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已尽。不过,冬日尚未开始。
秋冬交替之际的那三四天,每天似乎都清澈明亮。大气里蕴含着枯叶和即将落雪的气息,如同在天空中安静地呼吸。
樱花树枝上还留有屈指可数的几片叶子。那几片仅剩的叶子在阳光下发着光。
这是位于土御门大路上的晴明宅邸。晴明和博雅在外廊上坐着,悠然地饮酒。
已经枯萎了一半的草丛中,再也听不见虫鸣声。
龙胆和女郎花如果也枯萎了,就将淹没在周围的萧瑟景色中,要辨别它们的身姿就更难了。
从廊下仰头望去,天空一片湛蓝。
抬头望着天空,仅仅如此,那蓝色也让人感到哀伤。
“唉,晴明啊。”
博雅刚端起盛着酒的杯子,就念叨了一句。
晴明观赏着庭院,红唇抿了一口已送到嘴边的酒。“怎么了,博雅?”
随着这句话,他将视线转向了博雅。
“你不想些什么吗?”博雅问。
“想什么?”
“就是说,你看着这样的风景,没有想到些什么吗?”
“我在问你想到了什么呢。”
“我的年龄。”
“年龄?”
“夏日开花,秋日结果,明明曾经那样热烈的东西,现在却如此枯萎,在安逸的阳光中寂静地等待冬日的到来……”
“嗯。”
“每年看到这样的景致,我都会深深感慨,又长了一岁啊。”
博雅将酒杯送到唇边,饮尽杯中的酒。
“每过一年,这种感觉都更强烈,让人铭记在心,晴明。”
“唔?”
“所以说,晴明,我刚才问你,你就不想这些事吗?”
“我没有不想……”
“什么啊,晴明,你就别卖关子了,把想的事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想啊,说到想或者不想这事情……”
“你又在卖关子。”
“不,没有这回事。确实如此,我又长了一岁,不过对我而言,这却让人安心。”
“安心?”
“是的。”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属于那自然之物的一部分,这一点不可思议地让人安心,博雅。”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的。”
“在你又开始说让人烦恼的咒之前,我先说一说……”
“说什么?”
“其实我的年岁也在增长……这么一来,我并不觉得这身体逐渐增长年纪是令人讨厌的事了。”
“哦?”
“说起这件事,晴明……和你这样的人在世上相遇,才有我们在一起饮酒的这一刻。正因为年岁不断累加,我们才能如此共饮,不是吗?我是这么认为的。”
博雅说完,晴明一时垂下目光,又将视线转向庭院。
“不会吧,你不会是害羞了,才移开目光吧?”
“哪里是害羞?”
“那是什么?”
“我在想,你可真是个好汉子,博雅。”
“你为什么要移开目光,还不是因为害羞了?”
“谁知道呢……”
“可不是什么谁知道,晴明,没想到你也有纯真的一面。”
“纯真?”
“我是说可爱的一面呀。”
“喂,博雅……”
晴明刚说到一半,博雅插话道:“不过,晴明,并不是说到年龄时顺便一提,我可是听说了。”
晴明原本犹豫着是否要说完剩下的话,话题既然变了,他便顺水推舟地问道:“听说什么了?”
“膳广国大人在五天前离世了。”博雅说。
“嗯。”晴明应道。
膳广国曾任丰前国宫子郡的少领,三年前因妻子离世,想舍弃俗世,遁入空门,便离开了都城。
如果出家,自然应该去都城的寺院,但他原本精通武艺,擅长挽弓射箭。若是竖起一根通心竹筒,在两町以外的地方朝着空中射箭,能让箭稳稳地落入竹筒内。
藤原兼家听到了这个传闻,看中他的技艺,便花钱雇用他担任宅邸的护卫。这个时候,广国在四条大路已建有宅邸,不仅仅是弓箭领域,连都城的气象也因他大为改观了。
而这位膳广国大人却在五天前突然离世了。
他在自家宅邸的庭院里散步时,突然倒地不起,家人赶到时,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年龄才四十六岁……”
他是走路时突然撒手人寰才摔倒呢,还是摔倒时猛地撞到了头部才离世的呢,没有人知道个中究竟。
“葬礼是在三天前举行的,地点在四条大路他的宅邸里。”
“嗯。”
“晴明,那葬礼你不是也去了吗?”
