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挑衅

含香殿里,严如玉和章寺瑾正下棋。

严如玉捻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她棋艺不精,只能说是会走,这盘棋仅下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大势已去。

“不下了,下不过你。”她直接把棋子一扔:“这都多久了,苏黎怎么还不来?”

“殿下临时召见,苏公子必然盛装出行。”章寺瑾看了一眼刻钟:“在下估计,大抵还要半个时辰。”

“天呐!”严如玉一脸崩溃:“他是要把家搬来吗?”

章寺瑾默默收棋,笑道:“围棋修性,殿下还该多练练才是。”

严如玉不是不爱下棋,是不想总输。但空等着终归无聊,她又拿起棋子道:

“围棋太难,我们来下五子棋吧。”

五子棋规则简单,严如玉简单说了几句,章寺瑾立刻便能上手。本以为是孩童开蒙的游戏,下了几回合,他却发现有些趣味,二人便你来我往地战了起来。

正当严如玉发现一步好棋,便要做活四子时,芳菲敲门道:“殿下,苏公子到了。”

“正事要紧,我们择日再战。”

章寺瑾立刻把棋收了起来。

严如玉马上便要赢棋,气得咬牙。

“你故意的,我就要赢了!”

然而苏黎的脚步声已从外面传来。章寺瑾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在她目瞪口呆的眼光下,松了松内襟的衣带,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殿下。”

苏黎人还未至,先闻其声。但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娇软的声线立刻就变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寺瑾一袭白衣,不施粉黛,头发松松垮垮只用一条发带束着,却丝毫不输盛装准备的苏黎。

他睁大无辜的桃花眼,讶异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没规矩的东西,争宠也要有个限度,殿下是召我来侍寝,碍事的人有点眼力,自个儿请回吧!”

“没错,殿下是召了苏公子。”章寺瑾被他指着鼻子骂,却丝毫没生气,悠然起身。

“但是你可知,是我让殿下召你过来的?”

他一动作,胸口的肌肤若隐若现,一副佞臣的模样被他拿捏得十成十。

“你让殿下召我过来?”苏黎一脸不可置信,立刻看向严如玉。

严如玉由于演技不堪,扶额低头,直接默认。

“你……你……”

苏黎脸色涨红,浑身颤抖地指着章寺瑾,气得说不出话。

章寺瑾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他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柄纸扇,在手里摇啊摇的,笑眯眯地对他点头。

“正是在下。”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苏黎怒声质问。

“哦,没什么。”章寺瑾唰地一声收起折扇,背过手,云淡风轻道:“就是想试试,殿下会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还有,一想到我在殿下面前提一句,苏公子便要对着镜子敷一个时辰的粉,穿一个时辰的衣,我便开心得不得了。”

“章、寺、瑾!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才敷一个时辰的粉,你全家都要敷一个时辰的粉!本宫天生丽质,这种脏东西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会用!”

章寺瑾没想到他的重点居然是这个,一时差点不知如何接话。

好在严如玉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立刻祸水东引。

“殿下见苏公子这副样子也觉得开心,是吗?”

严如玉不必抬头也能感受到苏黎幽怨的目光。

她扶着额头憋笑,甚至都有些于心不忍,摆摆手说道:“你高兴便好。”

“我当然高兴,”章寺瑾点头道:“唉,苏公子这一遭,能博我与殿下一笑,也算是有点用处。”

“行了,夜已深了,苏公子早回吧。莫要扰了我与殿下休息。”

章寺瑾料定他说完此话,苏黎盛怒之下会直接愤然离场。

可他没想到的是,苏黎居然被气哭了。

他狠狠一吸鼻子,放出最后一句狠话。

“章寺瑾,今日之仇,本宫记下了!来日方长,本宫翻身之日,定当百倍奉还!”

他抽出头上的簪子,狠狠摔在地上,可惜是只金的,没摔碎。

见状他又上前一步,狠狠踩了两脚,又狠狠瞪了章寺瑾一眼,“含恨”离去。

他一离开,严如玉就忍不住了,抖着肩膀笑出了声。

她起身去把那只可怜的簪子捡起来,竟是支纯金的藤萝牡丹簪。

“生气就生气,跟簪子较什么劲呢。”

章寺瑾也忍俊不禁,他也没想到居然能把人给气哭,某种程度上,这位苏公子也堪称是位妙人。

虽然有些许出入,但计划的第一步已然完成。

他摇了摇纸扇道:“接下来,便等鱼儿登门来访了。”

严如玉笑道:“看他今日的架势,登门拜访不太像,登门咬你还有可能。”

章寺瑾无辜眨眼:“鱼儿咬的是饵,在下是那钓鱼之人。”

“章夫子,”严如玉虚眯起眼睛,威胁道:“你可得多多祈祷你这计策能奏效。我今日可是陪你演了一回周幽王,若是韩公子没请来,是要拿你问罪的。”

章寺瑾胸有成竹:“殿下静候消息便是。”

可笑着笑着,他忽而咂摸出些不对味来。

什么叫陪他演了一回周幽王?严如玉是周幽王,那他岂不就是褒姒?

