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迈入一个新纪元。新生代——最近的生命纪元——已经过去。新新生代——崭新生命的纪元——即将开始……
“紧急医疗事件!”雷本·蒙特戈喊道,他那剃得光光的大脑袋在大楼灯光的反射下锃锃发光,“我们直接下地下6800英尺。”
升降机操作员点点头:“直接带你们去那儿,医生。”
玛丽知道,自雷本从办公室打了电话过来,这部升降机就一直在地表候命。一行三人匆忙进入升降机,而操作员则待在地表,他关上沉重的升降机门,做出直下到底的指令。升降机开始下降,它要下降的深度有五个世贸双子塔那么高,当然,要是那些男性智人没有毁掉它们……
在来的路上,玛丽、露易丝和雷本就从换衣间各自拿了一套头盔和矿工服。升降机晃荡晃荡地下降的时候,他们匆匆忙忙地穿上那套衣服。
“另外一边的警力如何?”雷本用一口深沉的、带牙买加口音的英语问道。
“几乎没有。”玛丽差不多是喊出来,升降机的噪音太大了。她想,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样子,一个没有犯罪和暴力的世界。
“那么,一切看我们了?”雷本问。
“恐怕是这样。”玛丽回答。
“要是我们带些加拿大警力过去,你看怎么样?”露易丝问。
“我们还不知道哪些人在幕后,”玛丽说,“这可能是乔克一个人单独行动,也可能与五角大楼有关。”
露易丝看着雷本,玛丽看到他把她拉得更近。要是他们有玛丽一半害怕,她就不能责备他们想要相互拥抱。玛丽走到升降机的一角,给雷本和露易丝留几分钟独处。
“我的英语词汇量显然很欠缺,”克里斯蒂娜的声音从内置耳机里面传了出来,“juh-tahm是什么意思?”
玛丽什么都没有听出来,显然机侣的听力更好。她轻声地说,这样别的人就听不到她了。“那不是英语,那是法语:‘Jet\'aime’,意思是‘我爱你’。露易丝告诉过我,他总是用法语对她说这句话。”
“啊。”克里斯蒂娜说。他们继续下降,直到升降机最终停了下来。雷本打开电梯门,3个人走了出来,直奔前方。
“他是什么时候通过的?”玛丽问。他们到达了通道的台阶部分,这部分是建立在有6层楼高的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顶层的平台上。
一位加拿大的卫兵抬起头,竖起眉毛:“谁?”
“协力集团的乔克·克瑞格。”玛丽说。
那个金色头发白皮肤的小伙子在电脑上查询:“有个叫乔克·凯文·克瑞格的人在3个小时之前通过。”
“就是他,”玛丽说,“他随身携带了什么物品?”
“对不起,沃恩博士,”那个卫兵开始说,“但是我想我没有必要泄露——”
雷本走上前,向他亮了自己的工作证:“我是蒙特戈医生,这里矿业集团的内科医生,这是一次紧急医疗事件,我们怀疑克瑞格携带了高度传染性病毒。”
“我应该向我的上司汇报。”卫兵说。
“请便,”雷本说,“但是请先告诉我们他都带了些什么。”
那个人皱起眉头,在回想:“一个一次性袋子。”
“还有别的吗?”
“有,一个有鞋盒大小的金属盒子。”
雷本看着玛丽。“该死的。”她说。
“盒子也通过激光杀菌设备了吗?”露易丝问。
“当然了,”卫兵的声音带着防备,“未经激光杀菌设备检测,绝对无法通过。”
“那好,”玛丽说,“我们赶紧过去吧。”
“我可以看你们的身份证件吗?”