“正是,怎么了?”
“传闻说,你在葬礼上叫住了广国大人的家人,好像在他们耳边说了什么。”
“你问这件事呀。”
“所以,到昨天为止,广国大人的尸身已经四天没有下葬了,一直安放在他的府上。”
“是的。”
“你还记得这事吗,晴明?”
“记得什么?”
“昨日,梶原重恒大人因要事前往广国大人的宅邸,发现广国大人的尸身还在,便问了理由,得知是举行葬礼时,安倍晴明大人在家属耳边叮嘱,请勿安葬大人,先停放在宅中。就是这件事啊。”
“你说这个呀。”
“是的。你不是说了吗?为防万一,五日内不可焚烧尸身,更不可埋葬,先停放在宅中。”
“正是。”
“关于这一点,我正想问你来着。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你才让广国大人一直那样躺着,晴明?”
“我参加葬礼,是因为与兼家大人有缘分……”
晴明说到这里,庭院中似乎有了人的气息。
蜜虫出现在院中,身后站着一个身着水干的年轻男子。
“有客人来访。”蜜虫说。年轻男子看到晴明与博雅,低下了头。
“我是膳广国大人的侍从,名叫俵光古。”他抬起头,说道。
“有什么事?”晴明问道。
“我家主人说,请大人一定光临敝府。”俵光古说。
“主人,也就是……”
“是膳广国。”
光古似乎有些兴奋,脸颊上带着红晕。
“哦?那就是……”
“我家主人广国在不久前复苏了。”
“什么?!”
博雅发出了惊叹之声。
广国复活过来,开口说话了:
“这是在哪里……”
家里的人察觉后,匆匆赶至平躺着的广国跟前,广国缓缓地挺起了上半身。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大家的脸,疑惑不解。
记忆中,自己应该还在院子里走着,此刻却发现已经躺在这里。起来后,家里人还围在身边盯着自己。
是发生什么事了吧?广国这样想再自然不过。
“广国大人,之前,您已经离世一回了。”家里人解释道。
“死了?我吗?!”广国依旧一头雾水。
“您在庭院中突然倒下,脉象全无,气息也断绝了,身体渐渐变得冰凉。”
得知自己的葬礼都已举行,而且藤原兼家大人也参加了葬礼,广国问了个理所当然的问题。
“那为什么还不将我埋葬,就让我这样躺着呢?”
“是安倍晴明大人命令我等这么做的。”俵光古答道。
“什么?安倍晴明说的……”广国口中喃喃。
“这是……”
之后,广国看到放在自己腹部的卷轴,便拿在手中。
“晴明大人说,要在您身上放置此物。”
“这是……”
陷入思索的广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还以为是梦呢……”
“梦?”
广国没有回答光古的疑问,下令道:
“快请晴明大人过来。”
“请晴明大人一定前来——我便奉主人之命,立即赶到您府上。”
光古对晴明和博雅说道。
“在您休息时叨扰,实在抱歉。但如果您能驾临敝府,我等将万分欣喜。”
光古诚恳地低下头。
“就是这么一回事,博雅大人。”
晴明看着博雅。有旁人在,晴明对博雅说话的口吻十分谦恭。
“这么一回事,是指……”博雅问。
“刚才博雅大人问我,是出于什么缘由让广国大人躺在宅中。”
“对。”
“如果想知道其中缘由,便一同前往,怎么样?”
“你说一同,就是……”
“接下来,我将前去拜访广国大人的宅邸,您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去呢?”
