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还是非讲不可。犹豫了一下之后,我道:“还是你先说,你是怎么来的?”
白素道:“巴西警方通知了法国的国际刑警总部,再转知圭亚那方面。他们借给了我一架直升飞机,给了我一幅地图,我根本不知道你在甚么地方,只是根据口讯,向西南方向飞,在山中找到了一个降落的所在。”
我陡地抬起头来,那一阵阵的鼓声,还自山中传来,我道:“有人和你一起来?”
白素道:“没有,那是我预先制造成的录音带。我扎营的地方很不错,有一道瀑布,你或者到了营地,再和我详细说?”
我想了一会:“我可以一面去,一面对你说!”
白素并没有催我,我们一起走向直升机,那是一架小型军用直升机,相当旧。但尽管旧,在这种蛮荒地方,用处可大得很。人步行,要花上三天五天的途程,它可以在半小时就达到目的地。
白素驾着机,一起飞,我就开始讲述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我讲得十分详细,白素如同往常一样,只是默默地听着。
等到我讲完,直升机也降落在一个小小的山谷之中。那山谷四面环山,有一道相当大的瀑布,直泻而下,注进一道异常湍急的山溪之中,蜿蜒向外流出。山谷之中,全是奇花异草,美丽如同仙境。
在我讲完之后,白素望了我半晌,才道:“事情不能怪你!”
我苦笑了一下:“不怪我,怪谁?”
白素低着头,慢慢地走向一座营帐,我和她并肩向前走着,留意着她的神情。看她的神情,像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我这个问题才好。
到了营帐之前,她才抬起头来:“世上有很多事情——”
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然后强调道:“有很多很多事情,任何人都没有错,任何人都不需要负责,那只是——”她又苦笑了一下,才道:“那只是造化弄人,命运的安排!”
我瞪大了眼,一时之间,实在不明白白素何以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命运的安排”,这种说法,是一种最无可奈何的推诿,实在是不应该出诸白素之口!
虽然我没有出声,但是我那种不以为然的神情,显而易见。白素立时道:“我也不愿意这样说,可是事实上,除了这样说之外,没有别的说法。整件事,没有人出错!”
我道:“有,我们低估了颇普心中对姬娜的恐惧!”
白素道:“是的,但如果我们估计到了这一点,你想想,事情会有甚么不同?还不是一样?颇普一样会逃走,我们一样会在杂货店中等姬娜来,结果,仍和现在一样,不变!”
我眨着眼,答不上来。的确,白素说得对,结果一样。但如果我不是那么心急,等姬娜走进店堂来之后,再和她见面呢?
我随即想到,就算是这样,结果也不会变,总之,我和姬娜已有那么多年没见面,她不可能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一见到了我,就一定当我是陌生人,也一样会转身逃走,我也一样会追上去。那也就是说,结果不变!
不论在事情的经历过程中有着甚么样的变化,总是达致同一的结果,这,除了说是命运的既定安排之外,实在没有甚么别的可说!虽然我绝不愿意这样想,但也没有别的想法可以替代。
白素看到我发怔,说道:“别再去想它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该如何做?”
我道:“当然是找到姬娜在这些年来居住的地方!”
白素道:“她只是指出了一个方向,可能那地方很远!”
我道:“当然可能很远,但是也决计还不到——”
我本来是想说“也决计还不到海边去”的。可是我话讲了一半,就住了口。因为姬娜指出的方向是西南方,自法属圭亚那,指向西南,那可能横越整个南美洲大陆,才到达海边。
当然,姬娜指出的方向,不可能那么远,但是一直向西南去,是南美洲的腹地,天知道那是在甚么地方!
我话说了一半,瞪着眼,无法再说下去。白素叹了一声:“我看,先休息一下,别太悲观。”
我道:“帕修斯一定是离这个地点最近的城镇!”
我这样说,当然很有根据,因为如果帕修斯不是最近的城镇,姬娜又何必舍近图远,专程到帕修斯去?