玛丽和露易丝拿出各自的护照。“可以了吗?”玛丽问,“现在,让我们通过吧。”
“那他呢?”卫兵指着雷本问。
“我刚才不是把我的工作证给你看了吗?”雷本说,“护照没带。”
“我想这不应该——”
“看在上帝的分上!”玛丽说,“这是一次紧急事故。”
卫兵点点头。“好吧,”他最后松口,“好吧,朝前走吧。”
玛丽一路小跑冲向德克斯管。她到达入口,继续往前走,然后——
蓝色火焰。
静电。
玛丽能够听到身后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所以在走出地下通道的时候,没有必要回头看看露易丝和雷本是否跟了上来。一个尼安德特男性技师抬起头,目瞪口呆,或许以前从来没有人是跑着出地下通道的。
这个尼安德特人玛丽认识,显然他也认出了玛丽。但是让玛丽惊讶的是,他居然拦住了紧随玛丽的雷本。
玛丽忽然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这个尼安德特人以为露易丝和雷本不是跟在玛丽后面,而是在追赶玛丽。“不,”玛丽喊道,“不,他们是跟我一起的!让他们过吧。”
玛丽在大声喊,也就意味着克里斯蒂娜要等她喊完才能翻译,因为扬声器只能发出常规的音量,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一个人大喊时候的音量。玛丽听到前臂传出尼安德特语:“Rak!Ta sooparb nolant,rak!Derpant helk!”
翻译到一半的时候,尼安德特技师停下脚步,但是没留神滑倒在这计算机机房光滑的地板上,顺势滑向雷本。露易丝躲闪不及,也被尼安德特人绊倒在地。
玛丽弯腰扶起露易丝,雷本自己也站了起来。
“对不起!”尼安德特人喊道。
玛丽爬楼到了操控室,然后继续走向连接量子计算机设备与镍矿的机房。
“等等!”又一个尼安德特人喊道,“你得通过激光杀菌设备检测!”
“没有时间了,”玛丽喊道,“这是一次紧急医疗事件,还有——”
雷本打断她:“不,玛丽,他是对的。还记得吗?庞特第一次去我们那边病得多严重。我们是去阻止一场瘟疫,而不是带来瘟疫。”
玛丽无奈地说:“好吧。”她看着雷本和露易丝,这个光头黑皮肤的牙买加-加拿大混血儿和这个金发碧眼的魁北克姑娘。他们肯定有很多次看到对方的裸体,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过玛丽不穿衣服的样子。“脱下衣服,”她语气坚定地说,“全部脱下,包括手表和首饰。”
在萨德伯里中微子观测站工作的时候,露易丝和雷本就习惯了激光杀菌设备,那是设置在清洁室内,直到庞特第一次来毁坏了监测仪。但是,他们两人还是犹豫片刻。玛丽开始脱下衬衫。“快点!”她说,“别浪费时间。”
雷本和露易丝开始脱衣服。
“衣服就留在这个地方。”玛丽边说,边把裤子放在一个圆形的桌子上,“在隔壁房间,我们可以换上尼安德特的衣服。”
玛丽现在一丝不挂,走进了圆柱形抗感染检测室。这个检测室对一个尼安德特成年人来说很宽敞,但是为了节省时间,在玛丽的坚持下,三个人一起挤了进去。露易丝和玛丽背对着背站着,而雷本与玛丽面对着面,但玛丽已经紧张到顾不上害羞了。
玛丽拉出了操作钮。地板开始缓慢地旋转,激光开始运作。玛丽目前已经习惯了这个程序,但当光束扫射过身体时,玛丽能听到露易丝倒吸了一口冷气。
“没关系的,”玛丽说,“这非常安全。激光知道哪些是人体内该有的蛋白质分子——包括那些肠内细菌,等等——它们都会通过检测的。但是激光会拦阻异质蛋白质分子,杀死任何病原体。”
玛丽感到露易丝微微颤抖一下,但是她听起来很感兴趣。“到底是什么样的激光能做那些事情?”
“量子层叠激光,”玛丽回道,这是她从庞特那里听说来的,“以每拍万亿转的频率。”
“调谐式万亿赫兹激光!”露易丝惊叹道,“是的,当然了,像那样的东西可以选择性地与大型分子互动。整个过程要花多久?”
“大概3分钟。”玛丽说。
“玛丽,”雷本说,“你应该去检查一下你左肩的痣……”
“什么?”玛丽问,“天哪,雷本,现在不是时候——”
但是她忽然住口了,因为她意识到,退到一个技术性的角度,从专业眼光来看,他所做的正是露易丝刚才做的。毕竟,雷本现在正裸体和两个女人站在一起,一个是他的恋人,一个是他恋人的朋友。“我会去看皮肤科医生,”她柔声地说,在有限空间的许可下,她耸耸肩,“该死的臭氧层……”
玛丽轻轻扭转头。“露易丝,你前方应该有一个方形的灯,看到没有?”
