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厅,我发现佩拉仍然站在原地。“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她问。
我举起白玫瑰,作为对她的答复,然后跌跌撞撞地从她身边走过。我一定是自己找到了回去的路,因为等我的思维回到现实中来时,我正在往玻璃瓶里灌水,把花插在里面。我跪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这朵花,在光线充足的白天,盯着白色花朵的眼睛很难聚焦。我把手指伸到手环的里面,把它像止血带一样地使劲拧着,希望疼痛可以帮助我抓住真实的现实,就像皮塔一样。
尽管有关的细节会有所不同,但我想这件事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凯匹特派来了直升机,扔下了降落伞,牺牲了他们自己孩子的性命,因为他们知道反抗军会派人来帮助他们脱离危险。这是我一直相信的。这种推断有相关的证据。直升机上有凯匹特市徽,飞机没有与敌方交战,而且凯匹特惯于利用孩子作为他们对付各辖区的手段。第二种可能,正如斯诺所说的。由反抗军控制的直升机炸死了孩子们,好使战争尽快结束。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凯匹特军方为什么不向敌方开火?是因为他们太吃惊了?还是他们没有抵抗能力了。在十三区,人们对孩子是非常珍视的,至少看上去一贯如此。也许,我不包括在内。人们很长时间以来,已经不把我当孩子看了。对于他们来说,我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可以舍而弃之了。他们明知自己的医务人员会来救援,而第二颗炸弹还会爆炸,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他们不会。他们不可能这么做。斯诺在撒谎。他像以前一样在利用我。希望我能与反抗军对抗,消灭他们。是的,肯定是这样。
可是什么在我的心头纠结,挥之不去呢?首先,那些能响两次的炸弹。并不是说凯匹特不会拥有同样的武器,而是我十分肯定反抗军有这样的武器。这是盖尔和比特的智力产儿。接下来的问题是,斯诺并没有乘飞机逃跑。我知道他是一个生存欲望极强的人,很难相信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藏身之处,比如地下的掩体,那里储存了足够的食物,可以让他度过可怜可鄙的余生。最后的问题是他对科恩的评价。不可辩驳的事实是,她的所作所为正如他说的那样。让凯匹特和各辖区展开激战,然后在合适的时机从容地夺取政权。即使她的计划确实如此,也不能证明降落伞就是依照她的命令扔下来的。她已经胜利在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啊。
但我除外。
我回想起和博格斯的谈话,当时我们说起了科恩的继任者,我坦承没想过她的下一个继任者是谁。他说:“如果你的第一个答案不是科恩,那你就是一个威胁,你的脸上就刻上了反对派的烙印。要知道,你个人的影响力可是比别人都大啊。”博格斯说,“从目前的情况看,你对她所做的一切就是容忍她。”
突然,我又想起了波丽姆,她还不到十四岁,还够不上一个士兵的资格,但却阴错阳差,跑到了前线。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的小妹妹肯定愿意去,这点毫无疑问。她比许多年龄比她大的人还能干,尽管如此,那也需要官职相当高的人去批准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到战场上去。是科恩批准的吗?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在我失去波丽姆后会完全疯掉?或者,让我信心坚定地站在她身边?这点我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甚至不必去亲眼目睹。到那时,许多摄像机会对准城市中心广场,永远铭记这一刻。
可是,我现在陷入胡乱猜疑的疯癫状态,都快要疯了。知道这项任务的人可能有很多,也可能会把有关情况泄露出去。这可能吗?除了科恩、普鲁塔什和少数几个忠诚、但很容易摆脱的小分队成员,又有谁会知道呢?