白素取出了一幅地图来,指着一处:“我们现在这里。你看,向东北,到帕修斯,是二百多公里。如果要到别的城镇去,最近的一个,也在四百公里以外!”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向我望来:“所以,最大的可能是,她就住在这座山中!”
我吸了一口气:“那范围就小多了,我们有直升机,你估计在空中搜索,要多久才行?”
白素道:“最多两天,可是如果直升机花两天的时间来搜索,就没有燃料飞回去了!”
我道:“我们可以走回去!”
白素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道:“两天是最长的打算,或许,第一天就可以发现。”
我道:“那我们还等甚么?”
白素冷静地道:“等你休息,你一定要好好地休息一晚,不然,我不会答应你去搜索!”
看到白素这种坚决的神情,我知道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甚么结果,所以我不再说甚么,进了营帐,营帐中的一切当然极简单,但是比起这些日子,我每晚栖身在树上,已经是舒服之极了。
我躺下,可是睡不着。不一会,食物的香味自外面飘进来,白素居然替我烤了一条獐子腿,我吃了一个饱,问道:“姬娜的那叠稿,带来了没有?”
白素道:“在直升机上。”
我抚着饱胀的腹际:“我们一找到了那艘太空船,就可以知道那上面写些甚么了!”
白素道:“何以见得一定是一艘太空船?”
我道:“不是太空船,会是甚么?我进入过米伦太太的那艘太空船,里面设备之完善,难以想像。”
白素皱着眉:“如果是一艘太空船,停在山中的某一处地方,那应该不难找,只要天气好,有阳光,太空船的金属就会反射阳光!”
我道:“别太乐观了,如果太空船躲在山洞之中?”
白素摊了摊手:“那就没有办法了,如果是在山洞中,这座山,周围至少一百公里,谁知道有多少山洞,绝无法逐个搜索。”
我道:“就算我在这里花上十年,二十年,我也一定要找到它!”
白素低叹了一声,十年二十年,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如果要找遍整座山,三年五载免不了。
第二天一早,经过了一夜休息,精神充沛,和白素一起上了直升机,一直升到这架直升机所能达到的高度极限。
从上空望下去,整座山脉,围绕着一个主峰的许多山峰所形成,而在山峰和山峰之间,有着不少平地,瀑布处处,山溪纵横。
直升机中有着一具三十倍的军用望远镜,我就利用着这具望远镜,向下看着。
整坐山中,似乎并无人迹,直升机盘旋着向前飞,到了中午时分,我已经叫了起来:“我发现一点东西了,你看,这是甚么?”
我一面说着,一面接替了驾驶的责任,将望远镜递给了白素,指着下面的一个小山谷。
我的发现,自空中,用望远镜看来,像是一柄只有伞骨,撑开了的,插在地上的伞。
自一根竖着的杆子,向四面散开的那些铜枝,看来像是一种奇特形状的天线。这种东西,自然不是蛮荒山谷中所应有的。
白素只看了一眼,便道:“看起来,像是一种天线!”
我道:“和我的意见一样!”
我一面说,一面已操纵着直升机,向下落去,落在这个山谷之中。
在高空看来,我发现的那东西,并不给人以“高”的感觉。但是一旦从地面上来仰视那个装置,却给人以极高之感。其实,它也不是十分高,大约十公尺,可是由于那金属杆相当细,直径不过三公分,笔直地向上耸着,四周围绝没有其它的附件来稳定它,是以就给人以一种十分高耸之感。
在那根金属杆之上的,是每根约有一公尺的细金属棒,我数了一数,一共有十二根。
我一等直升机停下,就跳了下来,直奔到那金属杆之旁,双手扶住了金属杆,抬头向上望着,然后,我观望着那金属杆,不到几秒钟,我就看到有一股线,自金属杆的基部,伸延向前。我兴奋得连话也讲不出来,一面向白素打着手势,一面沿着那向前伸展的线(那看来像是电线,或是不平衡式的一种引入线),向前奔着,奔出不到二百公尺,站定,我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之前。
那山洞的洞口,并不是太大,至多不过可容三五个人同时进出,和我想像之中,可以容纳太空船的山洞,似乎并不适合。
我在山洞之前呆了一呆,白素也已经奔了过来,她也极其兴奋,叫道:“进去啊!呆在门口干甚么?”
