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斯-新科小装置摸起来还暖洋洋的,底下的白色塑料盘变了颜色,像是因为受热。一股灼烧头发的焦味……
她望着嘀嗒面颊上的瘀伤越来越青紫。他派久美子去床头柜里找一个用旧的铁皮香烟罐,里面装满了药片和真皮贴。他扯开衣领,贴了三片真皮贴在白如陶瓷的皮肤上。
久美子帮嘀嗒用一截光纤做了个固定吊带。
“但科林说她忘记了……”
“但我没有,”他说,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凉气,把吊带从胳膊底下套过来,“当时感觉起来就是真实的。还有遗留的效果……”他皱皱眉头。
“对不起……”
“没关系。莎莉告诉过我。你母亲的事情,我指的是。”
“是啊……”她没有转开视线,“她自杀了。在东京……”
“无论刚才那是谁,都绝对不是她。”
“装置……”她扭头望向早餐台。
“被她烧毁了。对他来说无所谓。他还在数据网里。逃出去了。咱们的莎莉大姐怎么说?”
“她说安琪拉·米切尔和她在一起。她要去寻找所有那些东西的源头。也就是咱们刚才去的那地方。她说她要去新泽西。”
电话响了。
久美子父亲的头部和肩膀出现在电话机背后的宽屏幕上,他身穿深色西装,戴着劳力士手表,衣领上琳琅满目地别着许多兄弟社团的徽章。久美子觉得他显得非常疲惫,坐在书房宽大的黑色书桌后,看上去异常严肃。见到他坐在那里,她觉得很可惜的是莎莉没有从有摄像头的电话亭打给她。她很想再次见到莎莉,但这个愿望也许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久美子,气色不错。”父亲说。
久美子坐得笔直,面对宽屏幕正下方的小摄像头。她不由自主地想召唤母亲的厌弃面具,但就是做不到。她困惑地垂下视线,望着叠放在膝头的双手。她突然意识到嘀嗒的存在,还有他的困窘和恐惧,他被困在久美子身旁的椅子上,恰好面对摄像头。
“你逃离斯温的住处是正确的。”父亲说。
她再次和父亲对视:“他是你的子分。”
“不再是了。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困难,一时无法分神,而他结识了可疑的新盟友,追寻我们不可能赞同的目标。”
“你们遇到的困难呢,父亲?”
是不是有笑容一闪而过?“全都结束了。秩序与和谐已经重新建立。”
“呃,不好意思,谷中先生。”嘀嗒说,然后突然间像是说不出话了。
“嗯。怎么称呼?”
嘀嗒淤青的面容开始扭曲,夸张而格外可悲地眨着眼睛。
“父亲,他叫嘀嗒。他收留并保护了我。今晚他和科……和玛斯-新科装置联手,救了我的性命。”
“真的?没有人告诉我这个。我一直以为你没有离开过他的公寓。”
一阵寒意。“怎么知道的?”她向前俯身,“你怎么会知道?”
“玛斯-新科装置得知你的目的地后,向外发送了信号——在此之前,它摆脱了斯温的监控体系。我们派遣观察员前往那片区域。”她回想起卖面师傅……“当然,没有通知斯温。但装置再也没有发送第二条信息。”
“损坏了。意外。”
“但你说它救了你的命?”
“先生,”嘀嗒说,“请原谅我多嘴,但我想知道,我有没有人罩着?”
“罩着?”
“保护。我指的是不被斯温祸害,还有他腐败的特种分部伙伴和其他走狗……”
“斯温死了。”
寂静。“但总有人会看着那一摊吧。我说的是生意。你的生意。”
谷中先生打量着嘀嗒,毫不掩饰他的好奇。“当然。否则秩序与和谐怎么能够延续?”
“向他保证,父亲,”久美子说,“保证不会有人伤害他。”
谷中的视线从久美子转向龇牙咧嘴的嘀嗒。“我向你致以极深的谢意,先生,因为你保护了我的女儿。我欠你的人情。”
“义理。”久美子说。
“天哪,”嘀嗒满心敬畏道,“他妈的太谢谢了。”
“父亲,”久美子说,“我母亲去世的那天夜里,你有没有命令秘书允许她单独离开?”
父亲的脸上先是毫无表情。她看着她从未见过的哀伤爬上这张脸。“没有,”他最后说,“我没有。”
嘀嗒清清嗓子。
“谢谢你,父亲。我现在可以返回东京了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不过我知道你只有机会见到了很小一部分伦敦。我的伙伴很快就将到达嘀嗒先生的公寓。假如你愿意留下,欣赏一下这座城市,他会帮你安排的。”
“谢谢你,父亲。”
“再见,久美子。”
父亲从屏幕上消失了。
“现在,”嘀嗒使劲皱眉,伸出没有受伤的那条手臂,“帮我站起来……”
“你需要去看医生。”
“是吗?”他勉强站起身,瘸着腿一蹦一跳走向厕所,这时花瓣从黑洞洞的走廊里推开了门。“你要是弄坏了门锁,”嘀嗒说,“他妈的可要赔给我。”
“对不起,”花瓣使个眼色,“我来找谷中小姐。”
“来晚了,朋友。我刚和她老爸通过电话,说斯温被干翻了,还说他指派了新的老大。”他坏兮兮地露出胜利的笑容。
“可你要知道,”花瓣温和地说,“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