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句话哪儿又戳到了楼珈不爽的点。
楼珈:“哼,你是眼光不好,连宋知章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吃得下。”
沈今朝替自己反驳:“是他太会骗人了。”
楼珈:“是吗,那我怎么第一次见他就觉得倒胃口,不像你,一直追着他喊哥哥。”
沈今朝急了:“你别说了。”
楼珈来劲了:“怎么不能说,听不得我说你宋哥哥不好?”
沈今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楼珈:“我不知道。”
沈今朝委屈:“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楼珈又被夸舒服了,懒洋洋道:“人家不聪明呢,小郡主是什么意思,得清清楚楚讲给我,我才能知道。”
沈今朝:“你不要再提我以前被宋知章骗时做的蠢事了,我听了会很难过。”
若是以往,楼珈必会回“你难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次,他却注意到了对方黯淡的眉眼。
欺负人的乐趣骤减,楼珈:“真的这么难过?”
沈今朝:“嗯。”
楼珈:“为什么?”
沈今朝:“什么?”
楼珈不解:“我不是都帮你杀了他吗,骗你的人已经进了阴曹地府,还有什么好伤心的?”
沈今朝:“可是往昔相伴的时光是真的,交付的情意也是真的,即便没有男女之情,我也一直以为,我们是有兄妹之情的。”
楼珈冷笑:“作茧自缚。”
沈今朝不反驳。
楼珈:“你对他什么都是真的,那我杀他,岂不是惹你伤心了?”
沈今朝被问住了。
楼珈的手无声无息落到她的脖颈:“若是如此,那我现在送你去跟他见面,可好?”
沈今朝心脏被无形的大手用力捏紧,连忙否认:“不好,不好,我没有为他伤心,楼珈,我只是在为自己看错人难过罢了。”
两人对视。
一阵脚步声传来。
楼珈极为自然地将手移到了肩膀处,似在帮沈今朝整理衣物。
小朱:“可算找着你们了,小翠,你怎么将沈姑娘带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楼珈恢复温婉恬静的模样,连声音都伪装得没有丝毫破绽:“沈姑娘嫌外边热,所以我特意带她来这边乘凉。”
小朱:“最近天气是热起来了,赶巧儿小姐得了几盘冰镇荔枝,特意嘱托我来寻沈姑娘一起用呢。”
楼珈浅笑:“小姐真是喜欢沈姑娘。”
说着,还瞥了沈今朝一眼。
沈今朝选择装死。
小朱:“可不是呢,小姐最爱吃荔枝,往常只有最受宠的……沈姑娘,我家小姐对您真真是一见如故。”
沈今朝:“范姑娘抬爱了。”
小朱:“有些话,当着外人面不好说,但眼下都是姊妹,沈姑娘,听我一句劝,休了你那所谓的夫君吧,贺副官为人公正,品性贤良,他都说自家师弟为人刻薄歹毒,想来此人必是品行不端,你跟着他,定是会受磋磨的。不若跟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对内人向来大方,虽不是男子,但有些滋味儿,只有女子更了解女子……”
沈今朝红着脸打断小朱:“姐姐,你别再说了。”
小朱笑弯了眼:“都是姊妹,沈姑娘还害羞了。”
沈今朝偷偷看了眼楼珈,楼珈皮笑肉不笑地回视。
“是啊,沈姑娘怎么还害羞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还是,你就那么舍不得你的恶毒丈夫?”
楼珈额外加重咬了“恶毒丈夫”几字。
沈今朝:“他不恶毒的,品行也好,待我也很好。”
小朱摇摇头:“好好,你们过得幸福就好。”
大有不解尊重祝福锁死的意思。
沈今朝:“……嗯。”
再看楼珈,却是勾起了嘴角,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
好似偷了腥的狐狸,大尾巴在身后摇。
要多夸夸他。
沈今朝冥冥中领悟到了什么跟楼珈相处的诀窍。
这个人出乎意料地很吃这套。
听雨阁,琴音婉转,莺歌漫舞。
沈今朝推却了范琳琅指给她的几个美貌少男,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沈姑娘,吃这个~”
楼珈低眉顺眼地将剥好的荔枝送到沈今朝嘴边。
沈今朝:“不用了,姐姐,我自己剥就好。”
楼珈:“沈姑娘可是嫌弃奴家手不干净?”
刚刚被沈今朝拒绝的一个绿衣少男,此刻也剥好了荔枝,有样学样送到沈今朝唇畔,眼波流转,声音柔媚:“沈姑娘,奴家刚刚净过手~”
沈今朝被一左一右包围,如坐针毡:“你们吃吧,我想吃会自己剥的。”
绿衣少男却没被这软绵绵的拒绝击退,得寸进尺地想往沈今朝身上倚:“姑娘说笑了,这些荔枝是小姐赐给您的,奴们岂有资格,只盼着姑娘莫要嫌弃奴家卑贱,辜负了这上好的荔枝和小姐的美意。”
沈今朝下意识往楼珈身侧躲避,求助地看着他。
楼珈看了看二人隔着衣袖紧攥的手,又看了看软若无骨的绿衣少男,眼神变冷:“沈姑娘刚刚不是已经让你滚了,还眼巴巴凑在这里做什么?”