我说道:“这山洞太小,好像——”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白素已经道:“你看看洞口的岩石,山洞的洞口,经过改造!”
白素比我细心得多,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一点,而我则是在经过她指出之后,才看出洞口有许多大岩石,是堆砌上去的,原来的洞口要大得多!
这时,我心头狂跳,大叫一声,向内奔了进去。
山洞进口之后的一段,相当狭窄,而且不多久,便来到了尽头了。
不过我们一点也不失望,反而觉得兴奋莫名,因为那尽头处是一扇拱形的金属门!
我一跃向前,双手高举着,孩子气地大叫道:“芝麻开门!”
白素瞪了我一眼,来到门前,观察了片刻,伸手去旋转着门口的一个掣钮,发出一阵轻微的“格格”声,不一会,“拍”地一声响,白素用力推了一推,没有推动,可是随着她的一推,那道金属门,却缓缓向上,自动升了起来。
门一升起,一股柔和的光芒,就自内射出,我们立时看到,门内是一个到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空间,约莫有三十平方公尺,除了正中有一根直径五十公分、高约两公尺的金属圆柱之外,别无他物。整个空间的四壁,全是银色的,那种柔和的光芒,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而且看来也不像有其他的通道。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起来到那根柱子之前,柱子异常光滑,看不出是甚么材料所造的。我伸手向柱子摸去,才一碰到那柱子,只觉得触手像是十分温暖,忽然间,一个人声传来,讲了一句话。
当我和白素进来之际,我们几乎都已肯定,这里,就是我假设的那艘“太空船”的内部!
但是,我们却都没有期望着会听到人声!
因为我的推测是:这些年来,姬娜和一个来自神秘外星的人在一起,这个人,就是被神父认为是“上帝的使者”的那个。但是根据我的推测,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因为姬娜有一具尸体要处理,那自然就是这个人的尸体了!
可是这时,我们却陡然听到了有人讲话!
我们立时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同时心中,充满了疑惑。白素道:“或者是录音机留下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可是还没有开口,突然又听到一阵急促的喘息声,那只有当人遇到意外,才会发出。
我立时道:“请问是谁在说话?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我的声音?”在我发问之后,喘息声仍然继续着,大约半分钟,接着,是几句喃喃自语,声音似乎就从圆柱上传来。
那圆柱子看来是一个整体,不能想像它会发出声音来!
我又将刚才的话,重覆了一遍,喘息声静了下来,然后,便是一个听来极其疲倦的声音:“两个陌生人来了,姬娜死了,是不是?”
一听到那声音如此讲,我心中的疑惑,更是到了极点!
忽然听到人声,已经是足以令人惊讶,而居然那人还知道姬娜已经死了!这岂不是更加令人无法置信?一时之间,我还以为,是因为姬娜的死亡,带给我太大的刺激,以致我在听觉之上,产生了幻觉!
可是,当我向白素望去之际,发现白素也一样充满了惊讶的神情,这使我知道,我所听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正听到有人在那样说!
我张大了口,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说甚么才好。而就在这时,我又听到,自那圆柱形的物体上,传来了一下叹息声来。
那一下叹息声,听来充满了悲哀和无可奈何,令得人的心直向下沉,白素比我先开口,她道:“是的,姬娜死了,请问你是谁?”
在白素讲了那句话之后,我屏住了气息,等待着回答,心中极其紧张。
我等了约有半分钟,才又听得那声音说道:“我……我是……”
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犹豫,像是对这个简单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他又停顿了片刻,白素道:“或者我们面对面说,会好一些?”
白素十分技巧地要求这个人露面,那使得我的心中,更加紧张了。
那人这一次,回答得倒相当爽快:“好的,请你们旋转一下面前的圆柱,向反时针方向旋转!”