“是的,哦,是绿灯!太好了。”她轻轻地动了动,好像想要出去。
“不要动!”玛丽喊道,“在尼安德特的颜色中,绿色是停止的意思。当它变成红色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变成红色的时候通知我们。”
露易丝点点头,玛丽能感觉到背后的那个年轻女人的头上下动了一下。或许,把这两个毫无准备的人带到尼安德特的世界是个错误。毕竟,这可能——
“红色!”露易丝喊道,“是红灯了!”
“好的,”玛丽说,“打开门。扶手像海星一样,看到没有?向上一提,就可以开门了。”玛丽能感觉到露易丝又往后挤了一下,然后忽然,玛丽背后顿时就轻松了,露易丝走出检测室。玛丽后退一步,转过身,也匆忙走了出来。“这边!”她喊道。
他们走进另一间屋子,里面四周全是立方柜子,每个柜子里面都有一套尼安德特的衣服。“那些应该适合你穿,雷本,”玛丽指着一个柜子说,“这些应该适合你。”玛丽又对露易丝说。
换巴拉斯特衣服,玛丽是老手了,但是露易丝和雷本都遇到了麻烦。玛丽对雷本喊出指令,露易丝不知道怎么穿尼安德特的连裤鞋,玛丽弯下腰,帮她穿了进去,并在脚踝处系好带子。
然后他们匆忙出去。玛丽希望门口能有辆车,但要是有的话,乔克自己肯定会乘坐的。
3000米长跑,玛丽心想。亲爱的主啊,自从大学毕业后,玛丽就再没有跑过3000米了,就算是那时候,一提到长跑,玛丽就头痛。但是肾上腺激素一直在她体内汹涌不息,就像没有明天一样——她知道,或许巴拉斯特会迎来这样的未来。她沿着地道奔跑着。
与格里克辛人那边的地道相比,这边的照明更少。尼安德特人用机器人采矿,所以不需要那么多灯光。
“有……多……远?”露易丝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虽然现在情况紧急,玛丽还是很高兴听到那个年轻女人已经开始喘气了。“3000米。”玛丽对身后喊道。
忽然有东西挡在路上。要是她的心脏没有跳动的话,或许现在也被吓得跳起来了。但那不过是个采矿机器人。她对身后的露易丝和雷本说了一声,以免吓着他们。然后,她对机器人大喊道:“等等,到这边来!”
克里斯蒂娜把她的话翻译过去,片刻之后,机器人又出现了。玛丽这回好好打量了这个机器人一番:矮矮的,扁平的,6条腿,像个2米长的螃蟹,有圆锥形的口径和半圆形的凹处保护着前面的有关节的胳膊。这种机器人是用来搬运石头的。看在上帝的分上,它应该非常地结实:“你能不能载我们一程?”玛丽问。
克里斯蒂娜翻译了这些话,然后机器人的背部闪出一道红光。“这种类型的机器人不会说话,”克里斯蒂娜补充说,“但是答案是可以。”
玛丽爬上机器的银色背部,爬的时候右边小腿刮了一下。她回头对雷本和露易丝说:“全上来。”
露易丝和雷本相互交换了惊讶的目光,但是他们还是马上爬上机器人的背部。玛丽对着机器人说:“驾!”
她的机侣或许没听说过那个单词,但是肯定明白玛丽的意图,并将其传达给机器人。它的6条腿上下活动,好像是掂量背上的重量,然后就朝着前方驶去。速度非常快,玛丽能感觉脸上飕飕的热风。到处都是泥浆水,每次机器人的一只脚着地,玛丽他们都会被溅到。
“抓牢!”玛丽不停地说,虽然她怀疑雷本和露易丝是否需要提醒。但是,玛丽自己东倒西歪的,好几次都快要跌倒。他们又经过一个采矿机器人——一个细长直立样式的,让玛丽想到螳螂——大概走了600米,他们遇到两个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的尼安德特人,他们往旁边躲闪,及时地避让开机器人。
最后,他们到达电梯间。谢天谢地,正好那两个尼安德特人刚刚下来:电梯还停留在底层。玛丽从强健的螃蟹上跳了下来,直奔电梯。露易丝和雷本紧随其后。他们三人全部上了电梯后,玛丽按了按钮,电梯向上运行。
玛丽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在荧光灯下,一切都绿莹莹的。但是有一点看得很真切,露易丝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时装模特,汗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淌,头发上沾着泥浆,她的尼安德特衣服也沾满泥污,脏兮兮的。过了一秒钟,玛丽意识到那是油脂,或者类似的东西,从机器人身上沾来的。
雷本的形象更加糟糕。机器人一路上都在跳跃前进,雷本的光头肯定撞到了屋顶。
“好了,”玛丽说,“电梯到地表还需要几分钟。上面会有一两个卫兵,你们要是不绑上临时机侣,他们是不会放行的。你们最好还是同意那么做,因为要说服那些卫兵这是紧急医疗事件要花的时间比绑上机侣的时间还要长。除此之外,机侣还可以帮我们和任何尼安德特人交流。在矿上的所有机侣都有翻译数据库。”
玛丽知道电梯在上升的过程中,会旋转180度,但是她怀疑露易丝和雷本能不能感觉出来。她举起前臂,对着说:“克里斯蒂娜,你有没有连接上星际信息网络?”
