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还继续下着雨。她感到身体情况有所好转,虽然自己十分虚弱、喉咙干渴、肚子很饿、除了肩膀以外其他几个部位也在隐隐作痛——但她感觉得到,病毒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她带着模糊及混乱的思绪慢慢坐直身体朝四周望了望,试图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所在的地方是钟楼的礼拜室,卡罗斯正躺在教徒席最前排的长椅上。吉尔想起自己说出被病毒感染这件事之后,他说过要去取什么东西。
但当时我的身体状况极差,病情严重……跟现在的感觉完全不同。我绝对没有生病。但他是怎么办到的?
“怎、怎么可能!”她不经意地叫出了声。吉尔看到在祭坛旁边有一张用来弹管风琴的椅子,上面摆着注射器和空玻璃品。虽然不知道具体方法,但她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卡罗斯找到解毒剂了。
吉尔在祭坛上坐了好一会儿,试图压制住猛然冲进胸中的各种感情——震惊、感谢、对真正痊愈的难以置信。虽然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地活了下来,但这种幸福心情却因为有那么多人死去而惟独自己获救的罪恶感而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当她猜测应该还有其他解毒剂这一点时,一想到在一个死了上万人的地方居然有好几公升的解毒剂这件事,胸口就像被灼烧一般地难受。
吉尔麻利地从祭坛上下来,一边慢慢伸展身体确认肢体的机能一边把背挺直。遭到那么凶残的攻击后竟然没什么大碍,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除了右肩以外,其他地方没什么严重的伤。在喝下一些水之后感觉眼睛更清晰了,也能够轻松地活动了。
在这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吉尔一共吃了两罐水果罐头,喝了约两公升水,将所有的武器都整理好并装好子弹。还用水和运动服把身体尽可能地擦拭干净。在这段时间里,卡罗斯只动了一次,似乎睡得很熟。看到他把步枪放在旁边蜷成一团的样子,想必他在往返于医院和钟楼的路上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吉尔认真思考着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不能老是待在这儿。没有足够的装备和弹药确保他们能够活下去,也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会来——连是否已经来了都不知道。虽然她尽全力想让自己相信那个公司会派援的人来,但安布雷拉肯定会想方设法掩盖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如果他们真有心救人的话,应该在情况恶化成如今这个地步之前好几天果断派出救援队伍。不只是安布雷拉,吉尔连断言追踪者已经死亡的自信都没有。体力恢复之后,那东西绝对会回来找她的。至今仍未发起攻击实在是一件幸运至极的事。
吉尔在遇到卡罗斯之前原本打算到市区北面的安布雷拉废弃工厂去。
热衷进行非法活动的安布雷拉不可能拥有什么废弃工厂,其周边的道路为了供相关人员撤退一定是可以通行的。即便现在也有到工厂一探究竟的价值,而且这也是她能想到的计划中最好的一个。此外,从现在的位置出发,要离开城市的最短路径就是径直朝工厂的方向走。
卡罗斯还在睡觉。除了胸部上下起伏以外,身体一动也不动,脸颊因为疲劳而显得十分松弛。在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之后,吉尔呆呆地看了卡罗斯一会儿,随后认定自己必须把他留在这里,独自一人离开。虽然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但“不想一个人”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绝不应该再次出现。留下卡罗斯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他正是为了保护吉尔免受追踪者的伤害才会负伤。绝不能让他再次遭遇那种危险。
到工厂去调查情况之后找到无线电求救,如果安全的话就回来,要是遇到什么不测……还是尽可能回来吧。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工厂就在两英里以外的地方,如果从钟楼背后的纪念公园走,路程十分短。现在大约是凌晨两点,在黎明前应该能够往返一次。运气好的话回来时卡罗斯说不定还在睡,那样就有可能用个好消息把他叫醒了。
为以防万一,吉尔决定留个字条。这样一来卡罗斯也会知晓她的路线。虽然没有找到铅笔或是钢笔,但在一捆赞美诗下面有一架手动打字机。没有打印纸,吉尔便把水果罐头的包装纸撕下来放在支架上。按键那轻柔的卡锵声和一直不停的小雨滴打在房顶上的响声慢慢让吉尔的心平静了下来。这些声音愈加让她感觉到了生存的美好。