“哦,哦……”
“那么,一同去吧……”
“走吧。”
“走吧。”
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广国在自家院内漫步,不想眼前突然一片黑暗,之后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株不曾见过的松树下。
面前站着两个男子。
一人是赤面,盘结着头发,目光炯炯,眼中烁烁闪光。另一人是青面,头发扎了起来,眼睛细长。
“你发觉了吗,广国大人?”赤面男子问。
“你可逃不了了哟。”青面男子说。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对了,我不是在自家庭院里走路吗?四周突然变暗,等我回过神来,就在这儿了……”
“广国大人,你已经死了。”赤面男子说。
“死了?!”
“对。你已经死了。”青面男子说。
“我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啊……”
“你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才来接你。”
赤面男子说完,青面男子立刻抓住广国的右手。
“好了,走吧。”
青面男子迈出脚步,硬拽着广国往前走。广国身不由己,只能跟着走去。
三人一同走着,路过两个驿站,前方是一条大河。
河上架着一座木桥,通体涂成了金色。
走上桥,那里有个守桥的男子,向他们打招呼说:“这不是赤首和青首吗?”
“大王发话要召唤这个男人,我们正要带他过去呢。”赤面说。
“好,走吧。”守桥的男子放行了。
走过那桥,再往前走,似乎来到了一个快乐的国度。
路上的行人个个面露微笑,器宇不凡。甚至连四处走动的狗啊猫啊,毛色都光亮而美丽。
“此处是哪里呢?”广国问。
赤面男子说:“是度南国。”
“这可不是活人能到的国度,只有死人才能来。”青面男子说。
接着往前走,面前出现了一座黄金宫殿。
连宫殿的大门都是用黄金造就的,门下站着八位正在当差的守卫,清一色是腰间佩剑的士兵。
二人与那八个人打招呼,八位士兵点点头,其中一人说:“已经等了许久了。”
穿过门进入黄金宫殿,宫殿中间有一张黄金宝座,上面坐着一位一脸威严的老者。
“这是度南国的王。”赤面男子告诉广国。
“我们已经将膳广国带来了。”青面男子对坐在宝座上的王禀报。
而后,这位年迈的王开口说道:
“现在召汝前来,是因为汝妻之言。”
“召见广国之妻。”
于是赤面男子向里面走去,消失了身影,很快便带着一个女子回来。
一看那个人,正是广国在三年前就已离世的妻子。
但让人恐惧的是,她头顶上钉了一根巨大的铁钉,钉子尖从额头冒出来。而在钉子尖边上,又钉入了一根朝上的铁钉,那根钉子的尖从头顶钻出。
一般说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绝无生存的可能,但广国的妻子已经是死人了,被这样钉了钉子也能说话。
“啊,好疼……”
“啊,好疼……”
妻子一边呻吟着,一边用憎恨的目光盯着广国。
“是汝之妻吗?”王说。
“是,确实是……”
“据汝之妻所言,汝对其施加了残忍的暴行,汝可还记得此事?”
“不记得了。”广国说。
“那就来问问这个女人。广国之妻啊,你丈夫的暴行究竟是怎样的?”王问。
“此人在我去世时一滴眼泪未落,举行完葬礼,立刻将我送出家门埋葬了。此后,他一年只去一次墓地。念经也不过敷衍一下,只念一两遍。我活着的时候,也不曾记得被此人温柔相待过。”广国的妻子答道。
“这可称不上是暴行吧。比起这个,你头上钉了两根铁钉是怎么回事?”王置疑道。
“一根是身为有夫之妇仍与多名男子偷欢,在家里也不做任何家事,无视丈夫所致。”赤面男子回答。
“另一根是她与偷欢的男子合谋想毒杀广国,意欲夺取家宅所致。”青面男子说道。
“那她是因为什么缘故身亡的呢?”王接着问。
“她想杀害广国,让他吃下毒的饭,没想到自己却误食了。”
“才导致死亡。”
赤面男子和青面男子一唱一和。
“什么,原来是祸及自身了啊。”
王朝广国转过头来,说:“你并没有罪过。”
“此女差点让我夺取了无罪者的性命。作为惩罚,再给你钉一根钉子。赤首、青首,马上着手去办。”
“是。”
“是。”
二人低下了头。
被唤作赤首的赤面男子消失在了宫殿里面,不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手上拿着铁钉和铁锤。
“动手。”
王说完,被唤作青首的青面男子压住女人的头,赤首把钉尖对准她的头颅。
“啊,别动手!”