我需要把这一切想清楚,可我信任的人都死了,西纳、博格斯、芬尼克、波丽姆。再有就是皮塔,而他也只能猜测,而且,天知道他的精神状态如何。这样的话,就只有问盖尔了。他现在在很远的地方,即使他此时在我身边,我能信任他吗?我该怎么跟他说才能既让他帮我,又不会暗示是他的炸弹杀死了波丽姆?这是不可能的,这也就是斯诺可以向我撒谎的最主要的原因。
最后,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事情的原委,同时我又可以信任。提起这个话题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但既然黑密斯在竞技场可以把赌注压在我身上,我想他是不会把我出卖给科恩的。无论我们之间曾有过什么样的隔膜,我们还是喜欢在两个人之间当面解决问题。
我吃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出门,穿过大厅,来到他的房间。我敲门没人答应,所以就推门进去了。唷,他怎么这么快就能把一个地方弄得一团糟,真不可思议。盛着剩饭的餐碟、酒瓶子、醉酒后打碎的家具,弄得屋子里极为脏乱。他也没有洗澡,浑身脏兮兮的,躺在揉成一团的被单子里,已经人事不知了。
“黑密斯。”我边叫他,边摇他的腿。跟以往一样,这样根本就叫不醒他。我又摇了他几下,没办法,最后只好拿起水壶把水浇在他脸上。他猛地大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刀子在空中乱舞。显然,斯诺的倒台并没能结束他内心的恐惧。
“噢,你。”他说。听他的声音,还没有完全醒酒。
“黑密斯。”我开口说道。
“听听吧,嘲笑鸟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大笑着说,“哈哈,普鲁塔什这回该高兴了。”说完,他拿起瓶子来咕咚咕咚地大口灌着酒,“我怎么浑身都是湿的?”我怯生生地把水壶扔在身后的一堆脏衣服上。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说。
黑密斯打了个嗝,喷出了一口酒气,“什么事,亲爱的?又遇到男孩子的问题了?”不知道为什么,黑密斯的这句话伤害了我,以前他很少能这样。我对这话的反应肯定已经露在脸上,黑密斯虽然醉醺醺的,但似乎仍想收回他的话。“好吧,这并不可笑。”这时,我已经走到门口了。“不可笑!回来!”接着,我听到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的声音,他肯定是想追上我,但却是徒劳的。
我在大房子里绕来绕去,最后找到一个挂满真丝衣服的柜橱。我把衣服从衣架上拽下来,堆成一堆,然后钻到衣服堆里。我在衣兜里找到了一片以前揣起来的吗啡药片,干咽了下去,把我快要发作的歇斯底里压制下去。可这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我听到黑密斯在远处喊我,可以他现在的状态,他是不会找到我的,特别是我又找到了这个新的藏身之处。我把自己裹在衣服里,觉得自己像一个即将出茧的毛虫,我总觉得这种状态是最宁静的。是的,开始是这样,但是到了夜里,我被箍得越来越难受,那些光滑的衣服简直让我窒息,我觉得自己要变成美丽的昆虫才能破茧而出。我局促不安地扭动身体,极力想摆脱束缚着我的茧壳,解开长出美丽翅膀的秘密。尽管我拼命挣扎,还是一个丑陋的昆虫,我被炸弹里冒出的熊熊火焰烧成现在这副丑陋的形态。
与斯诺的相遇又把我带回到噩梦连连的过去。就好像又被杀人蜂蜇了一样。一个个可怕的影像出现在我的梦里,只有暂时的停歇,我以为已经醒了,但另一些可怕的影像又接踵而至。当卫兵最终找到我时,我浑身绞缠着好多衣服,正坐在衣橱里不停地尖声喊叫。他们来扶我时,我还拼命反抗,直到最后他们设法让我相信他们是在帮我时,才停了手。他们把我身上绞缠的衣服扒下来,陪我回到了房间。在回房间的路上经过一扇窗,我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雾霭笼罩着凯匹特城,天上还飘着雪。
