聚集的人比一分钟前更多了。距离还是太远,她谁也认不出来,但显然有很多人类的孩子和很多爪族。她站在高处挥手。虽然他们都没有望远镜,也应该知道在热带爪族中有个人类。
木筏漂向秘岛的过程中,约翰娜也在注意着远景的变化。他们现在顺潮而行,而且风势也随着海峡变窄见涨。木筏现在的速度肯定有每秒三米。所有筏子都跟着她。东面岩港还在拼命地挥舞旗语,尽管完全无人理会。在前方靠近大陆的那一面,她能看到通往悬崖高处的缆车索道。春日的瀑布沿着峭壁挂着小小的彩虹,而她能在峭壁顶端看到以天空为背景的房屋。飞船山和新城堡仍然在视野之外。不过几秒钟后,她就可以看到“纵横二号”了。
“纵横二号”也能看见她!
尽管俯下了身体,约翰娜还是窥见了一缕闪烁的绿光,那是“纵横二号”的超能驱之一。她抓住无线电,从货箱堆的西侧滑下,躲到山崖和飞船的视野之外。激光炮曾发挥过远比加热住宅热水塔更大的作用,但在人类孩子中,只有她和杰弗里亲眼见过。约翰娜想起它的杀伤力:熔成渣的金属,炸成碎片的尸体。内维尔肯定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大开杀戒吧?也许不敢。但那些在南端的人真能看到多少呢?也许他会碰碰运气。他会油嘴滑舌地做出随心所欲的解释。毕竟塔米说过,“木筏上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像个破布人体模型。
所以,还是保险起见,靠岸之前,众人得以见证无可抵赖的事实前,她还是要隐藏不出。她把无线电丢进水里,转移内维尔注意力。
约翰娜爬到木筏西面,途中略微绕了点路,为的是避免妨碍忙着操作帆叶和舵柄的爪族。群落把注意力都放在安全靠岸上,是否有她当啦啦队队长已经无所谓了。她爬上前面的那批集装箱之一,就是她曾撬开翻找厚斗篷的那些。她能从那里更清楚地看到渐渐靠近的码头。
本·拉森多也在!他正混杂在人类与爪族之中。人类手持各种临时武器:木料、吊钩,还有棍棒,为的是防止共生体之间相互干扰。约翰娜用力挥着手:“嘿,本!嘿,大家!这些热带爪族是朋友。别伤害它们。”
她的声音消失在海风中。她感到有个鼻子碰了碰自己的肩膀。是小家伙。约翰娜轻抚他的肩膀:“重复我刚才说的话,好吗?”
一秒钟后,她刚才说过的话响彻水面。木筏上的其他热带爪族也加入了呼喊。喊声逐渐加强。她用手指塞住耳朵来减轻耳膜震颤带来的疼痛。幸好喊声很短暂,但随着他们接近海岸,内陆山崖上也传来了她的回声。要否认她回来又难了许多!
她没再说话。她的耳朵受不了这样响亮的声音。沿着集装箱搭成的“甲板”,约翰娜向前爬去。
他们距离码头还有三十米。在如此接近岸边的情况下,普通共生体会收起船帆,用缆绳和系缆柱减缓速度,以便靠岸。热带爪族不会这样干,它们习惯了大河沼泽沿岸那些不怕撞的垃圾,所以,它们的船帆仍旧高扬。岸上的共生体和人类都退开了,喊叫着要热带佬降下船帆。
约翰娜上下打量着码头。她要上岸应该没问题,周围还有很多人类。一旦上了岸,内维尔再想杀她灭口就得连带着杀死其他人。不过,他还真做得出来。她得想法逃出码头躲进镇子才行。
在木筏撞上岸边之前躲到码头下面如何?她的想法越来越疯狂了,但是……她端详着码头下面的阴影空间。也许可行。
“小家伙!”小家伙和其他几个爪族靠近了,“你们留在这里。你们都留在木筏上,好吗?这里的人都是朋友。”
然后,约翰娜从货箱堆顶端滑下,落到码头上人群看不到她的地方。谁也看不见她要去哪里。也肯定没人会想到,她会如此疯狂……她一头扎入水中,游向码头木头支柱间的空隙。
麻木的痛苦。她浮回水面,几乎被冻僵了。这就是北方的春天。就在她几乎无法动弹而再度沉入水下时,她非常清楚地想起,拉芙娜和行脚曾教诲所有人类年幼的孩子:在这种水里游泳,无异于找死。
她用力让胳膊出水,结果碰上了一个坚实的东西——一根斜放的木料。她的脚碰到了另一根,于是用力一蹬,抓住了一根横梁。她就这样吊了一阵,大腿露出水面。她的腿麻了,而且她太虚弱,没法双手交替地爬向别处。她头抵手臂,拂开挡住眼睛的头发。这些爬满藤壶的支柱在她周围呈“之”字形。她没有地方立足,也没法离开码头踩上实地。她抓住木料的手掌向下滑动了一两厘米。那里正是人行过道!