“求您了,别动手!”女子哀求道。
赤首挥起右手的铁锤,女子大叫一声:“混账东西!”
此时,铁锤已经挥了下去,落在钉子上,发出咣的一声。铁钉随即咚的一下钉进了女子的头颅。
咣、咚。
咣、咚。
“好疼啊。”
“好疼啊。”
女人大叫着,铁钉最后穿过了她的舌头,从下巴尖钻出。
“好了,把这女子带走。”
王说完,青首拽着女子消失在了宫殿里面。
广国愣住了,只是一味地因为恐惧而颤抖。
“不必害怕。你没有罪,可以让你回去了。”
出人意料地,年老的王和颜悦色地对广国说道。
“话说,你父亲应该在十年前死去了吧?”
“正是。”
“想见见你父亲吗?”
“小人可以见到家父吗?”
“可以。因为对你做了失礼的事,我就让你们相见吧。但是不许久留,因为在此处度过一刻两刻,便等于你在人世过了一天两天。在这段时间里,如果你的肉身已经被焚烧,可就回不去了。还有一件事,你来时走过的桥上应该有个守卫,马上就到换岗时间了。一旦换成不曾见过你的守卫,他未必能让你通过。果真如此的话,可就麻烦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见见我的父亲。”广国说。
“赤首啊,那就带广国前往他父亲所在之地。”老者说。
“是。”赤首冲着老人俯首,之后握住广国的右手,说了句“这边”,拉着他走了。
出了门向南走去,不久后看见了一扇铜铸的门。门前也站着八个佩剑的士兵。
“新来的人吗?”其中一人问道。
“不是。这个男人的父亲在这里,王特许让他们相见。”赤首说。
“那放行吧。”
赤首带着广国毫不费力地进了门。
里面有一座铜铸的宫殿。赤首朝着宫殿喊道:“膳广次在不在?”
“我在……”
从宫殿里走出一位干瘦的男子,算上头顶和脸上,他全身上下被钉了三十七根铁钉。
来人就是广国的父亲广次。
“父亲大人——”广国赶上前去。
“这不是广国吗?”广次一脸震惊地说。
在他说话时张开的嘴中,也能看到从头顶和脸颊钉进去的铁钉。
他一说话,牙齿和那铁钉相碰,便发出叮叮的响声。说出的话也因为铁钉挡住了舌头,变得含含糊糊。
即便如此,还是能勉强听出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您这是……”
看到广国泪流不止,广次也一边流泪,一边说:
“我想你也知道,我活着的时候,为了供养妻子和儿子,杀生无数,剥其皮,啖其肉。有时将八两棉借出,再强行收回十两棉。或者是以小斤两的货物借与他人,再按大斤两收钱。又夺取别人的东西,冒犯女子,不侍奉父母,不尊敬师长。还强纳普通百姓为奴婢,对其恶言相向、拳打脚踢。所以死后才会被这样钉上三十七根铁钉,每日被打九百回铁棍……
“我想让你做点什么,就在某年七月七日的夜晚,变成一条大蛇进入你家,可你不知那是为父,将我丢在了院外。又一个五月五日,我化成赤犬进入你家中,也被赶了出去。不过某年一月一日,我变成猫进了你家,虽然你并不知道这就是我,但终于给了饭菜和各种美味,让我这只猫饱餐了一顿。于是我在那三年里便以猫的形态活了下来。现在我又死了,变回了人的样子,在这里接受惩罚。还希望你一定要帮为父脱离苦难啊——”
“我该如何去做呢?”