因为宿醉而很难受的黑密斯在等我,面前放着一堆药片和一餐盘食物。我们俩都没胃口吃饭。他试着跟我说话,看到我不愿开口,就让我去洗个澡。浴缸很深,要走三个阶梯才能下到底。我泡在水里,泡沫没过脖颈,我希望药片尽快发挥药力。我的眼睛盯着那朵玫瑰,一夜之间花瓣已经脱落,蒸汽熏腾的浴室里充满了它扑鼻的香气。我起身,拿块毛巾,想挡住那股味道。这时我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浴室门开了,露出三张熟悉的面孔。他们正要冲我微笑,可是看到我疤痕累累的身体,即使维尼娅也掩饰住一脸的惊诧。“太让人吃惊了!”奥克塔维亚尖叫着,接着便大哭起来。我正在为他们的出现感到惊讶,继而想到今天一定是那个重要的日子,审判斯诺的日子。他们是来给我收拾,好上镜头。看来他们又要费劲把我恢复到“基础美容状态”了。难怪奥克塔维亚在哭,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到我被烧得片片结疤的皮肤,他们连碰都不敢碰,生怕弄疼了我,于是我就自己打浴液,然后自己擦干了身子。我对他们说,我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可是弗莱维把长袍披在我身上时,还是缩手缩脚的。到了卧室,我又吃了一惊。她正身板挺直地坐在椅子里,从泛着金属光泽的假发,到招牌式的高跟皮鞋,无一不是干净利索。她手里拿着一块记事板,除了眼神有些空茫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艾菲。”我说。
“你好,凯特尼斯。”她站起来,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好像自我们最后一次在世纪极限赛前分手之后,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噢,看来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一天在等着我们。所以,你干吗不赶快准备,我也开始行动,看看是否一切能按计划进行。”
“好的。”我对着她的后背说。
“大家都说普鲁塔什和黑密斯费了好大劲儿才让她活下来,你逃跑后她被关进了监狱,这才算没死。”维尼娅压低声音说。
艾菲·特琳奇,反抗者。这么说有点牵强,可我不想让科恩杀死她,所以我在心里暗暗记下了,一旦被问起,我就说她是反抗者。“普鲁塔什绑架了你们三个,看来还真不错啊。”
“所有参加世纪极限赛的化妆师,只有我们几个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死了。”维尼娅说。她并没有特别说明是谁杀死了他们,可我在想谁杀死他们也无关紧要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把我满是伤疤的手放在她的手里,举起来仔细地看着。“嗯,你觉得指甲应该涂什么颜色?红色还是黑色?”
给我弄头发时,弗莱维展示了高超的技术,他把前面的头发帘修剪整齐,利用后面较长的头发把疤痕盖住。我的脸,因为没有被火烧到,化妆还不算是很大的挑战。我穿上西纳设计的嘲笑鸟服装后,露出伤疤的地方就只有脖子、脑门和手。奥克塔维亚把嘲笑鸟胸针别在我左胸的位置,然后大家退后一步,看看镜子里的效果。我真不敢相信,尽管我身上的皮肤像一片火烧后的荒原,但从外表看,他们已经把我打扮得和正常人无异了。
有人敲门,之后盖尔走了进来。“能占用你几分钟吗?”他问。我在镜子里看到化妆师们在盖尔进来后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他们不知道该上哪儿,扭头要走却彼此撞了个满怀,最后他们躲到了浴室。盖尔站到我身后,我们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我试图捕捉那对五年前在林子里相遇,之后又成为不离不弃的好朋友的男孩和女孩的身影;我在想,要是那个女孩没有被选去参加饥饿游戏,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她是否会爱上这个男孩,甚至和他结婚。也许将来有一天,等他们的弟弟妹妹都长大成人,她会和他一起逃到林子里,再也不回十二区了。他们在林子里是否会幸福地生活?抑或,即使没有凯匹特,他们之间也会充满令人无法释然的痛苦和忧伤?
“我给你拿来了这个。”盖尔举起一个箭袋说。我接过来,发现那里面只有一支普通的箭。“只是象征性的,你射出这场战争的最后一支箭。”
“我要是射不中怎么办?到时是科恩把箭给我拿回来,还是由她亲自把箭射到斯诺的脑壳里。”我说。
“你不会射不中的。”盖尔把箭袋在我的背上背好。
我们面对面站着,却避开了彼此的眼睛。“我在医院时,你没来看我。”他没有回答,所以我干脆直接问了,“那是你发明的炸弹吗?”
