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阴森森的。她记得在斯坚德拉凯也有类似的地方。飞跃界的人最终也是会死的,那里的整体死亡率可以和其他文明的半衰期相比。下界的文明大多不断向上迁徙,他们只要别像斯特劳姆人那样贪婪和愚蠢,总有一天会成为天人的。
定居文明往往兴修大量墓地,赋予过去越来越沉重的含义。拉芙娜在安眠星系见过这类巨型墓葬,岩层经开凿改造成陵,偶尔也会有活人来此地借宿。
在飞船山建墓地是拉芙娜的主意,她当时突然意识到墓地在公主时代如此重要的原因。她在新城堡周围的镇子形成规模前就选好了地点。这块两公顷的土地横贯山坡,山上石楠遍布,视野开阔,从西北方的岛屿一直到南边的“纵横二号”,一切尽收眼底。再过十年,这周围恐怕到处是新堡镇的建筑,将再无余地扩建墓地了。要是我能成功,拉芙娜心想,这鬼地方就再也不用扩建了。
孩子们偶尔也会来这里,但只在天气暖和的时候。最年幼的孩子还不懂什么是墓地,最年长的孩子也不想懂,但他们都不想忘记自己的朋友。
拉芙娜通常会在天黑之后过来,或是在她心情最差的时候。按照这个标准,今晚确实是到访的最佳时机。她走在大路上,脚下打了霜的苔藓咯吱作响。虽然此地靠近海峡海流,但极地的秋夜依然难熬,始终维持在寒冷与致命的酷寒之间。今晚相对暖和。日落时分,大地上空的云团越积越厚,白昼的温暖无处遁隐。山风渐弱,最后只剩下一股微弱的寒气。“纵横二号”说过一会儿有雨,但此刻内海峡的水面上空气干燥,天空昏暗无云。她不时能看到秘岛北端的灯光。近处有淡紫色光点在闪烁,是发光虫。这种小虫每年只有两三个夜晚会大规模出动,通常是在稍早的秋夜。她继续走着,身边的紫色闪光更多了。这些不时出现的微光虽不足以为她照亮道路……却令她舒心。
墓地主路两旁是成排的墓碑。每座坟墓都有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名字和一颗星。这个设计是根据她在“纵横二号”典型人类数据库中找到的一种样式,小小的四角星是早期的宗教符号,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常见的,虽然其中的细节她并不清楚。一百五十一座坟墓,分列四排,这几乎就是墓地的全部住民了。一百五十一个孩子,最小的不到一岁,最大的不过十六岁,在一个夏夜全部遇害,在冬眠中被活活烧死。这片石楠丛位于镇子南边,被后人称作“凶杀草地”,但真正的屠戮场位于新城堡正下方,人类孩子的登陆舱仍坐落在地下墓穴中心烧焦的苔藓上。
拉芙娜不认识这些孩子。在她得知他们的存在之前,他们便已死去。她放慢了脚步。原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死去。许多冬眠箱虽然没在大火中烧毁,但仍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损坏。她在唤醒提莫的过程中摸索出了安全的操作办法。如今只有几个孩子还在城堡下的冬眠箱中沉睡,连同四个新生代的流产儿和两名遭遇意外的孩子。有一天,她会把他们全都唤醒。总有一天,她会治好提莫的。
奇怪的是,墓地中还葬着几个爪族。原本只有十二个,都是飞船山之战中战死的爪族,但近年来,自从约翰娜为老年组件开设了残体之家,这一点也在悄然改变,红夹克之流却因此大为光火。
第十三个爪族被葬在了范的坟墓正前方。六块小墓碑上分别刻着每个组件的名字,大墓碑上则标记着共生体的全名:贾-奎-拉-玛-弗安。还有那个亡者生前使用过的名字:写写画画。拉芙娜从未见过写写画画,只是从行脚和约翰娜口中听过他的故事:写写画画,仗义而愚蠢的发明家,曾说动行脚去帮助约翰娜,约翰娜对此不以为然,而他最终也因自己的奋勇被杀。拉芙娜知道,约翰娜和她一样,会趁着夜色来访。
不过十年光景,就有这么多人值得铭记:斯佳娜·奥尔森多、阿恩·奥尔森多、车行树蓝荚……阿姆迪是少数定期来访的爪族之一——当然了,他总和杰弗里一起来。
拉芙娜来到道路尽头的巨石前。范的碑石耸立在山肩,为孩子们抵御着北风。但今夜,空气几乎静止,发光虫也不必躲进石楠丛里。事实上,它们都聚集在范的坟墓周围,如此之多,形成了脉动的光波。每过几秒钟,她的身边就会出现一道无声的淡紫色光浪,仿佛在欢迎她的到来。如此之多的发光虫,她以前还见过一回,也是在范的坟旁。一定是因为她种在这里的花,它们如今已长得很高了。拉芙娜和孩子们在其他同学的墓前也栽了花,那些花的周围发光虫却没有这么多。而且范的墓朝北,这就更奇怪了。
拉芙娜在道路尽头转弯,来到岩石一侧那个特别的地方。宗教真有趣。在飞跃上界,宗教令人畏惧,是能够创造神明并与之打交道的实际存在;而在爬行界这个人类诞生之地……这里的宗教是自然形成的大杂烩,几乎完全受制于局域进化生物学。
