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只是谈一场恋爱玩一玩,那无所谓。”李然抬眸,与韩凇那双清冽的眸子对视。“但如果是认真的,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韩凇轻笑一声,满是不屑。
他的感情,还轮不到其他人做主。
李然:“我那段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前阵子听说,她还没有归宿,如果换作是病房里那姑娘,你忍心看她这样?”
韩凇一时哑然。
他和李然从高中起就是同学,关于李然的事情,他很了解。
李然口中的“她”是从大学就开始谈的女朋友,男才女貌,让人好不羡慕。两人熬过了异地,熬过了七年止痒,却没能熬过门当户对。
毕业后,李然家中为他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女生,并逼迫他和当时的女友分手。
李然那时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并且为此和家里大闹一场。
在有情饮水饱的日子里,他不求任何家产,只想与当时的女朋友在一起。
而身为李家的独子,许多事情不是他想放弃就能舍弃的,尤其是血缘关系。
李然和家里僵持了很久,而豪门的手段不止如此,既然李然死心塌地的要和那姑娘在一起,李家只好从那姑娘的家庭中下手,那姑娘父母的工作因此受到重创,亲情和爱情难以两全,姑娘不得已和李然提了分手。
李然知道事情的原委已经是一年以后,那时的他已经娶了那位门当户对的女生。他悔不当初,几经辗转打听到了当时女朋友的去处,她已经回了老家,如今大约也有二十七八的年岁,打理着家中的小餐馆,自从与他分手后,再无任何感情状况。
无喜,亦无忧。
那一瞬间,李然很想冲上去抱一抱那个曾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思忖良久还是作罢。他该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件事?他是李氏集团的继承人,是她的前男友,也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
听完这些话后,韩凇沉默良久。如果说之前还抱有一丝的幻想,那么李然的经历就像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压在他胸口,他仅存的念想就此作罢,想说什么,却还是无言。
究竟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呢?是该同她在一起,享受片刻的欢愉,还是该做一个旁观者,看她同别人行鱼水之欢?
韩凇从脑海里搜索遍了所有的知识,这题仍是无解。他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可他也知道爱一朵花就陪她绽放。
李然的那番话终是在他心里回荡了许久,他无法做到心无旁骛。
如果最后结果都是一样,倒不如不要去招惹人家了。
“听管床医生说,那小姑娘恢复得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出院。”李然边说边将两人面前的茶杯斟满,白茶的清香一时间充盈着整间办公室,“事已至此,索性断了吧。”
就在李然以为不会得到韩凇的回应时,对面沉默许久的男人将茶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杯底与桌面磕碰的声音划破寂静。男人的眸子暗沉地望不见底,他抿了抿唇,像是做了某个重要的决定,“你说的没错。”说完,起身离开。
一切都不偏不倚地从这一天宣告终结,他不如顺应了这缘分。
回家之后,韩凇坐在客厅,心情烦闷。他从抽屉里翻翻找找,找到了之前剩下的一盒烟。
韩凇原本没有烟瘾,甚至对烟草的味道也不怎么喜欢。
他是在高中时学会抽烟的。那时身旁的朋友们正值年少,总想模仿着成年人的行为,以此标榜自己的成熟,他本就不在意这些,任别人再怎么怂恿也不抽一口。
只是家中突生变故,情况很复杂,他常常心烦,听人说烟草能麻痹神经,于是就这样学会了。
那会儿他抽烟抽得很凶,以至于后来见到烟草避之不及。
但他抽烟并不上瘾,一盒烟放在桌上,一周都想不起拿一根。这次抽烟,也是因为心情属实不算好。
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中指和食指间夹着的烟明明灭灭,没多会儿,烟灰缸里堆了满满的烟蒂。
客厅中很快充斥着烟雾,一时间竟有些像初遇那天的雪夜。
要说难过,也没多难过,毕竟他和人家姑娘还没有开始。
只是心里很空。
如果没有这次的动心,他大概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了。
无情也没什么不好,无情无欲亦无求,无牵无挂无羁绊。
从前,他从未尝试过心动的感觉,于是心就那么空着,也没什么所谓。可当他的心被填满后再次掏空时,那种空洞感似乎比之前还要强烈。
尝过动心的甜果,便不甘心再回到之前的样子了。
韩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这一晚他睡得不算好,朦胧间,总是隐约瞧见烟雾弥漫中,那姑娘一句一句地唤他“韩先生”,声音娇软欲滴,一下一下地砸在他心上。
他深知自己不该招惹那姑娘,可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走到她身旁。
韩凇靠坐在沙发上揉着额角,不由得有些无奈。
喜欢这件事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现实中喜欢的人,在梦里也依旧动心。
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七点多。韩凇从沙发上起身,洗漱过后,换了身内搭,随后将昨天穿过的那件羽绒服披在身上出门了。
总要善始善终吧。
白意一整晚都没怎么休息好,她一直在手机上查询合适的酒店,可价格都太高了,即便是往常平价的青旅,此刻的价格几乎也高到了一百多一晚。
第二天一早,医生给白意检查完身体,确认没有大碍之后,开具了一张出院证明给她。
这意味着,白意可以出院,以后只需要按时复查即可。
白意看着手中那张出院证明,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门口传来熟悉的敲门声,白意抬眸,正对上男人清冽隐忍的眸子,她从病床上起身,“韩先生。”
韩凇进门的脚步一顿,那声音与昨晚梦中的声音重合,正是这一声一声的轻唤,让他一晚心神不宁,直至现在,他的内心仍旧在摇摆。
韩凇温和笑笑,将那些情愫收敛起来,如往常一样道,“听说你身体已经恢复许多,恭喜。”
白意垂眸,扯了扯嘴角。
“出院后回学校么?快放假了吧。”韩凇走到病床对面,斜靠着桌子,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她,慵懒的样子与窗外的日光不谋而合,一样的耀眼。
“已经放寒假了。”白意点点头,避重就轻地回应着。
韩凇打量着姑娘,礼貌地嘱咐着,“身上的伤还要休养,跳舞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吧。”
白意点点头,“嗯。”
“准备什么时候走?”韩凇看着姑娘,姑娘一直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姑娘的情绪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高涨。
那又怎样,反正从今天起,这些都与他无关了,韩凇如是想。
“等下收拾一下就可以了。”白意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玩偶,垂着头,连发丝都有些泄气地垂在肩膀上。
她心里很乱,那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焦急和困惑。
“嗯,那你……多保重。”说完,韩凇朝她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在男人转身的那一刻,白意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喊住他,“韩先生!”
