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前面所说,时光之船的底部有一个平台,作为船舱的基座;船舱的墙壁内嵌着通向舱门的楼梯,舱门是飞船的唯一入口。整个飞船是个长方体,四角竖着四根巨大的管子,是实现真空飞行的装置,管子的开口分别指向东南西北,就像四个巨大的“7”字形弩炮。主平台的四周环绕着一条典雅的回廊,回廊上的门和其他的门一样,在旅程中是紧闭的。一面巨大的水晶圆窗镶嵌在船舱的墙壁上,借助复杂的光学设备,旅行者们可以欣赏圆窗外的风景,驾驶员也可以通过它在航行中调整方向。正前方的两面三角墙内刻着辛杜尔夫闪亮的大名。三角墙的侧梁支撑着倾斜的甲板,甲板在飞船落地后使用;另外,在真空中飞行既不用担心排水的问题,也不会受到天气的影响。
从外面看,时光飞船就像是没有龙骨的诺亚方舟,不过它的运行原理与水无关。需要漂浮的时候,只要像古代的船舶那样将飞船的拱顶收回到甲板下,就可以支撑住整个飞船。现在,咱们到飞船内部去看看吧。
飞船底层的大部分都是舱室,只留一点空间给前厅和旋转楼梯,也就是贵宾们的专属通道,乘客们可以从角落的蜗形楼梯下到船舱。舱底的另一端放着提供稳定剂的设备,它可以保证旅行者的身体不发生变化;一些备用的建筑材料和食品堆在船舷上。这些储备的对面运转着“雷赛·雷尼奥装置”,用来提供呼吸用的氧气,通过传导设备,它可以给整个飞船提供氧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种氧气装置的复制品和稳定剂的发生器一样,被安放在飞船的各个角落。同样,电源线也遍布了整个飞船,把电流输送到需要的任何地方,因为飞船内所有的操作都是机械化的。比如我们之前看到的像断头台一样的底层闸门,要想给飞船装卸货物,只要升起飞船,将货物对准闸门口,再连上装载设备,货物就会自动升起通过闸门进入飞船,等遇到预先设置好的绝缘体,就会停在规定的位置。清扫工作也如出一辙,机械扫把进行打扫并把垃圾堆到底层的闸门口,门一打开,垃圾就落了下去。如此循环往复,最终只要那个“断头台”打个哈欠,所有垃圾就都被排出舱外。三下五除二,大扫除就完成了。
位于顶层的是飞船运行的动力源——电力装置。没有什么比它的运行原理更有意思了,但要是详细地说这个,咱们就离题太远了。我担心我的读者刚听个开头,就会立刻嘲笑起那些技术术语来。所以咱们略过这个复杂的过程,总之就是电池从这里把电流输送到所有需要运转设备包括那个四个巨型空气管道。飞船的运行装置由一根指针调节,并且可以显示运行的时速。同一处还有观察台和实验室,配备了各种镜片、曲颈瓶、地图、圆规、书架、气体比重计和测定所处年代的工具。船舱两侧是居住用的舱室,右舷依次为带有浴室的女士房间和配有厨具的储藏室;厨房内的烤炉上悬挂着一只活鸡,只要通一下电就会自动褪毛,再打一次火就变成了香喷喷的烤鸡,比起任何普通的烤炉都要快上数千倍。
中轴回廊的尽头是一台洗衣装置,那东西简直是个奇迹,脏衣服从一头塞进去,从另一头出来时就已经洗好、熨好、烘干甚至缝补好了。
整个左舷都留给了男士们。那里唯一吸引人的是一间钟表室,里面有一只显示舱外历史时间的时钟,还有一只显示距离启程开始的真实时间,按照格里高利历制,时间以世纪、年、月、日的顺序显示。
和那些热情的民众告别后,咱们的博士就直奔他的城堡,辛杜尔夫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钥匙进了收藏室。让人吃惊的是,他宣布除非有东西要找,否则他绝不会离开他所待的地方。不管其他人的抗议是多么的有道理,他认为在飞船上所谓的民主是不存在的。接下来,一阵电动的震颤过后,飞船大门严丝合缝地关闭了。关好门后,他递给本哈明稳定剂的传导设备,又从他朋友手里接过一个同样的装置。
“现在时间在咱们身上留不下任何痕迹啦!”一切就绪之后他带着胜利的喜悦欢呼道。
“但是您不觉得,”本哈明反对道,“咱们等飞船运行几分钟再使用也没什么不好吗?”