我们的脆弱让我们如此迅速地拥抱古老的方式,这仍然让人吃惊。
淡紫色的光在缓慢地脉动,脉动之间是死一般的黑暗,但拉芙娜完全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她伸出手,抚摩一块熟悉的花岗岩光滑的表面。如此冰冷……许久之后,她用体温焐热了岩石。范·纽文也是如此。除了他们认识后那一年左右的时光,他可能根本没有存在过。创造他的天人可能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伪造了一段昔日英雄的记忆,并塞进了他的脑子里。但不管真相如何,最终范成了真正的英雄。有时,她来这里是为了替范祈祷,但今晚不是。今晚属于那些绝望的夜晚。更糟糕的是,今晚她有一切理由绝望。不过,范扭转过更糟糕的局面。
她靠在石头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接着,主路上传来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她从范的墓碑旁走开,庆幸自己没有哭出声音。她擦了擦脸,把外衣兜帽又拉低了一些。
身影越来越近,挡住了时不时从高处的新堡镇上照下来的灯光。起初她以为是杰弗里·奥尔森多。等到发光虫同时发光,淡紫色的光晕包裹她的全身,也映出了对方的脸。不是杰弗里。内维尔·斯托赫特没有杰弗里高,而且说真的,也不如杰弗里英俊。
“内维尔!”
“拉芙娜?我——我不是有意惊动你的。”
“没关系。”看到对方眉眼中闪现的同情,她也不知道是该尴尬还是该高兴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内维尔紧张地搓起手来,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巨石。紫光暗淡了,只有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凶杀草地,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丽达和乔斯奇。我理应在乎每一位同学的离去,但他们是特别的……有时我会来这里,你知道,来看看他们。”
有时候,拉芙娜会告诉自己,这些孩子已不再是孩子了。有时候,是他们自己提醒她这一点。
“我明白,内维尔。不顺心的时候我也喜欢来这里。”
“不顺心?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操心,但你利用飞船货舱的主意真是太妙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木女王的愤怒,更不知道她私自对剜刀进行了特别监控,并且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内维尔有些困惑,他接着说道:“拉芙娜,如果真有什么麻烦,你不用一个人兜着。你还有我们执行委员会呢。”
“我知道,但只怕这件事……”闯了这么大的祸,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委员会的某些成员知道这事儿。发光虫再度亮起,她看到了内维尔问询的睿智目光。自从约翰娜和内维尔走到了一起,自从内维尔加入委员会以来,她很少单独和内维尔说话,除非这两个年轻人都在场。内心深处,她总担心约翰娜误会。今晚,这个念头显得格外可笑。比起当下的麻烦,我过去的担心又算得上什么呢?“有些事情真的没法跟全体委员提。”
她又看不见他的脸了。他会不会谴责她?因为她躲在委员会看不到的暗处,似乎在密谋着什么。但他的声音充满同情:“我想我能明白。你的工作难度太大了,我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有时间吗,内维尔?我想……我很想听听你的建议。”
“当然。”他笑得不太自信,“我不确定我的建议能派多大用场。”
光芒一闪。仿佛突然之间,他们置身于一片开满淡紫色花朵的田野里。毫无疑问,这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发光虫群,几乎照亮了巨石的顶端。拉芙娜攀上岩石,那里有一小块她几年前发现的平地,她又挥手示意内维尔去边上一个同样舒适的地方。他点点头,在逐渐消退的光辉中攀缘而上。这个孩子——不,这个男人——动作相当稳健。他坐在巨石上,比她的位置低半米,两人相距差不多一米。这样就好。现在就算她向他哭诉,也不会引人误解的吧。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内维尔开口问道:“是灾难研究组的事吧?”