“还没有,”声音从玛丽的内置耳机传来,“恐怕只有快接近地表的时候,我才能接收到信息,但是我会一直连接的——等等,是的,我连接上了。我在网络上了。”
“太好了!”玛丽说,“接庞特。”
“正在连接,”克里斯蒂娜说,“还没有接通。”
“快点接庞特,”玛丽急切地说,“快点接……”
“玛尔!”传来庞特的声音,同时克里斯蒂娜也在翻译和模仿,“你到这边来干什么?后天才是合欢节,现在——”
“庞特,听我说,”玛丽说,“乔克·克瑞格已经过来了。我们必须找到他,阻止他。”
“他会捆绑机侣的,”庞特说,“我从展示器里看到,对格里克辛人之前没有佩戴就通行的这一行为,最高长老院有争议。相信我,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玛丽摇摇头:“他不是白痴。当然也要请求监视他的机侣,但是我敢打赌,他早就除掉了机侣。”
“他没有办法那么做的,”庞特说,“那样会不停地响起警报。他在这里肯定不能随心所欲。他或许跟拜德罗斯在一起,或许跟别的官员在一起。不,我们可以定位他。你在哪儿?”
电梯晃荡一下停了下来。玛丽打手势让雷本和露易丝赶紧出去。“我们刚要进入德布拉尔镍矿顶部的设备间。露易丝和雷本跟我一起的。”
“我在家,”庞特说,“哈克,给玛丽和我分别叫辆立方车,联系审判者。”玛丽听到哈克应允,然后庞特接着说,“乔克可能在什么地方?”
“现在,我不知道,”玛丽说,“虽然我猜想,他准备在合欢节的时候,到中心区释放病毒。”
“非常可能,”庞特说,“那是人口密度最大的时候,节日结束时会有很多城际交通,所以——”
哈克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没有翻译,他在直接对庞特说话。
“玛尔,”过了一会儿,庞特说,“哈克已经为我联系上一位审判者。你的立方车到了之后,直接去中心区的档案馆,我们在那儿汇合。”
一个尼安德特男性现在正往雷本的左前手臂上绑上临时机侣,过了一会儿,他走向露易丝,给她也绑上一个。玛丽举起胳膊,向卫兵展示自己的永久机侣。“好的,”她对露易丝和雷本说,“抓件衣服,我们出发吧。”
玛丽上次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下雪,现在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审判者正在联系另两位审判者,”庞特的声音从线上传来,“这样他们就能要求对乔克的机侣数据进行监控。然后他们就可以定位他。”
“天哪,”玛丽说,一只手罩在眼睛上方,看看视野里是否有立方车的踪影,“到底要多久才能过来?”
“希望不要太久。”庞特说。
“希望吧,”玛丽说,“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克里斯蒂娜,帮我接班德拉。”
“你好。”传来班德拉的声音。
“班德拉,亲爱的,我是玛丽。”
“玛尔,我亲爱的!我以为你要到后天才过来。我一直都担心合欢节,要是哈布——”
“班德拉,离开中心区。别问我为什么,照做就行。”
“是哈布——”
“这跟哈布没有关系。叫一辆立方车,然后走,离中心区越远越好。”
“我不明白。这是——”
“照我说的做!”玛丽说,“相信我。”
“当然,我——”
“还有,班德拉……”玛丽看了看露易丝和雷本,然后想,不去管那么多了,“班德拉,我想我早就该说出来了。我真的爱你。”
班德拉的声音满是高兴:“我也爱你,玛尔。我都等不及要跟你在一起了。”
“我得走了,”玛丽说,“快点儿,现在。离开中心区!”
