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抓了两下空气,“诶?我车钥匙呢?!”
“改天让刘助理送来,放心,人还在你这,不会赖账。”说完出了门。
韩凇没离开医院,而是去了楼上的vip病房。
病房内,一个老人坐在床边,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身型纤瘦单薄,发丝斑白,但被整理得一丝不苟,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美人,而眼角眉梢透出的英气显得整个人干脆利落。
韩凇敲了敲门,老人闻声望向门口,看清来人的模样后,面色温和了些,“你来啦。”
“嗯,路过这边,过来看看您。”韩凇走到病床边坐下,侧目看着老人。这是他的奶奶,韩凇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爷爷走得早,近几年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前阵子总觉得呼吸不顺畅,一直拖着不肯来医院,直到来医院检查时才发现是心衰。
这病没什么治愈的方法,只能靠静养。所以这段时间老太太一直在医院休养,尽管这个私人医院有最好的医生和设备,但这些物质上的条件于老人来说都是身外之物。不在子女身边,老人还是常常觉得孤独。
精明能干了大半辈子,到最后不过是希望能和儿孙在一起吃普通的一粥一饭。
韩凇:“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比之前好多了,我一个老太太,多活一天都很满足。”老人倒是想得开,到了这个年龄,也看开了生老病死,人活一世,终要归于虚无。
韩凇也明白,他没说什么祝您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的话,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无须回避,也无法回避,倒不如坦然面对。
韩凇握了握老人的手,老太太的皮肤上有了不少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如果身体恢复得好的话,过些日子回老宅吧。”
“难得你还惦记我,从小就数你最细心。”老人笑了笑,眼角眉梢皆是慈爱,“花有开谢,树有荣枯。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你们工作忙,不用分心照顾我。”
没聊几句,韩凇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老人知道他这段时间事物多,便也没多留他,“你去忙吧,不用操心我。”
韩凇:“好,那我先走了,您照顾好自己。”
奶奶:“放心吧。”
说完,韩凇起身欲离开,老人看着刚刚韩凇坐过的位置旁落下了小小的一管药,便拿起来喊住他,“阿凇,你的东西。”
韩凇步子快,听到老人的声音时已经出了病房,摸了摸口袋,已经空空如也,又快步折返回来。
见老人手里拿着的正是他刚刚从李然那里讨来的祛疤药,“还好被您捡到了,好不容易才讨来的一管。”
“你生病了吗?”老太太面色有些担忧。
韩凇愣怔,搪塞着,“一个朋友。”
他的一点点不自然都被老人看在眼里,老太太伸手把药膏递给他,嘱咐着,“事缓则圆,不要急。”
韩凇闻言,对上老人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眼神通透。
他点点头,接过药膏装回到口袋里,匆匆离开了。
本想把药膏交给白意再回公司,奈何刘助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人,韩凇拿出手机刘助理回了个电话,公司还有不少工作要处理,便匆匆离开了。
白意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天边的云霞透着红,四周像是镶上了金边,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整个房间也变得红彤彤的,透着暖意。
白意缓了缓神,随后从枕头旁摸出手机,想跟别人交代些什么,却也没记住什么电话号码。
她点开微信,登陆了自己的账号,密密麻麻的一些消息涌进来,她大概扫了一眼,导师于老师熟悉的风景头像穿插在一众年轻人的自拍中,【今天怎么没来上大课?】
她拿起手机给于老师回了条微信,【老师,抱歉,昨天晚上出了些意外,受了点伤,没来得及跟您请假。】
没多会,于老师的语音电话打了进来,听筒里传来舞蹈排练的声音,众人的步伐节奏很整齐,于老师声音爽朗又急切,“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于老师,我还好,您别担心,只不过可能要休养一阵子,这段时间都不太好跳舞了。”
于老师是内行,一听便知道这伤不简单,“伤到哪里了?”
“肋骨骨裂,不过不严重的。”说是这么说,白意的声音虚弱至极,一听便知道伤得不轻。
“怎么弄的?”听到关门声,听筒里排练的声音小了一些,想来是于老师换了个安静的地方讲电话。
“交通事故。”白意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出的事故,关于淤痕,她一概不提。
那就像是一件极为屈辱的事情,她不愿让别人知道。
“你现在正是状态好的时候,要好好休养,国外交流的事情近期可能就会有文件下来,如果想去的话,要提前准备。”于老师事无巨细地叮嘱着。
“老师,我……能不去吗?”白意试探地询问。
她当然是想去国外交流的,那是万里挑一的机会,能被选中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可若不是因为交流,她也不会为了学费而回家,如果没有回家,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人人都想往高处走,可那条路太难走,即便自己已经有足够的专业能力,但总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制约着自己。
她已经很努力了,比别人更加刻苦,闲散的时间除了排练就是做兼职,可面对出国高额的费用,依旧是凤毛麟角。
于老师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动摇,“你有其他想法吗?”