“起初只是灾难研究组,而我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发现,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是我,是我和约翰娜搞砸的。我们本该成为你和其他同胞之间的沟通渠道的——”
“好吧,我知道约翰娜很为这件事自责,但灾研组只是一切麻烦的开始。”拉芙娜终于放下了那些一直压迫着她的问题。这感觉真是太好了,几分钟后她意识到,原因不仅在于她有机会说出之前从未向人说起的话。事实上,是内维尔,他提问很巧妙,而且几乎总能给出可行的建议。他立刻就能明白,为什么把货舱改造成集会场所会让木女王如此不安。
“新会场的诞生是近几年来发生的最好的一件事,拉芙娜。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对木女王的影响是负面的,这也恰恰说明了它的重要性。我们不仅不能在集会场所的问题上让步,还要把它变成木女王也甘之如饴的东西。”
拉芙娜正好有此打算,但听他这么一说,她还是心头一热。他刚说完这句话时,她瞥见了他的脸。内维尔·斯托赫特的身上总是带着狂放的内敛,现在她才意识到他这种矛盾的性格意味着什么。内维尔·斯托赫特有着出众的个人魅力。这种魅力尚未完全开发,略显生涩,但仍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光芒。
“你母亲是超限实验室的总负责人吧?”
“其实总负责人是我爸,妈妈是他的副手。她打趣说自己是‘一切麻烦的总负责人’。”
拉芙娜对斯特劳姆的超限实验室评价向来不高,那帮科学家虽是好心,却办了宇宙级大坏事。但实验室本身却象征着斯特劳姆文明发展的顶点。那里虽然自大得令人发指,却又囊括了整个文明最杰出、最聪明的人才。除了约翰娜和杰弗里的父母,很可能还有其他英雄人物的存在。“你父亲肯定是管理界的超级明星吧?”一位比这个可怜的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有才华的领袖。
内维尔窘迫地笑了笑:“如果你是从人才选拔的层面来说,那他是的。印象中那次选拔伴随我度过了大部分的小学时光,我的父母得通过一个又一个关口。可爸爸说没关系,他说实验室里天才那么多,‘管理’就像是养猫……你知道猫吧?你在斯坚德拉凯养过猫吧?”
拉芙娜在黑暗中露出了微笑:“哦,是的。猫的历史可比斯坚德拉凯长多了。”
或许内维尔·斯托赫特只有童年的记忆,但他是在真正的领袖身边成长起来的。很显然,他也有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金手指。而愚蠢的我,只顾着自悲自怜,却一直忽略了近在身边的资源。她深吸一口气,比起一分钟前浅薄的自信,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你知道的,内维尔,我们来到这个世界,身处这部分星系之中,最重要的恐怕仍然是及时重建文明,以对抗瘟疫舰队。”
“同意。”
“但灾研组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正因为有这个长远的目标,我在很大程度上忽视了当下。都是因为我,恐怕我们还没踏上起跑线,就已经输掉了比赛。”
沉默,但借着片刻的白光,她看见他沉思而专注的脸。她接着说道:“内维尔,我正在尝试纠正我的错误,但目前还看不到效果,只有各种令人不快的副作用。”
“你是说木女王对新会场的反应?”
“那只是其中之一。”
“或许我能帮上忙。我虽然没有渠道直接和木女王沟通,但约翰娜有啊。而且我敢打赌,我的朋友们能想出改造新会场的好办法。我们会让木女王相信,它是整个王国的荣耀。”
“没错!就这么办。”谢谢你。“你再听我说说关于改革的其他想法吧,大部分可要比改造新会场的问题棘手得多。”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哪些错得离谱,哪些有可能见效。她一个接着一个地描述起自己的改革设想,内维尔所有的反应都如同和煦的阳光,时而认同,时而反对,但始终熠熠闪光。
内维尔对正式建立民主持赞同态度:“没错,这是我们非做不可的,而且要快,因为我们中的许多人都已长大。但我希望这种制度是自然而然确立起来的,而不是强加的。”
“但所有孩子,我是说,你们已有的经验都建立在高度自动化与泛市场化的基础之上,你们又怎么能自发地产生这些想法呢?”
内维尔轻声地笑了:“没错,不经之谈肯定会有的。不过……我相信我的同学们,他们都很善良。我会和他们一起讨论的。我们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新会场,将最可行的民主模式展示给爬行界的所有住民。具体怎么做还要再细细考虑,不能得罪了木女王!”