玛丽看了一眼露易丝,露易丝脸上露出“这都是什么跟什么”的表情,但接着她就指着玛丽的背后。玛丽转身,立方车往这边飞来,停在一片白雪覆盖的空地上。他们跑了过去,玛丽坐在司机旁边的位置,这位红发的司机是144代。她看着雷本和露易丝费劲地爬到后面的两个位置坐了下来。“萨尔达克中心区,越快越好。”玛丽对司机说。她的机侣在翻译的时候,司机的反应很不高兴。
“是,我知道,还没有到合欢节!”玛丽说,“我知道他是男的。”她扭头向雷本的方向,“但这是个紧急医疗事件。快走!”
克里斯蒂娜很聪明。玛丽听出她说的第一个词是尼安德特的祈使词“tik”,也就是说,她把“快走”首先翻译了出来。当司机开始发动的时候,她才继续把玛丽别的话翻译出来。
“克里斯蒂娜,帮我连接庞特。”
“连接上了。”
“庞特,为什么监视乔克需要三个审判者?”
庞特翻译好的话进入了玛丽的内置耳机。她拉出了机侣面板上的操作钮,这样他的回答就从外置扬声器中放了出来,露易丝和雷本也能听到:“嘿,你说过在我们的档案系统中,没有足够的措施来保护个人隐私。事实上,要是没有犯罪控诉的话,必须要在三个审判者一致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对机侣进行司法监控。”
玛丽看着路过的风景——至少这辆立方车符合尼安德特的标准;大概每小时只行驶60公里。“哦,那你就不能起诉他犯罪吗?”玛丽问,“那样的话,你只需要一个审判者,是不是?”
“这样更快,”庞特说,“起诉有一个复杂的程序,还有——啊,我的立方车到了。”玛丽听到车子下降的声音、庞特上车的砰砰声。他用尼安德特语说“档案中心”,玛丽听出来了。然后,他的注意力又转回到玛丽这里。
“好的,”他说,“现在让我们——哦,等一等……”连接出现几秒钟中断,然后又传来庞特的声音,“审判者要求司法监控。档案中心的一位技术人员正在确定乔克现在的位置。”
雷本往前倾,这样他就可以对着玛丽的机侣说话。“庞特,我是雷本。一旦定位到乔克,让他们清空周围的人,露易丝、玛丽和我都是安全的,但是任何一个靠近乔克病毒的尼安德特人都可能会死。”
“我会的。”庞特说,“我们可以对每个机侣广播紧急通知。我很快就到档案中心。我会确保这一切不出意外。”
前方,萨尔达克中心的建筑隐约可见。成群的妇女在外面装扮,迎接合欢节的到来。
“我们定位到他了,”庞特的声音,“哈克,停止翻译,直接连接。”庞特开始用尼安德特语言喊,显然是在对玛丽这辆车的司机说话。
司机回复了几句,其中一个是“ka”,车子开始转头。
“他在空布广场,”庞特说,他的话再次被翻译过来,“我对你们的司机讲了,我们在那会合。”
“不,”露易丝说,她身体也前倾,“不,庞特,你去太冒险了,任何尼安德特人都是。让我们去吧。”
“他不是一个人。审判者正在看他的机侣传输的信息,他和德康特·多思特在一起。”
“那是谁?”玛丽问。
“萨尔达克中心选举出来的官员,”庞特说,“她是一位141代的女性。”
“该死,”玛丽说。正常来说,她相信任何一位女性巴拉斯特人都能制服任何男性格里克辛人。但是141代已经78岁了。“我们不希望她成为人质。我们得想法让她离开那里。”
“确实如此。”庞特说。
“德康特·多思特肯定有内置耳机,是吗?”玛丽说。
“当然。”庞特说。
“克里斯蒂娜,联系德康特·多思特。”
“连接上。”
玛丽抢在这个巴拉斯特女人能回复之前,立马就开始说起来:“德康特·多思特,不要说话,也不要让乔克·克瑞格看出来你是在跟别人交流。要是你明白的话,就咳一声。”
从克里斯蒂娜的扬声器里传出一声咳嗽声音。
“好的,我是玛丽·沃恩。我是一个格里克辛人。乔克目前处于司法监控之下。我们相信他正私自把一种致命物质带入萨尔达克中心。你必须尽快找机会离开他,我们正在去往你所在的地点。好吗?”