我一听得他这样说,连忙双手抱住了那根圆柱,用力向反时针方向旋转着。那人说得十分清楚,是向反时针方向旋转,那也就是说,我抱住了柱子之后,向着我左手方向旋转。
可是,那柱子却一动也不动,我再出力,柱子仍是一动不动。
我不禁有点气恼:“对不起,我转不动,我应该出多大的力气才行?”
那声音立时道:“怎么会?”他在讲了三个字之后,顿了一顿,立时又道:“对不起,真对不起,虽然我已经来了很久,可是对于相反的方向,还是不能适应,应该是……顺时针方向,照你们的说法。”
我呆了一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这人如此说,是甚么意思。甚么叫作“对于相反方向,还是不能适应”?但是从他说“我虽然已来了很久”这句话,倒可以肯定他是从外星来的,这又令我感到了一阵兴奋。
急于想和这个人见面,所以,我又抱着柱子,用力向顺时针的方向转动。
其实,我根本不必出那么大的力气,一转之下,柱子立时转动,柱子一动,在我的身后,“嗤”地一声响,一道门自动移开。我们立时向门内望去。
门内,是一个更大的空间,我们先看到的,是一幅对着门的、巨大的萤光屏。
我对那里的一切,一点也不陌生。那和我多年前,曾进入的陷在火山口,米伦太太的那艘太空船的内部,完全一样!
在巨大的萤光屏之前,是一系列的控制台,控制台的前面,是两张驾驶椅,两旁,有着各种的机械装置。
我们终于找到了想像中应该存在的那艘太空船!
白素伸过手来,我们互相握了一下手。她对于这样的太空船,也不应该陌生。她虽然未曾进入过米伦太太的太空船,但是我在向她讲述起的时候,曾经向她详细地形容过。
这时,在控制台之前的两张驾驶椅上,一张空着,另一张上,显然有人坐着。这个人背对着我们,他的肩、头,高出椅背,这个人,有着一头金发,金得光芒灿烂。可是看起来这个人并没有站起来欢迎我们的意思,因为他坐着,一动不动。
那张驾驶椅,应该可以旋转,但是他显然连转身过来的意图也没有,只是一动也不动的坐着。
我看到这样的情形,呆了一呆,白素立时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不要开口,她道:“我们来了!”
那人仍是一动不动,但是却道:“请进来,请进来!两位一定是卫斯理先生和夫人!”
那人坐着一动不动,十分无礼,但是他的话,却又十分客气,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知道我们是甚么人!我心急,立时大踏步向前走去,来到了驾驶椅前。这时,我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人!
这个一头金发的男子,身子相当高,至少有一百九十公分,可是却瘦得出奇,脸色异常苍白,双眼也茫然失神,现出一种极其可悲的、茫然无助的神色,和刚才的那一下叹息声,倒十分配合。
这个人,在我想像之中,他应该就是神父口中的“上帝的天使”。根据神父的形容,他应该英姿勃勃,如同天神。可是眼前那个,却分明陷在极度绝望之中!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毫无生气!
我一看到了这种情形,不禁呆了一呆,这时,我听得在我的身后,白素也传来了一下吸气声,显然,她也未曾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出现。若不是我们刚才听到有人讲话,而眼前又分明只有他一个人,真会以为那是一座雕像,不是一个活的人!
我瞪着那人,这样看一个人当然不礼貌,但是我心中讶异太甚,无法控制我自己。
那人的双眼之中,所现出的悲哀、无可奈何的神色更甚。人的双眼,是十分异特的器官,当人的心情高兴或悲伤之际,是可以在一双静止的眼睛之中,反映出来的。那人甚至不眨眼,也不转动眼珠。但我深深地感到了他的那种深切的悲哀。
我可以肯定这个人和米伦太太来自同一地方。他的悲哀,自然也和米伦太太一样,因为他不能回去!这些年来,伴随着他的,一定只有姬娜一个人,而如今,他又知道姬娜死了(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当然,悲哀就更加深切。
我被他双眼之中显露出来的那种悲哀所感染,叹了一口气:“你不必太难过,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的安排!”
