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骗局

韩矜一脸不耐烦,推开他道:“你半夜把脑子哭坏了?没醒就回去睡,别在这里发癫。”

“你怎么一点不知道着急?”苏黎一把拉住他:“殿下现在夜夜都召他侍寝,再不想办法,明日他得把我们都赶出府去。”

韩矜:“还有这等好事?”

“你你你,你简直油盐不进!”苏黎一脸恨铁不成钢:“他马上就要和殿下一起去江南治水了,一去就得大半年,等他回来,我们都得被他踩在脚底下!”

“治水?”这话让韩矜有了点反应:“去哪治?”

苏黎对后院众人的信息了如指掌,为了刺激韩矜,一口笃定道:“鄂州!”

第二条鱼儿比章寺瑾想象中来得更快些。次日他刚回到住处,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韩矜和苏黎不同,对他尚有三分礼遇,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在下韩氏韩矜,表字子今,不请自来,望章兄见谅。”

对方素衣布靴,穿着简朴,一举一动一见便是出自大家,样貌到与章寺瑾记忆中大差不差。

他对韩矜的来意心知肚明,推开房门,颇有些请君入瓮的架势。

“子今兄不必多礼,你我平辈相称,唤我怀瑜便是。”

韩矜倒是急切,没多推脱就进了屋。

“怀瑜兄名冠京城,在下早有耳闻,我久居府内,竟不知怀瑜兄也来了此地。恕在下冒昧一问,可是……形势所逼?”

章寺瑾正准备煮茶,闻言手一抖,水洒了一桌子。他却并未擦拭,而是轻轻把壶放下,神色落寞无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子今兄,这府里,能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呢。”

神色痛苦,眸光灰败,好像严如玉真的给了他好大的苦吃。

韩矜顿时捶胸顿足。

“没想到以怀瑜兄的家世也……唉,这女魔头,天下苦之久矣。”

“怀瑜兄,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是因听说公主殿下欲往鄂州治水,不知可有此事?”

章寺瑾一听这事,立刻愁眉苦脸。

“没想到此事连子今兄也知道了。殿下那日朝堂上大发雷霆惩治杨尚书,回来便摔了一屋子的东西,痛斥杨尚书废物,还说自己亲自去治水都比他强。”

“什么?”韩矜震惊道:“她竟要亲自去治水?”

“何止呢?“章寺瑾夸张道:“她还说,工部都是一群饭桶,连水都治不好。治水哪用得上花银子,只需将泥土垒高了,把水堵住便是。”

“泥土?!”韩矜直接拍案而起:“她可见过洪水什么样子?泥土垒墙,半刻钟都不用,便可冲毁。”

“在下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章寺瑾如同找到知音一般,拉着韩矜的手道:“可殿下说,蠢蛋!泥土不行就用沙子,沙子不行就用石头,总之,只要这墙够高,黄河我也能拦下来,长江算个屁啊!”

韩矜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拿石墙去堵水,亏她想得出来!大禹治水她都没听过吗?堵不如疏,疏不如引啊!她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知道,她……她治什么水!这不是胡闹吗!”

韩矜急忙拉住章寺瑾道:“怀瑜兄,如今也只有你能劝她几句,万万不可让她如此胡来啊!”

章寺瑾却摇头叹道:

“此事怎可能是我说了算?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的脾气,我已苦苦劝她多次,只是……唉……”

“难道就让她这么乱来?鄂州一带,那可是数万户人家,数万亩耕地啊!”

二人又是一番唉声叹气。

章寺瑾时刻关注着他的表情,见时机差不多,话锋一转。

“说起来,倒是有个能插手此事的机会,只是……”

“怀瑜兄直言便是,”韩矜急忙道:“家父于长江治水三十余年,留下书籍无数,在下不才,只略通一二,若能帮的上怀瑜兄,在下义不容辞。”

章寺瑾犹豫再三,才说道:“我方才说过,殿下前几日在朝堂上怒骂杨尚书。其实殿下当时还定下了期限,让杨尚书三日后拿账本来公主府对账,来算出他到底是否贪墨。”

“算起来,就在明日。”

“竟有此事?”韩矜道:“可是,这又如何能拦住她治水呢?”

“子衿兄有所不知,”章寺瑾继续道:“殿下当天回来时便与我说,她虽然能治水,但却不懂蠢材治水,自然也不知杨尚书治水的开销营算,到底是真实还是虚报的。”

“怀瑜兄的意思是……”

章寺瑾看着韩矜,郑重道:“此时殿下正需一个能看得懂工部账册的人,来治杨方寄的罪。倘若子今兄若能助殿下完成此事,便可以此为由让殿下带你去鄂州,届时我们也可再做筹谋。”

韩矜却并未直接答应,犹疑片刻道:“怀瑜兄,并非在下推脱,而是……因我入府时家父为护我触柱而亡,自我入府后,公主就说我那院子晦气,再也没见过我。恐怕即便见了公主,她也不会将此事交予我。”

章寺瑾心中暗想,她等你等得都快急死了。但面上却再度展露愁容,沉思片刻道:

“殿下如今对我还算有几分优待,不如今晚由在下引荐一番,即便不成,有我从中斡旋,也不至于让殿下降罪于你。”

韩矜忙起身道:“怀瑜兄高义,在下替鄂州的百姓感念怀瑜兄救命之恩,请受在下一拜。”

说着躬身便拜。

“万万不可!”