又一声咳嗽声。
玛丽感到很糟糕。那个老奶奶肯定吓坏了。“有什么建议吗?”玛丽问雷本和露易丝。
“她可以告诉乔克她想上厕所。”露易丝说。
“太聪明了!庞特、乔克和那个女人现在在什么位置?室内还是室外?”
“我来问问审判者……他们在户外,正朝着中央广场走去。”
“乔克的清除病毒是通过空气传播的,”玛丽说,“他带的那个盒子里肯定有液体炸弹,或许他想把它埋在中央广场,在合欢节的时候引爆。”
“要是这样的话,”庞特说,“要是这样的话,他很可能算过时间,定在合欢节的最后一天,确保所有的男性在病状出现之前就已经回到家。这样病毒就不仅仅会传播到萨尔达克边缘区,还有很多男性是从更远的地方过来的。”
“好的。”玛丽说,“德康特,找机会对乔克说,你要去公共建筑里面上厕所,但是他得待在外面,因为他是男性。好吗?我们很快就到了。”
又一声咳嗽,然后,玛丽第一次听到了德康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紧张。“克瑞格学者,”她说,“你得原谅我,但是我这老朽的身体不太中用了,我想……想上厕所。那里面有厕所。”
乔克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好呀,我就……”
“不,你必须在外面等。合欢节还没有到,你知道,男人不行!”
乔克说了些什么,玛丽没有听出来。大概20秒以后,德康特说:“好了,沃恩学者,我现在已经安全地在里面了。”
“好,”玛丽说,“现在,要是——”
但是她的话被一个尼安德特的女声打断了,这个声音从立方车的四个机侣中都传了出来——应该是萨尔达克档案中心连接上的所有机侣都传了出来。“我是审判者马卡拉,现在有紧急情况。立刻撤出萨尔达克中心,步行、坐悬浮巴士、坐立方车,都可以,但是必须马上撤离,不得延误。空气中可能有致命的物质。要是看到一个银色头发的格里克辛男性,一定要躲开他,他正受到司法监控,目前他在空布广场。我重复一遍……”
忽然司机把立方车停在地上。“这儿离我去的地方很近,”他说,“你们听到审判者的话了。你们要是还想往里面去,就自己步行去吧。”
“你这该死的。”玛丽说,但是克里斯蒂娜并没有翻出来,然后玛丽问,“我们离那儿还有多远?”
司机指着前方说:“空布广场就在那边。”远处,玛丽能看到一群低矮的建筑物、一排立方车和一片空地。
玛丽非常生气,但是她把海星按钮往上一推,打开立方车她这边的门,跳了出来。露易丝和雷本也跟着出来。他们一下来,立方车就升起来,朝他们来的方向飞去。
玛丽开始往司机指点的那个方向奔跑。乔克在一块空地上,四周都是白雪。玛丽能够看到别的立方车正从中心区驶出,开往边缘区。她希望审判者不至于笨到把警告也传输到乔克佩戴的机侣身上。玛丽、雷本和露易丝快速地拉近了距离,离他只有20米。稳住呼吸后,玛丽喊道:“都结束了,乔克。”
乔克穿了件猛犸毛大衣,手里拿着那个加拿大士兵所提到的金属盒子——里面可能装着液体炸弹。他转过身,看上去大吃一惊。“玛丽?露易丝?还有——我的天哪!蒙特戈医生,不是吗?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知道Surfaris病毒,”玛丽说,“你逃不了的。”
这回轮到玛丽吃惊了,乔克居然笑了。“好呀,好呀,好呀。三个勇敢的加拿大人,来拯救尼安德特人。”他摇摇头,“你们这些人总是让我发笑,你们那些愚蠢的社会主义,假惺惺的人。但是你们知道,加拿大人最好笑的是什么吗?”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把半自动手枪,“你们不带枪。”他拿枪指着玛丽,“现在,我亲爱的,你倒是如何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