我在这时,自然而然,用上了“命运的安排”这样的话,极其无可奈何。上次,白素用同样的话来安慰我,我还大不以为然,可是这时却也这样说。的确,除了这样说之外,还有甚么别的话可讲呢?
那人听得我这样说,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所说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单是指他坐着一动也不动而言,而是真正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座石像,连面部的肌肉,也没有丝毫“动”的象征。
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而又确知这个人并不是死人,这种情景,极度诡异。
我转头向白素望去,白素也盯着那人在看,现出了一种极度深切的同情。不等我开口,她就道:“这位朋友,看来遭到了极大的困难:不能运动他的身子任何部分!”
白素的话,陡地提醒了我!
的确,我面对着的,是一个活人,而一个活人可以这样一动不动,只在他双眼之中,流露出如此令人心碎的悲哀,那也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个瘫子!他全身瘫痪,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不能动!
如此严重的全身瘫痪,一般来说,只有脑部和脊椎受过严重伤害,才会这样。而如果是脑部受伤而导致如此严重的瘫痪,伤者在绝大多数的情形下,神智不清,昏迷不醒,决不会再在双眼之中,现出如此悲痛的神情来。那么,这个人,一定因为脊椎受伤而瘫痪!
眼前的现象,太过令人震慑,我脑中一片混乱,所想到的,竟全然是些杂乱无章,无关要旨的事,例如对方是受了甚么伤害,才会变成如今这样子之类。
白素看来比我镇定得多,她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朋友,我们了解你的困难,但是你至少可以说话?我们曾听到过你的声音,请相信我们对你绝无恶意,你可愿意和我们讲话?”
那人望着白素,自他的眼神中看来,他全神贯注地在听着白素的话。
等到白素讲完,他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种极度无可奈何的神情,自他的喉际,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咕咕声。那一种“咕咕”声,实在不能称之为语言。而且声音十分低微,若不是我们都屏住了气息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听到有声音自他的喉际发出来。
但是,正如白素刚才所说,这个人是可以讲话的,我们曾听到过他的讲话,而且,他还会问过:姬娜是否死了!为甚么这时,他只能在喉际发出“咕咕”声呢?
我正想问他,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就是我们刚才在外面空间听到,发自那根圆柱状物体上的声音:“姬娜真的死了?”
我和白素都陡地一怔,因为我们绝未期望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在!所以我们一听到声音自背后传来,立时转过身去看。可是,身后除了一系列的仪表装置之外,却又没有人。
只不过有一排仪表,上面有许多指示灯,这时,正在不断地、有规律地闪动着。
当我们转过身之后,又听到那声音道:“她真的死了,她……果然逃不脱……安排……没有人可以逃得脱……这一切,是早已实现过……的……”
我全然不懂这声音那样说是甚么意思,可是当那声音断断续续发出来之际,我却看到仪表上的指示灯,闪动更加频繁,而且,显然根据音节的高低在决定闪动的指示灯的数字。另外,我也发现,声音从控制台上某一部分所发出来。
我立时向前走去,声音来自一片圆形的、有着许多小孔的金属膜。那金属膜,看来类似是一种扬声装置。
当我向着众多的仪表板走去之际,白素却相反,她反倒向那人走去,来到那人的身边,我转过身,想告诉白素我的发现,白素已先出声:“卫,就是这位朋友在和我们说话!”
白素一面说着,一面指着那人的头部。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那人的一头金发上,束着一个“发箍”。“发箍”这叫法,或者不是很确当,但是一眼看去,那一个极细的、黄金色的一圈,就围在他的发下、额上,看来的确像是一个“发箍”。我立时走向前去,当我来到这人身前之际,更发现那个金属圈之中,有很多极细极细的金属丝,那些金属丝自线圈中传出来,刺进那人的额头,看来,直入那个人的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