“我不知道,比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吗?你总想着这事。”他说。
他等着我来否认,我也想否认,可这是事实。即使是现在,我仍能看到她被火舌吞没的样子,能感觉到那火焰的灼热。而我永远不可能把这一刻与盖尔分开。我的沉默就算我的回答了吧。
“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保护你的家人。”他说,“一定要射中,好吗?”他摸了摸我的脖子,然后就离开了。我想把他叫回来,告诉他我错了,我会想办法让自己想通的,我要记住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发明那种炸弹的。在这件事上,我也有不可饶恕的罪过。我会查出投炸弹的元凶。证明那些炸弹不是反抗军投下的。我会原谅他。可我没能把这一切说出口,痛苦只会一直压在我的心底。
艾菲进屋来,叫我去开会。我背上弓,临出门又想起了插在瓶子里漂亮的玫瑰。我打开浴室门时,发现我的化妆师们正一字排开坐在浴缸边上,蔫头耷脑,神情沮丧。我意识到,生活的世界被打破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走吧,”我对他们说,“观众都等着呢。”
我原以为召集我们开会,是因为普鲁塔什要指示我站立的位置,提示我怎样向斯诺射箭。可是,我却被送到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六个人围桌而坐:皮塔、约翰娜、比特、黑密斯、安妮和伊诺贝丽。他们都穿着十三区反抗军的军装。大家看上去都不怎么精神。“这是要干什么?”我问。
“我们也说不好,好像是幸存胜利者的聚会。”黑密斯回答道。
“我们是所有幸存下来的人?”我问。
“这就是出名的代价。我们两面受敌,凯匹特杀死胜利者是因为这些人有反叛嫌疑,而反抗军杀死胜利者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些人和凯匹特沆瀣一气。”
约翰娜怒视着伊诺贝丽,说:“那她在这里干什么?”
“她是受到所谓‘嘲笑鸟协议’保护的人。”科恩边往屋子里走,边说道,“凯特尼斯·伊夫狄恩曾把赦免被捕的胜利者作为支持反抗事业的交换条件。而凯特尼斯一直信守诺言,所以我们也要守信用。”
伊诺贝丽冲着约翰娜笑了笑,约翰娜却说:“别得意,反正我们也会杀了你。”
“请坐,凯特尼斯。”科恩边说,边把门关上。我在安妮和比特中间的位子坐下,小心地把斯诺的玫瑰放在桌子上。和往常一样,科恩单刀直入,“我要你们来是为了平息一场争论。今天,我们就要处死斯诺。前几周,好几百个和他一道欺压帕纳姆国人民的同党已遭到审判,现在正等待着被送上断头台的命运。然而,各辖区人民苦难深重,这样做似乎不足以平民愤。眼下的情况是,很多人要求将所有拥有凯匹特公民身份的人一律处死。然而,为了维持人口的平稳发展,我们无法这样做。”
透过水杯的水,我看到皮塔的手已经变形了。他的手上也有烧伤。这么说我们都被烧伤。我循着他的手向上看,看到了他额头上火舌舔过所留下的痕迹,眉毛已经烧没了,但眼睛却幸免于难。正是这双蓝眼睛,在过去的日子常常凝视着我,在学校时羞涩地垂下,正如现在一样。
“因此,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鉴于我和我的同事无法就此事达成一致,因此大家一致同意由胜利者来决定此事。只要四个人通过,就可以生效。任何人不得弃权。这项建议是,再象征性地举办一次饥饿游戏,选手就是那些原当权者的子女,而不是消灭所有的凯匹特人。”科恩说道。
我们七个人一起转向她。“什么?”约翰娜说。
“我们让凯匹特的孩子再举办一次饥饿游戏。”科恩说。
“您在开玩笑吗?”皮塔说。
“不。我还需要告诉你们,如果真的举办饥饿游戏,公众必须知道这是经过你们同意的。当然,对于谁投赞成票,谁投反对票,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会对此保密。”科恩对我们说。
“这是普鲁塔什的主意?”黑密斯问。
“是我提出的。这是以最小的生命代价,满足人们复仇的欲望。你们现在可以投票了。”
“不!”皮塔大喊道,“我当然投反对票!我们不能再举办饥饿游戏了!”