拿起只剩一发弹药的榴弹发射器——一定是卡罗斯在庭院里找回了她遗落的东西——时,吉尔想起了自己带给S.T.A.R.S杀手的伤害。她虽然带走了贝雷塔,但最后决定把左轮手枪留下。为了以防万一,应该给卡罗斯一些比突击步枪威力更大的武器。
将纸条留在祭坛上,让卡罗斯一醒过来立刻就能看到之后,吉尔蹲在他身旁将微凉的手朝他脸颊伸去。卡罗斯完全睡着了,连吉尔轻拂他额头上的脏乱头发时也没有动一下。吉尔此时感觉无论如何感谢也不足以回报卡罗斯为她所做的一切。
“好好睡吧。”说完后,吉尔趁决心还没有动摇赶紧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礼拜室大门走去。
在纪念公园的小墓地里有间小屋,对外这是一个放置工具的地方。但在整个浣熊市事件期间,这里则成了安布雷拉大员的待命场所。整个小屋就像工作人员的休息室一样,可以在按个人要求划分的一个个小隔间里书写文件,不用担心会被其他人看到。在手里没有电脑的情况下也可以通过这里得到安布雷拉传来的各种情报。
按计划尼古拉是不会到这间小屋来的。按照他的想法,就算藏得再好——哪怕把设备全都收进伪装的墙壁里一一这也是一种没有必要的冒险。由于安布雷拉不愿意从浣熊市外联络里面的人,所以这间小屋的设备只能接受信号,不能发送,这也算是预防措施之一。但尼古拉还是感觉十分危险。如果他想抓住代理人的话,只需守着小屋就行了。
又或者是想杀死他的话……不过这一次,我只需要靠近那里就行了。只需再稍等片刻。
尼古拉站在离伪装小屋几米远的巨大纪念碑阴影中,不断思考着用什么方法结果张队长的性命。虽然想过直接踹开隐藏的大门进去开几枪,但又感觉很有必要放松一点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好。在这期间张有可能会为了上厕所或是抽烟而走出来几次,所以在那之前必须让自己的情绪高涨起来,将迄今为止的不愉快完全释放出来。但他不可能自始至终都保持这种状态。尼古拉并不是疯子,平常还是很喜欢遵照常识行动的。只是有时喜欢在杀人前好好体会那种惊悚的气氛,让自己从忧郁的心情中解放出来。尼古拉把视线投向那道门——实际上那是一面只安装了合叶的墙壁,仔细监视着它。虽然他很清楚待会儿穿着湿润的衣服到处走动是一件非常恼人的事,但在这一瞬间他还是很享受这冰冷的细雨,因为他又要夺去一个人的性命了。
虽然在丢失疫苗时曾经失去理智,但现在掌握着支配权的是谁?不就是我吗。知道戴维德?张终究会死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因为他的命运都是由我来决定的。
卡罗斯也已经死了,是我干的。还有米歇尔,三名监视员。
虽然无法断言吉尔?瓦伦蒂安究竟有什么本事,但当卡罗斯提起那个女人已经被杀死时的痛苦表情还真是让人开心。但最重要的是,尼古拉的敌人死了,而他还活着这件事。
当戴维德?张在过了一会儿之后走出小屋时,对自己的怜悯和无处排解的不满等负面感情一下子烟消云散。而他直到十五分钟后,将刀子捅进张的身体时才恢复神智。面对张的尸骸,尼古拉衷心感谢他让一切重新回到原本的计划之中。
十月二日两点五十分
致卡罗斯
我到钟楼东北方,约两英里以外的某个污水处理厂去。那是安布雷拉下属的工厂,说不定可以找到能用的东西。结束调查后立刻回来。请你在那里等我几个小时。如果黎明时分我还没回来的话,请你一个人从这儿逃出去。
非常感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好好休息吧,我马上回来。
吉尔。
卡罗斯又从头到尾读了一遍纸上的字之后抓起背心站了起来,同时抬手看了看表。距她离开还不到三十分钟,绝对可以追上去。
他完全没有想过在这儿等吉尔回来。她之所以独自离开,应该是因为看到卡罗斯受了那么重的伤,同时不愿让他再遇到危险的缘故吧……无论哪一点,卡罗斯都无法接受。此外,他还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吉尔特兰特说过的事。城市西北方某个安布雷拉的设施里应该有直升机。在乘坐有轨电车行进了一段路程之后,那座设施目前应该位于我们的东北方。很明显,吉尔口中的工厂就是那个地点。
“就算你可以把里面那些安布雷拉的怪物全部都收拾干净,但你能开直升飞机吗?”卡罗斯一边低声抱怨一边一边往M16里插入了新的弹夹。如果发生什么不测……
他迅速整理好行装朝大门走去,尽量不要呼吸得太深。虽然伤口还在疼痛,但他可以忍受。卡罗斯以前曾受过比肋骨骨折严重得多的伤,而且他还有未完成的事。跟拖着断折的脚踝行走六英里比起来,现在这种伤连个屁都算不上。
卡罗斯从未想过自己是为了将特兰特的情报告诉吉尔才会去追她等婆婆妈妈的理由,也没有打算用这类理由来说服自己,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他只是无法忍受就这样等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仅此而已。虽然很感谢吉尔为了保护自己而这样做,但他确实不是那种需要别人保护的人。此外……
尼古拉。那家伙还在外面,而且吉尔并不知道这一点。
卡罗斯想到尼古拉目光中绽放出来的疯狂光芒,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赶紧慌张地从礼拜室疾冲到户外的小雨之中。必须得找到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