没错,这里正是过道,而最近的那条就在她左边一米处。只是被涨潮的海水淹没了。她抓住横梁,身体来回悠着。运气不错,她松手的时机准确。她双手双膝溅起水花,压在平坦结实的地方。这条过道只在水下十厘米。
就在约翰娜挣扎起身时,她的木筏也靠上了码头。群落使航速降到了每秒一米以下,但木筏实在太大了,这个速度还是太快。木头撞上了木头,码头前端的支柱嘎吱作响,然后纷纷折断。
她沿着过道踉跄而行,一路抓住支柱保持平衡。
木筏终于停稳。码头仍在摇晃不止,但还不至于散架。她听到了喊叫声,甚至还有人类孩子的几声欢呼。她加快步伐。海岸就在被阴影笼罩的木头前面。杰弗里和阿姆迪过去常在这些码头上玩耍,她有时还得跑到这里来抓他们。码头的另一端应该是台阶,接着是通向仓库的过道,还有屋顶和墙壁。然后呢?或许她应该藏上几天,弄清状况后再联络木女王、斯库鲁皮罗还有杰弗里——如果杰弗里恢复理智了的话。
她跌跌撞撞地前进,这时她听到人类和共生体在整条码头上奔跑的声音。还有叫喊声,有些是萨姆诺什克语,但太响了,不是人类说的。“约翰娜!你在哪里?”……“你说她跳进水里了?”
“那她现在在哪儿?”
她来到台阶前,发现自己面临着出乎意料的挑战。一般人类走爪族楼梯都是一次三阶,但如今约翰娜必须用双手抬起麻木的腿,还得仔细看好要把失去知觉的脚放到哪里。就像踩高跷。多亏这段楼梯只有一个组件那么宽,她还可以靠着两边墙,一只脚接一只脚地抬上去。
她甩掉最后一件结冰的斗篷,全神贯注地通过最后几级台阶,几乎忘掉了周围的一切。她必须尽快弄干身体,暖和起来。
然后,她抵达楼梯顶端,置身于有顶棚的过道中。她注意到外门上有一扇肮脏的玻璃窗。她凑近打量。她告诉自己:只是看看大家都怎么样了。反正她太虚弱,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如今斯库鲁皮罗的玻璃厂已经能够制造以平方米计的清澈玻璃了。这扇小玻璃窗是早年制造的,但对约翰娜来说已经足够。她能看到人类和爪族围在木筏周围。第二和第三只木筏也在靠近。等整支船队抵达,南端港口看上去就会像大河沼泽一样混乱。
她可以就这样走出去,向码头上的孩子们挥手。她应该还在“纵横二号”的视野之外。让她的多疑症见鬼去吧。就在她伸手抓向门把手时,她看到几个热带爪族攀上码头,朝人类孩子们走近。它们找回了那台无线电!
不!
在激光炮的余波下,玻璃破碎,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颊,摇晃的墙壁让她摔倒在地。她翻滚着跪在地上,双耳轰鸣。她不再需要门窗了。在许多地方,原来的木墙板从墙钉上飞走了。下面三十米远的码头那里,一团蒸汽云冉冉升起,来自码头本身的一个贯穿的大洞。
约翰娜挣扎着站起来,试图揩去脸上的血,但那里血流不止。有生还者,伤者无数。她朝露天码头踉跄几步。我应该去帮忙!但不行,那会给疯狂的内维尔再次炮轰的理由。
她转身,沿着过道,蹒跚走进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