“为什么不?”约翰娜反唇相讥,“在我看来这很公平。斯诺甚至还有个孙女。我投赞成票。”
“我也是。”伊诺贝丽说,表情很淡然,“让他们也尝尝自己酿的苦果。”
“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反抗的!还记得吗?”皮塔看着所有的人,“安妮?”
“我和皮塔一样投反对票。芬尼克要是在这里,他也会投反对票的。”安妮说。
“可是他不在这里,因为斯诺的变种动物杀死了他。”约翰娜提醒她道。
“不,这样就会开一个不好的先例。我们不能彼此仇视。目前,团结是我们生存下去的前提。不。”比特说。
“那么就剩下凯特尼斯和黑密斯了。”科恩说。
大约七十五年前是不是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是不是也有一些人坐在桌旁为饥饿游戏投票?当时也有意见分歧吗?是不是也有人要求赦免那些反抗者,而有人呼吁要以各辖区孩子的死来补偿?斯诺的玫瑰花香飘到我的鼻子里,接着顺喉而下,挤压着我的喉咙,使我绝望地透不过气来。我爱的人都已死去,而现在我们却在以减少生命代价为名,讨论举办另一届饥饿游戏。一切都没有改变,永远不会改变。
我仔细地衡量着自己该如何决定,试图把一切都想得透彻明了。我的眼睛盯着那朵玫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投赞成票……为了波丽姆。”
“黑密斯,到你了。”科恩说。
皮塔很气愤,他猛踢黑密斯,提醒他他可能成为一种暴行的参与者,可我感觉黑密斯的眼睛在盯着我。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我就会知道我们俩有多么相像,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彼此。
“我站在嘲笑鸟一边。”他说。
“很好,这样就有结果了。现在大家要各就各位,准备参加斯诺的行刑仪式。”
当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举起插着玫瑰的水杯,“您能让斯诺戴上这个吗?就在他左侧心脏的位置?”
科恩笑了笑,“当然。而且我会让他知道要举办新的饥饿游戏的事情。”
“谢谢。”我说。
接着,一群人拥到房间,又给我最后补了补妆,普鲁塔什又对我交代了最后几句话,然后在卫兵的引领下,我走到大门口。城市圆形广场上挤满了人,许多人都站到了旁边的马路上,其他人站在远处。卫兵、官员、反抗军首领、胜利者。科恩走上露台时,人群里发出了阵阵欢呼。接着艾菲轻轻敲敲我的肩膀,于是伴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我走出大门,站到自己的预定位置。天气晴朗,但空气仍然是冰冷的。按照指示,我转过身,把自己的形象完全展示在观众面前,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当斯诺被押解出来时,人群已经疯狂了。卫兵把他的手绑在一根柱子上。这么做已经没有必要,他跑不掉,哪里也去不了。这不是训练中心前宽阔的前台,而是总统府邸前的狭窄的街道。难怪也没人叫我练习,他离我只有十码远。
我感觉手里的弓已经在轻轻地颤动。我伸出手,抓住箭,搭在弓上,瞄准了那朵玫瑰,眼睛却盯着他的脸。这时他咳嗽了一下,血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他用舌头舔去他肥厚嘴唇上的血滴。我盯着他的眼睛,想在那里找到些什么,恐惧、懊悔、气愤。但我看到的只是我们上次谈话结束时那种嘲讽的表情。他好像在说着那同一句话,“噢,我亲爱的伊夫狄恩小姐,我想我们早已达成协议,不对彼此撒谎。”
他说得对。我们都不对彼此撒谎。
我的箭指向上面,射了出去。科恩总统从露台上倒了下来,栽在地上。死了。