这人真的是,不过收了她一盘棋,便要从别处讨回来。

次日,严如玉刚用完午膳就出了门。章寺瑾掐着点提前回到住处,煮了一壶茶,盯着漏刻慢慢品起来。

严如玉的出行是临时计划。苏黎是个沉不住气的,听说昨晚回屋子里哭了半宿,早晨便找人去含香殿盯着严如玉的行踪。

他略一思索便知道苏黎想干什么,便让竹清去告知严如玉出门几个时辰,鱼已上钩。

果然,漏刻还未结束,外面便传来吵嚷声。片刻后,“砰”地一声,他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章寺瑾,你给我出来!贱人,我看今日还有谁能来救你!”苏黎带着他的两个小厮,来势汹汹,插着腰站在门口叫骂。

即便听了不止一次,章寺瑾还是对他骂人的词汇略感头疼。无奈道:“苏公子,说你蠢,你还真就不做机灵事。”

“废话什么?司琴司画,把他给我拉出来,狠狠地打!”

章寺瑾却丝毫不慌,慢悠悠地道:“你今日打了我又有何用呢?”

“待殿下回来后,见我受辱,只会更加厌弃于你。届时,苏公子猜猜,殿下对你的惩罚,会比我遭到的打重多少倍呢?”

苏黎抬手制止住二人。就算他再讨厌章寺瑾,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是对的。

可是他心头郁着一股邪火,只想即刻在章寺瑾身上发泄出去,气得直咬牙。

章寺瑾见他收了“杀心”,开始循循善诱起来。

“苏公子,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你对我一无所知,但你在我的眼里,已是一个透明人了。”

“你五年前在画舫上被公主看中,入府就是最受宠的美人。你每日护肤养发,生怕容颜衰老,被公主厌弃,拼尽全身力气讨好殿下,才获得今日的地位。”

他啧啧摇头:“可怜啊可怜,你都不知道殿下为何对我言听计从,又如何能斗赢我呢?”

“少给你自己脸上贴金!”苏黎嘴硬道:“殿下几时对别人言听计从?定是你妖言惑主,不知从哪学来的手段狐媚殿下,才让殿下偏爱于你。”

“哈哈哈……”章寺瑾大笑摇头:“亏你还自称殿下的枕边人,竟连殿下最近要治水都不知。苏黎啊苏黎,你这样的人也配与我为敌?”

“治水?”

苏黎终于聪明了一回,敏锐地抓到关键词。

章寺瑾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苏黎发现不了,还得找其他机会再透露给他。

但脸色却忽而一变,忙用扇子挡住嘴,欲盖弥彰道:

“什么治水?我没说过。”

苏黎好容易抓到线索,岂肯放弃,眼珠一转,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道:“章公子,不是刚才还说我不配与你为敌吗?怎么?殿下对你的喜爱难道全凭你会治水吗?”

“自然不是,”章寺瑾很快收好神色,微微一笑:“是因为我天生丽质,不必花一个时辰敷粉。”

“你……”

苏黎刚要发作,不知想到什么又强行压制下来,绕着弯子套话。

但无论再怎么说,章寺瑾都对治水二字闭口不谈,绝不再提。

见他口风咬死,苏黎忿忿离去,当晚就发动自己所有的人脉,查有关治水的消息。

于是,在“有心之人”的运作下,前日早朝上发生的对话一字不差地传进来苏黎的耳朵里。

苏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原来这个贱人能博得殿下青眼,是因为要去长江治水。

不行不行,万万不能让他得逞。殿下走了三月便多了这么个贱人,若是仔和他一起去江南治水,那驸马就真的要改姓章了!

一定要把这个贱人顶下去!

他是不会治水,但有人会啊。

这个就叫,叫什么来着?

对,结盟!

他要结盟!

次日一早,韩矜刚起来,小厮便过来通报。

“公子,碧花苑的苏公子求见,等了好一会了。”

韩矜眉头深皱。

“苏黎?他抽的什么风?”

“让他进来。”

苏黎一把掀开门帘,见到韩矜的第一句话就是。

“韩矜,我们结盟!干掉章寺瑾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