“回到现世后,你要抄写《观音经》,送到寺院供养为父。那宝贵的经书的功德能使我往生。”
广国听了,便点头应允:“我明白了。”
走出铜门,广国在赤首的引领下,匆匆向进入度南国时走过的桥赶去。
终于抵达桥头,才发现守桥者已经换人了。桥边站着的是额头上长了两只角的士兵,他表情威严地看着来人。
广国正想过桥,士兵将悬于腰间的剑握在手中,喊了一句:
“喂,此桥不能任由你通过。”
“我并非死人,事出有因才来到这里。那边还留着我的肉身啊。”广国竭力地解释。
“不行、不行。我没见你来过此桥。”头上有两只角的士兵固执地说。
“不可如此,王也知道此事——”赤首说。
“不行就是不行。桥以内的区域必须遵从王的命令,但唯有这座桥的进出是交给我们守桥者管理的。”
这个士兵依旧不听他们的辩解。
广国无计可施,就在这时,桥上传来了赤脚踩着桥板走过的哒哒声,有人赶来了,是一个穿着白色狩衣的小童子。
童子停在了长着两只角的士兵面前,用一副大人的口吻说道:“快让此人通过。”
“这可真是——”
士兵惶恐地俯首。
“既然您吩咐了,小人岂敢不放行。”
士兵说完,看着广国。“快去吧,速速过桥。”
“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广国走了上去,在快要走过这座桥时——
“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躺在家中这张床上了,晴明大人。”
广国坐在床上,直起上半身说道。
“原来如此。”晴明应道。
“不过其中最不可思议的,就是在桥上救我的小童子。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晴明指了指广国的枕头边,那里放着一副卷轴。
“这是我年幼时抄写的《观音经》卷轴啊。”
广国拿起卷轴说。
“就是这《观音经》化作了小童,去救了大人您。”
“什么——”
博雅不禁一声惊呼。
“可是我听说,这《观音经》是晴明大人在我家人耳边交代后,才放在我身上的。”
“正是如此。”
“究竟为什么这样做?我想知道个中缘由,才请晴明大人前来。”
“前来吊唁广国大人时,我看您的脸色实在不像已故之人。为慎重起见,便触碰您的身体,发现还是柔软的。于是我想,您还未离世,仅仅是魂魄飞向了某处。所以告知您的家人,您还没有死,且先等等。但您回来时,或许会遭到阻挠。虽然我一直陪在您身边更安全,可情况不允许我这么做。和您的家人耳语之时,我便问是否有大人抄写的经书之类。得知有这卷《观音经》,就告诉他们把它放在您的身上——”
晴明解释道。
“原来如此。不论如何,都是借晴明大人之力,我才得以回来。十分感激。”
广国反复向晴明低头致谢。
“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啊,晴明。”
在回到晴明的宅邸后,博雅不禁感慨。
夜晚,在外廊上,晴明背倚一根柱子,手中握着斟满酒的杯盏,看着月色下的庭院。
一点灯火在摇曳。夜幕降临之后,寒气逼人,所以放了一个火盆在身边。
“经文变成小童子去救人,竟也有这样的事。”
“嗯……”晴明应了一声。
这种时候,晴明知道不必多言,顺其自然地让博雅乘兴而谈就行了。
博雅的声音回荡在晴明耳中,有如乐声一般,让人心旷神怡。
“广国大人也是出色的人啊。不是说他不仅为了父亲,还要为了妻子抄写《观音经》送到寺院吗?”
博雅的话音响起,夜色愈加深邃。
“啊……”
博雅忽然叫了一声,他的眼睛正看向庭院。
这个冬季的初雪,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庭院里。
雪下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晴明与博雅醒来时,庭院已经被白雪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