韩凇闻声回眸,疑惑地看着姑娘,“嗯?”
“我能不能跟你走?”白意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他。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可怜,一双眸子清澈得能揉出水来,她的手抓着他的衣角,仿佛抓住了仅有的一束光。
她大约是想起之前听老人说自己的孙儿一直单身,才让她敢麻烦对方收留自己,又或许是实在走投无路,才决定抓住这个救命稻草。
韩凇愣怔一瞬,看着少女捏着衣服下摆的手,心中摇摆一瞬,却还是婉言拒绝,“抱歉。”
姑娘攥着衣摆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松开,只一秒,她脸上的失望便消失无踪,她仰头朝韩凇挤出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不好意思。”
韩凇没有看姑娘的神色,他怕自己一时心软,应了下来。
他不该那么做的。
姑娘走到他身旁,伸出手轻轻抱了抱他,很轻很快,隔着衣服,几乎感觉不出来,“前些天听奶奶说,我能给人带来好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就把这份好运传给你吧,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只一秒,白意便后退了几步,迅速与男人拉开距离。
“不谢。”韩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老太太常喜欢给人算运,姑娘所说应该不假。
只不过突然的肢体接触仍是让他猝不及防。
男人垂眸,看着身前的姑娘,心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失控,再多一秒他都怕自己会松口,“保重。”
说完,他快步离开了病房。
他去了李然的办公室。李然正在查房,所以办公室中并没有人。
空荡的办公室中,韩凇背靠着门,仰着头深呼了几口气。
于他而言,如果有比动心更难的事情,大约就是隐忍自己的心动吧。
不多时,李然查完房后回到了办公室,韩凇已然调整好了心态,仍是与往常一样宠辱不惊。
俨然一副无情佛的样子。
“你还在?刚刚看那姑娘穿着一条连衣裙就出院了,穿那么单薄,我还以为你会开车送她,这么看,你已经决定了?”李然将手中的病例本放到办公桌上,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对于韩凇的出现,他并不意外。
因为他了解的韩凇足够理性,也足够懂得权衡利弊。
怎样做最有利,他最知道该怎么把握。
闻言,韩凇眼睫微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
回想这段时间,姑娘都是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而他除了最开始给她买了一双拖鞋后,再没给她买过其他的衣服。
所以,她出院时,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裙子离开的么?
李然并没有察觉到眼前男人神色中的异常,又或许是韩凇的情绪隐藏地太好,让人瞧不出丝毫破绽。
李然随后起身,坐到韩凇对面的沙发上,仍是同昨天一样熟络地泡起了茶,茶香与昨天一样,似乎也在提醒着韩凇昨天两人交谈的内容,“听医院的护士们说,那姑娘这段时间常常自己往就诊卡里充钱,这么看来,倒也是个善良的人。不过那些钱对于住院费来说只是凤毛麟角,估计那姑娘还挺有负担的。”
李然如往常一般闲聊着,韩凇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这样想来,刚刚她想跟自己走,是因为手里的钱全都用来垫付医疗费用,所以没钱生活了么?韩凇几次想出门去找她,都被他用意念强压了下来。“你怎么没和我说?”
“我也是才知道。”李然耸耸肩,“那些护士们都把她当情敌,平时也不肯跟我说讲她的事情啊。”
窗外刮风的声音渐大,隔着窗户也能风声。李然看了眼窗外,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竟然下雪了,明明刚刚还是晴天。”
韩凇顺着李然的目光看过去,风雪交加,脑海里却都是初遇那晚姑娘的背影。
那姑娘一个人在雪中,该怎么办?
韩凇倏尔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也不顾那飞扬而起的衣摆打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汤顺着桌角洒落一地。
李然:“哎?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