章寺瑾急忙拦住他,侧身躲开这一礼。心中暗自感慨,这一拜,该当敬给你心里最不待见的女魔头公主才对。

女魔头严如玉此时正在含香殿,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在身兼数职的章寺瑾为她招聘特殊人才时,作为大靖朝长公主集团CEO,她也没法闲着。

她在看公主府的营收财报。

不得不说严如玉作为一个公主,财产异常丰厚。先不说堪比半个皇宫的公主府,单是食邑便有实封万户。再加上人情往来,宫中赏赐,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然而也只能敌大靖这个国。大靖朝的真实情况和上朝时的海晏河清完全相反,可以说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百姓因沉重的赋税已经不堪重负,但朝廷的王公贵族依然饮鸩止渴,国库钱不够就增税增徭役,一旦起义就暴力镇压。

可即便如此情况,整个朝廷都好像被蒙上眼睛一般,沉醉在京城繁华的海市蜃楼里,没人敢,也没人想去触碰可怕的现实,好像就等着这座金纸堆起来的繁华大楼一夜崩塌,大家一起埋进去,全都玩完。

这些残酷的现实,从公主府的账本上就能看出来。万户的收成,近年来一年不如一年,断崖下跌。

简而言之,她没钱了。

其实就算田税不足,维持公主府的日常开销还是没问题的。

但问题是,她需要发展她的“长公主集团”。

无论是章寺瑾正在训练的五百府兵,还是迫在眉睫的长江治水,都需要她有足够的财力支撑,那这些田租,就远远不够看了。

她敲着自制的炭笔,计算着人力,武装的各项花费。短时间内还可以支撑,但两三个月以后,就不一定了。

得想个办法赚钱,最好是能赚这些京城花天酒地的贪官的钱。

她脑子里倒是有几个主意,但问题是,不能以长公主的名义做这件事。否则就算众人因为忌惮她乖乖把钱送来,也会因太过显眼提前暴露自己的目的。

她没忘记,京城至少还藏着两股她不清楚的势力。

也许是用脑过度,或是刚穿越身体不融合,她近日总是觉得忽然头痛,不由揉了揉额角。

她刚一皱眉,芳菲便注意到,上前为她按了按脑袋,说道:“殿下可是又头痛了?太医开的醒脑汤方子还在,老奴去给殿下熬一碗吧。”

严如玉警惕起来。

原身竟然会经常头痛吗?

她没有直接问芳菲,上次对她说记性差已是冒险,如今忘记头痛这么重要的事,她怕引起怀疑,于是装作不屑道:

“太医那方子没用,喝了还是疼。”

“总能缓缓。”芳菲道:“上次白姑娘开的方子也在,不如给殿下熬她的醒神汤呢?”

白姑娘又是谁?

原著里好像没有姓白的。

但她依旧不想引起芳菲的怀疑,便跳过了白姑娘一事,说道:“姑姑给我按一按便好多了。”

“说起来,我这头风也许多时日没犯过了,今日不知怎么,又开始疼了起来。”

“殿下是不是想陛下了?”

陛下?

跟小皇帝有什么关系?

芳菲接着道:“先前殿下头疼,多半是太久没见陛下,手足情深,思念成疾。”

公主府离皇宫就不到半刻钟,这也能思念成疾?

严如玉不信,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那天在皇宫中的一举一动。

小皇帝下朝便拉着她玩玲珑灯,拆了又安上,没什么特殊的……

不对,临走时,他说了一句话。

“每隔十五日,一定要来看我。”

严如玉蓦然睁开眼睛。

这会跟她的头疼有关吗?可她已经去看过皇帝了,为什么还会头疼呢?两人间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仪式吗!

芳菲被她吓了一跳,忙问道:“公主怎么了?可是老奴用力太过?”

严如玉问道:“姑姑,我前几日上朝那次,距我上一次进宫看皇帝,是什么时候?”

芳菲想了想道:“殿下是回京那日去看的陛下,算起来……是十五日。”

绝不是巧合。

原身应当是算好了上朝的时间,掐着十五日的点回来的。

只是到底是因为跟皇帝定下了约定,还是因为她的头痛,就不得而知了。

正在她沉思之际,外面忽而传来一声传报。

“殿下,章公子带着韩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