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跌跌撞撞地穿梭于清晨的树林之间,似乎都想要跑出这片梦魇,快些醒来。比利的心里百感交集:这一晚的所见所闻太疯狂,太不可思议了!刚才还在一片黑暗里打死水蛭巨怪,现在却恍如隔世般地自由奔走在略带凉意的树林里,享受着清爽的微风和鸟儿们的啼叫。不过,污水处理厂的自爆装置马上就会启动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向前赶路,都在心里默默地倒记时——快数到“零”的时候,比利停了下来。
瑞贝卡也停止了脚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站在一片小小的林中空地里——在可以俯瞰整个阿克留森林的小山坡上。
“这儿不错。”比利贪婪地深深吸进一口清新的空气,又慢慢地呼出来。他一个后仰,四肢张开躺在地上,松弛着全身的肌肉。瑞贝卡被他的兴奋所感染,也张开四肢躺在地上。过了几秒钟,倒计时结束了。
自爆启动。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了整个阿克臂山区之间,惊天动地。比利坐了起来,凝视着那一阵阵升腾在树林上空的青烟,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虽然他已经全无力气,饥肠辘辘,但此刻惟一的感觉却是平静。瑞贝卡坐在他身边,默默不语,眸子里有晶莹闪动。他们一路上携手走来,此刻无需多言。
比利无心地想挠挠左手腕上的痒,发现手铸已不知何时掉在了草地上——也许在搏斗中被弄松了,他微微一笑,心想着要是这支手铸能早松个十二个小时该多好。他抓起那副罪犯的见证,扔向了浓密的树林里,瑞贝卡则向着另外一方,手搭凉蓬极目眺望。
“那边应该就是恩里克所说的别墅了。”比利听到她的话,撑起身子,站到了她身边,看见了她说的地方——就在山坡下大约一公里处,有一座巨大的别墅,被四周的树木所掩盖。窗户反射着阳光,给人一种封闭空旷的感觉。
比利只是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队伍了,那自己……
瑞贝卡忽然一把摘下了比利脖子上挂着的士兵身分识别牌,紧紧握在手里,链条滑在她盈盈的手腕上。她随即把狗牌系上了自己的纤细的颈脖,比利愕然。
“看来是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了。”瑞贝卡低声说。
比利注视着她,却没能和她的目光相对——瑞贝卡的头扭了过去正看着她的下一个目的地,那座被绿荫遮盖的静静的别墅。
“官方宣布威廉科恩少尉已经死亡。”她忽然俏皮地说。
比利想笑,但却没能笑出来:“是的,我现在已经是个丧尸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珍视这世界上的一切,生命中的一切深深地。
瑞贝卡转过身来,直视比利的目光。比利从她漂亮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真诚,是肯定,还有一种力量——相信这也是瑞贝卡能在他的眼光中看到的,当然,他们的眼神里都还有着淡淡的感伤: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情况一开始就不一样……
瑞贝卡微微点了点头,她似乎猜到了比利心里所想,所以点头应和他。最后,她站直了身子,高高昂起头,双肩挺直,向着比利漂亮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双眼依旧深深地注视着他。
比利也模仿了她的站姿,回敬了一个军礼,直到她收回手后才放下手臂。瑞贝卡再没有说一句话,她转过身子跑下了那个绿树满栽的小山坡。
比利目送着她远去,直到她削瘦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然后他也转过身,走上自己的路。
就向着温暖的南方去吧!
比利走得不快,他还想多享受一会儿洒在肩头暖暖的阳光,享受着森林里鸟儿悦耳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