“我懂您的意思,其实没人比我更希望让时光倒流,好让我变年轻,那样我侄女对我也就不会这么冷淡了。但是要是咱俩中的任何一个出了什么问题,别人又不懂怎么操作这个机器,到时候飞船失控地飘在大气中会是个什么下场?这起重大的科学悬案的责任还不是落到咱们头上吗?”
他说的很有道理,本哈明毫无反驳之力。事实上这趟旅行对他们来说很有可能是徒劳的,因为一旦他们使用了稳定剂,时光旅行就再无法在他们身上起作用,只能随着时间的正常流逝等着稳定剂的作用消失。
本哈明走到女士们的房间,克拉拉和胡安妮塔在里头躲躲闪闪,觉得自己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本哈明凭借他“讲坛先生”的口才,很快就说服她们来到实验室。本哈明摆弄好装置,辛杜尔夫给她们喷了适量的稳定剂让她们不受时间的影响。只不过她们俩刚一接触到那气体,就躲闪得像两条眼镜蛇似的。
“您可听好了,”胡安妮塔直起身子瞪着博士一字一句地说,“您以后要是敢再让我们受一次这个罪,我就只煮麦茬给您吃,您就等着硌掉大牙吧!我们又没得癫痫病,凭什么这么折腾我们啊?”
“少抱怨几句!”他的主人嚷道,“在这飞船上你们就得归我管,我想做什么不用跟你们解释!你们要做的就是服从我的指挥,还有保持沉默。”
“您想让我们对你的所作所为保持沉默,那可是不容易呢。”克拉拉插嘴道。
“怎么,你还敢反抗吗?”
“当然不是,但您也不能因为我们不懂您的这些东西,就强迫我们也参加这可怕的旅行吧。”
“是谁告诉你这场旅行的……?”
“还能有谁,一个诚实善良的勇士,一个敢于嘲笑您愚蠢的军人!看来您真是白长了个聪明脑袋。”
“你说什么?路易斯给你们透风儿了?”辛杜尔夫慌忙问,他没想到那个傲慢的上尉居然能跟他作对到这个地步。
“要我说啊,这就像是斗地主,反正您是输定了!”
“你给我放尊重点儿!不然等咱们到了恺撒帝国,我就把你随便卖给哪个贵族当奴隶。”
“贵族们会对我更糟吗?我现在有比那样更好吗?我可是出生在一个司务官的家庭,早就习惯了。”
“那就算我求你们行了吧。”
“没门儿。”
“要我说,克蒙德将军就像克罗玛德一样战无不胜。”
“到此为止吧!”辛杜尔夫气急败坏地喊道,“别像小孩儿似的斗嘴了。好话好说你不听,我就把你带到哪个朝代在那里一切都得听监护人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嫁给我。”
“绝不!刚才先是死,又是折磨,现在您词穷了又要靠暴力。我跟您直说吧,我什么都不怕,宁可死了也不会让您得逞的。您要是说累了,打我也行,我就是要让您看看我是不会屈服的。”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胡安妮塔,又说道:“就等您出发了。”
“没错,先生,咱们出发吧,反正等一出去我们就去警局告发您。”
辛杜尔夫没再说什么,收起飞船的两端,起飞了。看着这个城市在一瞬间消失在他们的脚下,他却平静异常。
女乘客的房间里气氛大有不同,明显充满了对此次旅行的期待。而驾驶舱却一片沉寂。只有路易斯注意到有晃动时才低声对博士说一声:
“头儿,有动静。”
博士随即控制好方向,开始飞离大气层,没人察觉到他们现在正以每秒绕地球两圈的速度飞行;因为飞船是在真空中行进,不接触大气因此不会产生任何明显的动静。
“咱们上路咯!”博士就像一个为自己儿子感到骄傲的父亲那样看待他的发明。
“走着瞧吧。”他的侄女坚定地说。
“您可真是天才!”本哈明拥抱着博士喃喃自语道。
“耶稣保佑!”胡安妮塔抱怨着,“简直比嚼干饭还要没劲。别说什么钟楼,外面连棵生菜都看不到,真是无聊透了。比起这个我倒更喜欢在老家的安逸日子。辛杜尔夫先生,您到荣军院就停一下吧。”
可怜的姑娘,她并不知道当她开口说这话时,还是在1878年7月10日的巴黎,而话音刚落,他们就已经到了安第斯山脉,时间已经是一年前的12月31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