绿衣少男瞪大眼睛:“沈姑娘何时让我滚了!”
楼珈嗤笑,忽地低下头亲了沈今朝侧脸一下,柔柔撒娇:“沈姑娘,奴家不想看到这个人,你让他滚好不好?”
沈今朝被亲懵了,捂住自己的侧脸,飞速眨眼。
楼珈又拉拉她的袖子:“好不好嘛~”
他凑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道:“小郡主。”
沈今朝:“嗯。”
绿衣少男脸都要气得比衣服还绿了,本来还想做出可怜的模样讨沈今朝怜惜,却不想对方低着头看都不看自己,只得七扭八扭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真是受不了城主府了,不是断袖就是磨镜,白白糟蹋了他这人比花娇还喜欢女子的男郎!
他一走,楼珈笑得更开心,无形的尾巴又开始摇啊摇。
“沈姑娘,吃~”
沈今朝没再拒绝,伸手想接过荔枝,对方却又移开了。
楼珈:“奴家喂姑娘。”
沈今朝:“不……”
楼珈:“嗯?”
沈今朝:“……谢谢。”
局促地从楼珈指间咬走荔枝,明明没有碰到,却仿佛依旧肌肤相亲。
沈今朝鹌鹑似的咀嚼完,正要吐出核,楼珈纤细冰冷的手又凑到了她的嘴边。
“沈姑娘,吐这儿。”
沈今朝差点把荔枝核直接咽下去,好一阵咳嗽,楼珈顺势搂住她,素手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像母亲在哄自己的孩子:“慢点儿,慢点,沈姑娘,别急。”
远处的范琳琅从杯盏中抬头,看见这一幕,勾了勾唇角:“也不是真就一点也不喜欢女子嘛~”
小朱为她送上剥好的荔枝:“约莫只是把小翠当姐姐亲近,这位沈姑娘,和奴家小妹性子很像。”
范琳琅含过荔枝:“可我看小翠的眼神不像是拿她当妹妹呢。”
小朱瞬间跪下:“小姐,小翠绝不敢觊觎您看上的人!”
范琳琅笑出声:“小朱,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沈岁岁已经拒绝我了,我也不是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人,既是已经无关的人,小翠若喜欢,自是可以争取。还是说在你看来,我跟范京那草包一样喜欢圈地?”
小朱松了口气:“奴婢狭隘了,小姐勿怪。”
范琳琅:“哼,罢了,这世间能懂我的,大概也只有贺哥哥了,他虽遗憾生作了男儿,却比你们这些女娘更懂我的心呢。”
小朱笑着回道:“贺公子芝兰玉树,与小姐心有灵犀,郎才女貌。”
范琳琅叹了口气:“可惜贺哥哥受了伤,还伤到了脸,不愿让我瞧见他不堪的模样,不然今日的荔枝就能邀他一道品尝了。”
小朱:“小姐放心,送去贺公子府上的荔枝不比席间的差,贺公子自会明白您待他的心意。”
贺府,书房。
贺清秋刚刚写完信,告知友人自己的困境,请对方前来相助。
放飞信鸽后,他才让候在院外的侍女进屋。
侍女从铺满冰块的食盒中取出一盘荔枝,粒大饱满,色泽红艳,令人食指大动。
“大人,这是范小姐特意为您送来的,还嘱托您注意身子。”
贺清秋:“不必了,将这荔枝送去给沈姑娘尝尝吧。”
侍女没了动静。
贺清秋抬头:“还有事?”
侍女唰地跪下,面如土色:“贺大人恕罪,沈姑娘几个时辰前已经被范姑娘接到城主府去了。”
贺清秋执笔的动作一顿。
“几个时辰前的事,你们现在才告诉我?”
侍女将头撞得砰砰作响:“求大人恕罪,是范姑娘说您伤势过重,需要静养,不许我们打扰您,这才没能及时禀报消息。”
贺清秋淡淡讽笑:“我竟不知,我这贺府何时姓了范。”
侍女无言以对,只能苦涩地继续磕头。
“罢了,别磕了,待会儿该弄的地上都是血。”
侍女心头一喜,如蒙大赦,正要起身谢恩,耳边又响起男人朗润的声音。
“拖下去,廷杖一百,让府里的下人都看看,究竟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是。”
侍卫立刻将侍女押走。
侍女大声挣扎:“大人,贺大人,奴婢知错了,饶奴婢一命!饶奴婢一命!”
贺清秋吐出一口气,招了招手:“停。”
侍卫停下脚步,侍女哭得涕泗横流,眼中却因为男人的话又带上希冀。
贺清秋颇有兴味地观赏着她脸上的希冀,勾勾唇:“这般聒噪,把舌头也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