拉芙娜提出想从“纵横二号”搬出去住。令人惊讶的是,内维尔几乎和她同样担心:“我们需要你留在‘纵横二号’上,拉芙娜。任何人只要认真想想就能明白,你是唯一了解如何使用策划工具的人。如果我们想在老死之前重建文明,你就必须留在那里。”他沉默片刻,“另一方面,你的顾虑也有道理。你担心这会激怒那些不愿思考的人,还有所有仍旧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的人。我们这些人类孩子诞生在舒适的文明世界,但如今,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只剩下这艘飞船,坐落在飞船山的绿茵之上。或许你可以试着搬出去一阵子,但要选对时候,挑一个能带来最佳效果的时机。你住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里,如何与‘纵横二号’实现有效通信,是我们需要优先考虑的。”
“好。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要计划什么时候行动就好。你能——”
“当然。我会四处打听一下,但是尽量低调。我也建议你先别跟其他人说。这种事情一经提起,很快就会传得尽人皆知。”
然后是当下最容易引发恐慌的议题:厘清医学研究的轻重缓急。在这件事上,内维尔的答复令她惊讶,也让她感到宽慰:“你是说从常规科研项目那里调用资源吗,拉芙娜?长远来看,这难道不会拖垮包括生命科学在内所有项目的进度吗?”
拉芙娜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第一步要造出电脑,以便实现进程管控,然后要创建网络。在这之后,其他科技才有可能起飞,延寿技术也不再是天方夜谭。然而在这期间,你们这些孩子会变老,年复一年地凋零,直到死亡,这就是自然衰老的过程。那几个最年长的孩子身上已经开始出现衰老的迹象,我看上去还比他们要年轻一些。这就好像我是住在‘纵横二号’上享福的,但说实话,我给人的印象比起这个恐怕还要丑恶百倍。”
“我——”内维尔有些挣扎,“我想你是对的。我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或许是因为我天生体格就比较健康。这在未来确实会是个大问题,但好消息是,和我比较熟的孩子们,也就是对于几乎所有人来说,目前这不是他们最常抱怨的内容。”
“真的?我还担心——”自从灾研组崭露锋芒以来,我就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的建议是,继续当前的长期研究计划,但也请尽快召开全体大会,向我们解释这些改革和你的整体规划。”
“好,”拉芙娜点点头,“嗯,行。”这是她的改革,但也是构建社会常识的一剂猛药。“等新会场改建完毕,我们可以在那里召开全体大会。”
“行。初冬,我应该能拿点方案出来,到时候只要你觉得时机合适——”
“嗯,”她说,“越快越好。”此刻的进展几乎可以说是全方位的。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那场悲壮的惨败。她只犹豫了一秒钟。一直以来,对剜刀的特别监控是她不可言说的大秘密。至于现在,现在她终于有人分享这个秘密了。
“还有一件事,内维尔。”她解释了剜刀和她的间谍感染。
他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没想到飞跃界的监控技术在这儿还能运作。”
“事实证明,这到头来只是一场灾难。”她紧接着说起最近那次监测时在剜刀的城堡底下发生的一切。她能听见自己提高了声音。这部分的故事还是和从前一样糟。“当务之急是向木女王坦白——可我真的做不到!”
起风了。发光虫难以维持同步,只剩下一个个孤零零的光点在闪动。雨点打在她的兜帽上。“纵横二号”说得没错,阵雨开始了。
沉默良久,内维尔开口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我想监视剜刀这事儿并没有错。约翰娜也很难信任那个共生体。而且按你这么说,在这之前你还是得到了不少有效的情报。”
“也不知道正常运行了几年时间。”
“的确。不过我爸爸过去常说,不承担风险是没法成为领袖的。我想这就意味着我们时常要面对失败和惨痛的教训。重点在于,学会从成功中汲取经验,然后反思每一场失败。等木女王心情好的时候,再从头到尾讲给她听吧。”
拉芙娜抬头望向黑暗,几颗硕大的雨点落在她的脸上。她舔了舔冰冷的雨水,突然笑出声来:“天气在提醒我们,该散会了。”
她伸手去拍内维尔的肩膀,他却握住了她的手。当然,两人的手都冻得发冷,他的还是更暖一些。这感觉真好。“谢谢你,内维尔。”她轻声说。
他依然握着她的手。“这是你应得的支持,我们都需要你。”然后他抽回手,尴尬地笑着,“关于天气,你是对的!”他站起身,跳下岩石,然后点亮了一盏灯,方便她下来。谢天谢地,他没有伸手帮她。
他们在生了苔藓的路上艰难地前进,始终保持着一米半的距离。小雨已转暴雨,微风已成劲风。发光虫狼狈退去,她能想象,通往“纵横二号”的小路业已泥泞不堪。真是个黑暗的暴风雨之夜!然而,然而……这么久以来,拉芙娜第一次感到如此舒心,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