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少女的心凉到谷底。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她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像是受尽委屈后仅剩的倔强,她同这份倔强作伴,仿佛这是她最后的铠甲。
“一一,我知道你性格倔强,你心里只有晚音,所以我也不强求你能接受玉梅,但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你就别跟玉梅生气了,行不行?爸爸就只有这一个家了,你哥哥和妹妹还都需要玉梅照顾,你也不希望拆散爸爸的家,对不对?”白清晖打起了感情牌,殊不知每一句话都在刺激着白意,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在她的心尖放肆挥舞。
家庭?
亏得他还会提起家庭。
当时柳玉梅介入到她的家庭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白意也是一个需要父母关爱的孩子呢?她抢走了林晚音的爱人,也抢走了白意的父亲,那个时候,她怎么就不想想家庭呢?
白意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你都不问问我事情的缘由,就偏袒地站在了她那边。”
“爸爸是相信你的呀,只不过警察那边已经去过家里了,如果追究下去,这个家就散了。一一,你别和玉梅计较,她性子急,说话口无遮拦,但是人不坏。你不是想要学费么?这样,你想要多少钱,爸爸补偿给你行不行?”白清晖打心里觉得白意报警的目的是想从柳玉梅这里讨些钱财,于是自认为很大方地开出了一个白意会满意的条件。
白意听到这话的时候,一时间难以理解地失笑了一声,带着蔑意,以及本以为不会有的失落。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个讨债鬼。
是否所有的父亲都是这样?如果说父亲对与他与柳玉梅生下来的妹妹极度宠溺可以理解的话,那为什么对柳玉梅和前夫生下来的哥哥都比对白意这个亲生女儿要好?
仿佛她才是那个与白清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父女一场,也不过如此。
那一刻,白意突然觉得书房的灯光冷清得厉害,仿佛照得人冷到骨子里。而身下的秋千,仿佛只是她一个人固执守护的回忆一样,每想起一次就挨一个巴掌。
“您自始至终都没有问问我伤得怎么样。”肋骨处传来一阵疼痛,白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白清晖似乎才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你怎么样?”
“没什么事,就是裂了根肋骨。”白意淡淡道。
“玉梅弄的?应该不会的,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气,是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吧?爸爸给你转点营养费吧?”没等白意说话,白清晖便自顾自地找好了借口。
“不用了,我已经成年,您不用再对我支付任何抚养费。况且,在我成年之前,您也没有支付过,不是么?”白意的声音很轻,每一句话都带着刺,让电话那头的白清晖哑口无言。
白清晖:“一一……我……”
白意没说话,像是一个看到猎物上钩的农夫,她不急着将猎物一招毙命,而是在一旁看着,看猎物如何挣扎,如何逃脱,看白清晖如何说出一个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白清晖终究是没说出任何辩解的话。也不知道之前那些话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还是怎么,这次,白意终于将他那披着虚伪外衣的关心一句击破,白清晖的自私和冷血昭然若揭,无处遁形。
“您别再联系我了,如果是因为柳玉梅的事情,更不要联系我,妈妈一定也会不开心。”白意的手无处安放,在病号服的口袋里摸索着,摸到一个小巧的东西,她拿出来,是刚刚韩凇给她的祛疤膏。
看,连一个陌生人都比自己的父亲要关心自己。
“一一……那警察那边……”白清晖也觉得这事难以启齿,想来打这个电话也是带着任务的,没完成任务,他怎么好和柳玉梅交代。
“我会撤销报案的,父女一场,不会让您难做。”遮羞布被扯了下来,白意说话也不再讲究任何情面,她只想赶快结束通话。
她不想再和这家人扯上任何关系。
“行,那你有事再跟我联系。”白清晖的声音有些苦涩。
“不会了,您保重身体。”说完,白意毫不留恋地挂掉了电话。自始至终,她的父亲都没有站在她这一边,而她也固执地没有喊他一声“爸爸”。
白意把病号服的袖子卷上去,看着手臂上的伤痕,那一夜的疼痛与屈辱又浮现在脑海中。
前段时间,导师告诉她,舞蹈学院和国外知名舞蹈院校有交换生名额,如果表现优秀的话还可以直接保研,学院很看好白意,她的基本功扎实,表现力强,专业能力也没得说,在舞蹈学院出类拔萃,导师也有意把这个名额留给她。
白意想争取这个机会,可昂贵的出国费用让她犹豫了。
从上大学起,白意就一直在做兼职,除去上课、练功和睡觉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做兼职,可是赚的钱除去学费和生活费外,还要偿还前几年欠下的债,要攒够出国的钱可以说遥遥无期。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无奈之下,给父亲白清晖打了电话。
自从白清晖和林晚音离婚后,父女二人很少联系。白意一直跟随林晚音生活,原本白清晖理应每个月支付白意的抚养费,直至她成年。
可白清晖一分钱都没有给过白意。
白意初中的时候,林晚音因病过世,她在林晚音好友的帮助下读完了高中,而他这个父亲从未出现过,自始至终都没有尽到过做父亲应尽的责任。
所以白意想和白清晖索要原本就属于她的那些钱,这件事情被柳玉梅知道后,柳玉梅便设计让白意去白清晖家中住几天,顺便商讨学费的事情。
白意原本不想来白清晖的家里,只是之前柳玉梅打电话时说白清晖很想她,念在父女一场的份上,才答应周末去白清晖家住两天。
白意同柳玉梅没怎么相处过,只是对她的印象一直不好。父母离婚的时候,林晚音只说是夫妻性格不合,一直到林晚音去世后,她的好友们看不下去,才透露出白清晖婚内出轨的事情。
白意半信半疑,但一切都在见到那个名义上的“妹妹”的一刻,心中有了结果。
那个女孩比她小一岁,准确来说是五个月,眉眼和白清晖如出一辙,一样细长内双的丹凤眼。
也就是说,在林晚音怀胎五个月的时候,白清晖就和柳玉梅搞在了一起。
白清晖在家的时候,柳玉梅对白意处处温柔细心,俨然一副慈爱的长辈模样。
就在第二天晚上,白清晖有应酬,柳玉梅和儿子郑言、女儿白倩三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白意自知和这三人没什么话说,便一直在房间里复习期末的功课。
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即便是冬天,室内温度也有二十几度。白意穿了一条丝质的长裙,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
期间去倒水的时候,路过客厅,柳玉梅和白倩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走过来,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白意没有理会,走到厨房倒完水后正欲转身回房间,郑言突然从旁边出现,一手揽住她的腰,“都说跳舞的人身子软……”
白意惊吓之余一下子猛然从他身旁弹开,顺手将那杯水尽数泼在了郑言脸上,“你要做什么?”
水温不算滚烫,但也足以让郑言的脸颊泛红,他毫不介意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舔了舔嘴角,随后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做……”后面的字他没发出声音,但白意明明白白地看到他张了张口,做了一个口型。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