“……没,就是担心自己的伤会影响选拔。”白意知道于老师一直看好自己,有机会总是先留给她,而她也不负所望,每次都能把演出完成地漂漂亮亮。
可这次不一样,她一直觉得,跳舞这件事情只要自己用心,比别人努力,总能做得比其他人好。但是赚钱不同,她一个人做再多的兼职,也凑不够那么一大笔出国的费用。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很无助,是一种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无力的感觉,也是第一次发现,不论自己怎样努力,目标总是遥不可及。
于老师安慰道,“你的实力学校领导都看在眼里,专心养伤,别想太多。离选拔还有一段时间,你没问题的。”
话已至此,白意只好先应下。
挂掉电话后,白意躺在病床上翻看着微信,一条一条地回复消息。大多是学校的同学询问状况,她象征性地回复了几条,大约是双手举着手机的时间太长,肋骨处传来阵痛。
她放下手机,双眼放空,思考着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办法。
从现在的病情看来,短时间内演出和代课没什么希望了。不光是赚不来多余的钱用来出国,恐怕连这段时间的生活费都不够。
更别提这些日子的住院费了。韩凇只是好心救了她,可他并非肇事者,也不是无私的慈善家,没有义务承担她的治疗费用。
他能救她,帮她垫付费用,白意就已经很感激了。
想到这,白意又犯了愁。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些医药费和请护工的费用,是她欠他的,不论怎样,总该还的。
手机在枕头下面震动个不停,是师姐宋伊然的电话,上次演出过后,于老师又给两人安排了双人舞,想来是找不到她了。白意接起电话,“师姐。”
“小意,怎么没回我微信呢?这两天去你宿舍找你你都没在,你去哪儿啦?”宋伊然的声音清脆好听,总是充满元气,让人听完都觉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师姐,我昨天受了点伤,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白意交代着自己的伤情。
“你受伤了?严重吗?现在在哪?我这就过去。”说着,宋伊然放下手里的事情,打算出门去找白意。
“别,不用,没什么大事,你学业忙,不用过来。”白意连忙拒绝着。
如果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该有多狼狈。
宋伊然:“那你伤得重不重?”
白意:“还好,就是要耽误排练了。”
“不用担心啦,等你康复之后我们再一起练,你好好休养,需要帮忙就跟我说。”宋伊然仗义说道。
“谢谢师姐。”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白意小心地询问着,”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不用出门就能做的兼职?“
“不出门就能做的兼职……这我还真不清楚,不然你先下载一个招聘网站看看?上面应该会有吧。”宋伊然家境不错,在找兼职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不过听说周围的同学都在招聘网站上看工作信息,于是就推荐给了白意。
“对哦,谢谢师姐。”白意默默记下招聘软件的名字。
宋伊然:“别客气啦,对了,于老师和你说过出国交流的事情了吗?”
白意:“说过了。”
“我认识一个人,最近在做一个慈善机构,资助在校大学生的,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帮你打听一下。”宋伊然想起之前自己的某个富二代追求者总是花很多钱给她买名牌包和奢侈品,她随口提了一句“不如做慈善”,没想到那人竟然真的去做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宋伊然对这个富二代有了很大的改观。
“那麻烦师姐了。”白意没拒绝,她确实快走投无路,就差去借贷款了。
宋伊然:“好啦,你好好养伤,等你回来。”
挂掉电话后,白意的伤口处隐隐作痛,护工拿来晚饭,吃完没多会儿白意又睡去了。
这段时间,白意几乎都在卧床休息,偶尔和宋伊然聊聊天,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放空的。
民警又来过一次医院了解案情,白意强忍着内心的不适,很配合地把事情发生的经过讲了一遍又一遍。殊不知,每一次都像是把将要痊愈的伤口扒开来给别人看,痛苦至极,可一想到不久之后,坏人将得到应有的惩罚,心中像是有了一种执念,就这样坚持下来了。
这些日子,韩凇的工作也很忙,手上有好几个项目要跟进,又去南市出了趟差,回来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之后了。
虽说是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但两人谁也没有联系谁。似乎交换电话号码只是一种常规的社交礼仪,而一旦真的联系对方了,那么这种关系就会变得难以名状。
至少白意是这样想的。
这天,白意想起和宋伊然提起的兼职的事情,她下载了招聘软件,大致看了一下兼职招聘信息,线上发了几个问题,对方回复的兼职大多是网络直播或者刷单,貌似都不怎么靠谱,于是把手机放到一旁,思忖着该怎么去赚一些生活费。
白意的手机和韩凇手里的那一个登陆的是同一个ID,所以她下载的软件,韩凇那边也同步下载了。
彼时,梁辰正在韩凇办公室商量慈善机构项目,突然打了个喷嚏,“凇哥,你办公室是不是漏风?我怎么觉得我感冒了呢。”
韩凇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看着手机屏幕上多出来的一个招聘软件,若有所思,“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